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芳,逯 阳
(大连外国语大学,辽宁 大连 116044)
华兹华斯(1770-1850)是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先驱,“湖畔派”诗人中创作成就最大的一位。在柯勒律治的帮助和影响下,他的诗歌创作走向成熟。1789年,华兹华斯与柯勒律治共同出版诗集《抒情歌谣集》,他为《抒情歌谣集》的再版所写的序言被认为是英国浪漫主义的“美学宣言”。华兹华斯的诗取代了18世纪矫揉造作的诗风,激进派诗人利·亨特称他为颂扬大自然的新型诗歌的开创者和领袖。《抒情歌谣集》宣告了浪漫主义新诗的诞生。
华兹华斯出生在一个律师家庭,年少时父母相继离世,他和他的兄弟由舅父照顾,他的妹妹由祖父母照顾,后来他被送到寄宿学校就读。父母的离开、兄妹的无法团聚,给华兹华斯的童年笼罩着一层无法言喻的苦楚和悲伤,也赋予了他敏感多情的性格特点。因此他常常沉浸在大自然中徜徉漫步,仿佛驻足田野乡间,便可肆意汲取大自然的美丽芬芳,从中获得慰藉和力量。他将大自然视为灵感的源泉,认为自然美景能给人力量和愉悦,具有心理治疗作用,使人的心灵得到净化和升华。
青年时期的华兹华斯两度赴法国旅行。当时正是法国大革命时期,年轻的诗人对革命深表同情和向往。回国之后,局势巨变,拿破仑的称帝、英法两国宣战使他的革命之梦破灭,诗人的政治态度渐趋保守,他陷入极大的失望和迷惘,因此他重新回到大自然的怀抱。1795年开始,他和妹妹多萝西以及诗人柯勒律治避居在英国北部山地的湖区,寄情于山水之间,希望从宁静平和的大自然中获得愉悦,忘却烦恼。华兹华斯在大自然漫步时曾看到水边长有几颗水仙花,花儿的千姿百态和摇曳生姿让诗人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中。“我孤独地漫游,像一朵云/在山丘和谷地上飘荡,/忽然间我看见一群金色的水仙花迎春开放,/……与这样快活的伴侣为伍,/诗人怎能不满心快乐,/我久久凝望,却想象不到/这奇景赋予我多少财宝”。诗人陶醉其间,内心充满幸福,仿佛世间的一切纷繁琐事随风飘去。诗人全身心地投入自然的怀抱,感受着自然的美好,在与大自然的长期对话中得到了许多启示,心灵得到了平静。
华兹华斯在《抒情歌谣集》中详细地阐述了他的浪漫主义文学主张。他认为“所有的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认为“诗是一切知识的开始和终结,它同人心一样不朽”,而诗人“则是人性的最坚强的保护者,是支持者和维护者。”他主张摆脱18世纪诗人所恪守的简洁、典雅、机智、明晰等创作原则,在形式上摒弃以蒲柏为代表的垄断了当时文坛的英雄双韵体,在内容上则主张“选择日常生活的事件和情节”。因为普通人的生活要比王公贵族的生活含有更多的诗意,田园生活要比宫廷生活、城市生活更富有自然美。《孤独的割麦女》便是一首很好的抒情诗。“你看!那高原上年轻的姑娘,/……在深邃的峡谷久久回荡,/……谁能告诉我她在唱什么?/……歌声好像永无尽头一样”。诗人用善解人意的体察和极其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劳动者。空旷宽阔的高原田野,高远清爽的明丽秋空,遍地金黄的风舞麦浪,悠扬吟唱的年轻姑娘……人与自然和谐地杂糅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清幽的美。诗人在孤独的漫游中看到了割麦女,听到了她美妙的歌声,瞬间被这样的美好吸引,内心展开无尽的联想。自然的灵魂进入了诗人的心中,与诗人的精神产生共鸣,实现了人与自然的有机统一。在诗人看来,割麦女就像脚下的大地一样质朴、沉实,像田野麦穗一样充实、坦荡。她用歌声来面对生活,用劳动来建立尊严,用胸怀来拥抱自然、拥抱生活。诗人对她的歌声的内容作出了种种猜测,带领着我们走入了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内心世界。
自然是人类的精神导师,它是人类获取幸福和愉悦的最好的途径。大自然的万物都赋有勃勃生机,融合于自然之中,人性中的真善美才能真正地被激发出来。在《麻雀窝》中,诗人这样写道:“这偶然瞥见的景象,看起来/像迷人的幻境,闪烁光彩”,给人以无限的想象、好奇,不断地去探望其中的奥秘。
华兹华斯的诗歌中一个重要命题就是他的儿童观。由于宗教思想的影响,诗人认为人在出生前就有灵魂存在,并在天国中享受圣恩的沐浴,即灵魂的“前存在”,这是一种至善至美的存在状态,是人类永恒的乐园。在人的一生中,孩童时期是处在这种最美好的状态的,他们最接近天国和神的光辉,身心纯净,不染世情,是人类理想的人格状态。但是随着孩童渐渐长大,他们经历了复杂社会的浸染,孩童身上的神性渐渐淡去,离上帝越来越远。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儿童是成人的父亲”。华兹华斯对传统的父子关系进行了革命性的调整,发出了向儿童学习的召唤,把拯救人类的希望寄于纯真的童心和美好的童年。《我们是七个》便是华兹华斯著名的一首儿童诗。在这首诗中,诗人与小女孩之间采取一问一答的形式展开对话,小女孩有兄弟姐妹七个,但有两个已经死去,埋在坟里,小女孩却认为他们仍然还活着,当诗人试图引导小女孩说你们一共五个,小女孩执拗地回答“我们七个不差”。孩子的纯真与质朴使其在对待死亡问题上与成人截然相反,“天真的孩子,呼吸的那样柔和!/只感到生命充沛在四肢,/对死亡,她知道什么?”诗人表面上让小女孩承认他们是五个,而实际上则表达了对小女孩这种观念的认同。儿童稚嫩的话语好像不着边际,其实却是成人无法理解的真理。成年人总是试图站在高处,用自己的标准和准则来要求并约束孩子,其结果就是使孩子一点一点地接受了世俗的观点,消除了孩子身上那宝贵的明辉,使他们沦为远离上帝和自然的成人。成人需要向孩子学习,学习孩子丰富的想象力和观察力,汲取孩子身上的神性光辉,才能真正地感悟生活和体味生命。这首诗饱含了华兹华斯对生与死的思考,渗透了浓厚的生命意识,表达了诗人对生命的尊重和对灵魂永存的美好向往。
华兹华斯所处的时代,西方的社会生产力和科学文明迅猛发展。然而城市文明在诗人看来却是“把人们的分辨能力弄得迟钝起来”,因为工业的发展和进步是以对自然的破坏和人性的扭曲为代价的,人类原本是大自然中的一部分,与大自然亲密无间,然而物质文明的发展使得人类脱离了自然,并试图凌驾于自然之上,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不复存在,人类无法找到心灵归依,精神世界变得混乱不堪。华兹华斯以诗歌的形式倡导世人重返自然,因为自然充满了人性,是人类的朋友、老师、乳母和慰藉者。大自然具有安慰人类灵魂的奇异功能,自然界中最平凡、最卑微之物都有灵魂,而且是同整个宇宙的大灵魂合为一体的。面对自然、置身自然,人的各种感情才能处于最单纯、最和谐的状态,人性重返大自然,才显得高贵、神圣、洁净。
华兹华斯热爱自然,吟咏自然。他以其赋有想象力的诗歌为世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他为读者指引了寻觅心灵慰藉的方向,那就是视自然为最纯净的思想的寄托,无论在何时何地,人类如果能够进行宁静的沉思,回忆曾经与自然的交融,便可获得自然的馈赠——心灵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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