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论视域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内涵探赜

□闫智勇 朱丽佳 陈沛富

建设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具有重要的时代意义，并日益成为职业教育研究和职业教育体制改革领域的热词。尽管已有很多研究从不同层面对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进行了探索，但是仍有挂一漏万的缺陷和以偏概全的缺憾。因此，很有必要运用具有宏观视角的研究工具，由表及里地深入探索其内涵的实质，为改革实践提供更加坚实的基础理论。

一、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系统属性

“建设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涉及的内容很广泛，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1]”因此，必须运用现代系统科学，从宏观视野和全局层面上深入探索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

（一）系统科学简介

根据现代系统科学，“系统是由多个部分、按照特定方式结合起来、不断演化发展的整体，它在与其他事物和环境的相互联系中体现自己的属性、功能和价值。[2](P26)”系统用函数表示就是：

其中，r是元素间的关联，R是元素间相互关系的集合，t是时间变量，s是空间变量，f是非线性关系（算子），A是从元素的相互作用中“突现”的系统的整体属性。可见，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具有空间、时间、关系以及结构和要素等重要属性。

（二）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关系链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实际上是以“环境—体系—主体”三大核心要素相互耦合而成的共生系统（图1）。其中，环境是不受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左右的外在因素，具体来说主要是社会经济，这是其发展的约束条件，舍此则没有职业教育的存在基础；主体是受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约束的内在要素，具体来说主要是各级各类职业教育的学习者和教师，这是社会经济和职业教育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人力资源，舍此则绝无职业教育的存在价值。

图1 现代职业教育“环境—体系—主体”共生系统

在这个共生系统中，有三个关系链：环境—体系、体系—主体和环境—主体。这三大关系之间的逻辑层次如下所示（图2）：

图2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三大关系之间的逻辑层次

就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为流程来看，“环境—体系”和“体系—主体”具有直接的关系属性，不需要“体系”作为中介即可发生相互关系；“环境—主体”具有间接的关系属性，需要通过“体系”作为中介才能实现相互关系。从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三大关系存在的空间来看，“环境—体系”和“环境—主体”是职业教育体系的外部关系，而“体系—主体”则是职业教育体系的内部关系。从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中主体的发展来看，“环境—体系”和“体系—主体”之间的良性互动是促进主体发展的手段，而“环境—主体”之间的良性互动则是主体发展的最终目标。不过，从当前职业教育体系发展的困境来看，其实质是“环境—体系”、“体系—主体”之间存在矛盾，从而导致“环境—主体”之间的矛盾逐步凸显，即职业教育体系不能很好地适应社会经济有机构成的需求和主体发展的需求，从而导致职业教育的主体（尤其是学习者）不能适应社会经济有机构成的需求。可见，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价值就在于通过沟通“环境”与“主体”之间的互动关系，提升“主体”在“环境”中的生存能力、发展能力、应变能力以及实现其社会抱负。

（三）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时空共轭特性

从系统函数模型可以看出，在空间变量（S）一定的情况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整体属性（A）会随着时间变量（t）的推进而变化；在时间变量（t）一定的情况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整体属性（A）会随着空间变量（S）的转移而不同。但是，由于系统的空间转移和时间推进具有密不可分的时空共轭性，所以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必然是时间变量和空间变量共同约束下的整体属性。

（四）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结构和组成要素

系统四层次分析法（图3）[3]适于分析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结构和组成要素。具体来说，物理层是职业教育系统的物理结构，大致相当于管理学中的组织层；表现层是职业教育系统在运行过程中通过行为所表现出来的目的性和功能性，大致相当于行为层；规则层是职业教育系统的内部运行规律或者约束规范，大致相当于制度层[4]；环境层是职业教育系统的外部运行规律或者约束规范，即外部环境。物理层还可以根据结构层次划分为各级各类职业教育等子系统和各种要素；表现层主要从该系统的目的、行为和功能三方面进行考察；行为主要包括教学和管理两大部类活动；规则层主要是诸如政策、制度、规章等和社会意识形态范畴的观念、理论等系统规范以及系统自身的运行规律[5](P25-25)。

图3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分析模型[6]

二、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剖析

根据定义，内涵是“一个概念所反映的事物的本质属性的总和，也就是概念的内容”[7](P1339)。因此，要深刻理解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就必须兼顾上述三个层次，即从宏观上统揽其内部和外部的关系，从中观上把握其时空共轭特性，从微观上透析其内部的结构和要素，并从整体上把握其本质属性。

（一）从系统的关系链考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

既然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是以“环境—体系—主 体”三大核心要素相互耦合形成的共生系统，就要首先从三大核心要素的互动关系中探寻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

1.从系统与环境之间的关系考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空间外延维度由其所处的地理位置、所依托的产业和企业等环境因素决定，因此其空间外延维度包括在地理位置上的布局，以及与经济的发展方式的转变、产业结构和产业发展水平调整的匹配性等（图4）。由于经济发展的不均衡性和层次性（表1），职业教育在地理位置上的布局表现出与产业布局的相关性，从而使职业教育在空间维度上表现出多样性。经济发展的不均衡性和层次性的综合测量指标就是经济的有机构成水平。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时间维度是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所具有的综合发展水平，其综合测度是教育发展指数（Education Development Index：EDI）。

表1 经济有机构成的差异性分布

可见，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既要能够适应产业在空间维度的多样性、不均衡性和层次性等特点，还要能够适应产业在时间维度上的阶段性、变革性和发展性等特点（图4）。

图4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体系—环境”维度

2.从系统与主体之间的关系考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在建设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过程中，尽管学者多强调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服务于现代社会经济的能力，但是这种能力的发挥归根结底在于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主体的生存状态的自由度，换言之，在于系统内部主体的可持续发展能力。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内最重要的主体就是学习者和教育者，因此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还需要从系统与主体之间的关系方面来考察。

表2 职业教育主体发展需求的多样化

可见，现代职业教育系统必须能够适应主体在空间维度上的多重需求，在时间维度上要能够适应师生职业生涯发展的连续性（图5）。

图5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体系—主体”维度

3.从环境与主体之间的关系考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尽管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大系统，但是其建设的核心任务不外乎通过协调职业教育与社会经济和主体的关系，从而促进主体的可持续发展，前者是建设的重要手段，后者是建设的根本目的。

职业教育主体生存和活动的环境主要是社会经济领域，它具有发展变化的特点，而主体的发展（尤其是职业生涯发展）的依据就是社会经济领域。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主体的需求具有发展性，而主体的发展也表现出对外界特定资源的需求性，因此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必须能够满足各类主体在不同发展阶段的多样化的发展需求，促进主体的可持续发展。主体的需求层次和职业生涯发展状况实际上代表了主体在不同阶段的发展水平，而环境的变化实际上主要就是社会经济的有机构成水平的变化，因此“环境—主体”之间的关系主要就是经济的有机构成水平和主体的发展水平之间的关系。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功能就在于通过解决“体系—环境”和“体系—主体”之间的直接矛盾，最终解决“环境—主体”之间的间接矛盾（图6）。

因此，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必须坚持以人为本的原则，充分适应社会经济有机构成的变化（或者说适应经济结构调整和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对各种规格的劳动力的需求，充分满足主体（师生）专业化 发展的需求，尤其是学习者的发展水平对职业教育的需要，使“主体”在“环境”中能够快意生存、自由发展和实现社会价值。

图6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环境—主体”维度

（二）从系统的时空特性探析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

尽管有学者将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标定在“中高职衔接、职普融通”[8]、“适应社会经济发展的需求”[9]和“人的可持续发展”[10]等时空特性方面，但是并没有点透它们之间的内在关系，研究尚处在表象层面。

按照时空间分布的次序进一步分析当前职业教育体系中存在问题，可以发现以下几个特点：第一，职业教育体系在空间上存在严重的二元对立性，给职业教育和学习者的发展造成了非常大阻尼性或者非连续性。比如，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之间的二元对立性导致职业教育的学习者接受普通高等教育的机会大大降低等。第二，职业教育体系在时间上表现出明显的间断性，使职业教育学习者的职业生涯发展出现非连续性。比如，中高职不衔接、职普不融通，导致职业教育体系不能很好地满足学习者升学、就业、转岗换业等多种发展需求，从而使当前职业教育体系具有鲜明的终结性。第三，职业教育体系在空间维度和时间维度之间存在难以愈合的分割性或二维对立性，导致学习者的学籍不能在不同的学习地点自由流通，也不能灵活转换就业和接受教育的权利等。比如，由于没有建立弹性学制和完全学分制，导致职业教育柔性人才培养体系难以建立。以上三个特点有着重要的内在联系，即我国当前职业教育体系问题的实质在于职业教育体系空间上存在的二元对立性在时间上又表现为强大的阻尼性（阻断性或者断层性）。其中，职业教育体系空间维度上存在的二元对立性实际上主要是对社会经济的有机构成 （或社会经济的发展）的不适应性，在时间维度上表现出来的强大的阻尼性（阻断性或者断层性）实际上主要是对职业教育主体（尤其是学习者）发展需求的不适应性（图3）。

可见，职业教育体系在空间维度上的二元对立特性实际上是以牺牲职业教育体系的可持续发展和职业教育主体（师生）的可持续发展为代价的。因此，现代职业教育体系要消弭空间外延上的二元对立特性、消除时间外延上的间断性、推进时空外延之间的同步性，就必须坚持以人为本的原则，提升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对时空变换的适应性。

（三）从系统本体的结构和要素方面层析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

根据上述论述，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本质属性理应是对其所处的空间维度和时间维度具有较强的适应性。在此总体内涵的基础上，可以按照系统的四层次分析法，根据时空共轭性的原则以及“环境—体系—主体”三位一体的原则，进一步归纳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各个层面的内涵。

1.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中，职业教育与产业经济的关系占主导地位，二者均具有时空共轭特征，并形成了共生合作的关系，即产业经济的结构和水平等为职业教育的专业设置、人才培养标准等提供了依据，职业教育则据此为产业经济提供相应的人力资源，如果这个关系出现脱节，则会发生供需矛盾，如人力资源结构性矛盾等。由此可见，职业教育要适应现代产业经济的发展趋势，就要主动与产业形成共生同盟，否则必然被其他教育类型取而代之（图7）。

2.在要素的投入方面，无外乎是人的要素和物的要素的投入。根据和谐管理理论[11]，要想顺利实现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建设目标并能够发挥应有的预期功能，二者必须达到和谐性。其中，“和则”是指应对组织中“人的永恒的不确定性”所显现的规律的概念，用以协调人际间的共处，人与组织的共处，乃至组织间、组织与环境间的共处，如制度、规则、契约、文化、舆论、社会观念等；“谐则”是指任何可以被最终要素化的管理问题，可以根据目标需求并通过数学或量化处理模式得以解决。从本质上讲，只有和谐主题、和则、谐则以及外部环境相互关联互动而又相互依赖，前三者之间在一定时期内形成耦合(HeXie Coupling)并保持相对动态的一致性，伴随环境共同演化，才能促进组织的适应和发展，从而使组织获取竞争优势和良好的绩效（图8）。

3.在职业教育体制与社会和个体的需求方面，职业教育体制必须具有稳健性，这是职业教育得以稳定发展的基础，但是这种稳健性会在某种程度上牺牲体制的创新性，从而影响职业教育学习者发展的能动性，以至于不能够满足社会对多种规格的人才的需求，这就要求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必须具有灵活的学制（图9）。

4.随着社会的发展，产业经济的调整和升级会越来越频繁，因此学习者的内涵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已经不仅仅是适龄入学的学生，还包括转换岗位、转换职业、岗位晋升等各种各样的、已经有一定学力的成人学习者，而当前学校职业的招生考试制度显然不太适合已经有一定学力的成人学习 者。此外，由于职业教育工学结合的本质要求或者其他原因，各级各类学习者（尤其是成人学习者）必须在工作领域和学习领域之间多次迁转，这就决定了传统的学籍管理制度不能继续适应现时代职业教育学习者的需求，因此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必须积极引入学籍注册制和完全学分制（图10）。

图7 职业教育与产业经济的共生性

图8 要素投入的和谐性

图9 职业教育学制的灵活性

图10 学籍制度和学分管理制度

5.当前职业教育体系具有鲜明的终结性，不能很好地满足学习者升学、就业、转岗换业等多种需求；此外，职业生涯具有连续性，因此要求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必须能够具备终身教育的功能，为学习者的职业生涯发展提供依托（图11）。

图11 职业教育体系的终身性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根据系统论“整体不等于部分之和”的原理，以上所归纳的各层次的内涵并不是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概念的总体内涵，其罗列起来的“代数和”也不是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概念的总体内涵，而仅仅是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各个层次的内涵。因此，诸如“系统性、现代性、开放性、终身性、融通性、协调性、公益性和可持续性”[12]等，均不宜作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总体内涵。换言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各个层次的内涵不能参与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内涵的“矢量合成”。但是，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之所以能够作为教育体系的“半壁江山”，是因为其具有自身的特色和不可替代性，据此表征了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这就是其本体维度的内涵。

从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分析模型（图3）来看，其内涵绝对不能是现代职业教育体系这个概念的词素的内涵，如“现代性、职业性、教育性、体系性”，也不能是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部分属性，如“中高职衔接、职普融通”，更不能是时间关系链维度外延维度、空间外延维度或者本体维度中单一向度的属性，而是这些向度“分量”的“矢量和”。因此，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需要将上述四个维度进行“矢量合成”，即在时间维度上把握“传承历史，立足当下，面向未来”的原则，在空间维度上把握“内部协调衔接完善，外部开放适应引领，内外互动共生发展”的原则，在关系链维度上把握“坚持以人为本，消弥外部矛盾，调和内部矛盾”的原则，在本体维度上把握“定位准确，特色鲜明，职普融通”的原则，这个“矢量合成”的属性就是职业教育的适应性。这样，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涵就应该是既能够充分适应社会经济有机构成的变化对产业工人的多样化需求，又能够充分适应各类主体在职业生涯发展过程中多元化的学习需要的教育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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