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毛泽东反腐倡廉的思想和实践

刘汉卿，翟洪峰

（南京师范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反腐倡廉是我们党加强自身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也是加强党的执政能力，永葆党的先进性与纯洁性的重要保障。20世纪50年代，毛泽东在对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道路的探索过程中，逐步形成了较为丰富的反腐倡廉思想，对我们党继续加强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一、严厉惩处党政机关中的腐败问题

新中国成立之初，毛泽东就狠下功夫抓廉政建设，因为“资产阶级的捧场则可能征服我们队伍中的意志薄弱者。可能有这样一些共产党人，他们是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的，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弹面前要打败仗”［1］1438。1950年5月，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在全党全军开展整风运动的指示》，要求各级党组织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纠正领导干部中极少数人贪污腐化、政治上堕落颓废、违法乱纪等错误，密切党和人民的联系。5月21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发展和巩固党的组织的指示》，以此为标志，全党全军大规模的整风运动逐步开展起来。运动于同年冬结束。

1951年9月，东北地区在开展增产节约运动中揭露出部分干部的严重贪污问题，引起了毛泽东和党中央的高度关注。11月1日，时任东北局书记的高岗向毛泽东递交了一份报告，就东北局开展增产节约运动的经验及运动中揭露出的一些腐败现象进行了汇报。其中沈阳市在运动初期，仅工商局各公司就揭发出3623人有贪污行为，贸易部仅检举和坦白的贪污款额达人民币5亿元（旧币，下同）［2］407。在率先开展这一运动的东北地区暴露出问题，使毛泽东深感腐败的严重性。很快，毛泽东便作出批示并将东北局报告转发全国，要求“在此次全国规模的增产节约运动中进行坚决的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的斗争”［3］513。11月下旬，河北省委召开贯彻中央开展“三反”运动精神的第三次党代会，刘青山、张子善的贪污罪行被揭发。经河北省委和中共中央华北局的调查，并经周恩来批准，将刘青山、张子善逮捕。30日，毛泽东针对面临的腐败严峻形势，尖锐地指出：“反贪污、反浪费一事，实是全党一件大事。”［4］190同时，他还转发了华北局第一书记薄一波、第二书记刘澜涛于29日递交的报告，并在批语中写道：“华北天津地委前书记刘青山及现书记张子善均是大贪污犯，已经华北局发现，并着手处理，我们认为华北局的方针是正确的。”［4］190在处理刘、张特大贪污案时，有人为其求情，毛泽东提出了“是要他俩，还是要中国”的深刻问题，表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对此类腐败问题必须严惩的鲜明态度和坚决立场。

同年12月1日，中共中央作出《关于实行精兵简政，增产节约，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和反对官僚主义的决定》。毛泽东在修改的一段文字中指出：“现在必须向全党提出警告：一切从事国家工作、党务工作和人民团体工作的党员，利用职权实行贪污和实行浪费，都是严重的犯罪行为。”［4］208自此，全国范围的“三反”运动正式开始。从4日至7日，中央在连续转发北京市委及贸易部和装甲兵司令部的报告后，毛泽东感到问题相当严重。遂于8日转发《中央关于三反斗争必须大张旗鼓进行的电报》，指出：“应把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的斗争看作如同镇压反革命的斗争一样的重要，……一样的首长负责，亲自动手，号召坦白和检举，轻者批评教育，重者撤职，惩办，判处徒刑（劳动改造），直至枪毙一大批最严重的贪污犯，全国可能须要枪毙一万至几万贪污犯才能解决问题。”［3］548－549

进入1952年，毛泽东在元旦祝词中号召全党全国人民要继续开展大规模的“三反”斗争。1月4日，《人民日报》发表重要社论，对毛泽东关于反腐败斗争的指示做出详细阐述。在这个月，毛泽东连续召开了一系列会议。随后，全国“三反”运动进入到新阶段，就是将“注意力引向搜寻大老虎，穷追务获”［5］87。据统计，全国县以上党政机关参加“三反”运动的总人数为383万多人（未包括军队的数字）。经核实，贪污1000万元以上的共10万余人，贪污的总金额达6万亿元。对有严重贪污行为的罪犯，判处有期徒刑的9942人，判处无期徒刑的67人，判处死刑的42人，判处死缓的9人［6］579。在打虎斗争高潮中，各地不同程度地出现一些过激情况，毛泽东一发现问题便及时地给予纠正。同年10月18日，安子文将《关于结束“三反”运动和处理遗留问题的报告》呈报给毛泽东。25日，中共中央批转了这个报告。自此，在党政军民内部开展的“三反”运动宣告结束。

对于党政机关中存在的腐败问题，毛泽东一直有着清醒的认识。1953年1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反对官僚主义、反对命令主义、反对违法乱纪的指示》，指出：“官僚主义和命令主义在我们的党和政府，不但在目前是一个大问题，就是在一个很长的时期内还将是一个大问题。”［7］9而从50年代查处的大案要案来看，从严治党则是毛泽东反腐倡廉的基本途径。因此，毛泽东在指示中再次给各级领导机关敲响警钟：“其违法情形严重者必须给以法律的制裁，如是党员必须执行党纪。各级党委应有决心将为群众所痛恨的违法乱纪分子加以惩处和清除出党政组织，最严重者应处极刑，以平民愤，并借以教育干部和人民群众。”［7］10

二、注重发挥领导干部的率先垂范作用

自50年代开始，中国社会主义建设进入起步阶段。这期间，毛泽东除了要求自己过最简朴的生活，尤为重视广大领导干部提倡勤俭，反对浪费。因为“党是整个社会的表率，党的各级领导同志又是全党的表率”［8］177。因此，毛泽东认为反腐倡廉的重点应该放在领导干部的率先垂范作用上。

为了加强对增产节约和“三反”运动的领导，中央决定成立各级节约检查委员会。1951年12月初，毛泽东明确指出：“各级领导机关必须仿照实行惩治反革命条例那样，大张旗鼓地发动一切工作人员和有关的群众进行学习，号召坦白和检举，并由主要负责同志亲自督促和检查。”［4］2087日，政务院会议决定由薄一波担任中央人民政府节约检查委员会主任。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三反”斗争在全国迅速开展起来。很快，各大区中央局向毛泽东递交了关于运动开展情况的报告。13日，毛泽东做出多个批示。关于“三反”的起因和发动，毛泽东在回复时任西北局第一书记习仲勋的报告批语中，指出：“发现贪污问题的严重性和大规模地惩治贪污分子，从东北开始，是由高岗同志亲自动手的。中央方面委托薄一波同志负总责，北京市由彭真同志负责，现已全体动起来了”［3］568。30日，毛泽东批阅了西南军区党委会于本月27日所发的一周通报，对贺龙等主要负责干部在“三反”斗争中表现出的革命军人战斗姿态给予了肯定，并号召各级领导同志“要学贺龙同志那样亲自‘上前线’，把三反斗争当作一场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大战争，务必取得胜利”［3］646。1952年1月9日，遵照毛泽东的指示，薄一波代表中节委在中央和华北局机关以及北京、天津两市干部大会上作了报告，指出：“根据一个月来的经验，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运动能否开展和深入的关键，首先在于各单位的首长们能否以身作则，带头检讨。”［9］175接着，各大区中央局的主要负责人遵照毛泽东的指示，在“三反”运动中创造了诸如“首长负责，亲自动手，以身作则”等宝贵经验。例如，中节委收到署名“东北一党员”揭发高岗的信，报请毛主席同意，照样派人去查［6］580。刘青山、张子善事件，是“三反”运动暴露出来的第一大案。宣判两人为死刑的消息公布后，在国内外引起了强烈的震动和反响，对教育领导干部切实做到为官清廉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毛泽东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格，始终过着简朴的生活。同时，他对亲戚朋友也严格要求，不允许他们有任何特殊。“三反”期间，毛泽东收到堂弟毛泽连要求陪母亲到北京看病的来信。毛泽东将自己的工资寄去，并回信劝他们在长沙好好治病。此外，毛泽东也时常收到家乡亲友的一些来信，有的是要求安排工作，有的是要求来北京学习。毛泽东都婉言回绝。可见，“三反”运动取得成功的最可贵经验，就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对清除干部腐败问题，真正做到了以身作则，率先垂范。

50年代中期以后，毛泽东更加提倡广大领导干部注重勤俭，反对浪费。1955年，毛泽东在《〈勤俭办社〉一文按语》中说：“什么事情都应当执行勤俭的原则。这就是节约的原则，节约是社会主义经济的基本原则之一。”［10］4911956年11月，毛泽东在中共八届二中全会中总结发言，同意全会所采取的各项方针和措施，并号召“全体国家工作人员、经济工作人员首先是各方面的负责工作人员，提倡艰苦朴素的作风，与群众同甘共苦，反对铺张浪费现象，并且采取整风方法，同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官僚主义的倾向作斗争。”［11］247次年2月，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第十一次（扩大）会议的讲话中谈到节约问题。他认为“三反”运动的重点在于反对贪污，1955年提倡的节约也没有在国民经济各部门和一般机关、部队、学校、人民团体中认真地推行。这种情况必须改变，他要求1957年全国各方面都要提倡节约，反对浪费，“要使全体干部和全体人民经常想到我国是一个社会主义的大国，但又是一个经济落后的穷国，这是一个很大的矛盾。要使我国富强起来，需要几十年艰苦奋斗的时间，其中包括执行厉行节约、反对浪费这样一个勤俭建国的方针。”［11］355

三、领导党和国家初步建立预防惩治腐败的基本制度

治理腐败的根本在于构建严密的制度体系，将权力的行使控制在制度规范内。毛泽东反腐倡廉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依靠制度建设来治理腐败。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在20世纪50年代期间，毛泽东领导建立的党内监督制度、媒体监督制度等反腐倡廉制度，以及主持制定的相关法律法规，表明毛泽东逐渐意识到制度反腐的重要性。

首先，是成立党内监督制度。为了严格党的组织生活制度，建国后不久，党中央建立了各级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专门从事党纪党风的监管。在中央和各级党委的领导下，党的纪律检查机关处理了大量有关党员违法乱纪的案件，惩处了一部分犯有严重错误的党员。这对于加强党的纪律，巩固党的组织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伴随着纪检机关在党的监督工作中逐渐暴露出的问题，尤其是发生了高岗、饶漱石反党事件后，中共中央认为纪委已不能适应在阶级斗争的新时期加强党纪的任务。1955年3月，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上的开幕词中谈到：“为着建成社会主义社会这一个目的，中央委员会认为有必要在这个时期按照党章成立中央监察委员会，代替过去的纪律检查委员会。”［12］134会议通过了《关于成立党的中央和地方监察委员会的决议》，选举产生了以董必武等21人组成的中央监察委员会。在这一时期，党的各级监察委员会承担起既管党纪又管政纪的责任，有助于党内监督工作的有效开展。

其次，建立新闻媒体监督制度。新闻媒体的监督就是通过纸质媒体（报刊）、电子媒体（广播、电视）等，正确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客观、真实地揭露和批评贪污贿赂、违法乱纪的典型事例，营造清正廉洁的社会风气。毛泽东高度重视报纸刊物的监督作用，并把它当作组织群众、教育群众和指导工作、推动工作的重要武器。1950年4月19日，《中共中央关于在报纸刊物上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决定》明确指出：“在一切公开的场合，在人民群众中，特别在报纸刊物上展开对于我们工作中一切错误和缺点的批评与自我批评。”［13］190随后，《人民日报》登载多篇有关揭露基层领导干部贪污腐败行为的读者来信，并刊登各级政府的处理意见。1953年1月，根据毛泽东的指示，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反对官僚主义、反对命令主义、反对违法乱纪的指示》，提出：“凡典型的官僚主义、命令主义和违法乱纪的事例，应在报纸上广为揭发。”［14］10次年4月，针对报纸上的批评，毛泽东又提出要实行“开、好、管”的三字方针。“开，就是要开展批评。……好，就是开展得好。批评要正确，要对人民有利，不能乱批一阵。管，就是要把这件事管起来。这是根本的关键。”［15］152650年代中期以后，对于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勤俭建国工作，毛泽东认为在宣传方面做得并不到位。1956年11月，毛泽东着重强调了报纸的宣传重点问题，就是要在反对铺张浪费，提倡艰苦朴素、同甘共苦的方面多做宣传。1957年3月，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召开，毛泽东作了重要讲话，他指出：“在我们的社会里，革命的战斗的批评和反批评，是揭露矛盾，解决矛盾，发展科学、艺术，做好各项工作的好方法。”［16］122可见，正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对新闻媒体监督工作的重视，通过号召全党和全国人民在报纸上公开揭露、批评党内腐败现象，从而使得新闻媒体监督制度得以建立和健康发展。

再次，主持制定有关反腐的法律法规。50年代初期，为了巩固“三反”运动已经取得的胜利，并继续与贪污腐化行为作坚决的斗争，制定一系列法律法规是完全必要的。1952年1月，在毛泽东的指导下，中央发出《关于有严重贪污罪行须逮捕法办的共产党员应首先开除其党籍的通知》。同年4月16日，毛泽东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贪污条例》作出修改，并将修改意见下发给时任政务院政法委副主任、中节委副主任的彭真，要求将这些修改在付印清样时校正清楚。次日，毛泽东又将作出的一些修改意见下发给彭真。21日，在经过毛泽东的多次修改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贪污条例》得以公布施行，条例具体规定了贪污和惩处的标准。对贪污罪的定性为“一切国家机关、企业、学校及其附属机构的工作人员，凡侵吞、盗窃、骗取、套取国家财物，强索他人财物，收受贿赂以及其他假公济私违法取利之行为，均为贪污罪。”［17］155这样，就以法律文件的形式对反腐败活动作出了明确规定。

毛泽东反腐倡廉思想及其实践，对于增强广大党员干部拒腐防变的能力，强健党的肌体，纯洁党的队伍，净化党的风气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对当前党风廉政建设也有着重要的借鉴价值。

［1］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毛新宇.爷爷毛泽东［M］.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6.

［3］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2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

［4］毛泽东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5］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3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9.

［6］李新芝，郑俊明.毛泽东纪事［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

［7］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4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

［8］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9］薄一波文选：1937－1992年［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

［10］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5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1.

［11］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6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12］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办公厅.中国共产党党风廉政建设文献选编：第2卷［M］.北京：中国方正出版社，2001.

［1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14］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4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

［1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

［1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4.

［1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3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