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玉满[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杭州 310036]
“杨家的三姑娘患霍乱死了。”
我那时也很觉得不快,想象她的悲惨的死相,但同时却又似乎很是安静,仿佛心里有一块大石头已经放下了。
收集2013年1月—2015年1月100例实施腰麻或腰硬联合麻醉的椎管内麻醉方式骨科手术患者有关资料,其中有68例男性患者,32例女性患者,患者年龄在39~76岁,平均年龄(55.1±1.4)岁。将糖尿病,严重心肺功能障碍,尿路感染、前列腺等泌尿系统疾病,精神系统疾病及急诊手术者排除。患者手术主要是病程在7~10 d的下肢韧带断裂、膝内外侧韧带修补术,以及病程在1~2个月的肱骨骨折、尺桡骨骨折。
相比于鲁迅先生面对“死”的痛心疾首、慷慨激昂,他的胞弟却显出异常的平淡冷静。如《初恋》的结尾:“仿佛心里有一块大石头已经放下了”,意蕴都在“放下”二字之中;再如《死法》中的一句:“以死为生活之最末后的一部分,犹之乎恋爱是中间的一部分。”③——意指死乃是生命之自然而然的阶段;还如《关于三月十八日的死者》中的一副挽联:“死了倒也罢了,若不想到二位有老母倚闾,亲朋盼信。活着又怎么着,无非多经几番的枪声惊耳,弹雨淋头。”④在周作人的文字世界里,死亡总是以这般自然坦荡的气质出现,好似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足以为之纠缠困扰。粗粗一读,作者似乎已经达到了“对大江明月,不问前身”的超然境界,让凡人们仰望感叹,无法企及。
萨特在他对加缪小说《局外人》的出色评论中,曾经提出过著名的“白色风格”:明晰、简洁、平实、不动声色,这些字眼似乎都适用于《初恋》一文,然而用“白色”概括周作人先生的文字风格,却有几分不贴合——或许我们还需墨笔一点,得到另外一个词汇:黑白风格——周作人的简洁是水墨画式的简洁,他的平实是黑白相册式的平实。相对于“白色”的冷峻、如实、直指要害来说,水墨画有舒缓的回转意味,黑白相册有被时间冲淡过的远意,而这明晰简洁与回转的相遇,冲淡过的华丽痕迹与平实的交融,让《初恋》始终散发着寻常鼻息难以捕捉的迷人暗香,同时又暗示着作者某种隐隐的孤高:纵我香妙绝世,不为人苟得之,而你若想得,必要在细细地参读中窥视天机。
周作人散文的简明是无可争议的:他用了11个字交代了初恋的死讯,用46个字表达了自己对这死讯的感受——其中18个字用于悲伤,28个字分给悲伤之余的安静——绝无多说一句话浪费一个字的意愿,但就在区区57字的文本长度中,读者却能“走”出三个小“转角”,体会三层“偶遇”的意味。笔者此处将“偶遇”着重强调,是因为这几乎是形容阅读心情的最准确的一个词——“死亡”的信息突如其来,作者在之前没有做任何语言上的暗示,结构上的伏笔,气氛上的烘托,只一个“阮升告假回去”,顺口就说道:“杨家的三姑娘患霍乱死了。”这恰似生活本身中的“偶遇”模式:你踱步在路上,绝没料到下一秒会在街口碰上一场悲剧,你震惊着,但又不便多说,无计久留,于是你带着残留的忧郁继续前行。接着,周作人淡然的反映又给读者带来另外两次“偶遇”:第一次我们讶异于少年异常平静的“不快”;第二次我们惊艳于作者对人物心理细腻的观照能力:面对三姑娘的死讯,情窦初开的少年竟意外地有一种“放下”的安静——乍看上去的铁石心肠,难道不是一语道出了人们心灵中最柔软敏感的部分?——此之谓,简明中舒缓的回转。
整个结尾中,周作人先生使用的感情色彩最强烈的一个词是:“不快”;辞藻最“华丽”的一个词是:“悲惨”,称得上是无一字不浅易,无一句不平淡,完全达到了“老妪能解”的要求。文本从从容容、娓娓道来的气质,令它获得一种“话家常”的氛围,问题是,其实质并非“话家常”,而是远远超越家常范畴的死亡话题。聪明如沈从文的作家知道,写一具尸体,倒不如写“一滩血”来得动人,但在笔者看来,周作人先生是连“一滩血”也不愿意写的,因他所追求的并不是“一滩血”带来的紧绷张力,而是将“死亡”的戏剧性尽量磨平的淡然优雅。一如一张旧黑白照片给予人们的审美体验:它被时间冲淡了所有的色彩,只老实地呈现事件的轮廓相貌,但不妨碍观者有心,慢慢地去揣测当时的艳丽风华。——此之谓,平实中冲淡的华丽。
周作人先生对“简明、冲淡”的推崇是众所周知的,他对此也做出了不懈的尝试并且取得了成功,而此份平淡的风格,究竟为何深深吸引着这位大作家?——美国著名评论家苏珊·桑塔格在她的批评文集《反对阐释》中有一段话:“(艺术品)具有一种复杂、深奥、紧凑——不用说还有‘美’——的风格……常常令人感到不真诚:它是艺术家侵扰其素材的证据,而他们本该听凭这些素材自己以一种纯粹的状态传达出来。”①——艺术家应该让素材自己“纯粹”地表达自己,而不是用过分炫耀技巧的复杂风格去“侵扰”它们,周作人先生也肯定是看到素材本身的重要性,继而尊重不加雕饰的如实生活,说到底,他期望达到的是纯粹的本真。
如何判断你家的宠物狗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麦克里维和他的研究小组准备了一种圆筒状的容器,里面盛好狗食。接受测验的狗要吃容器里的食物,就必须用一只爪子按住容器,使之静止不动。每只狗接受100次这样的测验,然后研究人员根据这100次内这只狗使用左爪和右爪的偏好,判断这只狗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对玉米秸秆淀粉-聚乙烯醇薄膜抗拉强度和伸长率用加权法进行综合评分,两组指标各占50分,总分为100分。
有个雨衣销售的例子很能说明问题。有家雨具企业老总一次春节回农村老家,偶尔听到乡亲们抱怨:现在市面上尽是些城里人合用的前长后短式的雨衣,要是有我们需要的前短后长式的雨衣就好了。老总追问原因,乡亲们解释说,农民不是要弯腰种地吗,前短后长式的雨衣不仅能有效遮风挡雨,还能麻利干活。那位老总茅塞顿开,喜出望外赶回厂里,立即试产了一批前短后长式雨衣,投放农村市场后果然畅销。
周作人这种选材取向或许一方面是由于在“五四”的时代背景下,众多文人志士都在高呼“民主”“科学”这些泛主义化的口号,这种风潮几乎席卷了当时的文学界,而周作人先生一向强调文学的纯净性,所以主要体现在他对琐碎题材的关注和对“文以载道”趋势的反驳;另一方面是他也想要追求其文学遗世而独立的“贵族”气质。——正如他在《十字街头的塔》中流露的态度一样,别人都走向大街,他却在十字街头造了个塔住进去,不为外世所浸染,独自在风风雅雅中怡然自得。他这样的坚持的确为文学界带来一股清流,并且将那些细小的物件,微妙的主题都写得趣味盎然,别致到位,可谓把“琐碎”的美挖掘到极致。然而在这选材的与众不同背后还透着另外一种信息:周作人居高自傲的性情——他可是“塔上”的人!街上那些庸庸碌碌的人流,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愿意走出去与他们打交道罢了。他在《贵族的与平民的》文中也写道:“我相信真正的文学发达的时代必须多少含有贵族的精神。”②在他看来,贵族精神对文学而言是必要的,某些优于平民的文学品位是必要的——而他自己恐怕就是“文学贵族”中的一员,自认拥有超越一般庸众的生活品味与艺术眼光,以至于他能发现一般人所不能发现的美和乐趣(事实也的确如此)。虽这淡淡的傲世情结本身无可指责,而且对周作人先生的散文质量与成就影响也微乎其微,但是它毕竟是美玉之微瑕,给本可自然无比的文章添了一丝丝矫情。
(ⅰ)如果c*(t)≠0,即则与上面情况2)相同.但当Κ≥0时,一般解(17)右边还要添加一项Φ1(z);当Κ<0时,当且仅当c(t),a(t)+ib(t),G(τ),g(τ)间要满足-2Κ-1个实条件时才有解,且有唯一解.
露水的世
1922年9月1号的《晨报副镌》刊登了周作人先生的《夏夜梦》系列之第八篇《初恋》,上述引文为文章的收尾部分。初恋,作为超越时空限制的全民“乡愁”,在文本中,以非常周作人式的风貌呈现出来,而这最后的一段话正是全篇的画龙点睛之笔,作家的风格与功力都在此显露无遗——如果说尚有读者不解周作人如何凭借其散文在现代文学史中树起一座高峰,请在这结尾里找答案。
虽然是露水的世
死亡的主题是周作人散文中绕不开的一部分内容,如《死之默想》《死法》《关于三月十八日的死者》等等——与其他吃茶、野菜、乌篷船相比,它不免显得宏大又深刻。虽如上一部分所说,作者把死亡也“琐碎化”处理了,但始终它自身携带的分量感,让读者不得不特别对它凝视沉思。
读过周作人散文集的人不难察觉,他对“小题材”有明显的偏爱,诸如吃茶、牙刷、野菜、乌篷船等等主题曾经甚至多次出现在他的散文中,而即使是“大事件”,作者也有将其“琐碎化”的倾向。本文节选的段落中就有一个“琐碎化”处理的好例证——关于“初恋的死亡”的被言说。其实,在不违背散文真实的前提下,这个信息的释放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方式,但是作者抛弃了第一人称的表述方法,而是通过第三者之口说出,并且这第三者是个于内容结构都没必要的“多余”的人物,“阮升告假回去,顺便到我家里”,这些照常理看来没有意义的细节,成功地将一个“大事件”“琐碎化”了。周作人对显得重大的题材几乎是刻意回避的,大家需注意到,作家的生活里是绝不缺乏戏剧与传奇的,不管是他本身丰富跌宕的私人生活,还是他身处的动荡的大时代,随处可见史诗的雏形,但是他却执着于写吃茶、野菜与乌篷船。
然而,请注意,《初恋》篇大概创作于1922年,时年周作人先生三十七岁,而这初恋故事发生在他十四岁年间,二十多载的时光之后,他还在心中挂记这场几个月的暗恋,将它提笔转换为文。从这小小的细节,我们可能隐约窥见:周作人先生其实并不尽然是潇洒脱俗的——或许真正冷眼看透生死的,反而是他表面并不“潇洒”的兄长鲁迅——周作人在“不介怀”的态度下,却还存着对人生人事脉脉温情式的牵挂,从他在平淡中展现出对事物的专注兴趣,也可以感受到其从本质上对生活的热情与喜爱。若说鲁迅是透彻的,知堂则是暧昧的,两者只有异同,而无优劣,鲁迅固然是有非凡慧眼,知堂也成功地找到了微妙的第三点——我执与无念之间的第三点。正如小林一茶那首悼念亡女的俳句,周作人先生翻译如下:
虽然如此
“我”知道,“我”明白——人世不过如露水般脆弱短暂,死亡随时可能到来,“我”已经如实接受并做好准备面对——但是,虽然是如此,虽然是如此——这正是周作人写作《初恋》所显示的境界:在我执与无念之间的第三点,虽然他早已或者从来不为初恋的死亡纠缠羁绊,但是当他回首看去,目光却仍含着温情与挂念,而这样境界的文学,是最宽慰人心的。
综上对《初恋》篇短小的结尾三方面的分析:其简洁冲淡的风格、细碎微小的选材、淡然关怀的境界——可知它们是三位一体,一以贯之的,它们显示着周作人先生无论在文学主张还是在人生观念上的追求:清雅。本真纯净之“清”、远离俗世之“雅”,保证了周作人本人及其作品在文学史中的牢固地位。然而,这样一个风风雅雅的大作家,却落得个晚景凄凉狼狈、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甚至一度让他想到“安乐死”,令笔者不禁喟叹世事弄人:纵是天赐清流,也难保一日流入沟渠。
① [美]苏珊·桑塔格:《反对阐释》,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4年版,第16页。
②③④ 周作人:《周作人集》,花城出版社2003年版,第47页,第158页,第15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