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尧
(湖北理工学院艺术学院,湖北黄石435003)
弗朗茨·李斯特(1811—1886)是匈牙利杰出的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和音乐教育家,他是19世纪浪漫主义音乐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之一。在他的音乐创作中,十九首钢琴曲《匈牙利狂想曲》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作品以其自由奔放、挥洒自如的气质,充分地展示出了钢琴的音乐表现力,同时也为狂想曲这种体裁树立了杰出的音乐典范。
李斯特的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都是以匈牙利吉普赛民族的民歌和民间舞曲为基础,进行艺术加工和发展而成的,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作品向世人充分地展示了匈牙利民族音乐的魅力,也凝聚了李斯特内心深深的民族情感,寄寓了他对民族解放运动必胜的信心。本文将从音乐素材、调式音阶、结构形式、音乐内容等方面,对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的民族性进行探索和研究。
李斯特童年生活在匈牙利农村,在这期间,他广泛接触到了匈牙利丰富多彩的民歌和民间舞曲。1821—1823年,李斯特全家迁居到维也纳,这里的街头巷尾,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民间音乐形式:日耳曼和斯拉夫音乐、匈牙利民歌和舞曲、吉普赛人充满活力的歌舞和小提琴演奏……这些丰富多彩的民间音乐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成年之后,李斯特搜集、整理了大量的匈牙利民族器乐舞曲、吉普赛风格的民歌以及当时的城市流行歌曲,这些民间音乐曲调为李斯特日后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音乐素材,李斯特于1839—1847年间将其改编为《二十一首匈牙利主题和狂想曲》。1846—1885年间,李斯特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次进行改编,成为现在的《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1]。这些作品都是以匈牙利人和匈牙利吉普赛人的民歌和民间舞曲为基础进行艺术加工而成的,有些民间音乐曲调被直接引用到钢琴作品中成为音乐主题,有的民间音乐曲调运用不同的变奏手法进行了装饰、扩充和紧缩,它们都具有鲜明的民族色彩,充满浓郁的民族气息。
例如,第六首《匈牙利狂想曲》,作品由4个部分组成,每个部分的音乐主题都是选自当时流行的匈牙利民间曲集,都是对这些民间曲调进行艺术加工而成的。
其中第一部分是一个具有“威尔本科什”风格的进行曲,2/4拍。其音乐主题来源于《二十一首匈牙利主题和狂想曲》中的第五首《柯罗皮兹基之歌》。“威尔本科什”是匈牙利军队的一种舞曲形式,也称为《募兵舞曲》,是在招募士兵时,由军曹带领12名骠骑兵在吉普赛乐队的伴奏下所做的表演,是用来宣传鼓动大家参军的。在这里,乐句结尾的重音和节奏中,后半拍的重音是音乐中最具特色的地方,它配合舞蹈中的顿足动作,表现出男性的刚劲健美,如谱例1所示。
谱例1
第二部分是一个标有急板的舞曲,2/4拍。其音乐主题来源于匈牙利歌曲集《日光照射出来了》,曲中带休止的切分节奏的运用,使音乐更加轻巧灵活,生动地描绘出了匈牙利人民活跃的舞蹈场面,如谱例2所示。
谱例2
第三部分是具有吉普赛风格的慢板乐段,2/4拍。其音乐主题来源于当时的城市流行歌曲《黄色的金龟子》,柔和伤感的音乐曲调,配合以自由即兴的音乐形式,犹如流浪四方的吉普赛艺人对故乡的回忆和思念。李斯特在这里加入了许多的倚音和装饰性的经过句,使音乐更加耐人寻味。
第四部分是一个热烈欢快的“弗里斯卡”舞曲,4/4拍。其音乐主题是来源于《二十一首匈牙利主题和狂想曲》中的第十一首,音乐愉快活泼,表现出吉普赛民族热情奔放的性格。乐曲运用各种变奏手法对音乐主题进行了7次变奏,每一次变奏都将音乐气氛不断地推进,愈演愈烈,生动地描绘出在民族节日中人们绚烂欢腾的舞蹈场面。
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音阶体系,而不同的音阶体系在调式、调性、和声、色调、音色上会有所不同,从而对音乐产生极大的影响。李斯特生活的年代正处于欧洲浪漫主义时期,欧洲大小调音阶体系在李斯特的创作中被大量运用,而在创作《匈牙利狂想曲》时,李斯特选择运用了匈牙利民族特有的音阶体系,将它与大小调音阶体系结合在一起,从而创作出具有匈牙利民族特色的各种音调、特性音程和音响,使《匈牙利狂想曲》在和声色彩上更具民族风格。
匈牙利音阶的特征是包含2个增二度音程,它在自然大调的音阶基础上,出现了降Ⅲ级、升Ⅳ级、降Ⅵ级(如谱例3所示),进而出现了一系列的特性音程:增二度、增四度、增六度、减六度、增七度等,这一系列的特性音程决定了匈牙利音阶体系的独特音响特征,尤其是Ⅲ级和IV级之间以及Ⅵ级和Ⅶ级之间形成的这2个增二度音程,是其音响体系中最具显著特征的特性音程。这些音程在占据主导地位的欧洲音乐和声中十分罕见,这也是匈牙利民族音乐在欧洲音乐中独树一帜的重要原因之一[2]。
谱例3
在《匈牙利狂想曲》的创作中,李斯特对匈牙利音阶进行了创造性的应用,将匈牙利音阶与大小调相结合进行了大胆的尝试。例如,在第三首《匈牙利狂想曲》中,他使用匈牙利音阶为乐曲的开场,音阶中的特性音程使音乐从一开始就具有吉普赛风格的音响特点,使听众立刻强烈地感受到浓郁的匈牙利民族风情。
恰尔达什是匈牙利的一种民间舞蹈,其音乐由2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拉苏”(Lassan),意为缓慢,是男子的圆圈舞,舞蹈音乐富于歌唱性;第二部分“弗里斯卡”(Friska),意为新鲜,是双人舞的音乐,其速度迅急,情绪热烈,由多个段落组成。两部分这种慢速与快速并置的结构形式就是恰尔达什结构。对于这种结构形式,李斯特这样叙述:“吉普赛音乐大师寻求一种音乐形式,它适合表现狂喜,并赋予其悲哀以最为冷峻的表现。这两种感情的涌动表现在开始时严肃,继而变得活泼的舞曲之中……他们在这里可以自由地、无拘无束地将一切抑制在其内心的眼泪宣泄出来,并将整个华丽的或哀伤的世界展示给我们。”[3]通过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李斯特对这种结构形式非常了解,对于这种结构形式所隐含的民族情感更是有着深刻地体验,因此,在《匈牙利狂想曲》中,李斯特运用这种匈牙利民间舞蹈的结构形式来表达其内心的民族情感。
在李斯特的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中,除了第三首、第五首、第十四首、第十五首没有运用这一结构形式,其余的都运用了恰尔达什结构形式或是结合了恰尔达什结构的自由曲式结构。如,第二首《匈牙利狂想曲》,就是典型的恰尔达什结构,在作品的第9小节处标有“Lassan”,即“拉苏”;第118小节处标有“Friska”,即“弗里斯卡”,明确地体现了恰尔达什的结构特征。结合了匈牙利恰尔达什结构的自由曲式结构不属于任何一种曲式结构类型,但也并不是杂乱无章或毫无道理的,它借鉴了其他曲式的结构原则,如,重复原则、变化性再现原则、对比原则、回旋性原则等等,这种自由的曲式形式与匈牙利民族音乐中即兴性、炫技性的特点不谋而合,更适合作者用来表达幻想性、即兴性和民族性的创作乐思。
任何一个音乐作品都表现一定的音乐内容,《匈牙利狂想曲》作为民族音乐的典范之作,在音乐内容上烙上了匈牙利的印记。十九首作品都生动地描绘出了匈牙利吉普赛人丰富多彩的民俗生活场景和节庆时欢歌热舞的场面,刻画出了匈牙利吉普赛人坚韧不屈、乐观热情的性格,同时也表达了他们对自由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
例如,第二首《匈牙利狂想曲》,作品运用了恰尔达什的结构形式,由2个既对立又统一的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庄重、忧郁而伤感;第二部分迅疾、热烈而欢腾,具有浓郁的民族色彩。乐曲由一个8小节的引子拉开帷幕,它速度缓慢、节奏自由、沉着有力的中低声区和弦,配合以装饰音的运用,赋予简单的主题以幻想性的风格,又像是模仿匈牙利民族弦乐器的拨奏,使音乐充满了民族色彩和生活气息,把听众带到遥远而丰富多彩的匈牙利民间生活之中,如谱例4所示。
谱例4
接着进入乐曲的第一部分,这一部分由2个音乐主题构成,第一个音乐主题在节奏迟缓、庄严的旋律中蕴含着内在的激情,唱出了压迫下的人民悲痛的往事和坚定的信念,表现了匈牙利人民对民族不幸的哀痛和控诉,也表现了匈牙利人不屈不挠的坚毅的民族性格,如谱例5所示。
谱例5
第二个音乐主题是一个具有随想性的舞蹈风格音乐,轻快的倚音使旋律轻捷而具有跳跃性,低声部的持续音伴奏模仿着匈牙利民族弦乐器的演奏特点,表现出匈牙利吉普赛人热情爽朗的性格,描绘出他们载歌载舞的场面,如谱例6所示。
谱例6
乐曲的第二部分是一个变奏曲式结构的舞蹈性乐段,描绘出节日中人们欢庆起舞的场面。音乐主题欢快、活泼、华丽、轻巧。在一次次的变奏中,音乐时而模仿匈牙利民间乐器扬琴快速敲击的音响效果;时而运用匈牙利民间舞曲中特有的“反强弱”的节奏表现手法;时而加入切分音、跳音和倚音,使音乐情绪不断高涨,舞蹈气氛愈加热烈。随着音乐速度的加快、力度的增强,李斯特那独特的交响乐般的音响以排山倒海之势,使音乐进入了表现热烈狂欢的群舞场面,音乐最后在振奋人心的沸腾气氛中结束,而匈牙利民族豪放、乐观、热情的性格在这里也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总而言之,李斯特是最早把匈牙利民族音乐提高到世界水平的民族音乐家,作为一个匈牙利人,民族的历史和英雄人物、民间音乐的音调和节奏,都在他的音乐创作中得以生动地反映和运用,他不愧为匈牙利伟大的“民族艺术家”。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凝结着李斯特对匈牙利民族音乐的感情,体现了他热爱祖国的情怀,也集中体现了民族音乐的魅力,是西方钢琴音乐史上的瑰宝。
[1]于润阳.西方音乐通史[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1.
[2]童师柳,张艳艳.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的音阶及调式研究[J].音乐创作,2012(1):149-151.
[3]弗朗茨·李斯特.李斯特音乐文选[M].俞人豪,译.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