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籍官簿到书画鉴藏目录*——严嵩父子籍没书画目录的文本演变

2013-08-15 00:51
图书馆学刊 2013年8期
关键词:品目法帖墨迹

韩 进

(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上海 200241)

明代江南地区是士人艺术收藏的中心,在鉴赏品味和实物收藏上都和当时的权贵之间有一种博弈关系。嘉靖四十四年(1565)严嵩家产判籍没,江西3处宅所财产由巡按御史林润等人汇总造册上交,是为严氏籍没册。①其中,书画一门由江右学宪何镗、清江令廖文光主理[1]。他们请文嘉来从事具体的鉴别和登录工作。文嘉(1501~1583),字休承,号文水。历任江西吉水、浙江乌程和和州(今属安徽)等地学官[2]。文徵明第二子,吴门画派的继承者,江南著名的士人鉴赏家。

目前见到与文嘉所编严氏籍官书画目相关的文本有5种,包括3种简明目录和两种解题鉴藏目录。

1 简明目录3种

严氏籍官簿送部查核,是严氏一案的重要档案文书。这些档案文字的内容以转述、誊录或刊印的方式流播民间。万历元年刻梓的《留青日札》中就有相关记述[3]。清雍正五年(1727),周石林得到严氏籍没册一编,说是个残刊本,目次有错乱。周石林重新予以誊录,编次成帙,拟名“天水冰山录”,取“太阳一出冰山颓”句意。周石林抄本在乾隆年间藏于吴翌凤处,后来借给鲍廷博刊入《知不足斋丛书》第十四集,广为人知。②

《天水冰山录》的编法是以类相从,先金银珠玉奇玩之器,后钱钞、古籍、书画、石刻,末为当变银的房屋田产、家私器用、书籍等。类下系籍没品名称、数量,每类计总数量。末列分委查理官员职名。

琴砚、书画是文人书斋清玩的重要品类。明人把严氏籍没册子中登录的这些物品摘录下来,独自成编,是为《分宜清玩籍》。《分宜清玩籍》见于《千顷堂书目》卷十五著录。清开四库,征天下书时,有浙江汪启淑家藏本《分宜清玩籍》一种。③民国十五年(1926),南昌陈芥庐收藏《分宜清玩籍》一册,寄给黄宾虹,分期刊录于当时的美术类专业期刊《鼎脔》上(第44期至50期)。《鼎脔》本《分宜清玩籍》分琴、古今名砚、书、石刻法帖、古今墨迹、古今名画6大类。与《天水冰山录》相比对可以知道,《分宜清玩籍》只选取了琴砚、书籍、书画类下一部分。琴止29张,砚止16方,书籍类标题下有括注云“常书不录”。④

文嘉的加入,增加了严氏籍官簿中书画一类的鉴赏公信力,受到艺术鉴赏家的重视,被摘录于专门的艺术学书籍中。这其中时间最早的是汪砢玉的《珊瑚网》。到清代,《珊瑚网》中的“严氏书画品目”又收入《佩文斋书画谱》和《古今图书集成》两种类书,新拟名为“严氏书画记”,但一些条目讹脱。⑤

《天水冰山录》和《分宜清玩籍》二本中的书画石刻部分,以及《珊瑚网》“严氏书画品目”在分类、作品次序和具体条目文字上都存在差异。

1.1 关于分类

《天水冰山录》登录严氏弆藏书画分石刻法帖墨迹和古今名画手卷册页二类。每类下先明御制作品,后按装帧形式分列。石刻法帖墨迹类先轴,后册页,却没有手卷。册页是先丛帖,后单刻。

类下大致以时代为序,但多有窜乱。这些窜乱的条目见于《珊瑚网》“严氏书画品目”、《分宜清玩籍》者,则或属别类,或位次不同,当是《天水冰山录》文字失次所致。举石刻法帖墨迹类下前10件作品如下:

英宗御制石刻一册 《东书堂帖》七套六十册

思陵《禊帖》一轴 钟繇《季直》《戎路表》二轴

王羲之《此事》等帖五轴 赵孟頫《经》等帖二十二轴

俞紫芝墨迹一轴 褚河南《倪宽赞》帖一轴

韦庄《借乐章帖》一轴 钟绍京帖一轴

上引首列御制石刻,后轴类之下依时间先后列魏钟繇、晋王羲之,后有唐褚遂良、韦庄、钟绍京等书家书作。御制石刻后羼入藩府《东书堂帖》册,于例不合。查《分宜清玩籍》,《东书堂帖》与同属藩府编刻的另一件丛帖《宝贤堂帖》放在一起,应该是正确的顺序。《宝贤堂帖》在《天水冰山录》中位于后面册类丛帖中。晋唐书家之间,又羼入元赵孟頫、明俞和(紫芝)二人书作。“赵孟頫《经》等帖”在《分宜清玩籍》中作“元赵子昂诸《经》”,排在元人段天祐之后。“俞紫芝墨迹一轴”,在《分宜清玩籍》中列于明人之间,而在《珊瑚网》“分宜严氏书品挂轴目”中则列于唐“张长史草书”和宋朱熹“晦翁墨妙”之间,大概是以此人为宋代诗人俞紫芝,而非明书法家俞和号紫芝者。⑥

“古今名画手卷册页”这个类名本身有问题,“古今名画”后加“手卷册页”,缺了一个“轴”。类下所列作品则是先轴、后卷、末册。每类下亦先御制,后以时代为次。值得注意的是,此一类中杂入很多书法石刻、墨迹作品,如“赵孟頫墨迹诗字六轴”。

《分宜清玩籍》中书画类分为石刻法帖、古今墨迹、古今名画3类。石刻法帖和古今墨迹二类轴、卷、册杂列,大致上依朝代先后为序,但也有错乱。其中,石刻法帖类《淳化帖》、《东书堂帖》、《停云馆帖》等6部历代丛帖置于晋唐单刻之间,顺序失次。

古今名画类下则与《天水冰山录》以形制分序相同,先大轴、次手卷、末册页。类下依时代顺序,每朝代下先列有名字者作品,次无名氏画作,又次局画、异域画,以至于绣、刻丝等种类。和《天水冰山录》不同的是,明御制作品并不置首,而是按时代列元人之后。

《珊瑚网》录严氏籍没书画目是书画分列,下以形制分挂轴目、手卷目、册页目,可用“严氏书画品目”来总括。

《珊瑚网》“严氏书品目”下汪砢玉按语中有“其石刻法帖共三百五十八……画品亦甚侈,乃墨迹法帖仅此,足征严氏之好尚矣”之语,细审语意,石刻法帖与墨迹法帖当为两个类别,《珊瑚网》所录仅为墨迹一类。这与《分宜清玩籍》中石刻法帖、古今墨迹的分类是相吻合的。经过比对,《分宜清玩籍》所录石刻法帖、书法墨迹二类,以及《珊瑚网》“严氏书品目”都不出《天水冰山录》的范围。但是,《分宜清玩籍》古今墨迹类登录的43个条目中,只有“晋唐宋墨迹”、“盛唐墨迹”、“六一居士真迹”等9条在《天水冰山录》属于石刻法帖墨迹类,其余均被归入古今名画手卷册页类。《珊瑚网》“严氏书品目”中的全部书作在《天水冰山录》中也都归于古今名画手卷册页一类。这些作品中的“虞世南墨迹”、“宣和御书”等32件都归于《分宜清玩籍》古今墨迹类。上文提到的《天水冰山录》古今名画手卷册页类下杂入多种书法石刻、墨迹作品,从这里也可以得到印证。《天水冰山录》古今名画手卷册页类中的《定武兰亭》、《常清净经》、古篆《千文》、《东林寺》诗刻、百福字、福寿康宁字等实则均为书法作品,在《分宜清玩籍》中它们均归入石刻法帖一类,在《珊瑚网》中也都属“书品目”。可以推测,严氏籍官书画目当有石刻、书法墨迹、名画3个大类,与《珊瑚网》和《分宜清玩籍》相符合,《天水冰山录》并3类为两类,一为石刻法帖墨迹,一为古今名画手卷册页,但原石刻和书法墨迹类下的书作并未全部随之并入石刻法帖墨迹类,而是有很大一部分羼入古今名画手卷册页类。

复杂的是,分类上的参差在《珊瑚网》“严氏书画品目”和《分宜清玩籍》中也有存在。如《杏坛图》、《宣圣十哲像》、《天台石桥图》⑦在《天水冰山录》中属古今名画手卷册页类,在《珊瑚网》中归入分宜严氏画品挂轴目,二本都归在画类,而在《分宜清玩籍》中,这3件作品则属石刻法帖一类。沈周《昌黎记》和钟鼎临本二种在《天水冰山录》中归古今名画手卷册页,在《分宜清玩籍》中亦入古今名画类,但在《珊瑚网》中则属“书品目”。

1.2 关于次序

《天水冰山录》、《珊瑚网》“严氏书画品目”和《分宜清玩籍》著录书画作品的顺序标准已在上文关于分类的介绍中有所叙述。令人费解的是,每类之下,画家之间的顺序,一画家名下不同画作的顺序,都互有参差。以画轴类唐代为例。

《天水冰山录》唐画轴类录吴道子、李思训、李昭道、阎立本、王维、黄筌、江都王绪、周昉、东丹王、戴嵩、关仝、荆浩、支仲元共13位画家,加唐无名氏。《珊瑚网》“严氏书画品目”所录画家与之相同,顺序也基本一致,差别是周昉、江都王绪、戴嵩、东丹王、荆浩、关仝、黄筌7人之间的先后。《分宜清玩籍》与前两种差别比较大,收录画家较前两种多羼入董源、徐熙二人。这二人为五代宋画家,《天水冰山录》和《珊瑚网》“严氏书画品目”都置于宋人之间。顺序上更见歧异,依次为江都王绪、东丹王、吴道子、李昭道、李思训、阎立本、王维、戴嵩、周昉、支仲元、荆浩、关仝、董源、黄筌、徐熙、加无名氏。江都王绪、东丹王置首,李昭道置其父李思训前都是显见的错误。

画家之间的次序,可以通过其生卒先后大致作出判断。但是,一画家名下不同作品的次序差异则无从判断合理与否。李昭道名下3件画作《圆光小景》、《九成宫避暑图》、《金碧山水》,在三本中分别排列为 abc,cab,bca。

唐画轴之外,其余类目也都存在着这种次序上大大小小的差异。三本之间互有歧异,难辨正讹。

1.3 具体条目文字的差异

1.3.1 可判断的传录滋讹

《分宜清玩籍》“晦翁《和敬夫》等帖”,《天水冰山录》此条误“夫”为“天”。《天水冰山录》“李师训《海天落照图》一卷”,“师”为“思”字之误。《分宜清玩籍》同此误。

1.3.2 表达方式的差异

一是书画家有的书名,有的书字号,三本著录或有不同。如“苏轼”或作“苏东坡”,“黄庭坚”或作“黄山谷”。二是条目分合的不同。《天水冰山录》“杜柽居《陶学士图》一轴”、“《调琴》并《玩月图》二轴”,《珊瑚网》作“《陶学士》并《玩月图》”、“《调琴图》”。三是文字次序。《天水冰山录》“《十八学士》并《七贤图》五轴”,《珊瑚网》作“《七贤》并《十八学士》五轴”。

1.3.3 难定正误者

《分宜清玩籍》“俞紫芝墨迹二卷”,《天水冰山录》作“俞紫芝墨迹一轴”,《珊瑚网》中归其入“挂轴目”,不书数量。《天水冰山录》“《雪溪图》”,《分宜清玩籍》作“《雪渔图》”。

三本中种种异文的出现,其可能的原因有二:首先是严氏籍官书画数量众多,文嘉鉴定、清点、编录中或有初定、修改的过程,产生了不同的文本。文嘉为官方所聘,编录严氏书画籍没品,要在3个月的有限时间里,鉴别、类编、誊录3千多种历代书画,来作为严氏一案的证据文件,很难做到分类尽善、登录尽美。后书画一目又与其他籍没品目相合,汇总编次为籍官总目上报,也有再次调整的可能。流播到坊间的《天水冰山录》、《珊瑚网》、《分宜清玩籍》,各自所据的底本也许正有初编、修订之别。《天山冰山录》石刻法帖墨迹类末计数云:“以上墨刻法帖共三百五十八轴册。”古今名画手卷册页类中轴、卷、册都有,类下计数却云:“以上古今名画手卷册页共计三千二百零一轴。”不但文义不通,也与所录不合。其次是严氏籍没书画目录在辗转传抄的过程中,文本出现了种种改动和讹误。周石林的友人作《〈天水冰山录〉序》称其据以誊录的严氏籍没册:“虽刊本,然已残缺失次,特重录成帙。”⑧《珊瑚网》概述收录前人收藏目录时,常有节省、改动文字的情况,也是其体例所限。《鼎脔》本《分宜清玩籍》时间则晚至民国,迭经写印。严氏籍没册的善本尚待发现。

2 提要目录

文嘉登记籍没书画时,自己留了一份带回苏州。3年后,文嘉在这个简目的基础上,重为择选,分类编次,加注笺记,是为《严氏书画记》。

文嘉《严氏书画记》见于同时期张应文《清秘藏》著录。张应文,字茂实,号彝斋,收藏古旧书籍、骨董鼎彝和书画文玩。他早年和文徵明信札往来,和文嘉是好友,曾同游石湖[4]。张应文一女适文嘉之孙文从简。⑨张应文的儿子张丑在《清河书画舫》一书中全文收录《严氏书画记》,末注“真迹”小字。这是《清河书画舫》的一种体例,尾标“真迹”者大都录自墨迹稿本或来源可靠的传抄本。联系到文、张二家的世谊,这部经张应文著录、张丑誊录全文的《严氏书画记》当是可靠的。

《严氏书画记》首有文嘉序言。严氏籍官簿为简明目录,简单分类、排序,录名称、数目即止。其中许多重要书画家的作品甚至都没有著录明确的名称。如“王羲之《此事》等帖五轴”、“颜鲁公书《诰》等帖(四轴)”。两位书史上极为重要的书家作品居然这样模糊交代,除时间仓促外,未知是否还有政治原因。这样的遗憾在后来的这部解题目录中得到弥补。

《严氏书画记》先法书,后名画,各以时代为次。录法书136件,名画456件。每作品著录书画家名、作品名、数量。多件作品有解题笺记,述某作品为某家本、历代递藏经过、前人评鉴,及其风格特点、真伪优劣。

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本《天水冰山录》后附《钤山堂书画记》一种。“钤山堂”为严嵩书斋,有《钤山堂集》。鲍廷博在乾隆二十八年(1763)曾和吴长元一起参与刊刻《清河书画舫》,熟悉书中收录《严氏书画记》的情况。他于《钤山堂书画记》正文条目之下,以“别本”云云的方式录《严氏书画记》相关异文。遗憾的是,鲍廷博没有交代其所据底本,也没有说明“别本”为何,引起后来学者的疑惑和揣测。

《严氏书画记》和《钤山堂书画记》均署名“文嘉”,有文字相同的文嘉自撰序言,叙编目始末。经过比对,二本体例相同,著录书画作品大体一致。同一作品下所作解题、笺记的行文亦多相同,可以判断其底本是出于一手。

《严氏书画记》文末有小字注一行云:“记增十三卷。”比对《严氏书画记》和《钤山堂书画记》中作品名目和下标件数的差别,前者正较后者多出13件。两数字相吻合,可推断《严氏书画记》是在《钤山堂书画记》的基础上改编而成。⑩

文嘉增订解题目录的方式是,删掉了王羲之《眠食帖》、元无名氏白描《过海罗汉图》等8种作品,新收了王羲之《月半帖》、颜真卿《送裴将军诗》、赵孟頫《烟江叠嶂图》、戴进《江山清趣图》等24种作品。这些增加的作品中,《烟江叠嶂图》、《金明池图》、《渔父图》等均见录于《天水冰山录》。

同名书画下所标数目亦有增减,《钤山堂书画记》“刘松年《九老图》一”,《严氏书画记》数量作“二”。书画名称亦有调整,元人“《杨妃出游图》”作“《杨妃出浴图》”。这种异文或因字形、字音相近而混淆,与流传滋讹不无关系。

最大的差别主要集中在魏晋唐法书部分。魏晋唐代法书是中国书法历史上最可珍贵的文献。作为初稿本的《钤山堂书画记》中收录魏、晋、六朝法书8件以及唐代前7件法书或删去或更订解题文字。其中,解题的修订有以下3种情形:

①修改鉴定结论。钟繇《戎路兼行》原置全目首位,解题“顾砚山本”云云,后更订为“唐摹本,妙”,置于第二位。褚遂良《倪宽赞》原解题云:“惟诸跋语皆真迹。”隐晦地说这件书作并非真迹。后更订为:“真笔上上。”

②改变表达方式。林藻《深慰帖》原解题云:“吴文定公家本。”后更订为:“匏庵先生家物。”说的都是礼部尚书吴宽。

③材质、收藏家等著录项的更改。颜真卿《朱巨川诰》初稿说“真本乃陆氏旧物,黄绢缜密”、“笔觉差弱”,修订稿云“黄纸上所书,略无毫发动,名迹也。曾刻入《停云馆帖》”。《停云馆帖》是文家刻帖,语气褒贬的改动或与此有关,但材质由绢变纸,未知是否偶然笔误或流传滋讹。查《停云馆帖》所收此诰,钤“陆友之印”,和《钤山堂书画记》中“陆氏旧物”之语相合[5]。陈继儒称陆友此本后入藏其家,是绢本[6]。

钟繇《荐季直表》初稿本云:“华中甫本。”后更订为详叙吴中张氏、沈周、王世贞的递藏经过。联系到众所周知的王氏父子兄弟和严嵩之间的恩怨,这里点出王世贞的名字,耐人寻味。华中甫名夏,无锡大收藏家,文氏父子曾为其钩摹《真赏斋帖》。《真赏斋帖》首帖即为《荐季直表》,钤“三吴张氏”印,有李应祯、吴宽跋,跋文说是沈周藏本真迹,与文嘉著录一一相合。那么,华夏和沈周所藏当为同一本。文嘉从对自己朋友收藏家的著录修改为时间更早的收藏家,联系到一些江南士人曾主动或被动地进献艺术珍品给严氏以及严氏的遭籍没,其中或许也有为友者避嫌的意思。

王羲之《此事帖》也是把原来自己友人陆深的收藏信息更订为历史人物金章宗和较早的震泽王氏。其中的顾虑大概与《荐季直表》相类。

文嘉关于严氏书画的提要目录中关于递藏经过的叙述,除了宋宣和、金章宗等鉴藏史上著名的收藏者之外,着墨的重点落在这些书画作品入严府之前的江南藏家。这种纪录的行为似乎可以理解为对严氏当年从江南搜罗书画珍品的一种有意无意的“报复”,是江南鉴藏圈和权贵博弈的一个生动注脚。

注 释:

①《天水冰山录》(《知不足斋丛书》第十四集)前引“圣旨”云:“将严嵩并伊男逆犯严世蕃所有袁州、南昌等府、分宜等县地方房屋田地、金银珍宝、财货家私责行守巡该道亲诣,尽数查出,一面开造各项的确细数送部查核。”

②《知不足斋丛书》本《天水冰山录》及其附录《钤山堂书画记》后经岭南芸林仙馆等重印,后又部分或全部收入《胜朝遗事》、《丛书集成初编》、《中国内乱外祸历史丛书》、《笔记小说大观》、《美术丛书》等丛书。

③《浙江采集遗书总录》(清刻本)庚集艺玩类著录“《分宜清玩籍》一册(写本)”,解题说此书为文嘉所类编,云:“右书乃明相严嵩籍没时所录官簿,皆琴砚书画各色,文嘉为类次,题以今名者。”《浙江省第四次汪启淑家呈送书目》著录“《分宜清玩籍》(一卷,缺名),一本”,见吴慰祖《四库采进书目》,商务印书馆,1960年。另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子部谱录类存目,商务印书馆,1933年。

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著录书名作“分宜清玩谱”,云“古琴而至五十余张”,与今本不合,未知是否另有一本。

⑤《珊瑚网》“书品挂轴目”中的“福寿康宁字”、“百福字”、“书品册页目”中的“《拙政园》十二篇”在《古今图书集成》本中均脱。

⑥《分宜清玩籍》(《鼎脔》本)“古今墨迹”类下著录“俞紫芝墨迹二卷”,数量、形制与《天水冰山录》、《珊瑚网》“严氏书画品目”著录有异。

⑦《天台石桥图》,《分宜清玩籍》作“石桥天台图”;“桥”,《珊瑚网》“分宜严氏画品挂轴目”作“梁”。

⑧《天水冰山录》“序”,《知不足斋丛书》本,署款:“雍正六年戊申春正月南邨迂叟严言。”

⑨文从简题跋《米庵图》称张应文为外舅,见浙江省图书馆藏《米庵图》。

⑩文嘉解题目录淡化形制的概念,目中不录形制,和前面3种简目不同。这里所谓“记增十三卷”中的“卷”字,只是一个笼统的指称,并不是说增加的书画其形制均为“卷”。如黄公望《天池石壁图》即为轴装,与《天水冰山录》、《珊瑚网》、《分宜清玩籍》著录亦吻合。

[1]汪砢玉.珊瑚网[M].《适园丛书》本.“画据”卷二十三.

[2]刘凤.刘子威集[M].《丛书集成》三编本.卷四十“文休承先生八十寿序”//文含.文氏族谱续集[M].《曲石丛书》本.卷一.

[3]田艺蘅.留青日札[M].《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本.卷三十五“严嵩”条.

[4] 文嘉.题先天换骨新谱.自张应文.先天换骨新谱.明刻《张氏藏书》本.

[5] 文徵明辑;文彭,文嘉摹勒;章简甫刻字.停云馆帖.美国哈佛燕京学社藏清拓本.卷四.

[6]陈继儒,妮古录.《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影印明万历《宝颜堂秘笈》本.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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