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读诗（三首）

乐思蜀

藤 蔓

四季豆率先冲上了栏杆顶部，

粉红的花朵就像一面面招摇的旗帜。

紧随其后的是扁豆，

最终，整片铁栏都会是它们的。

豆科作物始终是执著的一群，

为了爬升，不惜投入整个身体。

缠绕，迂回，再缠绕，再迂回。

即使周边空无一物，

它们也会相互抱紧，直直伸向天空。

黄瓜和丝瓜凭借的是卷须，

东拉西扯，随遇而安，

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却往往能后来居上。

接连半月，我都在捉摸这些家伙，

让它们朝着我希望的方向行进。

剩下的，除了施肥、浇水，

好像再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是啊，差不多了，就这样。

现在，我完全可以放下心来，

让这些枝蔓牵引我

从夏日，一直延伸到冬天。

傍晚读诗

随手栽了两棵扁豆苗，

然后去屋里

取出新买的诗集。

一回院子，

身后就传来一阵喧哗，

哦，我知道

又是那几只好动的小鹅。

而左前方，在那盆铁树的后面，

有几条白色的脖子

在晃动，唰唰唰的声音提示我

老鹅们正在啃食

铁脸盆里的浮萍。

这是傍晚，各种鸟

用不一样的姿势

在四周盘桓，

仿佛置身闹市。

当我终于安静下来，

低头默读，

却听到不远处

一只麻雀在叫唤。

一声。一声。

尖利。孤独。刺破了所有声响。

劫 数

计划就这样彻底泡汤了。

一夜之间，八角萝、南瓜、十月豇、红扁豆

集体消失。

它们昨天还那样茂密，

还在无忧无虑地伸展枝叶。

当初我以为，鹅栏边

会是最好的栖息地，

我知道它们擅长攀爬，

网状的围栏无疑是上好的梯子。

一天夜里，借着酒劲，

我挥动阔板锄，

把鹅栏里的烂泥翻了个遍。

在我绘制的蓝图里，

这里会出现两行菜畦，

盛长玉米，豇豆，或者黄瓜。

总之，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

一切都毁于

姐姐放入的五只小灰鹅。

然而就算这样又如何？

遗憾是自然的，伤感也不会太多，

四十以后，我已听惯了

无声处的惊雷，

开始信奉植物的教谕，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哀叹，

能让我放弃劳作。

现在，我又收拾好心情，

开始移栽豇豆，播下爆裂玉米。

我告诉自己，种下你想种下的，

剩下的，统统交给莫测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