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语功能的视角看“很淑女”现象

2013-08-15 00:45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16期
关键词:空间性典型性淑女

张 力

从汉语功能的视角看“很淑女”现象

张 力

本文拟从功能语言学的角度来考察“很淑女”这一类结构中名词“淑女”的词性游移。笔者首先以“很淑女”为例,讨论了“副词+名词”结构中名词游移的制约因素,然后对名词词性游移的方向进行叙述,最后阐明了名词词性游移的渐变性。

功能;游移;方向;渐变性

张力/郑州大学文学院硕士(河南郑州 450001)。

根据调查发现: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起,很多作品中出现“很淑女”、“很绅士”等一些“很+名词”的结构。

这一结构有两个部分构成,前一部分是程度副词,常见的程度副词在朱德熙的《语法讲义》有“很、最、太、好、稍微、不大”等等;后一部分主要是一些名词。这样就可以组合出,“最本事”、“太书呆子”等等“副词+名词”的组合。例:

(1)愫细很淑女地啜饮高脚杯中的白酒。

(2)这种事你最内行,应付英国人你最本事。

笔者进一步研究发现,“很淑女”这一结构中,“很”是副词,“淑女”是名词。根据名词的语法特点,它是不能够被副词修饰的,如不能够说“早战争”、“不青年”等等。但是自五六十年代起,越来越多的作品和口语中出现这种“副词+名词”的现象,其原因正是名词的功能发生了游移。

在这样的结构中,名词的功能慢慢的游移成形容词甚至往动词方向发展,但并不是所有的名词在这一结构中都可以随意的被游移,它主要受到三个方面的因素制约:生命度、典型性、无指性。接下来,笔者将对这些因素分别展开论述。

一、“副词+名词”结构中名词的制约因素

(一)生命度对名词活用自由度的影响

生命度是从生物学的角度对名词性成分进行的分类,科姆里对语言学领域的生命度等级进行划分:说/听者>第三人称代词>指认专有名词>指认普通名词>其他有生名词>无生名词。名词的活用首先受到生命度的影响,生命度高的名词往往是名词这个类别里比较稳定的成员,从科姆里的语言生命度等级序列可以看出,生命度越高的名词越稳定是不容易被游移的,反之,生命度越低的名词越是容易游移被活用的。据此,我们可以发现能够进入“很淑女”这类结构的名词:霸气、威风、低级趣味、阴谋、威风、二流子、内行、西藏等等。

(二)典型性对名词活用自由度的影响

典型性是影响名词功能游移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名词内部的典型成员在功能上多表现出较强的稳定性,而非典型性成员则表现出一定的游移性。泰勒将典型特征依次归纳为离散的、有形的、占有三维空间的实体>非空间领域的实体>集体实体>抽象实体。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越是名词中的典型成员越不容易发生游移,相反越是偏离典型成员的边缘成员越容易游移被活用。我们根据典型性理论来考察 “副词+名词”结构里的名词,像威风、唯物主义、内行等等,多为抽象名词比起具体名词更容易游移更容易被活用。而“人”和“衣服”等居于核心地位的名词就不易进入“副词+名词”这一结构。

(三)无指性对名词活用自由度的影响

我们首先要对“无指性”这一概念进行了解,当一个名词的表现对象是话语中的某个实体,说话人不仅看重该词的内涵,更看重其外延的时候,这个名词就是有指成分。而无指成分一般表示一种性质或一种身份。不管名词生命度的高低,典型性的强弱,它们在活用作形容词或是动词的时候都是通过无指意义实现的。以下我们通过几组例子来验证:

(1)四婶也像别的村妇一样,很女人地挨男人的打然后委屈得哭一场。

(2)我现在开始弄瓷器,很时髦、很贵族的玩意儿,不过其中学问多多。

下面笔者分析这两个句子中“副词+名词”里的名词性成分:例(1)中的“很女人”,名词“女人”在《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2002年增补本)有两个义项:一个是女性成年人;另一个是妻子。在“很女人”这个结构中,“女人”表达的是女性特有的一种性格,用的不是这两个具体义项,而是它的内涵义,“女人”在这里充当无指成分。 例(2)中“很贵族”,“贵族”在《现代汉语词典》里的意思是,奴隶社会或封建社会以及现代君主国家里统治阶级的上层,享有特权。这里“贵族”的意思是贵族一样的生活习性,也是用它的内涵义。虽说这些“副词+名词”结构里的名词不是指具体的事物而是表示这一类事物的主要特征和性质,但是它们的这些特征和性质是从代表具体事物的这些意义引申而来的,这也就说明了从有指意义到无指意义是这些名词活用的先决条件。

二、“副词+名词”结构中名词游移的功能依据

在上一部分我们分析了“副词+名词”结构中名词的制约因素,概括起来说名词活用的优先顺序依次是:低生命度名词>高生命度名词;抽象名词>具体名词;无指名词>有指名词。下面我们就对名词功能的游移给予解释。

(一)名词词性游移的原因

我们知道名词的语法特征常常与空间特征有关,而动词的语法特征则往往与时间特征有关。根据这一观点和典型性特征里提到的越是典型性的事物它的空间性越强我们可以得知,抽象的名词远离典型性的名词它的空间性就相对变弱,而无指意义由于只具有内涵意义不具备外延意义,它所表示多是事物的一种性质或是特征,空间性就非常差甚至是不带有空间性。当名词具备很强的空间性的时候它的词性是非常稳定的,而当它的空间性减弱甚至是消失的时候它的词性就会发生游移。

(二)名词词性游移的方向

无论从历史来源还是从共时分布的角度来看,我们认为名词和动词是最基本的两个词类,它们位于对立的两端,其它词类都是从这两类词分化而来的。我们列举出夹杂在名词和动词之间的(按顺序排列)几类词语:名词、非谓形容词、形容词、不及物动词、及物动词。由于及物动词的时间性最强,因此它位于最右端。这几个词类的关系中,相邻两个词之间有较多的功能共性,而不相邻的两类词之间差异性就会比较明显。从语法的角度看,位于最左端的名词空间性最强,最右端的及物动词时间性最强,中间的几个词类处于过渡地带,也就是说从非谓形容词到不及物动词它们的空间性不断减弱而时间的特性则不断增强,因此名词的功能游移只可能朝着动词的方向。从表现形式上来看,表示空间特性的名词可以受名量词来修饰,表现出空间的可计数性;表现时间特性的动词可以带时体助词,表现出时间上的可延续性。除了活用之外,左端的名词不能带时体助词,右端的动词不能受名词修饰,而处于中间过渡位置的几个词类则受左右关系的影响。

我们从语法角度和表现形式的角度来考察“很淑女”这一类结构。上面已经分析过了能够进入“副词+名词”这一格式里的名词诸如“绅士”、“西藏”等等,它们的空间意义都在减弱,而相对的时间性质在不断地增强,这是从语法的角度看这一结构中的名词已经向动词、形容词方向游移。我们再来从表现形式的角度来看,名词可以受到名量词的修饰,动词可以带时体助词。我们可以说“一位绅士”、“一个西藏”,但是却不能说成是“很一位绅士”和“很一个西藏”,这说明这一格式里的“绅士”和“西藏”的名词性已经发生了游移,我们又可以从这些词可以受程度副词修饰以及名词词性游移方向可以知道这类名词已经被活用作形容词甚至是动词,具有时间特性的词语可以带时体助词,表明时间上的延续性,我们也可以从这样结构相关的例子中得到验证:

(1)当她们同男人一起在商业场上竞争时,她们不希望自己看上去太漂亮,显得太女性化。

(2)这个连长太“军阀”了!年纪不大,脾气可不小!

例句(1)中的“太女性化”中的“女性化”就带有很强的动词性,“女性”本是名词性成分,加上动词词缀“化”之后就具有动词的性质,它的空间性就变得很弱,时间性变得很强。例句(2)中“太‘军阀’”后面加上了时体助词“了”,它的时间性加强了,名词性减弱了,名词词性发生了游移。

三、名词词性游移的渐变性

任何词类的活用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要经历一个发展演变的过程,开始的时候是临时活用,慢慢成为常见活用,再进一步发展成为兼类,最后成为兼类词,这个过程显然是连续的而不是离散的,是全民共同努力的结果。

胡明扬先生在《“很激情”“很青春”》一文中指出,汉语不像英语那样可以通过改变词的形态来改变词性,汉语要改变词性需要把一个词用到某个词性的特定语境中,还需要在他的前面或者后面加上一定的成分,如“很淑女”这个结构就是形容词常见的结构,还需要在其前面加上程度副词“很”来修饰。邢福义先生在《“很淑女”之类说法语言文化背景思考》一文中也提出“词性裂变”的主张,同样认为名词词性的演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很淑女”这一类型结构刚开始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人说,是一种临时的活用,慢慢的被大家所接受。从汉语功能的视角来考察“很淑女”这类语法现象,探究名词词性游移的过程及原因,对于我们研究现代社会中新兴的语言现象,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1]张伯江,方梅.汉语功能语法研究[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

[2]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3]伯纳德·科姆里.语言共性和语言类型[M].沈家煊,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4]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年增补本

[5]于根元.副+名[J].语文建设,1991(1)

[6]邢福义.“很淑女”之类说法语言文化背景的思考[J].语言研究,1997(2)

[7]胡明扬.“很激情”“很青春” [J].语文纵横,1992(4)

[8]施春宏.名词的描述性语义特征与副名组合的可能性[J].中国语文,2001(3)

I206

A

1671-6531(2013)16-0023-02

责任编辑:贺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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