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波
全球旅游人次的持续迅猛增长,旅游经济对其他产业和整个经济的有效拉动,使旅游业成为许多国家、地区的主导产业、支柱产业或新的经济增长点。根据WTO(世界旅游组织)2001年2月22—23日在日内瓦的旅游研讨会的预测,到2020年,全球国际旅游者将达到15.61亿人次。那意味着约四分之一的地球居民将去到异国他乡,大部分是去另一个文化背景的国家。随着全球国际游客的激增,它给世界带来的多方面影响将是以往任一年代、世纪不可同日而语的。在世界各旅游地发生的各种社会文化方面的变化和影响,使得我们不得不为旅游的可持续发展而竭力探索其因缘和作用机制。
阳朔西街东临举世闻名的百里漓江,旁靠碧莲峰,是阳朔县城最古老的街道。在隋开皇十年(公元590年)设置阳朔县时,县城就只有这条街道。街上除了几家经营日用品的店铺外,大部分居民是农民。一千多年来,这条小街一直保持着“半是乡村半是店、可为生意可为耕”的半商半农状态。这条街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整条街长1000多米,宽8米,用本地产的槟榔纹大理石铺成,暗青油亮,两旁是清代遗留的低矮砖瓦房,白粉墙红木窗,前店后家,透着岭南建筑的古朴。又称“洋人街”、“地球村”,是条奇特的古街。
阳朔旅游业发展很快,起步于上世纪70年代,一年一个新台阶。2002年,阳朔接待游客已达到281万人次,2004年则接待了320.2万人次。其中,境外游客38.5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4.06亿元。以旅游业为龙头的第三产业产值,已占全县GDP的40%。去年,即2005年,接待中外游客高达353.5万人次,其中境外游客63.8万人次。与2004年相比,总游客数增长10.4%,境外游客增长65.7%,旅游总收入突破5亿,达5.51亿元,增长35%;以旅游为龙头的第三产业,对财政的直接贡献率大51%。
在这里,旅游者与西街居民在不同的背景文中不知不觉地交流着,使独特的西街文化逐渐从民俗、艺术、建筑等方面凸现出来;同时,外来文化也以本土文化为参照对象,建立起一种可以平等对话的交往体系。这种由多元文化自相融合而形成的具有持续发展的生命力的西街现象,它派生出了一种新的旅游理念——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文化获得最大程度的亲和。
但西街特有的氛围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它的机制是什么?它为什么能具有与其他景点不同的魅力?
一直以来,人类社会的跨文化传播途径,都是随着社会科学技术的进步而不断进步。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认为,迄今为止,人类文化传播途径大致经历了4个基本的阶段——分别为口耳传播期(距今约两千年)、文字传播期(迄于16世纪)、印刷传播期(始于16世纪)和电子媒介传播期(起于20世纪60年代)[1]。这只是从大体上以传播途径来划分文化传播时代,还不足以涵盖实际生活中复杂多样的跨文化传播现象。事实上,随着人类社会经济文化水平的向前发展,旅游早已成为了客观的跨文化传播途径之一。旅游者既是文化的承载者,也是文化的传播者。旅游者承载着他所在国家和地区即客源地的语言、服装、行为方式、思想观念等一系列的可见和不可见的文化元素来到异地他乡。虽然对于个体旅游者而言,他只不过在旅游目的地进行短暂的停留、游览、观光,但当大量旅游者持续不断地来到该旅游地时,他们对目的地的影响就不可忽视了。这种影响从本质上来说,是两种地域文化的碰撞,即旅游地和客源地文化相遇的结果。
跨文化旅游是指旅游者跨出国界的旅游活动,也即国际性旅游活动。旅游者只要一跨出国界,就会感觉到一种完全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就要在与自己母文化完全相异的文化环境中活动、生活。
跨文化的国际性旅游有较长的历史源流,从近代以来就逐渐成了西方国家人士的一种生活方式。但在最初,由于受经济条件所限,只有少数社会上层才有这种旅游能力和雅兴,而且最早的跨文化旅游一般都是到条件舒适的发达国家,譬如17、18世纪英国贵族时兴的大陆游学(Grand Tour)热潮。随着西方列强对世界的征服,一大批统治层人物和工商阶层带着亲属到各殖民地任职、经商、开办实业,伴随着一定量的观光旅游活动;还有一大批探险家、冒险家、学者、文人、考古学家、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到被征服国家或新发现地区进行各种社会调查和学术考察活动;反过来,也有一些非西方的社会中上层到西方国家留学、出使、经商等。20世纪以来,西方出国旅游者开始普及到社会大众。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尤其是经济全球化后,国际性旅游逐渐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追求。与之相适应,旅游业发展的重点也逐步转移到国际旅游方面。
目前,跨文化的国际旅游已经成为现代旅游发展的主要趋势之一。从旅游者的文化需要和休闲需求看,求新求异是旅游者的普遍愿望。只要经济条件许可,旅游者在饱览了本国风景名胜之后,一般都迫切希望能观赏世界风光,体验域外风情,感受不同的文化情境。
由于文化的差异性,在跨文化旅游的过程中,以及在跨文化旅游活动完成后,必然会引起多种文化后果。概括起来,可区分为积极性的和消极性的两个方面。
1.正面的或积极性的文化后果(见图1)
图1 正面的或积极性的文化后果
文化惊喜:指在旅游过程中所遇到的现象或事物所引起的积极性的心理震动。所谓少见多怪,就是其通俗的表达。但这种怪是一种惊讶、惊奇,其实就是跨文化旅游者的一大追求。他们出国旅游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获得这样一种意外效果。文化惊喜是跨文化旅游最普遍最有意义的积极性文化后果之一。这种惊喜大致分两种情况:一是亲眼见到或亲身感受心仪已久的事物,验证或改变心里已有的该事物形象,在理性知识基础上增加感性认识,从而达到增长和丰富见识的目的。二是遇见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物,从而产生惊奇、惊喜、震动,大有意外收获,有一种不虚此行的感觉。
文化模仿:主要指旅游者个人对旅游地文化(包括风俗习惯、生活方式、交流交际方式等)由惊奇到欣赏,到模仿的过程。这种模仿最初多是浅度的、即时性的、细节上的,譬如某个举止动作,某种穿戴着装,某种做事方法,某种交际方式,可能有相当多的旅游者也就停留在这一层次上。但也有一些有心的旅游者,其模仿行为从浅度的发展为深度的,从即时的演变成长久性的,并且逐渐养成了习性,形成了习惯。
文化融合:指旅游者所在地文化与旅游地文化的互相接纳和融汇的趋势。一方面,是旅游者通过跨文化旅游而对旅游地文化的积极性态度。跨文化旅游者在旅游期间,常常主动适应旅游地的文化,在对旅游地文化理解的基础上,进一步接受旅游地的文化观念和文化行为,并在旅游行为完成后将旅游地文化精华融入自身文化系统。另一方面,为了促进旅游业的发展,旅游地也会主动接受、容纳和融汇甚至综合来自旅游者的文化因素,致使旅游地文化发生着极大变化,渗透着越来越多的外来因素。旅游景区往往成了各种文化的汇聚地、展现地,具备一定的文化多样性。这是跨文化旅游的积极性文化后果的总体表现之一。
文化平衡心理:旅游者在进行跨文化旅游活动时,总会自然或不自然地将旅游地文化与自身文化进行对比,从而获得某种文化上的满足,以平衡自身原有的某些心理偏执。这种文化后果多发生在新发展中国家,譬如中国的跨文化旅游者身上。他们到发达国家旅游时,往往有可能在旅游地找到某种落后和一般的事物,得出一些“不过如此”的看法,从而使原有的自卑心理得到平衡,并还可能提高自信心;还有一种可能是看到自身不足,从而找出差距,积极地激发自己。而发达国家旅游者到发展中国家旅游,则易于产生一种满足感和自豪感,从而激发对自身文化的热爱;也可能冷静地认识社会差异,激起帮助落后地区的责任感。
2.负面或消极性的文化后果(见图2)
图2 负面或消极性的文化后果
文化摩擦和冲突:这是跨文化旅游活动中的必然现象。两种不同质的文化相交遇、相碰撞,文化因素之间的相异表现在许多方面。除了语言、食品、舞蹈外,还包括双方之间的非语言行为、宗教信仰、对时间的态度、对隐私的态度,以及举止、习惯、言谈方式、肢体语言等。这些文化因素是引起误解和冲突的潜在基础,遇到合适的机会就会演变成摩擦甚至冲突。这种冲突,主要表现为旅游者的心理压力、恐惧感,对旅游地文化观念、价值取向、生活方式等的极度不适应,对旅游项目、旅游产品的极度失望等等。关键就是双方如何从文化维度去正确认识和处理,否则就会两败俱伤。尤其是旅游者一方,常常会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当然,也可能是强势文化那一方暂时占了上风,颇似“客大欺店、店大欺客”,但最终还是加剧了双方的文化隔阂。
文化优势心理:这往往是跨文化旅游中,强势文化那一方所具有的不良心理状态。若旅游者为文化强势,则对旅游地文化有一种优势心理,居高临下,百般挑剔,哪怕是对其有特色的东西,也颇为轻视甚至歧视,并可能因旅游而强化这种心理。在旅游过程中,强势文化的旅游者也可能不顾旅游地的原有价值观或文化传统,一味地以自己的兴趣或利益出发,这样也会导致文化冲突。若旅游地一方为强势文化,则很可能对旅游者的文化背景视而不见,对旅游者的要求不理不睬。这显然不利于跨文化旅游的发展。文化优势心理显然是一种文化自大心理,不利于跨文化的交际和交流。
文化自卑心理:这往往是跨文化旅游中,弱势文化一方所具有的不良心理状态。在这种心态之下,面对强势文化的旅游者或旅游地时,表现出的是一种不自信进而自卑,由此又滋生两种不良倾向,一种是盲目崇仰强势文化,譬如唯西方文化为上;一种是盲目贬抑,专挑强势文化中的弱点。这是一种扭曲的心理。
旅游中的文化休克:旅游者在跨文化旅游中都会接触到文化休克的现象。由于旅游者的文化背景与旅游地文化之间的差异,旅游者在与旅游地各种服务人员相遇时,可能会是很紧张的。他们不知道该对东道主作怎样的期盼,甚至还觉得旅游地人们的行为方式稀奇古怪。处在这样一种新的文化背景中,旅游者表现了一种极度的不适应,不知道怎样与别人寒暄,也不知道谈论什么样的话题,甚至也不知道该怎样给服务人员小费,面对新的文化情境感到十分困惑等等,使得旅游变得十分困难。
文化休克实际上是一个普遍存在的客观现象。除非是旧地重游,否则,旅游者都得经过这样一个文化休克过程,或者说初次旅游者中没人能避免这一过程。有的学者称此为“文化紊乱”(culture confusion)。文化休克作为旅游者个人体验的文化现象,虽然是由旅游地和旅游者之间的文化差异而引起,但旅游地因素是不变的,不能指望依靠旅游地来解决这一问题,解决者还得是旅游者本人。
文化休克对于文化间的互动具有负面的影响,因为这种交流是没有多少有效性的。文化间互动的参与者可能会将其恼怒与挫折感诠释为敌意或仇恨,从而使得文化行为上升为冲突,引发各种社会矛盾。为此,克服或减轻文化休克现象是很有必要的。
一般来说,可采取两种类型的方法解决:一是旅游地的旅游文化关怀,二是旅游者提高自身的文化适应能力,从而达到旅游者与旅游地间的文化和谐。
对于跨文化旅游者来说,在出游之前应该有许多文化心理准备。在国际旅游地,旅游者应在共时共地的旅游活动中互相尊重、互相谦让。
跨文化旅游能否实现文化和谐,关键在于旅游地和旅游业。作为旅游地和旅游业,必须以旅游者为本,了解和理解旅游者文化背景的主要特点,用自身文化特色吸引旅游者,而不是一味迎合旅游者,特别是强势文化旅游者的某种阴暗心理需要,减少庸俗丑陋的文化现象。这一方面,是对旅游者的精神保护,使旅游者不受丑陋文化的侵扰,这也是一种文化关怀;另一方面,也是让旅游者对旅游地的主流文化有正确的认识,避免它们误将这些低级丑陋的文化当作旅游地文化的全部或主体,从而蔑视、轻视旅游地文化。总的来说,要真正体现对旅游者的文化关怀、人本关怀。
阳朔既古朴又现代。阳朔是岭南文化与中原文化的会聚之地,可谓文化与历史渊源久远。而且阳朔民风纯朴,热情好客;人与自然环境、山水和谐,人与人之间和谐,构成这里的社会和谐。西街即是富有东方文化韵味的文化模式,又趋向全球化的文化模式,还是和谐社会的模式。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在这里如此和谐地交流、融会,西街之所以如此吸引世界各地的旅游者,就是因为西街这儿独特的文化融合。他们来自不同国家、有不同的信仰、各异的世界观、各自的文化背景,然而他们可以在这富于诗情画意的人间天堂与本地人友好相处。如今阳朔在改革开放中与时俱进,不仅融入国内的市场经济大潮,也融入了世界旅游文化的大潮。阳朔的跨文化旅游中处处体现了文化关怀的深刻内涵。
西街的自然景观——浓重的桂北小街风味。阳朔风景秀美,西街以碧莲峰为依托,东临漓江,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中穿插着农田、阡陌、溪流、水面和村庄,自然山水空间充满灵气。西街有保存完好的老青石板路和古雅的拱桥,其主体建筑特色鲜明。白墙红楼、青石板路、雅致的拱桥、蜿蜒的小巷。其间的旅社、咖啡馆、酒吧依住屋而建,前为店堂后为家。深长型的住屋表现浓郁的本土风味。西街的整体建筑,既具有质地感,又显得质朴无华;既有漓水之畔山间小调的轻快随意,又有《二泉映月》的深远悠扬,体现了浓厚的东方色彩。
西街的人文景观——民间博物馆街。由于其多元性及活跃的文化博览,西街成了洋人们眼中生动的民间博物馆。他们认为这里是一个可以看、听以及品尝中国传统集镇生活的地方,不管是古老的还是现代的。这里的店铺既展示中国古董、传统手工艺品、民俗画,也有现代美术馆可以观赏中国现代摄影、油画作品;有几十个地方可以购买中国的丝绸制品和各少数民族的传统服饰,也有近20家现代化的中西风情结合的咖啡馆。
在西街,人文气息渗透到每一个角落,从自然山水到尺度怡人的步行街道,从老宅院落到热闹开敞的商铺,从淳朴亲切的民风到愉悦的笑脸,无处不在昭示着西街的魅力。
在这条古街上,有近百家酒吧和餐厅,还有卖旅游产品的小商店,以及语言学校和武术学校。当地人把西街戏称为“洋人街”。这是因为,在西街活动的主要是外国旅游者。自1999年以来,每年踏上这条小街的入境旅游者都超过了30万人。这些游客中除了一背包老外是在阳朔作长期停留的,其他大部分居留在西街,真正地将生活融入了阳朔西街民众的生活中。从80年代后期起,洋人与西街儿女由相识、相爱而结合的共有68对。有不少的洋女婿,洋媳妇在这里过起了和美的普通日子。当然,这种交融并不是自始至终都是和谐的。东西方两种文明不同的价值观、体制意识和文化习俗都有一个碰撞甚至冲突的过程。做客以及待客的善意转换成互相不理解的眼光——这在20世纪80年代以及90年代初期的西街并非异事。奇异的是,西街人素有的平和心态让他们慢慢地糅合了这种不和谐,并不断慢慢地调适自己。从而形成的良好氛围,使得越来越多的国外游客也被感染而自然地滋生了同样宽容平和的心境,逐渐成了一种良性循环。最后,才有了今日西街“心灵港湾”的全球化情感魅力。才有了美国前总统克林顿1998年7月携妻女在西街观光时平和安然的形象。
驻留在阳朔的入境旅游者,特别是那些背包旅游者,在温馨的小镇风情、好客的主人、朴素的民风中找到了真挚、亲切的感觉。在完全没有了繁杂、拥挤、奢华和走马观花的场面中,消解了往日的辛愁。阳朔在吸引外来造访者的同时,也充分展示了本地文化的风范。在这里,民风民俗不是故作和用来表演的,而是自然而然存在的。这里人们的生活方式依然是中国南方乡镇传统式的。不过,外来文化的一部分也正在悄然融入其间。正是西方人发现了西街质朴的民俗美,也正是西街人顺应了这种西方文化的发现,于是二者互相交融、和谐发展。
这正好验证了迈克尔·霍华德在《美国与世界》中的总结:“西方的一种假设是,文化多样性是一个特殊的历史现象,它正在迅速地受到一个共同的、西方取向的、以英语为基础的世界文化的影响……这一假设是根本不真实的。”不同的文化之间需要的是彼此的理解、交流和互相的促进。要求任何一种文明下的民众完全接受另一种文明的价值观、体制或文化是不道德的,也是没有真正市场的。
阳朔建县已有1400多年历史,由于受战乱的影响较少,至今还保存许多少数民族和外地移民的丰富文化,形成了诸多民俗文化集结。高田郎梓、福利古镇、兴坪渔村、白沙旧县、葡萄古石城等地的古建筑群,见证了阳朔的古老历史文化,具有相当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
文化是旅游的灵魂,没有文化的产业是无法持续发展的。刘建强娓娓而谈,集“名山、名水、名城、名人、名剧”于一身的《印象·刘三姐》,将经典山歌、民族风情、漓江渔火等传统元素创新组合,不着痕迹地溶入于山水,还原于自然,成功诠释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创造出天人合一的境界。以《印象·刘三姐》为代表的一批文化项目的成功开发,让山水有了“灵魂”。
中国第一部大型山水实景项目《印象·刘三姐》的演出成功,在业界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力和品牌知名度,不仅为项目本身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而且极大地带动了阳朔第三产业的发展。除了《印象·刘三姐》之外,“世外桃源”景区等一批旅游文化产业项目的建成,也在不断为阳朔旅游注入人文魅力。
过去一般游客游完漓江上岸,往往只在阳朔西街作短暂停留后即返回桂林市。如今,惬意的游客观赏完《印象·刘三姐》实景演出,多会选择在这里住下,融入西街这条中西合璧的“地球村”去。
除此之外,目前阳朔还较为完好地保存着特有的南方风俗文化。西街作为一条具有一千多年历史的老街,如今已成为中西文化交汇地,游客如潮,阳朔成了“地球英语角”、“国际地球村”,东方传统文化和西方现代文化在此融合、交流、珠联璧合。这里有最原始的、最纯洁的东方文化,也有许多外来文化——本地人叫洋文化,外国文字招牌、广告满街都是,不同皮肤、不同民族、不同信仰、不同语言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融合的契机,因为大家不仅朝这块没有修饰、纯粹是自然美的山水来,而且朝着它很厚的古老而又纯朴的文化风俗来。
在阳朔旅游中,中西文化的冲突屡见不鲜,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对现实疏离所形成的环境氛围的狂欢化、经营者对生活本真品质的追求导致的商业活动休闲化、媒体传播所造就的西街故事的传奇化。西街特有的文化生态是其作为旅游景点的主要卖点,和其他的原生态景点一样,西街面临本土文化与商业文化的尖锐冲突。具体分析如下:
游客之间松散的关系使游客之间无法形成日常生活中的程式化、官僚化和阶级分化的关系。这种松散的互不干涉临时性关系的群体,很容易具有狂欢化的特征。实现狂欢的基本条件是疏离或屏蔽现实。与其他的仪式性的狂欢模式不同,在阳朔西街弥漫着的是一种温和的狂欢的气氛。西街的魅力在于它形成了一种不依赖节日的持续的狂欢文化。西街的文化魅力在于,它把节日狂欢化的气氛日常化了。实质上就是一个在空间上和时间上都无限延伸的狂欢节。西街的狂欢之所以能够延绵,就在于它的温和。但温和并不意味着拖泥带水。西街狂欢的典型模式就是——在秋日的夕阳还未落尽的时候,找一家心仪的酒吧,在靠街的桌边落座,喝上一杯咖啡,看西街在太阳的余晖中拉长了影子。没有激烈的申辩和信誓旦旦的申明,但内心却与日常的生活的纷乱复杂坚定地决绝。在西街内部,所有人的关系都被游客的身份所屏蔽,没有了身份就不再有历史的纠葛,也不会有对未来的担忧。而游客之间互不干涉的态度,也使当前所为只要不危害他人利益,就不再像在现实生活中那样无法逃避因果的预设。没有现实身份的纠葛,没有了对未来的忧心忡忡。没有了对当前的因果预设的思量,现实生活的责任、礼节、禁忌和必然都被疏离了。构成狂欢的基本条件就是疏离。各种狂欢节都有各自的花样,但样式并不是狂欢的实质,各种各样的样式都为着同一个目的服务——屏蔽现实。当在西街的游客已经通过特有的途径完成了对现实的屏蔽,那么,狂欢就不需要激烈的样式了。西街之内是一派休闲安逸的景象,而西街之外依然是一派喧嚣、世俗、商业主义之上的世界。除了名气,西街并没能让西街之外的阳朔与中国其他的县城有什么不同。
阳朔西街行业包括工艺、美术品、饭店、旅馆、咖啡店、服饰、雕刻、影剧院等。很多店主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本人就是艺术家、旅游爱好者、有着独立的思想,对生活的品质有较高的要求。西街的后现代性同样体现在商业活动上。西街的商业具有清醒的拒绝现代的自觉。西街早期的经营者不寻求规模化生产、满足于手工作坊的自娱自乐。店面装饰不求奢华不追逐时尚,独立行事,成了店主的经历、收藏的个人展览。他们在西街经营的店面已经获得了相当的成功,但却不打算按照现代商业运作的模式加以扩大。相反,他们满足现状,拒绝复制,拒绝现代的包装。这种情况清楚地表明了,这些经营者虽然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身处其中的文明与文化的语境,却不赞成普遍存在的商业主义拜物教。他们不像满脑子牟利思想的商人那样,清楚地知道并且乐意屈服于商业街的需要与再生产工业。对西街的经营者而言,快活地生活成了内在的催促商业活动的主要动机。所以,西街的商业行为弥漫着一种嬉戏的自由氛围。
后期逐利而来的经营者则会刻意复制这种经营模式,一个店主把自己的饭店命名为“没有饭店”,随后隔壁的店主又把自己的店命名为“有饭店”。西街内的商业文化与街外的商业文化之争,可以概括为如下问题:“为经营而生活,还是为生活而经营?”
在阳朔,人们重新回到感性与直觉的世界,人在现代社会中被压抑的好奇、天真、感性与直觉重新被释放出来,回归人的本真。即使这不是对生活意义的严肃的思考,但至少包含了人回归自我的觉悟。一个开放的舞台,演出本真的自己,但没有挑剔的观众和末位淘汰的压力,没有前因后果的必然,也许有小小的谎言,但绝对不是学究的面具和身份的标签。所以,西街的传奇化实质上就是西街舞台化的原因。人们可以走进传奇,就像走上了舞台,被舞台氛围所感染、同化,不由自主地加入了自由狂欢的角色。
从媒体传播的角度来看,阳朔本身就意味着狂欢和传奇。它已经和媒体形成了互文。媒体通过报道阳朔来获得关注和读者,而阳朔又因媒体的反复传播,最终造就了今天西街的经典。披着传奇的外衣与光环,在西街上,被日常规范所束缚的言行被许可了,对陌生人的敌意解除了,对自我的约束放松了。所有发生在阳朔西街上的事,都可以“故事”甚至“经典”的面目呈现。故事是自由的,经典是浪漫的。人在西街迷幻的氛围中化身为舞台上的角色,纵情演绎自己的故事,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传奇的一部分。所以,阳朔与别的地方不一样之处就在于,如果把旅游景点比作舞台,那么别的旅游点的舞台上演的是精心编排的好戏,供人观赏,而西街的舞台却是敞开的,演员就是游人自己。但是如何将传奇性延续下去,则是越来越商业化的阳朔西街面临的问题。
阳朔旅游中越来越多的冲突带来的问题在于,出世的生活态度正在被冲淡,商业化卷土重来,阳朔的文化生态面临冲击。就具体的操作而言,由于没有严格的准入制度,大量的商贩未加限制就得以加入到阳朔经营中。经营的物品也许是经过了审查的,但对于阳朔而言,经营者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经营阳朔,重要的并不是物品,而是态度。在全球化高度发展的今天,商品高度流通,我们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手握“特产”待价而沽了。旅游者绝不会因为某一种物品而千里迢迢赶来。
阳朔的价值就在于:阳朔的淡泊的文化氛围和传奇的色彩。这种氛围的形成不来自于任何规定,而是一种自发,它的维系必须依赖一定数量的阳朔常住居民的自觉。阳朔之所以形成了这样的氛围,就在于有一批具有一定文化自觉的经营者或常住旅客的存在。他们当中很多人就是爱好旅游,不受束缚,淡泊名利的艺术创造者、手工业者。如果阳朔的管理者不关心这一事实而采取宽松的准入制度,不限制那些毫无传统文化自觉又无现代理性意识的急功近利的小商贩进入阳朔经营,那么,阳朔的文化生态就会很快被破坏殆尽。我们当然不会忽视当地政府在阳朔管理上的一些明显的成绩,如阳朔良好的卫生和治安状况。但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游客不会为一条干净整齐的街道不远万里而来。
阳朔没有丰厚的古迹,没有恢弘的建筑,它的精髓在于其特有的文化生态。而文化是流动的脆弱的,仅仅一墙之隔的喧嚣的阳朔县随时会动摇它的淡泊。阳朔的文化氛围和大理古城、丽江古城颇有相似之处,但阳朔更为脆弱。因为如果大理、丽江的文化氛围遭到破坏的话,至少它们还有一件古城的外衣。而阳朔的文化一旦遭到破坏,她将一无所有。大理、丽江是用上好的古瓶装的美酒,就算美酒没有了,用于包装的瓶子还是可供把玩一阵的,而阳朔是简装的美酒,酒没了,装酒的瓶子也就没用了。对管理而言,对阳朔的经营的基本策略就在于文化经营。“文化品味被视为现代旅游产品的内在生命。旅游者本质上追求文化差异的旅游动机和现代知识型旅游群体的出现,使文化旅游成为世界旅游发展的一大潮流和趋势。”
阳朔的文化魅力来自于它对各种文化接纳的态度,来自于对生活本真意义的追求与理解,来自于东西方人文交融与和解,来自于阳朔人的文化自觉。所以,我们要开设有文化的项目,如文化传统的棋院、画院,具有文化交流意义的文化交流中心,继续把阳朔打造成一个具有深厚的文化传统又具有现代的宽容的态度,以一种敞开的胸怀与西方文化交融的氛围的文化街。阳朔的旅游实质上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种生态旅游。
“生态旅游资源不仅包括可见的生态资源,还包括人文化生态资源;既包括可见的不同生态系统、系统结构和成分,即可视的生态旅游资源,还包括不可见的、可感觉的环境因子和氛围,即不可视的生态旅游资源。”
显然,我们已触及了当前阳朔发展中的一个关键问题:一方面阳朔旨在拒绝现代商业社会的狭隘性,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成为一个更为巨大的商业计划中的一个部分。这个矛盾,并不是阳朔独有的问题,其他的原生态的景点也遇上了类似的矛盾。也许彻底地解决这个矛盾需要更大的智慧和更多部门的参与,但我们必须对两点保持清醒的认识:1.现代商业操作可以再建造更多的“阳朔”,但阳朔的精神和文化是不可被复制的。2.作为旅游目的地,阳朔的看点就在于其特有的精神气质和文化生态,它是具有生命力的鲜活的东西,既可以焕发勃勃生机,也会枯萎死亡。经营阳朔,就像培植精致的盆景,可以修剪整理,因势利导,但不可急功近利,杀鸡取卵。如果我们能认识到“文化差异是旅游流形成的重要原因之一,受旅游需求及游客示范效应的影响,目的地社会文化出现了被同化、过度商业化甚至庸俗化的现象,社会文化吸引力的丧失意味着目的地旅游业的不可持续”。那么,我们在对阳朔以及类似阳朔的景点的规划和开发时,将能合理地规避矛盾,形成可持续发展的良好态势。
文化性是旅游的本质属性。于光远曾有过一句经典之言:“旅游是经济性很强的文化事业,又是文化性很强的经济事业。”文化性是旅游的本质属性,而经济则是旅游的现实利益。因此,旅游开发必须处理好二者的平衡关系,实现经济、文化和旅游的和谐多赢。经济发展是基础,文化和融合是灵魂,自然环境是依托。阳朔在自身发展的历史沉淀过程中,正是在各种力量的作用下,从不自觉到自觉的将这三者结合起来,构建了一个生机勃勃的社区活体。
传统文化的保护、继承与再创造不是僵化的,而是顺应时代的变化。
[1] 陈红旗.从阳朔现象看文化适应.北京:中国校外教育,2009.11.
[2] 〔美〕塞缪尔·亨廷顿著,周琪,刘绯,张立国等,译.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5年版.
[3] 周有桂.阳朔县民居旅游发展状况的调查[J].计划与市场探索,2002.2.
[4] 王咏著.阳朔西街[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