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欣,孔 荣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杨凌 712100)
近年来,农民工收入问题受到广泛关注。农民工的收入状态不仅关系到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也影响着国民经济发展[1]。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农民工收入状况的研究。外出农民工收入水平提高,在大中城市务工的农民工收入水平相对较高,不同行业收入水平差别较大。二是农民工收入增长问题的研究。行业内工作转换对低收入农民工的收入增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对高收入农民工有显著负向影响。行业间工作转换对所有收入层次的农民工的收入增长有显著负向影响[2]。三是影响农民工收入因素的研究。分析了行业分布、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等因素对农民工收入数量的影响[3-4]。
已有研究大多关注农民工收入增长绝对数量的一般特征和影响因素,忽视了农民工收入质量问题对农民工收入真实水平的影响和农民工收入与其稳定性和结构性之间的关联性,进而导致农民工工资差异分析结果的可靠性下降。农民工收入质量是指农民工收入的好坏或优劣程度。高质量的农民工收入表现为数量充足、稳定增长、结构合理、知识含量高、获得成本低等特征[5]。农民工收入“高”“低”与收入“好”“坏”之间的关系如何?笔者从农民工收入质量视角来讨论农民工收入问题,进而找到影响农民工收入的内在因素,避免以绝对数量、相对工资差异来解释农民工收入问题的局限性。
一般来说,研究收入质量问题的切入点为效用理论,收入效用的高低直接影响收入质量。假设一个农民工通过配置固定的人力资源(L-)到农业活动和非农活动来使其劳动力收入最大化,其中非农收
其中C代表农产品的价格向量,C=(C1,C2,K,Cm)r是资金的借贷利率,s是土地投入的租金率,L--l代表家庭中的从事非农劳动的人口。
一个家庭的土地拥有量固定且不可转让,使用土地的机会成本几乎为零,而土地的回报包括在劳动力中,是农业劳动力收入的一部分。因此,土地规模)可以作为外生变量,土地租金可以从目标函数中消除。因为短期因素(比如价格,税收等)使耕种土地对于农户来说没有收益,从长期来看土地是有价值的资产。土地使用权制度是强制农户提供最低劳动力的约束条件。因此,农民工的收入数量目标函数可表示为:入主要来自城市雇佣的工资性收入(w)。农业生产技术由生产函数y=f(l,k,n)=(x1,x2,k,xm)T表示,其中l、k、n分别代表农业劳动力投入、资金投入(种子、化肥、机械等)和土地投入,xi表示第i种农产品的产量,共有m种农产品。假设产品的边际投入为正,交叉导数全为非负。农民工的收入数量目标函数为:
模型的库恩塔克一阶条件下的最优化结果是:
下列假设可以做比较静态分析。预计效应会在内涵边际(例如农民工增加他们的打工强度)和外延边际(农民变成了农民工)两个方面发生。/
1.当dl/dn≥0时,农民拥有更多土地将会增加农业劳动力,减少非农劳动力供应。
2.当dl/dw≤0时,城市工作有更高的贴现工资率将会吸引更多农民工。贴现因素包括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和其他个体及家庭特征。
3.显然,农民工数量等于劳动力总量减去农业劳动力数量,拥有固定劳动力数量)更多的家庭将会提供更多农民工[6]。
最后一个假设为农村劳动力配置的税收效应。税收的多少能够影响农户对农业活动的投入。例如一个劳动力从事农业的净收益减去税收之后的纯收入比进城务工的贴现工资低,他会在付出最小劳动力种地的基础上(为了持有土地)从事部分打工工作。因此,农业税收通过迫使农户降低农业投入量来影响劳动力转移的决策。农村劳动力配置的税收效应有两个来源:农民工家庭增加农民工数量或非农劳动量和农民转变为农民工。
横向公平效用公式在家庭间效用比较公式存在的基础上可用,该公式的相似性假设与收入税收最优化理论相同。1973年Stern等人在文章中强调,它应该作为一个价值判断工具[6]。
假设一个家庭的效用依赖于丈夫的休闲、妻子的休闲和家庭消费。根据替代弹性可得到农民工收入效用的常用函数形式为:
Ui为第i个家庭的效用;LHi为第i个家庭丈夫每年的工作时间;Lfi为第i个家庭妻子每年的工作时间;yi为家庭收入;T为工作和休闲的投入时间(假定每个人投入时间为5 824个小时);a1i,a2i和ui是第i个家庭效用公式的系数[7]。从上述公式可知,农民工收入效用不仅依赖于收入的数量,更多依赖于农民工家庭休闲和收入质量的评价。
农民工收入不仅有量的规定性,而且有质的规定性。农民工收入质量指的是农民工收入的好坏或优劣程度。本文选取个人特征、家庭因素和收入质量内生结构等方面因素对农民工收入质量进行分析,并从收入的数量性、结构性、行业性、成本性4个维度评价农民工收入质量。
1.性别。农村男性劳动力往往是家庭收入的支柱,男性务工人员收入通常高于女性务工人员收入。因此,男性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度可能要高于女性。
2.年龄。年龄较大的农民工工作经验和职业技能更充分,拥有相对稳定的就业渠道,从事熟练工种,心理期望值和主观心态较平和。因此,年龄较大的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度可能高于年轻农民工。
3.婚姻。婚姻状况对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度的影响方向不明确。一方面,已婚农村劳动力有更多责任照顾家庭,可能导致收入质量降低;另一方面,婚姻的压力和动力又会刺激已婚农民工寻求更高的收入,配偶也会分担一部分家庭责任。
4.受教育程度和技能水平。知识含量不仅影响着农民工收入的数量,还决定其就业行业、层次和劳动生产率,对农民工收入质量的稳定性和结构有内生决定作用。因此,受教育程度的高低和技能水平可能会对农民工收入质量产生正向影响。
1.家庭规模。家庭规模对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度可能有反向影响。据笔者近3年实地调研1 758份数据显示,现阶段农民家庭平均人口为4人,平均劳动力人口为3人,而较大的家庭规模意味着存在更多的非劳动力人口,从而稀释了较高的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度。
2.耕地面积。家庭耕地面积越多,需要投入农业的劳动力和时间越多。由于第二、第三产业的平均部门收益率远远高于第一产业,因此耕地面积较多的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度可能较低。随着农民工转租土地和雇工经营行为日益增多,耕地面积对农民工收入质量的影响可能会不明显。
3.户口现状和打工地位置。户口迁移到工作地的农民工与户口未迁移的农民工存在收入质量心理认知上的差异。研究表明,打工地城市位于东、中、西部的不同地区,地理环境、人文环境的千差万别也会影响农民工收入质量。
1.收入数量性指标:家庭总收入。以受访农民工2011年家庭总收入作为反映农民工收入充足性的指标。收入总量亦即收入数量水平是否满足家庭需要是满足高质量农民工收入的必要条件,理论上二者呈正相关关系。
2.收入结构性指标:打工收入占总收入比例。农民工收入结构与其收入质量之间关系密切。原因有三:一是农民工收入结构是否协调反映了农民工就业的状况和能力;二是农民工收入结构是否协调决定了收入增长的效益;三是农民工收入结构转化本身就意味着农民工收入的质变和效率进步。
3.收入行业性指标:工作行业环境。行业影响收入分配的两个截然不同的逻辑与路径:一是直接影响不同行业的平均收入;二是调整不同行业中个人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等)的收入回报率。
4.收入成本性指标:获取成本(税费、机会成本、社会资本成本和交易成本)、工作对健康状况损益、日工作时间。农民工除了要支付正常生产劳动过程中的物质生产资料、劳动和资本投入以取得收入外,从其寻找工作机会到取得劳动收入的过程中还要承担各种税费、机会成本、社会资本、交易费用等获取成本,并且以透支体力、健康的方式超时加班工作。获取成本较高、从事工种对健康有害、日工作时间(主要指加班时间)较长可能对农民工收入质量产生反向影响。
1.因变量。农民工收入质量界定主要依赖于农民工的主观感受和自我评价。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与否是一个二分离散变量。农民工对收入质量感到满意,因变量取1;农民工对收入质量不满意,因变量取0。
2.自变量。根据对农民工收入质量的理论分析,结合相关研究和调研数据,选取具体变量情况如表1。
由于本文因变量为虚拟变量(二分离散变量),自变量也多为虚拟变量和非连续有序变量,故采用Logit二元离散选择模型进行分析。模型(1)和模型(2)的具体表达形式如下:
其中y表示农民工对其收入质量自我评价,y=1表示农民工对其收入质量感到满意。自变量GEN、AGE…HOU等表示影响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的因素(具体内容见表1),α0和β0为常数项,μ1、μ2为随机扰动项。模型(1)中共引入15个自变量;模型(2)中仅考虑模型(1)中通过显著性检验的变量。式(1)中p/(1-p)为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的概率p与收入质量不满意的概率1-p的比值。Logit模型的偏回归系数为相应自变量变动一个单位所带来的对数发生比ln[p/(1-p)]的改变量。eαi和eβi为发生比率,即自变量变动一个单位所带来的发生比变动的百分比为(eαi-1)×100% 和(eβi)×100%,这种设置对回归系数的解释较有意义[8]。
表1 自变量选取的说明
本研究所用数据来源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组织的30余名研究生和本科生在2012年2月~7月对农民工进行的问卷调查。调查人员采用分层抽样方式以保证其代表性,样本点覆盖了陕西、甘肃、山西、湖南、湖北、广西、河南、辽宁、山东、内蒙古10省份,每省份各选2~3个地级市进行随机抽样,其中包括3次在杨凌火车站、陕西铜川、西安组织的大规模调研。多次调查共发放问卷700份,回收有效问卷545份,有效率为77.86%。调查问卷中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被访者中男性、已婚者占多数,年龄呈正态分布,受教育水平偏低,初中水平者相对居多,技能水平参差不齐,43.8%的受访者技能水平与农民相当,21%的农民工技能程度较低。从农民工家庭特征来看,调研农民工平均家庭规模为4口人,平均家庭耕地面积为5.10亩,绝大多数农民工未迁移户口,打工城市以中西部居多。在农民工收入特征体系中,由2011年家庭总收入和打工者月收入可知收入充足性较高。60.7%受访者的收入主要来自打工,平均获取成本为4 000元左右。50.8%的农民工从事工种对健康有害,62.1%的受访者日工作时间在9小时以上。
表2 调查数据的描述性统计
根据调查数据,本文采用SPSS16.0利用极大似然法(ML)对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度影响因素进行考察,选用全部变量进行统计分析的方法,估计结果见表3。
表3 10省份农民工收入质量自我评价的Logit模型
剔除模型(1)中打工地位置(LOC)变量和其他不显著变量,保留变量2011年全家总收入(INC)得到模型(2)。模型(1)打工地位置变量系数为0,可能与样本数据存在同质性相关,因此暂时认定LOC为无效变量并将其剔除。基于农民工收入数量与质量的相关性假设,将INC变量强制选入Logistic模型(2)。模型(2)的拟合优度和预测正确率得到一定程度改进。模型(2)的-2倍对数似然值为188.080,伴随概率小于0.05。因此,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拒绝除常数项之外的所有系数都等于0的原假设,认为模型(2)可以接受。
1.个人特征变量。性别和婚姻状况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年龄变量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对农民工收入质量自我评价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年龄越大的农民工收入质量越高。可能是因为,农民工年龄越大,收入的充足性和稳定性越高、收入结构来源于打工的比例越协调、获取成本越小、工作经验和技能水平相对较高,这使得农民工自我感知的收入质量满意度越高。受教育水平对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与否没有显著影响。这与2004年之后中国经济进入刘易斯拐点有关,非熟练劳动力的短缺导致受教育程度较低且大多从事非熟练工作的农民工工资也出现大幅度上涨现象,有时农民工中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工人工资上涨甚至更快[9]。技能水平对农民工收入质量满意度在5%水平上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它不仅影响农民工收入的数量和持续性,还决定其就业行业和层次,对农民工收入质量的稳定性和结构等其他方面有内生决定作用。
2.家庭特征变量。家庭人口规模在两个模型中都通过了10%水平的显著性检验并且其系数符号为负,表明家庭人口越多的农民工其收入质量越低。可能的原因是,受调查农民工平均家庭人口为4人,多余人口基本是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或儿童,导致家庭人口越多人均收入越低,负担越重,因此降低了收入质量。家庭耕地面积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家庭耕地面积不是影响农民工收入质量的主要因素,这与家庭经营收入只占调查农民工总收入的11.35%有关,农业生产耗费时间多而收益小,无地或少地的农民工通过打工完全可以取得相同投入下比从事农业生产更多的收入。户口现状在两个模型均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可能是户口已迁移到更大、更好城市的农民工其户口性质已成功实现由农转非,因而不属于此次农民工调研范畴。打工地位置在第一个模型通过10%显著性检验且符号为正,说明打工地城市位置对农民工收入质量有正向影响。假设打工地与农民工收入质量相关的原因是:打工地偏僻的农民工通常较为贫困,因此同等数量收入对这部分农民工收入质量的自我感知相对效用大,而打工地位于东部大城市的农民工往往有较多机会获取收入,因此其收入质量满意度提升效果较低。
3.收入特征变量。在收入数量解释变量中,2011年全家总收入在模型(1)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农民工充足的收入数量并不直接决定收入质量自我评价满意与否。强制收入变量进入模型(2)后,家庭总收入达到了10%的显著性水平。这表明农民工的收入质量一定程度上要以数量为前提,数量充足是质量提高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打工收入占总收入比例变量在两个模型都通过了10%水平的显著性检验且其符号为正,表明打工收入占总收入比例越高,农民工收入质量越好。受调查农民工的打工收入平均占总收入的83.2%,相比从事农林牧渔等其他收入来源投入产出率更高。行业环境变量在两个模型均通过5%水平的显著性检验且其符号为正,说明农民工工作行业环境越优越,农民工收入质量自我评价越趋向满意。个人收入超过13%是由于行业不同造成的,而行业特征(如行业规模、行业年龄、行业高学历比例等)对于个人特征收入回报的影响则呈现出多种显著的方式[10]。获取成本变量在两个模型均通过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且符号为负,表明税费、机会成本、社会资本成本、交易费用等获取成本越高,农民工对其收入质量越不满意。农民工的弱势地位导致其无法取得与富人同样的收益,获取成本对于农民工更偏向为克服制度障碍的被动选择。从事工作对健康损害越大的农民工其收入质量满意度越低,每日工作时间越长的农民工其收入质量满意度越差。超高强度和超长时间的工作导致农民工身心疲惫,无法充分休息以恢复体力,且用工单位刻意压榨农民工劳动力现象普遍,多数农民工加班并没有得到加班费,因此导致农民工收入质量自我评价降低。
当前影响农民工收入的因素表现出多样性和复杂化的特征,除了收入数量,还应当考虑收入的行业性、结构性、成本性、知识性等质量满意与否的其他重要因素。本文以陕西、山西等10省份为例分析农民工收入质量,得出以下启示:
第一,提高农民工知识水平。将依靠体力和非专业性技术服务增收的方式转变为依靠专业技能增收的方式,加强农民工在管理和技术方面的技能培训是提高农民工收入质量的根本措施。
第二,在巩固家庭经营收入来源多元化的基础上,努力拓展农民工非农就业行业范围和渠道,促进农民工纯收入数量增长。加强政府在市场服务方面的职能,包括提供市场信息服务等措施以预防农民工失业风险。
第三,降低农民工收入获取成本。加强工伤保险以保障农民工健康状况不受高危工种损害。推动市场化进程减少农民工就业的各种歧视性制度壁垒以降低交易费用。合理控制农民工日加班时间以避免疲劳作业。健全农民工权益保障法律法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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