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企业尽职调查的信贷管理思考

陈文伟

自2011年以来，银行业小企业不良贷款总量和比率呈“双升”态势，且小企业不良贷款额和不良贷款率的上升幅度均超其他公司客户，小企业信贷风险防控压力在加大。分析近几年来银行业发生的小企业不良贷款成因，既与宏观经济下行导致企业偿债能力下降有关，也与银行业自身信贷内部管理薄弱，尽职调查不到位密切相关。对小企业信贷调查的信息真实度决定了信贷资产的质量，尽职调查是识别小企业风险信息是否真实唯一有效途径。因此，信贷人员进行尽职调查，及时识别小企业客户风险，从而有针对性采取信贷风险防控措施是降低小企业信贷风险有效途径。

一、小企业主要风险特征分析

从风险产生原因来看，小企业风险有两类，第一类是小企业自身经营出现风险，即内因起主导作用；第二类是小企业自身经营未出现风险，由外来风险引起，即外因起主导作用，此类风险因不可预见最难防控。第一类小企业主要风险是过度融资风险。企业融资过度风险可从民间高息融资、关联多头融资及融资销售比加以识别。民间高息融资企业过度融资已到极限的表现，是企业资金链断裂的前兆；关联多头融资因未纳入统一授信，在一家企业销售归行通过体外循环可为多家关联企业作为授信依据的情况下，容易造成整个关联体过度融资风险，同时还存在利用关联企业进行虚假交易套取银行融资及转移贷款风险。第二类小企业主要风险是对外担保风险。企业对外大额担保因所涉担保圈内企业良莠不齐，有的甚至参与民间融资，一旦圈内任何一家企业发生风险都有可能受其牵连，难以“独善其身”。但客户风险点不会浮在表面，一般而言，客户风险点风险程度越高，往往潜伏越深，如民间高息融资，企业隐性关联融资。因此客户经理贷前进行尽职调查是识别客户风险的前提条件。

二、未尽职调查是引发小企业信贷风险的重要原因

按常识信贷人员心要正、脚要勤、耳要灵、眼要明，就是要求客户经理在了解客户时，要抱着对银行信贷资产安全高度负责的态度，通过多跑、多听，多看，详细了解客户真实情况，以规避客户可能出现的各类风险，采取相对应的避险措施，确保信贷资产安全。但目前客户经理坐在办公室时间的多，下企业实地调查的少；信贷调查报告反映客户贡献的多，反映客户风险的少；引用客户提供的数据多，客户经理自身核查的数据少；客户分析会分析市场的多，分析客户风险的少。尤其是在客户准入、关联信息、贸易背景、保证能力及销售归行五个方面由于客户经理尽职调查不到位，提供了不准确客户信息，致使后续信贷管理难以到位，并引发造成信贷风险。

一是对小企业准入调查不到位。把好信贷准入关，是确保信贷质量的关键，如何认识客户、识别客户风险，防止“病从口入”是信贷工作的基本要求。但从银行业近年来出现各类风险情况看，一些支行在小企业客户准入上管理不严，客户经理调查不深、不细，对企业可能出现的风险敏感性不强，有的甚至在没有深入调查的情况下，仅凭客户口头表述仓促形成所谓的调查意见，致使新客户“带病”准入现象屡屡发生，造成新客户首笔贷款或首次授信就发生不良。例如，A银行其支行有一新客户2011年3月首次授信时，人行征信系统已反映该客户他行未结清商业承兑汇票贴现贷款3500万元，而纳税申报表反映该客户前12个月销售仅为370万元，商票贴现的贸易背景明显存在虚假之嫌，但该支行对人行征信系统已揭示的未结清商业票据贴现的贸易背景未作认真调查分析，在授信申报时却反映该客户“目前无银行融资，无其他社会融资”而予以准入，并于2011年4-6月分5笔累计为该客户发放794万元贷款，2011年9月该商业承兑汇票在他行贴现贷款出现逾期，2011年10月A银行贷款也出现逾期并欠息。从首笔贷款发放到出现逾期欠息不足半年，2011年11月该客户在A银行794万元贷款全部转入不良，其中敞口融资500万元至今尚未收回，预计形成损失。

二是对小企业关联企业调查不到位。客户经理对客户股东结构调查粗疏，导致对关联企业准入既未进行统一授信，又违规采用关联企业为保证人。如B银行某支行有两客户实际是关联企业，但该行于2010年8月、2011年8月分别为两客户授信380万元、300万元，没有将两客户纳入统一授信，并对其中一家客户融资采用另一家关联客户担保，2011年12月两客户在B银行合计贷款675万元同时转入不良。该支行对两客户分别申报的授信材料及贷款发放调查表中，均未提及两客户存在关联关系，事实上两客户的法定代表人戴某与林某两人虽不同姓，但为亲兄弟关系，均是当地人，且企业注册地邻近，关联关系信息并不隐蔽，反映出支行客户经理对企业股东结构和实际控制人缺乏必要调查。

三是对小企业贸易背景调查不到位。客户经理对信贷业务贸易背景调查不实，办理虚假贸易背景的融资业务极易引发还款来源丧失风险甚至法律风险。例如，C银行某支行有一客户2012年7月订单融资956.7万元转入不良，该订单融资对应的是2011年12月30日、2012年3月22日办理的376万元和586万元两笔订单融资，但对该订单融资支行未对其贸易背景进行必要的核查，致使订单购货方南京某一公司签章系伪造未被发现，订单贸易背景存在虚假之嫌；且C银行订单融资资金均以“货款”转入台州其未实际经营的关联企业。目前该订单融资保证人为了逃避连带保证责任，以该借款人在他行银行承兑汇票余额超过借款人销售总额涉嫌诈骗为由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公安部门现已立案调查。受其影响，C银行融资有脱保风险，一旦脱保，C银行融资将全部损失。

四是对小企业保证能力核保不到位。客户经理在核保过程中，不调查、分析保证人的实际经营情况和实际可代偿资产实力，仅简单移用保证人财务报表数据来计算保证能力，有的甚至采用关联企业为保证人，致使保证贷款如同信用。例如，D银行某支行为一家2010年10月新建信贷关系客户于2011年5月发放的300万元订单融资，采用两家企业联保。核保时，以两份保证人的报表为依据，核保书反映其中一家保证人尚余可担保金额936万元，但该保证人向D银行提供了虚假的验资报告与公司章程以证明与借款人非关联关系，事实上该保证人与借款人实际控制人同为一人。核保书反映另一家保证人对外担保仅为1310万元，尚余可担保金额345万元，但实际当时人行征信系统显示该保证人对外担保4130万元，法定代表人个人对外担保609万元，法定代表人个人在14家金融机构有25个账户，贷款余额350万元，其中在10个金融机构有18张信用卡，透支余额为71万元，核保书对外担保与人行征信显示对外担保不符，同时对上述征信系统显示的异常情况支行未在核保书上加以披露分析；2011年7月初该保证人法定代表外逃。不久另一保证人法定代表人也随之外逃。因两保证人经营场地均为租赁，无不动产，已无可代偿资产，核保仅过一个月，核保书反映的所谓保证能力936万元和345万元已变为零，核保形同虚设。2011年9月该笔300万元订单融资转入不良，至今尚未收回，将形成全额损失。

五是对小企业销售归行核查不到位。销售归行是银行业小企业核定授信的重要依据，如以不足或虚假销售归行核定授信会引发授信过度风险，但目前一些支行客户经理对小企业客户销售归行核查不尽到位。例如，E银行某支行为一客户于2010年9月3日和2010年9月6日分别申报追加至3000万元和5000万元（过渡期小企业）的授信，但两次授信依据归行额所取时间段不同：前者按2009年7月至2010年6月的时间段统计货款归行6506万元，如严格按授信前一个月2009年8月至2010年7月统计，则企业销售归行为5372万元，归行存在不足；后者按2009年9月至2010年8月的时间段统计货款归行10017万元，且后者纳入归行统计最后一天8月30日当天由某贸易有限公司转入3412万元，当天全部以“往来款”转出至借款人的他行账户，有虚增货款归行嫌疑。2012年7月末该客户在E银行4000万元贷款转入不良。

三、推进小企业尽职调查的几点设想

1.构建有利于识别小企业信贷风险的指标体系

目前银行业小企业客户信贷风险识别指标体系尚不完备，对现阶段引发小企业不良贷款大幅反弹的民间借贷、过度融资、对外担保缺少风险量化指标构建。如对小企业授信依据指标过于单一，缺乏相关事实验证，在客户经理尽职调查难到位的情况下容易引发小企业授信过度风险。而目前因缺乏对小企业客户每笔融资贷前调查未设定有关信用风险量化指标预警值，造成客户经理对小企业融资过度融资风险不敏感。根据目前小企业的风险特征，增设“融资销售比”量化小企业本身信用风险指标；增设“对外担保净资产比”量化小企业外部信用风险指标，有助于客户经理对小企业客户风险识别。

一是增设小企业“融资销售比”风险量化指标。“融资销售比”指标是测算小企业本行融资、他行融资及民间融资的全部融资与销售之比，反映销售收入对债务的保障程度，是量化企业融资是否过度的重要指标，融资销售比过高反映以企业货款回笼还贷的资金比例在减少，银行融资风险加大。对“融资销售比”风险值可设定：除经营或投产期不满1年的企业外，对小企业客户核定授信或办理融资一般应控制在企业融资销售比“（本行拟核定授信额度或本行融资余额+申报日企业在其他金融机构全部敞口融资额）/企业前12个月销售额”50%以内。“融资销售比”设定为50%的风险预警值含义：即使企业所需全部流动资金均来自银行贷款及民间借款，企业从进货付款到货款回笼一次周转所需时间一般不超过180天，如果企业存在挪用资金或销售大幅下降到一定程度，企业“融资销售比”就会上升并超出50%。“融资销售比”不是一成不变，若企业涉足民间高息融资，即使“融资销售比”在合理范围也应预警。对存在该小企业关联企业在他行有融资或小企业业主或主要个人股东有个人经营性贷款等情况，需将小企业整个关联体纳入“融资销售比”进行控制。

二是增设小企业“对外担保净资产比”风险量化指标。银行业担保圈风险分类最大缺陷是担保圈客户对象仅覆盖本银行贷款企业，未能将他行客户纳入，致使担保圈风险化解难以达到实际效果。但目前银行业客户为他行融资客户（本行无贷户）担保所引发的担保圈风险事件，已成为银行业贷款企业突发风险事件一个主要原因。

担保圈风险实质是担保不足代偿所致，用“对外担保净资产比”量化指标控制我行小企业客户对外担保额度能有效控制担保圈风险。可将小企业对外担保超过企业净资产50%设为风险预警值，在小企业客户核定授信或办理融资小企业融资时加以限定。对超过风险预警值的客户须控制授信额度或压降本行保证方式融资。该指标对外担保包括小企业关联企业在他行有对外担保或小企业业主对外民间融资担保。同时，对对外担保含有对民间借贷提供担保，要调整风险预警值的设定。将小企业对外担保控制在企业自身净资产50%以内的主要理由是，即便发生担保风险，借款人自身有一定资产实力足以代偿或消化所担保融资，切断担保链风险往下一家客户传递途径，同时不致使因代偿担保金额过大而企业自身发生资金链断裂风险。

2.运用行之有效的小企业调查方法

一是注重实地调查。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方法，实地调查的收获远远大于办公室里的数据处理。实地调查可直观观察企业生产景气度来验证企业销售的真实情况。许多小企业信贷风险发生前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销售下滑情况，但企业为了继续融资就会虚夸销售额，如果客户经理在融资前真正履行尽职调查，到企业车间核查一下企业机器设备开工情况就可大致预判企业销售提供的真伪。客户经理通过观察工厂环境、机器设备开工率、库存，与工人及工厂周边的居民交流，或偷偷在厂区外观察进出厂区的车辆运载情况，能初步了解企业真实运营情况，就会心中有底，避免陷入就企业财务报表分析财务信息误区。如F银行一家客户，客户经理去调查时，不跟企业打招呼，就直接去车间、仓库实地查看，发现生产车间没有几个工人，向工人了解到已三个月工资没发放，企业资金紧张，社会借资多，进一步发现企业有倒款现象，产品单一，销售靠一个客户实现，对单一客户依存度过高，风险较大，分析当时企业有两块抵押物，F银行抵押物出路好于E银行，而E银行抵押作价比F银行高，F银行极力主张在当时销售数据尚可的情况动员企业到E银行融资，退出方案顺利实施，一年后，企业业主出走，他行贷款逾期。

二是注重账户资金动态。客户经理通过对小企业账户资金动态的跟踪观察，有助于对小企业的风险识别。首先是识别企业的经营风险。企业账户资金动态反映企业真实的经营信息，特别是销售归行额反映了企业销售收入等第一还款来源信息。当企业客户账户存贷比值下降，资金归行下降表明企业回笼资金减少，进而反映企业销售处于萎缩，企业经营风险在增大。其次是识别企业销售归行虚假风险。销售归行是银行小企业核定授信的重要依据，但销售归行不足的客户为达到销售归行表面充足假象，以多种手段虚增客户账户资金归行，若银行不尽剔除，而据此核定授信，会造成授信虚增风险。客户经理通过对融资客户资金流向的跟踪调查，可在统计销售归行时有效剔除从关联企业、大额非销售资金等转入资金。第三是识别企业的关联信息。企业虚增销售归行或转移贷款资金一般会通过关联企业进行转账，客户经理可从企业账户集中或频繁支付的对象中加以捕捉。第四是企业的民间借贷信息。客户经理监控借款人账户资金异常往来，从中发现借款人财务隐患，如企业资金用于民间借贷，会在账户上出现资金频繁或大额划转至个人账户，或突然出现大额资金向特定交易对手转移动向。

三是注重收集客户信息。为减少银企信息不对称造成的风险，客户经理要从多个渠道搜集客户信息。从当地政府、税务人员和当地龙头企业、同行人士、相邻企业中获取信息，这是客户信息最主要的来源。平时通过企业用电量、职工人数、纳税等数据变化，分析企业实际产销和盈利状况，跟踪还贷资金来源渠道判断企业债务状况。从国税网查阅企业去年同期应税销售额、上年度应税销售额以及授信前十二个月应税销售额，核查企业销售收入真实性，防控企业销售虚夸风险。人行征信系统信息是客户经理识别小企业客户风险的一个重要窗口，企业、企业业主或主要股东的对外担保、银行融资及不良记录等各类信息可从中获取，有助于判别客户是否存在对外担保风险、过度融资风险。

3.加强信贷队伍建设

一是把好信贷人员准入关。每年新入行大学生首选补充到客户经理队伍，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客户经理队伍高素质人员的持续输入。实行客户经理竞聘上岗，从全行优秀员工中选拔公司客户经理。同时，注重客户经理基本素质和个人品德的考察，通过考核、筛选，使合适的人留下来，保证了信贷队伍的质量。对新增的客户经理，加强业务培训，使之掌握小企业贷款理念、方法和特点，使其合格上岗。

二是营造稳健的工作氛围。可对前几年银行不良贷款的成因进行系统分析，整理成案件专辑，通过案例教育，努力营造“尽职免责、失职追责”的信贷风险文化。引导客户经理讲真话，出现问题不瞒报，使各种问题及时暴露和解决。坚持导向引导。注重人品稳健的用人偏好，培养客户经理的责任感和职业道德，在为客户办理业务时用心服务，不拖拉、不刁难、不敷衍，在与贷款客户交往注意分寸，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