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升值压力:演进、研判及应对

2013-11-05 04:23:44赵先立
闽台关系研究 2013年2期
关键词:汇率人民币经济

赵先立

(中国人民银行兰州中心支行,甘肃 兰州730000)

一、引 言

自1994年第一次汇改之后,人民币逐渐成为国内外关注和讨论的焦点。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爆发以及之后的几年内,国际舆论普遍呼吁人民币贬值,国际金融市场也预期人民币将会大幅贬值,但我国政府经过权衡和对内外经济形势的判断,选择了稳定人民币汇率水平。但从2001年我国加入WTO 开始,由于我国经济高速稳定增长和经常项目、资本账户“双顺差”的不断扩大和持续,国际社会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声音渐高,以美国、日本为首的发达国家提出“人民币汇率操纵”论,认为我国大幅低估人民币以获得出口品的廉价竞争力,损害了其他国家的出口和经济,并指责人民币低估导致世界经济失衡。美国等国家不断施压人民币升值,同时出台了一些贸易制裁的法案,其目的在于打压我国的经济和出口,并试图通过“以邻为壑”的汇率政策来转嫁国际金融危机,借以使本国经济得到恢复和提振。人民币汇率问题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和国力的强盛已经从国内扩展到国外,从经济转向政治,从学术之争上升为各国间的利益争夺和博弈。因此在上述背景下,本文首先对人民币汇率升值压力的演进历程做出阐述,然后,从经济基本面视角出发对人民币是否面临极大的升值压力、是否需要大幅升值做出分析和判断。

二、人民币升值压力的形成和演进历程

人民币汇率面临的指责和施压主要来自于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和一些国际组织,随着人民币升值论的发端起源到争论愈演愈烈,对人民币汇率问题的争议早已超越了纯粹的经济范畴,演变成了涉及国家战略、国与国之间利益分配的政治问题。通过对近10年来人民币遭受外国指责、施压的演进历程和代表性事件进行回顾,我们发现其阶段性特征较为突出,总体而言有以下几个主要阶段:

第一阶段:人民币升值压力的起源和形成阶段(2001年至2005年7月)。追溯人民币升值问题的提出最早源自日本,2001年9月6日《日本经济新闻》上发表的一篇主题为“中国威胁兴起——人民币应该升值”的文章,首次出现了呼吁人民币升值的言论。2002年12月,日本财务省次官黑田东彦等人在《金融时报》上发表评论,将中国的对外出口大幅增加指责为中国向世界输出通货紧缩,并要求中国采取人民币升值等有效的措施来消除这一负面现象,这一评论也被认为是“人民币汇率争议”在国际上拉开序幕的标志。[1]35随后,2003年初日本政府的财务官员在G7(七国集团)峰会上指责中国严重低估人民币汇率,将大量的廉价商品在国际市场上倾销,损害了其他国家的利益,并且提议参照1985年重启另一次日美《广场协议》,以逼迫人民币升值。日本挑起人民币汇率争端的原因在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之后,日本经济陷入漫长的萧条之中,同时日本国内的厂商出于比较优势的考虑,将初级制造工厂迁往中国和东南亚一些生产要素成本比较低的国家和地区,这种产业转移的行为对日本的商品竞争力起到了积极的作用。然而,随着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FDI对中国的投资以及中国的进出口贸易突飞猛进,日本从中国进口的商品量也日益增多。这令日本政府产生了威胁感,日本政府认为其国内制造业产品要继续保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可能会逐渐变得困难。因此,日本的上述施压言论,为的是借人民币汇率升值来阻碍中国的经济增长,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和振兴本国经济。

从2003年之后,美国开始替代日本,成为了逼迫人民币升值、让人民币汇率争议进一步在国际上扩大升级的主力。美国也借助2003年G7峰会和IMF 举办年会的机会,联合发达国家施压人民币升值。美国国会的议员指责中国对美国廉价商品的出口导致美国出现巨额的贸易赤字,损害了美国的经济和就业。2003年5月,Coalition for A Sound Dollar即美国制造业协会的“美元健全联盟”发布了一份对亚洲国家是否存在“货币操纵”的监督报告,指出人民币大幅低估超过39%,这在很大程度上导致美国制造业的不振,并且使美国超过200万的工作岗位被流失。[2]2003年下半年开始,美国财长和联储主席分别在公开场合发言,声称中国应当实行“弹性更大”的汇率制度,并强调钉住美元会使中国的经济受损。[3]2004年,美国参议院提出一项议案,如果中国政府未能在美国发出升值要求的6个月内对人民币汇率进行实质性的升值调整,那么美国从中国进口的全部商品将会被加征27.5%的临时附加税,从而弥补美国商品受人民币低估的“负面损失”。[4]2005年,美国又提出人民币大幅低估造成了全球经济失衡,并在参议院通过贸易惩罚的提案来迫使人民币升值30%以上。从我国国内来看,2001~2005年,双顺差和结售汇制度导致我国外汇储备增长迅速,央行的货币政策效果受到一定影响,我国经济过热的苗头开始显现。这一阶段我国政府根据国内外环境推行了多项外汇管理改革方案,为进一步改革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奠定了基础。

第二阶段:人民币升值压力释放与增强并存阶段(2005年7月至2008年)。2005年7月21日,中国人民银行宣布将不再实行人民币与美元挂钩的固定汇率制度,改革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人民币一次性升值2.1%,此后步入“小幅快升”的渐进升值轨道。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在三年间累积升值约为18.1%。渐进式升值一方面释放了部分人民币面临的压力,但在更大程度上强化了外界对于人民币持续升值的预期。在2005年后人民币汇率升值的阶段,美国依然在持续施压人民币。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美国财政部半年发布一次的《世界经济和汇率政策报告》,报告的主要功能是判断美国的主要经贸伙伴其汇率制度在实际执行中是否符合“汇率操纵”的行为;同时,美国的国会(具有立法权)每年也分别受理不同次数的关于人民币汇率的提案、议案和听证会,据刘涛和周继忠的统计,2005~2007年听证会的次数分别为19次、6次和16次。[1]36除此之外,美国还经由国家领导人会议、国事访问以及“中美战略和经济对话”等磋商机制和交流手段,来不断地要求人民币加大升值幅度和速度。

就经济表现而言,这一阶段我国贸易顺差增幅巨大,经济前景看好,大量热钱涌入国内,令我国外汇储备总量在2006年初超过日本达到世界第一,这使人民币升值预期进一步加剧,同时我国资本市场和房地产市场价格在热钱的推动下持续上涨。自2007 年初起我国通胀压力加大,2008 年4 月CPI达到8.5%,人民币外升内贬严重,我国央行通过加快人民币升值、提高基准利率和准备金率等措施,令CPI在2008年9月降至4.6%,美国次贷危机也在2008年4季度开始蔓延为全球金融危机,我国出口增速大幅下降,人民币升值压力达到顶点后逐渐减轻。

第三阶段:人民币升值压力减轻阶段(2008年底至今)。这一阶段人民币面临的情况较为复杂,2008年9月开始至2010年上半年,我国为应对金融危机带来的冲击,这期间人民币汇率实行了事实盯住美元的政策,固定在6.83左右。2008年11月我国出口自2002年来首次出现同比负增长(-2.2%),随后2009年我国进出口贸易总额连续10个月大幅下跌,顺差也随之减少,并且美元由于各种因素对各主要货币升值。因此,2008年9月开始至2010年上半年这段时期人民币升值压力大幅减轻,美国也需要中国对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的振兴做出贡献,在这段时期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的言论保持了低调,美国国会两院2008和2009年关于人民币汇率的听证会仅为1次和3次,国内外的一些研究开始讨论人民币是否高估或应当贬值的问题。

随着我国在2009年GDP增长率“保八”成功并率先从金融危机的阴影中突围,经济增长乏力的美国、日本以及深受主权债务危机困扰的欧盟从2010年下半年起又开始对人民币施压,2010年6月17日,美国众议院筹款委员会主席莱文表示,如果中国政府没有很快将人民币汇率升值,那么美国国会将通过立法迫使其调整。2010年9月底,美国国会众议院审议通过了《汇率改革促进公平贸易法案》。事隔一年多之后,2011年10月美国参议院投票通过《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这一法案要求美国政府对“汇率被低估”的主要贸易伙伴国征收惩罚性关税。各界普遍认为,该法案是为施压人民币升值而量身定做的。但我国自2010年下半年开始重启人民币汇改,人民币继续小幅渐进升值,同时从2010年开始我国经常项目余额占GDP比重显著下降,2011年这一比重已经低至2.8%。2012年以来我国经济增速明显放缓,就国际收支方面而言,2012年2月我国出现了自1994年第一次汇改之后的最大单月贸易逆差,2011年4季度和2012年2季度我国资本和金融项目出现逆差。另外,2011年9月香港NDF(无本金交割远期外汇)市场的远期人民币汇率已经出现双向波动,对人民币未来可能贬值的预期在逐渐加强。这些事实都说明我国的国际收支和人民币汇率正在逐步趋向于均衡水平。

从上面三个阶段的分析可以看出,施压和争议在近10年中始终与人民币汇率如影随形,那么,在近期和现阶段,人民币汇率是否真的像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所指责的那样,存在较大的低估,需要一次大幅升值?关于人民币升值压力的现有研究较为丰富,卢锋、林毅夫、陈灏等分别从我国的经济增长、进出口贸易、资本流入以及储蓄消费结构等经济基本面因素出发研究了人民币升值压力的来源;[5-7]刘建江和匡树岑、周兵等从实证的角度研究了人民币升值压力的测度和变动。[8-9]上述这些文献从不同方面研究了人民币升值压力的来源和强弱,也得到了一些有意义的结论,但是总体来说,这些研究对人民币升值压力的经济基本面因素的分析不够全面,忽略了一些诸如国内外利率差异、国内外通货膨胀差异以及输入型通胀压力等因素的影响,因此,为了进一步完善已有研究,下面将从几类经济基本面因素来探究人民币是否存在巨大升值压力的真相。

三、人民币是否存在巨大的升值压力?——基于经济基本面的研判

(一)贸易和经常账户顺差

我国的贸易和经常账户顺差是发达国家施压人民币升值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我国也因为持续顺差而积累了巨量的外汇储备,2012年,我国外汇储备已经突破了3.2万亿美元。传统的国际经济学理论认为,汇率水平变动会对一国的经常账户造成很大的影响,如果本币大幅低估,则本国出口品在国际市场上拥有较强的竞争力,出口量增加;同时以本币表示的进口品价格高令进口需求减少,最终导致经常账户盈余的增加。反之,若本币升值则经常账户盈余会逐渐减小,这也是国外施压人民币升值的主要理由和逻辑。

表1给出了我国1994~2011年经常项目余额、进出口差额,进出口总额以及经常账户余额占GDP的比例。从表1中可发现,我国的进出口贸易总额除了1997~1998年基本持平,2008~2009年有所下降之外,其总体的趋势是进出口贸易规模在扩大;在国际社会开始施压人民币升值的2003年我国贸易顺差约为255亿美元,低于人民币存在贬值压力的1997、1998和1999年,并且2003年我国经常账户余额占GDP的比重也低于1997和1998年,说明贸易顺差和人民币汇率升值未必一定存在必然的对应关系。再看2005年汇改后的情况,我国的经常账户余额和贸易顺差同时在2008年达到了顶点,2006~2008年三年经常账户余额占GDP的比重分别为9.3%、10.6%和9.6%,这一比率远远超过了国际公认的外部均衡为4%的标准,所以我们单从经常账户和贸易收支来判断,可以认为人民币升值压力最大的时期在2005至2008年这一阶段,同时期人民币汇率也在快速升值。自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开始,我国经常账户余额、贸易顺差逐年减少,自2010下半年起,由于欧债危机的不断恶化蔓延,我国出口品的外部需求明显萎缩,这也是贸易顺差下降的主要原因。2011 年我国经常账户余额占GDP 的比重已经低至2.8%,我国商务部和IMF都预测2012年这一比重将可能进一步降至2%以下,并且预测2012年中国的净出口可能缩减至不到1200亿美元。因此,2009年至今由经常账户顺差带来的人民币升值压力已经大幅减轻。

表1 我国贸易收支与经常账户收支情况 单位:亿美元

(二)国内外利率水平差异

利率平价理论认为,当一国利率水平提升,或本国利率水平高于外国时将会引起国际资本的套利行为,则本国货币的需求将会上升,导致本币汇率出现升值。图1给出了我国一年期存款利率和美国联邦基金一年期利率,可以看出,观察期内我国和美国一年期利率水平交替高于对方,但从2008~2011年,我国的利率水平持续较大幅度高于美国,这是由于美国为了振兴在次贷危机后低迷的经济和就业,将联邦基准利率调低至几乎接近0的水平,并连续推出两次量化宽松政策(QE1,QE2),这一政策向实体经济注入了大量的美元,使美国的长期利率保持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平上,2012年9月和12月美国再度推出了QE3和QE4,同时欧盟、日本等发达经济体也在实行不同程度的量化宽松政策。可以预见的是,在世界经济整体扭转向好之前,我国的利率水平会长期高于美国等发达国家。但国内外利率水平差异是否会传导至人民币汇率升值压力尚不明确,一方面是因为我国和美国一年期利率水平交替高于对方导致利率平价的影响方向不确定,另一方面由于我国利率没有完全市场化、外汇管制尚未完全放松导致资本流动扭曲的缘故,并且我国中央银行提高利率调控物价水平的同时,为防止热钱套利,也会在外汇市场实施官方干预,因而可能导致人民币汇率难以与利率平价理论所预期的变动方向符合。

图1 中国和美国基准利率(单位:%)

(三)通货膨胀(物价水平)

我国近十几年保持了年均超过9%的经济增速,大幅高于各发达国家,但除了1994至1996年的恶性通胀之外,我国的通货膨胀率在2006年之前与主要发达国家相比是处于较低水平的(如表2所示)。低通货膨胀水平将由经济快速发展所带来的人民币实际汇率的升值压力全部转向至名义汇率,并且我国的外汇储备在结售汇制度下不断增长又使人民币升值预期得到强化,使我国的宏观经济和货币政策独立性面临困境,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增大。除2009年通货紧缩外,2007、2008、2010以及2011年我国通货膨胀率都处于较高的水平,但这四年主要是由于我国宽松财政和货币政策以及巨额外汇占款导致的流动性过剩,是货币性的通货膨胀。货币性的通货膨胀只能在短期内缓解人民币升值的压力,要在长期使得人民币升值压力减弱甚至反转,我国就必须实现和劳动生产率相匹配的生产成本或工资的结构性上涨,一方面可以使我国出口商品的廉价优势逐渐下降,有利于国际收支顺差的减少从而逐渐消除人民币升值预期;另一方面我国经济中采用温和的结构型通胀可以使我国经济跨越式发展过程中价格水平较平稳地向发达国家收敛,人民币实际汇率逐渐升值,人民币名义汇率可以不必被动小幅渐进升值,央行货币政策的独立性更强,人民币名义汇率双向波动的可操作空间和灵活性更大,这有利于人民币升值预期的调整。

表2 中国和各主要发达国家通货膨胀率(%)

另外,就输入型通货膨胀而言,根据汇率传递理论,一国货币汇率升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进口价格上涨向国内物价的传递,这也可以作为央行减轻输入性通胀压力的重要工具之一。但现有的研究关于人民币汇率变动是否能对我国国内的CPI、PPI和RPI等物价指数造成显著的影响并未达成一致结论。吕剑的研究指出,就长期而言,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可以对我国国内的物价水平产生较为显著的作用,并且CPI指数的汇率弹性要高于RPI,但RPI的汇率弹性要高于PPI。[10]另外,人民币汇率对我国国内物价的传递效应存在自身调节修复的动态机制。施建淮等分析得到如下结论,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每升值1%,会引起我国的进口价格指数、PPI指数和CPI指数在6个季度与12个季度后各自降低约0.52%、0.38%与0.20%;从1994年到2005年这一阶段,人民币汇率波动只能在有限的程度上解释我国国内通胀率的改变,然而从2005年7月第二次汇改开始,人民币升值对国内物价水平的降低存在较为明显的作用;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波动对食品、家庭设备类消费品产生的价格传递率显著高于对其他类消费品的价格传递率。[11]

但也有一些研究发现人民币汇率的价格传递效应并不明显。白钦先和张志文对汇率传递效应进行了估算,当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每升值1%,CPI指数下降的幅度低于0.1%;即使将2005年7月的人民币汇改综合考虑,上述结论也同样成立。[12]王家玮等使用投入产出表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在进口产品本币价格对汇率变动反应完全的情况下,人民币升值1%将引致国内CPI降低0.2%(与施建淮等的结论一致),但现实中进口产品本币价格对汇率变动的反应并不完全,因此人民币汇率政策不应承担过多的反通胀职能。[13]

根据图2和图3,从2005~2008年以及2010年下半年至2011年初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两次持续升值,都对应着进口价格指数的较显著上升。然而,随着2011年下半年开始欧债危机的再度恶化以及全球主要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速的下滑,对全球能源与大宗商品价格的需求明显减弱,这导致中国的进口价格指数从2011年下半年至今持续下滑,这意味着中国经济面临的输入性通胀压力明显减轻。另外,进入2012年之后,我国的通货膨胀率一路走低,大多数月份低于2%,2012全年CPI指数仅比2011年上涨2.6%。如果这一趋势持续下去,则人民币汇率无需因为通货膨胀率而承担大幅升值的压力。

四、应对人民币升值压力的相关措施建议

本文基于经济基本面视角分析了人民币汇率近期是否存在巨大的升值压力。就经济基本面而言,我国近年来的持续巨额经常账户顺差导致了外汇储备的不断积累和攀升,构成了人民币升值和预期的内在压力,但2009年至今我国逐年减少的贸易顺差、2011年我国经常账户顺差占GDP 的比率仅为2.8%以及2012年我国超过千亿的资本金融账户逆差都说明我国的国际收支在逐步趋于合理;另外我国利率水平虽然高于一些发达国家,但由于我国利率没有完全市场化、外汇管制尚未完全放松,并且我国中央银行提高利率调控物价水平的同时,为防止热钱套利,也会在外汇市场实施官方干预,因此国内外利差无法有效地传导至对汇率的影响,从而难以对人民币汇率造成升值压力。就我国的通货膨胀情况而言,2007年、2008年、2010年以及2011年我国通货膨胀率都处于较高的水平,一方面,根据购买力平价理论,人民币名义汇率应当对外贬值,但人民币名义汇率在持续地渐进升值,另一方面,我国的实际汇率出现了不小的升值,这两方面综合起来看,无论是人民币名义汇率还是实际汇率都不应存在大幅低估,甚至可能存在高估。输入性通胀的先行指标——进口价格指数也表明,在2011年下半年至今,人民币汇率并没有因为输入通胀所引起的升值压力。从经济基本面因素可以看出,自2005年以来随着人民币名义汇率和实际汇率的双重升值,以及2011年、2012年中国经济、进出口贸易增速出现放缓迹象,经济基本面因素导致的人民币升值压力已经得到大幅释放,人民币汇率可能已经接近均衡或不存在低估。

由上述分析可知,近期人民币升值压力更多的是来源于外部,即美国、日本、欧盟以及一些发展中国家出于其政治或经济利益的诉求而不断对人民币汇率施压,希望能借人民币升值来打压中国的经济和出口,借以提升这些国家的经济恢复或增长速度,这完全是一种“以邻为壑,损人不利己”的做法。另外,未来随着我国经济进一步稳定发展,发达国家继续推行战略性贬值,人民币汇率水平仍将可能在长期难以避免地升值。因此,我国不应一味地迷信于经济学理论,也不能一味地屈从于美国等国家的施压,我国政府应对人民币升值压力所制定或采取的措施应当着眼于我国经济改革与发展的实际需要。

(一)对经济高速增长时期人民币升值压力从容以待

人民币升值作为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所带来的必然结果,我国应采取从容以待的态度。然而鉴于“广场协议”后日元被动升值的历史经验和教训,人民币升值的需要与我国经济和金融的健康和可持续发展相匹配,具体的升值幅度与节奏应随着其发展状况灵活地进行自主调整。货币当局应明确并对人民币升值压力来源的类型进行甄别,当面对大国的外部施压,例如在次贷危机后,以美国、欧盟和日本为首的发达经济体,或巴西等新兴市场国家出于转嫁危机提振本国经济的目的而施压人民币大幅升值,我国的货币当局要直面外部压力,自主掌控人民币汇率调整的幅度和节奏,避免陷入“以邻为壑”的汇率战中。

(二)积极实行对外贸易多元化和“走出去”战略

一个国家的对外贸易伙伴国需要多元化选择,在新兴市场经济体和发达国家之间更有必要实施有效的策略和措施以实现国与国之间贸易的“共赢”,从而避免由于两国双边贸易顺差或逆差过大而引起的“贸易制裁”或“汇率战争”。我国一方面应开发和生产性价比高的出口商品以维持出口市场份额,另一方面应当积极主动创造条件,加强、深入和危机外围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也应当积极主动参与区域内货币和贸易合作,如双边货币互换协议、东盟区域贸易合作框架和南南贸易合作等。

同时,我国应当继续放开对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管制,在实施我国企业“走出去”的战略时,应大力支持和鼓励技术需求型、资源需求型以及市场需求型企业海外并购或直接投资;而对于产业转移需求型企业需要审慎对待,要避免因升值幅度超过实体经济部门承受能力后,出现大批企业破产或向房地产等虚拟经济部门以及海外转移,造成失业率急剧上升和有效需求内部不足的问题。

(三)提高中、小型外贸企业对人民币升值的承受能力

外向型中小企业是我国大量剩余劳动力就业的重要吸纳者,同时也是企业所在地政府财政收入的主要纳税者之一,如果人民币过度大幅升值,在我国当前的现实情况下,可能会引起失业和大量企业倒闭等社会问题。因此需要着力提高外向型中小企业对人民币汇率升值的承受力,这也是我国经济结构转型和社会安全与稳定等核心利益的需要。具体从微观层面而言,外向型中小企业必须增强自身的创新能力,将研发、自主品牌和生产整合并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就宏观层面而言,我国政府需要出台财政、金融、税收、科研自主创新支持和知识产权保护等一系列政策和实施细则,鼓励外向型中小企业推进技术升级和向高附加值产品出口型企业转型,以不断强化自身实力来抵御人民币升值所带来的风险。

(四)加快国内要素价格市场化改革,提高国民收入水平

自2010年之后,中国的要素市场出现了新的趋势,即劳动力成本的变动反映了国内要素价格的调整。由于近年来我国人口趋于老龄化和农村劳动力不断城市化,我国的用工成本开始快速提高,显著的表现是农民工的工资上涨幅度大大超过城市劳动力的工资上涨幅度。这一现象增加了我国外向型企业的生产成本压力。另外,正在推进的能源、资源价格的市场化改革与环保成本的显性化,也使我国出口品的国际价格上涨。我们认为,国内要素价格改革一方面促进了我国市场经济机制在微观层面的完善,另一方面,可以使不同的生产要素在初次分配中的所得更合理,这有助于社会的公平,也与近期提出的“到2020年人均收入倍增计划”的理念一致。据研究,中国和其他国家的进出口差额主要由两国的国民收入水平决定,因此,随着国内要素市场机制的不断完善,国民收入的不断提高,对于外国商品的需求会进一步增加,这不但有利于降低中国的经常账户顺差,又有利于改善中国的贸易条件,还能够促进中国经济增长的结构转型,扩大内需逐渐向服务消费拉动型经济转型,这些都可以从基本面来进一步缓解人民币升值压力。

(五)根据我国现实继续完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

相对于人民币汇改可以选择的多种制度,如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渐进小幅升值或者一次性大幅升值后重新钉住美元、参考一篮子货币(BBC)或硬性盯住一篮子货币以及自由浮动等,张明、林楠等研究者都认为,选择BBC的有管理浮动作为战略过渡的制度安排,虽然对于当前中国的现实经济情况而言不是最优,但却是相对最适当的,不仅有助于货币当局较清晰地把握人民币的变动节奏,也能使我国的货币政策独立性得到提高,避免汇率大幅波动、及时对外部冲击做出反应,同时改善国内资源配置。[14-15]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与“市场供求机制”并不矛盾,关键之处在于央行操作对人民币汇率所产生的重要作用。

目前推进和完善的有管理浮动汇率制下的人民币形成机制改革是我国市场化战略的阶段性目标,也是有助于内外均衡同时兼顾的必要选择。但从长期来看,参照IMF对于汇率制度的划分,我国的汇率制度最终会转型至浮动汇率制度,这也是我国经济基本条件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实现的目标和结果。

(六)在符合我国核心利益的前提下保证人民币汇率价值稳定

发展中国家的本币汇率水平不应当影响本国实体经济的稳定,作为代表一个国家核心利益的经济变量之一,本币汇率的价值定位应当考虑包括国家和政府层面,更重要的还要考虑企业和居民等相关宏微观主体的利益。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的必要性在于,对国内的微观经济主体来说,如果中国没有对国内外市场进行积极的开发,也没有积极地扩大内需,而是持续单向地让人民币升值,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贸易条件,但会对国内的贸易型企业造成严重的冲击。如果人民币出现大幅升值(条件不成熟时放任人民币自由浮动极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那么在中国出口导向型企业短期内来不及改变其竞争方式,改造技术和结构升级以及难以摆脱长久以来形成的“比较优势陷阱”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受到非常大的打击,在国际市场中失去优势而遭到淘汰,可能造成企业倒闭、劳动力失业等社会问题。另一方面,汇率过度波动所带来的汇率风险也应当重视,在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中,必须要考虑中国外向型企业的汇率风险承受能力,汇率的波动幅度不宜在短期内定得过大,汇率的灵活性应当渐进地放开。

因此,我国货币当局在维护国家核心利益的基础上,以“自主性”原则调整和保证人民币名义汇率特别是实际汇率不出现大幅度的波动和相对稳定,防止经济泡沫,刺激内需,消除通货膨胀,加快和深化金融改革,这有利于中国实体经济的平稳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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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外汇(2019年17期)2019-11-16 09:31:04
人民币汇率向何处去
中国外汇(2019年13期)2019-10-10 03:37:38
越南的汇率制度及其汇率走势
中国外汇(2019年11期)2019-08-27 02:06:30
前三季度汇市述评:汇率“破7”、市场闯关
中国外汇(2019年21期)2019-05-21 03:04:16
你不了解的人民币
走近人民币
民营经济大有可为
华人时刊(2018年23期)2018-03-21 06:2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