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彤儒
(华北电力大学 政教部,河北 保定 071003)
汶川地震后,中央明确提出把灾害预防等科技知识纳入到国民教育体系中,中国的灾难教育体系建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和加强,一个包括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区教育、媒体教育、自我教育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已经基本建立。但是,作为一项公共政策(推进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建设),该政策实施几年来的总体效果仍然不甚明显,特别是社会上对该公共政策实施的具体效果、灾难教育体系是否有效发挥了作用,存在争论和质疑。虽然也有部分学者对灾难教育体系建设的政策实施效果进行评价,但基本上是定性分析或笼统的判断,缺乏数据基础和科学的评价方法。
本研究的核心目标就是客观、科学评估这一公共政策的实施效果,具体而言,以小学生灾难知识掌握水平作为灾难教育体系政策实施效果的代理变量,基于全国代表性实地调研数据,利用logit和ordered probit回归技术计量方法,对该公共政策的实施效果进行评估。
联合国“国际减灾十年计划”明确提出:“教育是减轻灾害计划的中心,知识是减轻灾害成败的关键。”[1]国内外实践经验也反复证明,灾难教育是防灾减灾的中心环节,加强灾难教育,可以有效避灾减灾。
汶川地震后,中央明确提出要把灾害预防等科技知识纳入到国民教育体系中。自2007年1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2009年5月1日正式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防震减灾法》等法律,强调学校应当把应急知识教育纳入教学内容,对学生进行应急知识教育,培养学生的安全意识和自救与互救能力。《中华人民共和国减灾规划》(1998-2010)、《国家综合减灾十一五规划》(国办发[2007]55号)以及各省市的减灾规划,都明确指出普及多种形式的减灾教育。
但从目前来看,我国的灾难教育尚处于起步阶段,灾难教育乏力使得社会成员防灾减灾素质普遍偏低。尤其是近一亿之众的我国小学生,因缺乏防灾减灾知识,加之年龄小,身心发育不成熟,最易成为灾难受害者。据统计,我国每年大约有1.6万名中小学生非正常死亡,中小学因安全事故、食物中毒、溺水、自杀等死亡的,平均每天有40多人,其中,80%可以通过预防措施和应急处理得以避免[2]。因此,如何提高小学生的防灾减灾知识,就成为我国灾难教育庞大工程中迫切需要解决的课题。
厘清灾难知识的影响因素,是提高灾难教育效果的基础和前提。针对灾难知识的影响因素,国内外学者普遍认为学校是灾难知识教育的主渠道,同时辅之其他教育力量。Ra⁃jib Shaw等(2004)研究指出,灾难教育的角色定位不应该局限于学校本身,家庭、社区和自我也是开展灾难教育的重要主体[3]。Koichi shiwaku等(2007)通过对尼泊尔加德满都六个学校调查研究,提出学校未来的灾难教育应该注重学生的主动学习,并且注重把学生的自我教育以及社区教育共同纳入到灾难教育体系[4]。Anne Garrett(2001)提出了家长、教育家、学生、社会执法人员以及社区对学生的生命安全教育负有一定责任[5]。Koichi Shiwaku和Rajib Show(2008)认为:“灾难教育的定位不应局限于学校自身,也要在家庭和社区间进行倡导”[6]。国内田艳天等(2010)提出,灾难教育应该加强社会各界的合作,包括学校、政府、专家、民众,促使社会最终形成全民参与共同学习的氛围[7]。曾玉君等(2010)指出,社区、报刊、电视以及网络媒体也是开展灾难教育的有效途径,学校、社区与媒体通过资源相互利用,对学生进行渗透性灾难教育[8]。
综观学术界关于灾难知识影响因素的研究,尚存在如下缺陷和不足:其一,研究方法偏理论。主要集中在实践经验的梳理或国外经验的介绍,缺乏实证研究;为数不多的灾难教育实证研究文献,主要通过简单的问卷调查,对教育对象掌握防灾避险知识或技能的基本情况进行归纳描述,并未对影响教育对象灾难素质的各种因素进行回归分析。其二,研究角度偏宏观。往往在分析灾难教育现状、灾难教育途径、方法等问题时,涉及灾难知识影响因素,缺乏专题研究,针对小学生灾难知识影响因素的研究尤为鲜见。其三,研究观点较凌乱。除了对灾难教育受多元因素影响、学校是灾难知识教育主渠道形成共识外,对其他影响因素的认识观点各异。
本研究以小学生灾难知识掌握水平作为灾难教育体系政策实施效果的代理变量,这主要是因为,小学生处于接收外界正规教育的初始阶段,相对于中学生、大学生而言,其灾难知识掌握状况基本上来源于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受其他因素干扰较少,便于分析政策实施效果。
此外,选取小学生灾难知识掌握程度作为该政策实施效果的代理变量,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回归的内生性问题。如上文所述,与中学生、大学生相比,小学生的分析和判断能力相对较低,其灾难知识基本来源于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这就避免了计量回归模型内生性的可能——即可能存在被遗漏掉的其他变量(如个人能力)等因素对因变量产生影响。选取小学生灾难知识掌握水平作为分析的因变量,能够较好地避免计量回归模型分析结果出现偏差。
本研究主要的假设是:我国推进灾难教育体系建设的公共政策效果明显,基于自我、家庭、学校、社会、媒体的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显著促进了小学生灾难知识的掌握。
本研究所用数据源自国家社科基金教育学单列学科一般课题《我国青少年灾难教育的客观考量与制度设计研究》课题组“关于我国小学生灾难教育现状”问卷调查结果。该问卷调查地涉及了北京、河北、四川、湖北、福建五个省市。此次调查共发放问卷4000份,回收3016份,剔除无效问卷后,有效回收率为92%。本调查主要遵循了多水平、随机群体样本程序,采取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内容涵盖个人基本信息、防灾应灾素质、灾难教育情况三个板块的具体信息。
为全面探求小学生灾难知识的影响因素,因变量层面,从自然灾难知识和社会灾难知识两个维度着手,分别将自然灾难知识操作化为地震前兆、地震安全地带、海啸前兆、滑坡泥石流前兆、滑坡地带等7个指标变量,将社会灾难知识操作化为火警电话信息、危险标志和毒害标志、中毒表现等4个指标变量。而在自变量层面,选取了个人性别、年龄、年级、户籍、是否为独生子女、母亲受教育水平等11个因素作为控制自变量,并将自我、家庭、学校、社会、媒体五个维度的教育状况作为重点观测的自变量(变量及其分布具体见描述分析)。
在变量选择基础上,对变量进行描述分析(见表1)。
因变量层面。将小学生灾难知识掌握水平作为因变量,并将其分为自然灾难知识和社会灾难知识两个维度。将地震前兆、地震安全地带、海啸前兆、滑坡泥石流前兆、滑坡地带、洪水危险带、台风红色预警作为考量小学生自然灾难知识掌握情况的主要指标,研究发现,对于上述灾难知识,分别有10.00%、4.80%、35.20%、42.10%、24.20%、18.90%、48.20%的小学生表示不知道,或者认知不正确。将火警电话信息、危险标志和毒害标志、中毒表现、安全出口作为考量小学生社会灾难知识掌握情况的重要指标,研究发现,76.2%的小学生对于拨打火警电话时需要说清的事项认知不正确;34.10%的小学生表示“知道较多”或“非常清楚”危险标志和有毒有害标志;69.8%的小学生表示“不知道”或仅“知道一点”中毒表现;10.90%的小学生不熟悉学校的安全出口。
自变量层面。男性小学生占48.10%;平均年龄为11.141岁;44.70%为六年级学生;农村小学生占64.00%;57.60%为非独生子女;82.20%的母亲受教育水平为初中及以上;69.00%的小学生具有较好的自我教育意识(“比较清楚”与“非常清楚”);91.80%的家庭教授过孩子灾难预防的知识;63.60%的小学生表示所在学校开展了灾难教育;55.00%的小学生所在的社区从未开展过灾难教育相关活动;92.20%的小学生表示多少接受过媒体教育。
表1 变量描述分析
续表1
本研究使用经验分析方法中的回归方法作为公共政策评估的方法,主要利用logit模型和ordered probit模型,从自然灾难知识和社会灾难知识两个维度,在控制小学生个人、家庭等因素基础上,科学、客观评估这一公共政策实施(推进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效果。
1.自然灾难知识掌握水平为因变量的回归结果
本文主要选取地震前兆、地震安全地带、海啸前兆、滑坡泥石流前兆、滑坡地带、洪水危险带和台风红色预警等7个变量,作为衡量小学生自然灾难知识掌握水平的指标变量(见表2)。
从回归结果来看,自我、家庭、学校、社会、媒体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对小学生掌握各项灾难知识都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越重视自我教育、家庭开展灾难教育、学校开设灾难教育课程、社会灾难教育越多、媒体灾难教育越多,那么,基本上小学生相应的灾难知识掌握状况越好,而且,回归结果比较稳健。
这表明,国家大力推进灾难教育体系建设的公共政策起到了良好作用,作为一项公共政策而言,其实施效果是积极、显著的。
其他控制变量回归结果与常识和预期基本相符,此处不再赘述。
表2 自然灾难知识掌握水平回归结果
续表2
2.社会灾难知识掌握水平为因变量的回归结果
进一步以小学生社会灾难知识掌握水平作为因变量评估该项公共政策实施效果。从社会灾难知识角度,选取火警电话信息、危险标志和毒害标志、中毒表现、安全出口等知识掌握的4变量作为因变量,同样控制小学生个人、家庭等其他方面信息,评估五位一体灾难教育体系的政策实施效果(见表3)。
从回归结果可以进一步证明,中国推进灾难教育体系建设的公共政策效果显著,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较好的推进了学生社会灾难知识的掌握水平。而且,回归结果非常稳健,表明该项公共政策实施效果是非常稳定、经得起验证的。
其他控制变量回归结果与常识和预期基本相符,此处不再赘述。
表3 社会灾难知识掌握水平回归结果
第一,中国推进灾难教育体系建设的公共政策实施效果显著。回归结果表明,自我教育、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区教育、媒体教育对小学生灾难知识的掌握水平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作用,这说明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对小学生自然和社会灾难知识的掌握程度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大力推进五位一体灾难教育体系将会显著促进小学生灾难知识的掌握和应用。
第二,中国推进灾难教育体系的显著作用具有稳健性。从自然灾难知识、社会灾难知识两个维度、十余个变量的回归结果,都证明了该项公共政策实施效果是显著积极的,这一结论是非常稳健的。
1.进一步推进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建设
基于以上结论,结合我国灾难教育的现状,笔者认为应进一步坚持和推进中国灾难教育体系建设,并将其作为中国防灾减灾最为重要的公共政策之一进行推进。中国是一个多灾难的国家,各级政府历来重视灾难预防和应对。但是,也应该看到,长期以来,灾难教育在整个国民教育体系中建设得非常不充分,特别是在学校教育阶段,由于应试教育绑架了教育的目标和内容,广泛提升国民综合素质的综合教育体系并未真正建立起来,作为基本国民素质的灾难知识和技能掌握水平长期滞后于现实需要。即使在汶川地震后,中国大力加强了相应的教育体系建设,但是,灾难教育的内容、教育强度、教育实施效果仍无法令人满意。
作为一项最为基础和重要的公共政策,大力推进五位一体的灾难教育体系建设将对中国提升国民灾难应对素质及突发事件应对能力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评估结果为显著有效,但是必须看到,该公共政策的实施仍处于初级阶段,当前政策覆盖面的有限性与政策应当惠及全体国民的公共政策要求相距甚远,因此,如何将五位一体灾难教育体系不断推广、完善和强化,将是政策制定和执行者(特别是教育部门)今后长期需要面对的艰巨考验。
2.增进五位一体灾难教育体系的协调性与联动性
积极构建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媒体教育、自我教育、社区教育有机联动的小学生灾难教育网络体系,特别是注重五位一体教育体系具体内容的协调性与联动性,使其相互配合、彼此支持,实现灾难教育的结构协调与稳定运行。具体而言,应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第一,强化学校在我国小学生灾难技能培养中的主渠道作用,切实保证小学生灾难知识和技能教育的完整性、系统性。第二,增强家庭灾难教育意识和能力,使得家庭能够根据孩子实际开展针对性教育。第三,充分发挥媒体在小学生灾难教育中的重要推动作用。大众传媒应积极承担社会责任,通过网站、专题片、节目专栏等多种形式,加大对防灾减灾知识技能的普及力度,全方位培养和提高小学生灾难素质。第四,高度重视小学生自我教育的作用。摈弃忽视小学生自我教育作用的传统观念,多渠道并举,不断强化小学生自我教育的意识和能力,推动灾难教育取得实效。第五,深入挖掘社区灾难教育功能。社区教育可为小学生学习灾难知识提供直接平台,或间接影响小学生灾难知识的习得。借鉴美国等发达国家构建“防灾型社区”经验,我国实施灾难教育时,应深入挖掘社区灾难教育功能,如以社区为单位传授灾难知识和技能;建立健全社区常态化演练机制;营造社区共同学习灾难知识的良好氛围,为小学生提供良好的灾难教育微观环境。第六,由政府主导,实现小学生灾难教育主体有机联动。为此,政府应健全我国灾难教育的法律制度,将小学生灾难教育制度化规范化;明确各教育主体的权力责任和互动互助机制;出版教材资料;加强师资培训;加大经济投入,加强灾难教育设施和实践基地建设。充分保证小学生灾难教育取得实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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