朱瑞增,张维华,赵 炜,周 平
(1.郑州市惠济区档案局,河南郑州 450044;2.河南省博物院,河南郑州 450002;3.河南省河务局,河南郑州 450003;4.郑州市规划设计院,河南郑州 450052)
公元605年,隋炀帝以黄河郑州荥泽枢纽为中枢,开凿隋代大运河。西通河洛,南通余杭(杭州),北抵涿郡(北京)。全程分为通济渠、永济渠、邗沟和江南河四段。连接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和钱塘江五大水系,通冀、鲁、豫、皖、苏、浙六省,成为我国古代纵贯南北水陆交通、漕运商旅和经济文化交流的大动脉。因“隋代开凿,唐代享用”,故又称之为隋唐大运河,距今已有1 400多年的历史。
据档案史料记载,隋大业元年(605年)三月,隋炀帝下诏,征发河南诸郡男女三百余万,疏浚汴河,开凿通济渠。“自东都洛阳西苑引谷、洛二水,循东汉所开阳渠故道,傍洛东行,至偃师汇入洛河,至巩县洛口入黄河。又自黄河南岸的板渚(郑州西北)引黄河水流经广武山南麓,东行汴水故道,(历荥泽、郑州和中牟)至俊仪(开封),东别汴水折向东南……,至盱眙对岸注入于淮河。”[1](P64)隋炀帝即把这段“引黄通淮”的大运河,命名为通济渠。通济渠全长1 300余里,自西北向东南倾斜,斜贯黄淮平原的东南部,利用古鸿沟与汴河故道,流向与地势相一致。五里一墩,十里一亭,百里一驿。达到一次设计,一次施工,一次通航。无论是从灌溉管理,还是建造设计,或是施工质量,都是一个了不起的伟大工程,堪称我国古代水利配套工程的伟大壮举。
开凿通济渠的当年八月十五日,隋炀帝乘辇车来到汴口,带领百官巡游江都。通济渠上,乘船者总数约在10万人以上。“舳舻相接二百余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50天后,最后一条船才驶出。两岸挽夫牵引前进,共有挽船士8万余人,沿途献食从役者每天都在十数万众。隋炀帝巡游江都的同时,又征用淮南兵夫百万,及时疏通古邗沟,连接淮河与长江。
大业三年(608年)六月,又征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敕开永济渠。引沁入河,于沁水东北开渠,合河(永济渠)至于涿郡(北京),二千余里通龙舟。
大业六年(611年),重开江南运河,直抵余杭(杭州)。至此,共征用兵夫五百余万,费时六年,一条以郑州荥泽为中枢,长达2 500余公里的隋代(隋唐)大运河全线贯通。堪称我国古代纵贯南北水陆交通、漕运商旅和经济文化交流的大动脉。
郑州荥泽枢纽是沟通黄河、连接通济渠和永济渠的中枢,也是南北之间通舟的纽带和承东启西的水运通途(见图1),在历史上,具有全国水陆交通、漕运商旅和集散中转的重要历史战略地位。
图1 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示意图(据《隋书》、《中国历史地图集》绘制)
荥泽,著名古陂泽。《禹贡》豫州之域,古高辛氏火正祝融之墟,位于黄河中下游形成扇形华北平原分界缓冲带的咽喉处。黄河自然分洪东南与济水、荥水、索水、须水、京水、郑水、旃然水等天然河流,相互交汇形成天然水系网络中枢,“水盛则北注,渠溢则南播”,形成天然调节水量的蓄水库。这里与广武山(三黄山)相连,依山傍水,水源充沛,土地肥沃,植被茂盛,物产丰富,自古既是中华民族先人抗争自然和繁衍生息的文化圣地,又是历代古帝王抗洪治河与开河要冲。
“水行载舟”,舟楫之利很早已用于黄河中下游地带的治水事业。《禹贡》称“荥泽”为“荥播即潴”。“荥播”,在故荥阳以上,即指伊水和洛水。“潴”即“泽”,在故荥阳以下,释为荥泽或荥水。荥泽古时阔达不止。南去新郑百里,荥播,河、济,往复径通。泽之下一二十里,有垂陇城、釐城和沙城。又有古船塘和三十六陂,俗为郏城陂。其东西盖四十里,而南北亦二十里,皆为荥泽[2](P326)。地望可相当于当今西至河洛,东达官渡的荥阳、郑州和中牟的大部分地区。
黄河流域乃黄帝、尧、舜居住之所。黄帝生于寿丘,居于姬水,因以为姓[3](P258)。荥泽,古时称为荥水或济水,也为姬水。炎黄会盟与中华黄帝第一城,在今郑州西北广武山(三皇山),濒临大运河有遗址。秦王寨,青台,小双桥,大河村等仰韶文化遗址,也均傍荥泽运河沿岸,而集中分布。
商初建都于亳,后因河患,数迁其都。其中,亳都在今郑州商城,仲丁时迁都于敖(公元前1557年),敖都在郑州荥泽之敖山。盘庚时迁都于殷,殷都在安阳殷墟。
周穆王时,“甲寅,天子浮于荥水,乃奏《广乐》是也”。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河徙。即“周定王五年,河徙砱砾”。如淳曰:“今砾溪口是也。”郑州西北今有枯河,古时称砾溪或旃然河。周贞定王十六年(公元前453年),河绝于扈,有人解释为一次决口。扈在今郑州北,当时似已有大规模堤防[4](《第八卷》)。
战国时期,魏惠王开凿鸿沟水系。据史料记载,魏惠王十年(公元前360年)开始,连续用百余年的时间,利用天然河流的荥泽与圃田泽,引黄河入济水,经荥泽过圃田泽东南入淮,称之为鸿沟。鸿沟,又名浪荡渠。除《汉书·地理志》称为浪荡渠(或荡渠、莨荡渠)外,还有《竹书纪年》称为大沟,《水经注》称为渠水。此渠皆可行舟,余水尚可灌田,民享其利。鸿沟是记载中我国黄河流域开凿运河的鼻祖。
秦王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王贲攻魏,自(荥泽)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坏,魏亡。
楚汉多年战争后,于公元前203年,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即是“鸿沟为界”的由来。
西汉末年,河决东郡金堤,泛滥兖、豫四郡三十二县,灾害严重,持续近百年。东汉明帝永平十二年,遣将作谒者王景与王昊修汴渠筑堤,自荥阳至千乘海口,千有余里,每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回注,无复溃漏之患。汴渠分流,复其故迹。汉明帝辛巳行幸荥阳,巡行汴渠,美其功绩,拜河堤谒者,三迁为御史。从此,河汴分流,互不侵扰,千年无大患,史称王景治河。
东汉末后,宇内不靖,漕运仅限于各地之小区域内。魏正始三年(242年),割河南郡县,自巩阙以东,创建荥阳郡,并户二万五千,以南乡筑阳亭侯李胜,字公昭,为郡守。同年,邓艾奏开广漕渠,引河入汴,溉东南诸陂,始大佃于淮北。自魏黄(271年)初,大水之后,河、济泛溢。邓艾尝著《济河论》,开石门而通之,至是复浸坏。荥阳太守傅祗,在汴口修造沈莱堰,用以控制黄河流入汴河的水量。东魏于汴河渠口,置广武郡。
隋开皇四年,置广武县,仁寿初改为荥泽县。隋文帝对河渠之治理,仓库之设置,航运组织之确立,多所致力。隋炀帝继位,更大兴工程,修治河道。世人谓炀帝为大运河之开凿者,实由于此。
唐朝建都长安,要“转漕东南之粟”,对漕运的重视,自不亚于隋朝。特别是唐高宗以后,唐的中央机构迅速扩大,百官俸禄增多,关中的生产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关东和江淮地区为京都输送的大批粮食和日用百货,经由郑州荥泽枢纽转输。
初唐期间,江淮漕船多从通济渠(汴渠),到达郑州荥泽枢纽汴口,经过卸货换船,待河势适中,才能转输入河,再溯洛水至东都,输含嘉仓。洛阳以西,改为陆运,过陕州三门峡滩以后,再装船溯河入渭,运抵京都长安[5](《第五十二卷》)。
宋朝建都东京汴梁,政治和漕运中心东移,通过黄河与郑州荥泽枢纽漕运转输的战略地位随之受到影响,但却依然重要。宋都大梁,有四河以通漕运,曰汴河,曰黄河,曰惠民河,曰广济河,汴河所运尤多。北宋末年,战争频仍,河道失修不畅。辽金以后,全国政治中心南移,南北大运河不再绕经中原,加之黄河泛滥频繁,或决或塞,迁徙无定,汴河湮废中止。
元代定都北京,帝都及中央政府与南方农业地带之经济联系,与金人无殊。元丞相伯颜,以海运而代之,对内河漕运,亦未完全放弃,改修并开凿会通河及通惠河,创建京杭大运河。“统治者所需要的一切财物,漕运至京城,仍然无不仰给于江南”。
至正四年,黄河决口,汴河淤塞,元臣工部尚书贾鲁,主持治理黄河,主张疏浚塞并举,于至正十一年(1851年),使北移河道复归故道,南流合淮入海。当时,为使黄河有所归泄和通漕运而开挖的这条黄淮运河,因贾鲁主持开浚,故名贾鲁河,又名小黄河。
《惠济河辑说》记载:贾鲁河“自郑州疏浚汴,历中牟抵祥符,西南境至朱仙镇,经吕家潭,递至周家口,会沙、涡、汝、颍诸水以达于淮,其河即汴河与蔡河之分也”。河的上源,即汴河的南支,也就是郑州以上的京水汇纳索、须等水。
正如《目游四海记》记载:“郑州北有贾鲁河,自荥泽县流入,又东入中牟县。按其源有三:西源自密县之圣水峪,中源自荥阳之暖泉、冰泉,东源自州境之九仙庙,合于张家村名曰合河,至京县曰京水河。又北,受须、索二水,曰双桥河。元末命贾鲁疏治以通漕运,起郑州,至朱仙镇,皆名贾鲁河。”实际上,自郑州至中牟一段,是对北宋建隆年间所开郑州金水河(天源河)故道的修复,朱仙镇向东南至周口则是对北宋惠民河的修复,而从中牟至朱仙镇的一段,则是贾鲁主持开凿的新运河。它是贯通黄淮两大水系的重要运道。
明清时期,穿黄而过的运河,却始终亦难以摆脱黄河与郑州荥泽枢纽的影响,并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对漕运的发展,赖以转输产生过重要作用,而迄止清末。《荥泽县志》记载:“贾鲁河,在县南十里,由京索入江淮,财货聚集过坝八,黄河商贾称便。”而后,随着铁路和火车的使用,航运功能丧失,才逐渐废弃。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蒋介石试图以水代兵,在花园口决堤,使豫、皖、苏三省44县市,成为黄泛区,达8年另9个月。贾鲁河故道淤塞,郑州北京水以下,一部分成为季节性运道,另一部分被淤积。京水以上部分,作为活态遗产基本尚存。今仍以枯河、索须河与贾鲁河所称。
新中国成立初期,郑州荥泽枢纽故址处承建国家重要水利工程。1951年3月至1953年8月,在永济渠口附近,建成引黄灌溉济卫工程。1958年5月,通济渠口(汴口)附近,修建东风渠首闸。1959年11月,又承建黄河花园口枢纽工程。其所担负的任务,是抬高黄河水位,防止河床下切,保证北岸共产主义渠、人民胜利渠、河南岸东风渠三灌区2 500万亩农田的灌溉引水,并供给天津用水,保证京广铁路黄河大桥的安全,联系南北水陆交通,促进物资交流,并可装机10万千瓦。1960年6月建成,1963年7月破坝废除。
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是全国水陆交通中枢。它“背靠黄河,肩臂广武山,盖古战场地,为楚汉两军对垒处。广武置于西,汴京镇于东”。横亘中原,纵贯南北。“要称九州之通。至万国玉帛其自楚、蜀、滇、黔、东西粤。输如簇,蹄如织,无不以自逞”。然而,经历了数千年的沧桑,由于常受黄河“善决、善淤、善徙”的影响,大部分已不断淤积或游荡。加之年代久远、档案史料匮乏、记载缺失等原因,则自南宋迄今的千年中,郑州荥泽枢纽已成为一个众说纷纭、难以考定的重大历史性难题。因此,借助国家组织中国大运河世界申遗历史战略机遇,组织开展“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遗产申遗与保护利用研究”,锁定“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活态遗产基本体系”,就具有特定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大部分遗产历经千年沧桑,却依然保存。水工遗产郑州荥泽枢纽故道基本尚存,漕粮码头、仓廪输场、渡口驿站、桥梁水坝、城堡村落、寺庙观菴等遗址遗迹,仍然部分可寻。黄河文化、汉唐民俗、戏曲、工艺等非物质文化遗迹非常丰富。由此构成了“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活态遗产体系”的基本内涵。
当今索须河、贾鲁河部分河段约30公里,与枯河(砾溪、旃然河)部分河道约20公里,考定为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通济渠(古鸿沟、汴河)故道;黄河花园口枢纽工程(又称十八孔闸、或岗李水库),考定为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渡口及漕运码头遗址;牛口峪、秦王寨、青台,小双桥(周岢塚),大河村等,考定为傍运河故道两岸的仰韶文化遗址;中华黄帝西山古城、商城敖都、荥泽板渚、垂陇故城、故市侯国、荥阳故城、祭伯釐城等,考定为大运河古都市;洛口、汜水、孤柏嘴、广武、桃花峪、惠济桥、牛庄,岗李、贾河、弓寨、东赵、花园口、大庙、京水、石桥、姚店堤、郭丹口、黄庄、杨桥、官渡等,考定为大运河古渡口及河坝要冲;玄武庙、玉皇阁、东岳庙、祥云寺、康王码头,汉代冶铁遗址和荥泽八景(部分)惠济长桥,隋堤烟柳等古迹遗址,考定为傍运河沿岸而集中分布的古迹遗址群。其中可供挖掘调查保护利用遗址有30余处,面积达300平方公里以上,可谓遗产丰富、保护良好、可供中国大运河申遗和保护利用的重要历史文化遗产资源和黄金宝藏。
近几年,郑州市政府与惠济区政府投入大量资金,对大运河故道的索须河与贾鲁河重要河段,进行了疏浚整治和有效保护,使之成为一个运行状况良好的活态遗产资源,正在进一步迎接世界申遗专家考察评定。据国家有关资料显示,最终有27个城市的申遗项目被正式递交至联合国世界遗产组织,接受2014年世界遗产大会审议,郑州“河道部分”依然在列。
中国大运河申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战略机遇,同时又是情况复杂、涉及面广的一项重大社会系统工程,因此,要做好各方面的工作,就必须由政府和社会各界力量的共同努力。当前,大运河申遗工作已进入世界评审攻坚的最后关键阶段,其中,河南郑州段,因郑州荥泽枢纽遗产丰富,保护良好,具有较强的申遗优势,但按照世界申遗与国际标准,仍存有一定问题和差距。例如:第一,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遗产挖掘调查与历史研究的基础性工作还比较薄弱。第二,郑州荥泽枢纽在中国大运河申遗中的历史战略定位还没有真正确立。第三,基于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历史文化底蕴,结合当前中原经济区、郑州航空经济综合试验区建设,进一步提升文化内涵品味,扩大国际影响力的促进作用还没有真正体现。因此,这势必直接影响中国大运河申遗的进程和质量,应当引起高度重视。
综上所述,隋唐大运河郑州荥泽枢纽历史悠久、遗产丰富、底蕴深厚,作为中华文明发祥圣地的一朵文化奇葩,是中国大运河申遗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借助历史战略机遇,进一步深化其研究,为助推中国大运河申遗最终成功,促进中原经济区、郑州航空经济综合实验区(国际航空枢纽港)与郑州都市区建设,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旅游产业和现代服务业,提供挖掘调查考证科研依据,就更具有特定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1]河南省交通厅编审委员会.河南航运史[M].北京:人民交通出版社,1989.
[2]周治.钦定四库全书[M].沈阳:辽海出版社,2007.
[3]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1.
[4]崔淇修,王博,等.荥泽县志[M].古籍乾隆版.
[5]欧阳修.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聚珍仿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