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内容的重生

JON GERTNER

你花0.99美元在iTunes买了一首歌，一个月后听腻了，它便被遗忘在手机中。如果能转卖给别人，不是很好？很遗憾，纽约联邦法官对此的回答是：No。这是不允许的。

约翰·奥森曼彻（John Ossenmacher）和拉里·鲁道夫（Larry Rudolph）并非哲学家，不过他们一手创立的ReDigi绝对制造了不少深奥的问题。他们认为数字产品应与实体产品一样，可交换、可转售。也就是说，购买电子产品——如数字音乐、电子书、电影视频、软件、App应用等——的顾客也可以随意转售他们购买的产品。一百年前，美国最高法院一判例建立了“首次销售原则”（first sale doctrine），即销售方将产品卖给消费者后，就丧失了产品的所有权。奥森曼彻问道，产品是实物还是数字形式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为何不能二次销售使用过的数字产品？

问题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对于律师、内容生产商、制片厂和唱片公司而言，产品的形式就是关键，国会唱片公司（Capitol Records）在联邦法院上诉，指控ReDigi公司侵犯版权。他们的忧虑可以理解。如果消费者可以用更低的价格买二手的数字产品，新产品（及相连的版税）会面临什么境况呢？如果内容产品的所有者先拷贝了数字原作的副本，再拿出去销售呢？当今的数字市场是将产品“许可”给购买者使用，并非转移所有权，而当ReDigi这样的公司威胁着要颠覆这个数字市场时，订立新规或许在所难免了。

去年二月，美国一家法院裁决，ReDigi进行二手iTunes音乐文件交易的行为合法。但如本文开头所述，近日，一名纽约联邦法官裁定这种行为违反了美国的著作权相关法律。事实上，二手数字市场的出现不可避免，且很可能是件好事。ReDigi的构想来自奥森曼彻的女儿几年前提出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把她的数字音乐库捐给慈善团体这么难？在司法上，对二手数字市场的担忧不在道德问题方面，而在数字产品的销售方式上。从逻辑和法律角度来看，未授权的数字产品——如从CD中转录或从BT下载的一首歌——不符合再次销售的条件。从一开始，ReDigi公司的技术架构师鲁道夫就把重点放在检测技术的研究上，只有经检测是合法购买的数字内容才能进行二次销售。一旦符合条件的歌曲或电子书成功卖出，该数字内容不会先由ReDigi复制再删除，而是直接从你的文件夹中“移出”，就像银行在电子交易中转移货币一样。ReDigi公司希望，不久之后，用户的所有数字产品将存储在云中，这样购买者和销售者就免去了移动电子书或数字歌曲的麻烦。他们只需转移所有权，一如房屋所有权的转移。

这是相对简单的一方面。真正的挑战在于说服内容生产商和经销商，ReDigi的二手数字市场不会严重破坏新数字产品的销售。在奥森曼彻看来，情况会正好相反：他认为，二手市场会驱动一手销售市场。他解释说，电子游戏玩家会在GameStop这类电子游戏销售网站上卖掉他们玩过的游戏，然后把卖出的钱用来买全新的电子游戏。而新车市场也依赖于以旧换新的服务。奥森曼彻相信，销售二手书和歌曲的收入有一部分将用于购买新的数字产品。也有研究表明，这不无道理。据卡耐基梅隆大学（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经济学家拉哈尔·泰朗（Rahul Telang）称，二手市场的形成会稍微减少新产品的销售，但也会提升新产品的价格——亚马逊涉足二手书市场证明了这一点。但泰朗提到，关键之处在于，消费者能得益于二手市场，而产品的总体需求也会增加。

“在美国，电子游戏、电子书和电影下载的市场规模在400亿-450亿美元。如果加上软件，这个数字还将攀升，”奥森曼彻说。“那些下载下来的数字产品现在只是存储在电脑上，被人遗忘。”如果能够充分释放个人数字内容库的剩余价值，他认为这必将获利颇丰。这里的“获利”是针对所有人而言的。现在，只要二手产品成功卖出，ReDigi会将销售数额的10%-20%返还给艺术家和制作者，以弥补新数字内容销售额的下降。如果产品再次卖出，他们就能继续得到转售费用。这个颠覆性的想法背后存在着风险：一是没有人强迫ReDigi公司要返还这个转售费用，二是也没有人能确保它以后会继续这样做。但另一方面，这一策略给公司招来不少盟友，且这一商业模式还很有可能成为行业标准——使内容创造者得到的甜头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永久的。

要实现其愿景还有个前提，就是ReDigi公司得在数字内容转售市场中保持老大哥的地位。不过这个地位能否长久，就很难说了。ReDigi公司现有大量专利都因技术问题而悬而未决，亚马逊和苹果公司亦是如此，后两者最近都对销售二手数字产品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ernia，Berkeley）的法学教授杰森·舒尔茨（Jason Schultz）认为，ReDigi案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在法律和商业领域，还将掀起对数字商务性质和限制的更大争议。尽管如此，他相信，人们希望在允许所有者转售数字产品和确保数字产品不被非法复制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总有一天，转售二手数字产品会像过去销售二手实体产品一样，只不过你无需开着车去到跳蚤市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