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最宝贵的

2013-04-29 00:44安谅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3年7期
关键词:巴楚干果朱先生

安谅

朱大珪先生拥有一个其乐融融的汉维联姻的家庭。

三月的一个下午,在喀什的职工住宅小区门口,我又见到了正迎候我的朱大珪先生。他个子稍矮,谢顶,眼镜片后的那一双眼睛,依然亮而有神。

进入室内,他夫人巴哈古丽微笑欢迎。她着一身维吾尔族衣裙,挺直的高鼻梁,明亮的大眼睛,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维吾尔族大妈的模样。以至于我脱口就叫了一声:“大妈”。后来一想,不妥,也许叫“嫂夫人”更为合适?

客厅正面墙上,一幅大尺寸的全家福令人关注。朱先生夫妇俩的介绍,每一个语句里都充满着爱与幸福,我在心里解读时,也感受到这种爱与幸福,像微笑一样,在每一个人的脸膛上盛开;也像空气一般,在这洁净的屋子里飘漾。

在照片上,我发现了这三代人有两代是汉维通婚。第三代,也就是朱先生的孙辈,最大的还只十六七岁。

交谈中,我获知朱夫人的父母亲是道地的维吾尔族人,出生大户人家。从河北赴疆的朱夫人的父亲,则是汉族人,他与朱夫人的母亲相识相爱,但遭到了母亲家人的极力反对和阻挠。母亲勇敢而又有主见,他们私奔了。当然,更拥着炽热的爱恋,家里人也开始了追寻。从库车,到阿克苏,他们险些被家人堵截。直到,他们又一头栽进了喀什巴楚,那个拥有数百万亩原始胡杨林的天地,家人才不再出现。这一路,大约一千二百多公里了,他们的爱情才找到了一个容身之处。

这一段婚姻真的是可歌可泣的!

相比之下,朱先生是幸运的。当中学毕业的朱先生,血气方刚地在1955年的夏日,一头奔向新疆广袤的大地时,新中国已经诞生多年,新疆也已和平解放。上世纪60年代初,他参加“社教”,由喀什派往巴楚工作,有幸结识了朱夫人,他们情投意合,欲结为连理。朱夫人的母亲,就像当年自己私奔一样的坚决,对女儿的婚事也予以了毫不犹豫的支持。

问及他们婚后在习惯上有什么差异,朱先生干净利落地回答:“没有!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家不进猪肉。”朱夫人补充了一句:“我们家随我。”客厅的茶几上,摞放着大大小小的杯碟,摆满了核桃、葡萄干、巴旦姆等各类干果,这佐证了朱夫人的补充,那还是当地民族的最为常见的一种风俗习惯了。热情劝吃干果,也是维吾尔族待客的礼节。朱夫人也几次让我们吃点干果,也是这番风俗和情意。这对恩爱夫妻,新婚伊始也遭遇过厄运。朱先生酷爱写作,有段时间喜欢上了杂文,也发表了不少。但在“文革”期间,他被作为“三家村”分子,横遭迫害。朱夫人还清晰地记得,新婚才22天,朱先生就被“提溜”走了,关押、审查、批斗持续了半年之久。后来又移送郊外劳动改造。那时,朱夫人已怀有身孕,但仍腆着大肚子,长途跋涉去探望朱先生,给朱先生送去了春雨般的关怀。那段时间,朱夫人也是忧心忡忡,但她对朱先生不离不弃,因为她心里有爱。

“40多年了,”朱先生说,“我们夫妻从未红过脸。”在朱先生书房的床头上,还挂着一张碧蓝的大海为背景的新婚照,是几年前朱夫人提出去拍的,这弥补了他们结婚时没有结婚照的缺憾。照片上的两位老人,相依而坐,脸庞依然生动,目光也晶亮清澈,那一句“爱你万世纪”的题词,让画面倍添了浓浓爱意。好一对幸福的人儿!

朱先生告诉我,他今年75岁了,人必有一死,这个年龄总得想想自己的后事了。但他十分犯愁,就是一旦妻子也辞世了,他们如何合葬。因为他们夫妻很特殊,他是汉族人,而妻子是维吾尔族人。在喀什,这样的合葬不符合民俗。妻子信奉伊斯兰教,不会随他在汉墓合葬,而他要与妻子合葬在麻扎(坟墓),就必须皈依伊斯兰教,从现在开始,每天得做乃玛孜(礼拜),念古兰经,而他又确无这一信仰。倘若让他们夫妻俩分葬各处,他们也死不瞑目,他们是患难夫妻,当年他因文字被贬为“三家村”分子,维吾尔族妻子对他不离不弃,倍加呵护。结婚40多年来,他们从未红过一次脸。

那天,朱老先生从北京出差返回,在乌鲁木齐停留,经商的大儿子宴请父亲,还叫了几位朋友作陪,他又提到了这件堵心的事了。没想到,儿子的几位维吾尔族朋友说,您老一点也不用担心,喀什那里民俗过重,不便安排,您和妻子百年后,我们在乌鲁木齐给您们妥善安置!他闻言,顿时心头一亮,随之,老眼泪花迷蒙。这样一个老大难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无论贫富贵贱,人生都可以如歌如画,关键在于有没有爱。告别时,我听见朱夫人说了一句:“我们家充满爱。”

那份真爱,那么醇香,那么悠长,感人至深……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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