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劭弥,苏楠楠
(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北石家庄050024)
美国的大地在众多优秀作家的笔下充满了魅力,虽然早期美国文学与欧洲文学有明显的传承关系,但是美国文学凭借其独特的自然、人文背景和坚韧不屈的精神,为人类展开了一幅瑰丽的文学画卷。所谓荒野,顾名思义,意指原生自然和原野,是人类尚未涉足的原始大自然。美国通常被认为是以荒野概念为中心的生态环境思想的发源地。自从美洲新大陆被发现以后,北美这片富饶而尚未开发之地吸引了一批批来自欧洲的探险者、旅行者和开发者。对那些来自欧洲大陆的人们来说,北美大陆不同于欧洲大陆那片已经被开发、滥用过的土地,她充满活力和野性,预示者一种新的机遇和挑战。同时,这又是一片陌生的土地,人们必须一切从头开始,去认识这个新的自然环境,在孤寂和荒野中求得生存和发展。所以,对自然的敬畏和与自然的竞赛不仅是当时移民的生活重心,也是从殖民时期开始美国文学最重要的母题之一。荒野文学是美国文学史上特有的、以美国大陆原始自然和对野外生态学观察经验为素材,用小说、散文等各种文学形式抒写原始自然的文学创作形式,其描写宗旨是歌颂自然、热爱荒野、倡导崇尚生命的生态伦理思想。
随着时间步入到19世纪末的现实主义时期,荒野文学已经呈现出一派全新的发展景象。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已跃为世界强国之一,工业化和大都市化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世界各地的移民如潮水般涌入到了这被物欲充斥着的都市中来。在这五光十色、纸醉金迷的地方,人们都在追求自己所谓的“美国梦”。在这样的大都市中,好像每个人都可以获得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包括财富、权利。而正是由于资本主义的迅猛发展,贫富差距迅速拉大,劳资关系急剧恶化,人们也意识到表面上的经济繁荣带来的却是人性的泯灭及道德的退化。越来越多的作家从浪漫主义气息中苏醒过来,投入到现实主义的阵营中,用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通过其作品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社会的黑暗。德莱赛所处文学创作的时期,美国正处于由自由资本主义到垄断资本主义的转变。工业的高度发展,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物质财富和享受,人性似乎也得到了空前的最完整的,也是相当残暴的发展。文明充斥着各个角落,人们感受着文明的“洗礼”,成了“野人”。
他的两部历险记作品就真实地反映着人们生活的现状。作品中他关注人性的发展,重视人性中最原始的取向和生来的自然能力。他认为人类的“自然状态”是与人性紧密联系的。真善美的人性存在于纯净的大自然中。人类只有回归自然,远离社会文明下的那些喧嚣和争斗,才能找回最善的本性,获得健康的心灵。
美国现实主义时期文学中的荒野意象是早期殖民地荒野文学的延伸和升华。荒野,这个象征个人自由与理想的净土,哺育了人类。美国现代主义小说的先驱和代表作家西奥多·德莱塞笔下的人物往往天真、纯洁,这正是荒野自由与理想意向的完美体现。正如美国小说家法瑞尔所说的那样:“本世纪以来,还没有别的美国人像他那样对后来者有这么大的道德影响,也没有别的哪位小说家在解放美国文学方面做得有他那么多。”[1](P316)珍妮就像马洛田园诗中《多情的牧羊人致爱人》的女主角一样具有清新、脱俗、温柔且无私的本质和个性。被赋予了田园式的宁静与自然,她们被描述成一个个时刻准备牺牲自我的居家“天使”形象。这种以田园为背景的“天使”形象成为男性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在《珍妮姑娘》中作者更是运用了大量的文字段落来描述珍妮温婉的田园气质:
“有时远方传来了夏日之魂——树鸽——低沉柔和的鸣叫声,她会侧头倾听…西边天空上光辉夺目的夕日的灿烂彩光总是触动她的心弦,叫她放松了神经。
远远地,传来了柔和的钟声,在她听来,大自然似也跟着暂停作息…她伸出玉手朝向空中,继续倾听,直到那悠长而柔和的音符在空中四散,消失…‘哦。’她手指紧握,心中一阵诗样的痛楚,叹了一声。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感情的汹涌大海冲破了堤坝。珍妮的性情就是这个样子。[2](P14-15)
从以上引文,我们可以看出,德莱赛笔下的珍妮单纯、善良且多愁善感,纯洁的犹如山间一块无瑕的美玉。和着大自然的节拍,与漫山的野花,溪边的泉水和山间的纯美气息相互辉映,相得益彰。即使当珍妮离开莱斯特后,她也仍旧选择相对宁静的小镇生活。大自然赋予了她美丽的外貌,同样也赋予了她不谙世事的性格与内心深处纯净的灵魂。而她也把自己的全部生活奉献给了大自然,因为只有在自然中她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珍妮姑娘》中的女主角珍妮,这位在德莱赛笔下开花结果的女性,同时又不失对自由和理想的追求。她有独立的个性,用理性来思考问题,并且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出自己的选择。这选择常常既保全他人也保全自己,是一位理性战胜本能的新女性。这位理应受到道德谴责的情妇,由于身上所散发出的种种美德反而受到读者的爱戴。无论是最初接受布兰德还是后来沦为莱斯特的情人,珍妮都不是为了自己的物欲,而是因为家庭各成员的幸福。她无论是乐意成为布兰德太太或是莱斯特太太,都是因为可以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而为之,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救全家人脱离苦海。这与当时被物欲充斥的女性一心追求金钱、地位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小说虽然没有用太多的笔墨描述珍妮和布兰德之间的情感,但从珍妮对待遗腹子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看出珍妮对布兰德的态度。在布兰德去世后,珍妮面临的处境非常不利,她被父亲赶出家门,还要忍受邻居们的指指点点。然而她并没有把孩子打掉或者送人,而是自己勇敢地承担起养育的义务,并且尽自己所能给女儿维思塔最好的生活。这样的行为在当时社会是全然不会被接受的。试问,如果珍妮没有独立的性格和对于理想生活的追求,她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勇气?此外,在莱斯特和珍妮的同居关系曝光而遭受社会压力的时刻,珍妮果断而理智地离开他,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这是连莱斯特都没勇气做到的事情,但珍妮却做到了。她虽然伤感,痛心,甚至有些不忍放弃当时安稳的生活,但对于自由的追求和对理性的把握使她迈出了这关键的一步,成就了自己,同时也成就了莱斯特。
《嘉莉妹妹》中的嘉莉虽然常常被冠以一个自私、冷漠,毫无自由意念的妖妇形象,但她只身一人放弃宁静的生活,来到繁华的大都市谋生,这一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对于理想与自由的追求。当嘉莉坐在开往芝加哥的火车上时,窗外“各种各样的招牌随处可见,多得数不清。一列列火车飞驰而过。一片片平坦开阔的荒野上,只见竖在地里的一排排电线杆,一直通向芝加哥大都市。远处高大的烟囱直插云霄……”[3](P6)。快到芝加哥时,杜洛埃指给她看芝加哥河,河流里挤满了大帆船。在大都市中,“新建筑工地传出的叮叮当当的铁锤声随处可闻,各种大型产业正向这里进发。几家大型的铁路公司早已预见这座城市的大好前景,不失时机占据了大片土地,以供转运和运输之用。”[3](P11-12)嘉莉去找工作,她看到“宽阔的火车调车场,河面上拥挤的航船,还有街对面沿着河岸一字排开的大工厂,……透过工厂敞开的窗户,她看到里面身穿工作服的男女工人在不停地忙碌着”[3](P13)。在追求大都市生活的过程中,她在各种脏乱的工作环境中挣扎着,但却没有因为困难而放弃回到能够过着一辈子安稳生活的家乡。在被杜洛埃和赫斯特伍德包养的事情上,大多数评论家都会持否定态度,认为嘉利是一个贪图钱财的自私女人。但我们为何不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嘉利的个性呢?首先,刚来到大都市的时候,她也想凭借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番天地,可现实往往不给她努力的机会,而寄住在姐姐家,面对姐夫的冷言冷语,嘉利的处境十分危急,后来经历了工作的连番不顺,又加上重病在身,这个时候如果她不和杜洛埃同居以得到他的帮助,她在这个大都市是根本无法生存下去的。因此她是为了生存,为了能够日后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和杜洛埃同居。紧接着,她和杜洛埃分手而选择和赫斯特伍德一起生活,我们可以看出,她对于自由的追求。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必为生存发愁了,之所以选择后者除了有对物质的贪念,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对自由的向往,她希望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进入了表演行业,这时才是嘉利真正展现自己理想的时刻,她不顾一切努力为理想奋斗着,终成为红极一时的明星。虽然这个成功是以牺牲赫斯特伍德为代价的,但这些无不是她内心对于自由的渴求和理想的追求的真实写照。
然而,同时荒野又像一个恶魔一般侵蚀人类内心最纯净的领地,驱赶人类仅存的一丝善良与博爱。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正在经历着由生产型社会向消费型社会转变的过程。这唤起了当时人们内心深处潜藏的对于物质的极大欲望,恶念从此开始。荒野这一危险和罪恶的象征反映在现实主义时期的美国社会便是人们内心对物质的极大渴求和人性的幻灭。在《嘉莉妹妹》中,对于久居在和大自然比邻的乡村中的嘉莉而言,虽然大自然赋予了她清新脱俗的外表,但大都市的繁华与灯红酒绿的生活却轻而易举便勾起了她对物质的欲望。
“可是,这里灯火辉煌的店堂,衣着华丽的酒肉朋友,浅薄自私的空谈,这地方所体现的散漫的、无聊的、游移不定的精神活动——对于辉煌的灯火、华丽的排场、讲究衣着的爱好——在一个站在清澈的星光下的局外人看来,一定显得像是一幕光怪陆离的景象。在吹拂的晚风和星光之下,它一定是一派火树银花的光景——像一种奇异的、灿烂的夜花,散发着香气、诱引昆虫、又被昆虫啮蚀的逸乐之花。”[3](P34)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华丽的服饰、绚丽的灯光以及贪婪的人群,所有的一切都被物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纱。面对这一切,嘉莉早已把大自然的美丽与纯洁抛在了脑后。而作者更是用了一段关于金钱的议论直截了当地把嘉莉的心理暴露在读者面前,她心目中对金钱的定义是:“金钱为人人都有之物,而我也一定要有。金钱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她心里有一个意念,只要有一大堆钱,即使被抛到荒岛也心甘情愿。”[3](P45)而就是这种金钱至上的法则,促使她欣然接受了杜洛埃并与其同居,而这种最基本的物质保障远远满足不了嘉莉日益膨胀的欲望。在她同邻居太太的交往中,她感到力不从心,对自己现有的生活逐渐不满了起来,而此时出场的赫斯特伍德恰恰满足了她的需求。因此,嘉莉“理所当然”地做起了他的情妇。然而,与赫斯特伍德私奔到纽约后,嘉莉发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而此时的赫斯特伍德却因投资失败生活陷入困境,嘉莉则不顾往日情谊与之分手,因为此时的赫斯特伍德已经不再能够满足她的物欲了。
嘉莉出于对物质本能的渴望,先是与推销员杜洛埃同居,换来物质需求,随后又认识了经理赫斯特伍德,认为赫斯特伍德更有价值。而这个评判的标准,就是两人财富的多少。其实在赫斯特伍德的追求过程中,嘉莉一直都有机会拒绝,可她却没有这么做,原因并不仅仅是对方的翩翩风度和甜言蜜语,而最重要的是对方的钱财能够带给嘉莉宽慰,更大程度上满足嘉莉永无止境的欲望罢了。当对方一步步走向落魄时,嘉莉显得尤其得冷漠无情,只丢下少许现金,便扬长而去了,此时曾经多次满足嘉莉欲望的经理俨然成为了她在追求物质路上的绊脚石。嘉莉与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根本谈不上爱情,男人在她眼里,只不过是向上攀爬时所必须借助的臂膀而已。而这臂膀并不姓谁名谁,而只是臂膀而已,只要他具备此功能,无论是谁,都可能成为嘉莉利用的工具。不仅仅对于男性,就连家人,嘉莉也始终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她离开姐姐家后,虽然居住的房子离姐姐家不远,但只写过一封短信,之后便很少挂念他们了。在纽约生活的日子,更是从未想起过任何家人。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嘉莉自私、贪婪且冷漠。疯狂追求物质生活所带来的快感,而对于周围的人则持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虽然嘉莉的所做作为有一部分原因是迫于当时的社会压力,但是这些行为的后果却是严重的,它伤害了家人以及杜洛埃的情感,毁掉了赫斯特伍德家庭的幸福,更使得这位原本地位显赫的经理丢掉了性命。嘉莉把对物质的疯狂渴求和自私、幻灭的人性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好似荒野中的一条巨蟒,吸食着她周围所有人的血液,直到喂饱自己的强大的味蕾。她无疑遵循着荒野地带的生存法则——强者胜,强者生。在它眼里,只有吞噬了周围一切弱者的能量及生命,才能更好的生存下来;而周围的一切生物也因为它的存在而枯萎甚至死去。它是危险和罪恶的象征,荒野因为它而变得不再宁静,争斗、厮杀由此开始。
在写《嘉莉妹妹》的过程中,德莱塞深受自然主义思潮的影响,整个作品都充斥着自然主义和宿命论的元素,里面的人物角色如同宿命阴影笼罩下的动物一般,没有思想,没有意识,散发着兽性的气味。他们如同沧海一粟,沙漠中的一粒沙一般,在这个庞大的自然社会中挣扎着前行,然而结果却是困难重重,举步维艰。
刚到芝加哥的嘉莉,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场、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内心充满了陌生与恐惧,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与柔弱。渐渐,在这个环境中,她学会了如何生存,如何把自己铸造成感情麻木的动物。如果说当初,她离开家乡和家人时,眼角会涌出热泪,会有不舍与依恋,那么这所有的一切情感都会像石沉大海般瞬间消失在这个花花绿绿令人着迷的都市中。这所有的变化都不是人的意志所能抵抗得了的,面对一边是毫无希望的贫困生活,一边是大旱逢甘霖般得救助,她选择了后者又有什么不在情理之中的呢?作者之所以把她的工作环境描写的那般恶劣,并与周围的酒店形成鲜明对比,似乎在向读者暗示嘉莉的不幸。此时,作者并未表现出谴责嘉莉,更多的是同情与无奈。而在小说结局处,虽然嘉莉取得物质上的满足,但内心深处却感到极度的失望与迷茫。她本以为自己达到物质上的丰裕就得到了幸福,但最后才意识到金钱并不意味着幸福。在通往幸福的路上,她彻底迷失了自己,像一只被蒙蔽双眼的苍蝇般在荒野中来回乱撞。
而小说中的另一个男主角的命运也是如此,赫斯特伍德对待嘉莉的感情上实则是在寻求一种精神上的慰藉,因为他在家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这片真心最终也落得了被抛弃的下场,表明了他面对失败的无能为力。当他带着嘉莉刚到纽约这个新环境时,他就显得毫无价值,甚至到最后连一个栖息地都没有。就像作品第八章开头所写得那样:“人已变得相当聪明,不愿老是听从本能和欲念;可是他还太懦弱,不可能老是战胜他们。作为野兽,生命力使他受到本能和欲念的支配;作为人,他还没有完全学会让自己去适应生命力。他在这种中间阶段里左右摇摆——既没有被本能拉过去和自然融合无间,也还不能恰当地使自己和自由意志取得和谐…是一种不可捉摸的变化无常的生物。”[3](P54)
这些都反映了人性内心的绝望。这难道就是当初欧洲移民者来美洲追求自由与纯净的结果吗?毫无疑问,人类已经由最初的人类退化成了野兽,从最初的来美洲大陆追求新的生活、新的理想到没有思想、没有意念的森林之兽。这一切的一切,正表达了作者对于探索人类内心精神荒原的渴望。
在《珍妮姑娘》中,荒野成为绝望的意向也同样得到了表现:
“在我们这个世界,一切动物的活动似乎都局限在某一个平面或某一个圈子里,仿佛这是处于这个被迫绕日而行的星球上的万物先天注定的。例如鱼,离开大海就不能不丧命;而鸟,如掉入鱼的领域,也不能不付出昂贵的代价。小至花朵的寄生物,大至丛林深山的庞然怪物,我们可清楚看出其行动均受限于——某一活动范围。谁要胆敢跨出自己的领域,即使不是丧命,下场也必悲惨。”[2](P193)
虽然较之嘉莉,珍妮的内心在对待物质和生活方面都相对成熟很多,但这样一个受到大自然滋养的伟大女性依旧未逃脱荒野这个牢笼的束缚。此时此刻的荒野犹如一张编织好的无形的网,笼罩着小说中的所有人。珍妮和两个男人的两次结合,都是为了其家庭成员的生存和生活。起初在接受布兰德时,是为了挽救牢狱中的哥哥,而后来则是因为父亲的工伤事故。虽然两次结合,珍妮都付出了真情,但里面多少掺杂了对生活的无奈。而对于她与莱斯特的爱情,作者描述到,“在珍妮和莱斯特交往的三年中,两人之间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互相谅解、互相理解之情…在珍妮这一方面,她现在是诚心诚意,真真实实地深爱着他…然而现在,她和他同住已多年,对他认识较深,了解他的脾气,对他,可说是真正地爱上了。”[2](P161)即使真心相爱,珍妮最后依然为了挽救莱斯特的事业而忍痛离开了他,过着平静但绝望的生活。她成熟、独立,但对于现实生活,她也只能黯然接受。
而文中莱斯特的生存状态又与珍妮有什么本质区别吗?他地位显赫,衣食无忧,但却处于外界的社会压力,放弃了本属于自己的爱情。当莱斯特生命垂危之际,面对珍妮,他忏悔道:“我一点也不比从前快乐…你是我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我们实在不该分手。”[2](P334)贫富差距在这个荒野铺设的网中已经毫无反抗的力量。荒野正像是一只与人类为敌的野兽,诅咒并禁锢着人类的一切生活。从内心的精神荒原到对生活的绝望,无不都是对于美国殖民地时期荒野危险与罪恶意向的全新解读。
综上所述,不论是德莱塞笔下自由与理性完美化身的珍妮,还是充斥着物质与人性幻灭,被绝望笼罩的嘉莉,都是对美国早期殖民地荒野文学所具有的二元性的发展与延伸。现实主义时期的美国文学,特别是荒野文学,已经不再像早期殖民地时期的文学那样,着重记录荒野这一实物,而是把记录的重点转移到探索人的内心世界的方面上来,即人内心的荒野,精神荒原。像早期荒野文学里自由与理想这一象征意象一样,珍妮纯净、感伤,具有返璞归真的田园气质和追求自由的坚定信念;而嘉莉独自一人去大都市闯荡也同样表现了她怀揣理想追寻自由的期望。荒野文学的另一个象征意象,即危险与罪恶,在德莱赛笔下也得到了全面体现。文中的嘉莉推崇物质至上,人性冷漠;而无论是嘉莉还是珍妮,直至文中的所有人物都被绝望笼罩着,这正是荒野另一意象的延展和深入。
注释:
[1] 龙文佩《德莱塞评论集》[M].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8,第316 页.
[2] 德莱塞《珍妮姑娘》[M].范文美译.译林出版社,2003,第 14、15、64、193、161、334 页.
[3] 德莱塞《嘉莉妹妹》[M].裘柱常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第 6、11-13、34、45、54 页.
[1] Coates Peter.Nature:Western Attitudes since Ancient Times[M].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8.
[2] James Lundquist.Theodore Dreiser.New York:Frederick Ungar Publishing Co.1974.
[3] Helen Dreiser.My Life with Dreiser.Cleveland and New York:The World Publishing Company,1951.
[4] Philip L,Gerber.Theodore Dreiser.New Haven:College and University Press,1964.
[5] Donald Pizer,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American Realism and Naturalis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6] 刘锦丹.西方经典爱情诗抒情诗[M].西苑出版社,2005.
[7] 林树明.多维视野中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8] 刘 崯.试论美国文学中的荒野意象[J].江苏教育学院学报,2009,(5):20.
[9] 蒋道超.德莱塞研究[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
[10] 常耀信.美国文学简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
[11] 张祝祥,杨德娟.美国自然主义小说[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
[12] 朱新福.美国文学上荒野描写的生态意义述略[J].外国语文,2009,(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