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与“英雄”

俞天颖

回国，需要极大的勇气。听说穆沙拉夫的新动向，塔利班高层立即发出暗杀威胁，而穆沙拉夫自己，尚有三个官司缠身，他能获准回国，全靠交纳一笔数目不详的保释金，外加随时接受传唤的保证。3月29日，他第一次出庭作证便遭遇皮鞋袭击，这个画面被媒体拍到，在电视上反复播放，颇有幸灾乐祸之嫌。

然而，巴基斯坦的国内局势，却给穆沙拉夫无限遐想。执政五年，人民党政府虽然平安着陆，可是成绩单并不理想：国家能源短缺（用电高峰时一天停电18小时），治安混乱，反恐无力，官员贪腐成风，工作能力低下，漠视民众疾苦。政治观察家说，在南亚国家，老百姓“一旦觉得现任政府不好，会格外想念前面的那个”。

为了“唤起人们的想念”，穆沙拉夫不断在Tweet更新照片，他的Facebook常年保持82.5万人关注。在他执掌巴基斯坦的年代，国家建立起良好的投资环境，经济增长迅猛，中产阶级数量大增……他有理由坚信：功劳不能一笔勾销。3月24日穆沙拉夫登陆卡拉奇，大约2000名支持者赶到机场欢迎。

政府更迭之际，遭逢这样的“乱世”，想来逐鹿的英雄，远非穆沙拉夫一个。巴基斯坦昔日首席科学家、亲口承认对外出售核技术的卡迪尔·汗，就是其中之一，他组建政党，宣布参加国会选举，为了突出自己“核弹之父”的头衔，他的竞选标志是一枚导弹的造型。

而板球运动员出身的伊姆兰·汗，也在摩拳擦掌。此人为国家队效力21年，率队拿过世界杯冠军，是百姓心中的国家英雄。1996年，伊姆兰·汗创建“争取公平运动”，从板球明星走向政治明星。虽然毫无政治建树（政治对手嘲讽说，他只给巴基斯坦人带来过板球世界冠军，出资兴建了一家肿瘤医院，外加俊朗的脸蛋），却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和穆沙拉夫一样，伊姆兰·汗看准国家正在困境中挣扎，在这个当口，谁更善于把握机会、争取群众，谁的获胜机率就更大。他抓住人们渴望变化的心理，及时喊出动人口号，要在政坛上掀起“风暴”，“把旧秩序打一个稀巴烂”。他抨击现任政府和美国沆瀣一气，听任美军无人机以反恐为由打击巴基斯坦村落；他高调展示自己的民族立场，即使到美国演讲也坚持使用乌尔都语；他和电信运营商积极合作，扩大自己在社交网络的影响（他的Facebook有70万人关注，YouTube的更新视频经常吸引上万人观看）。

伊姆兰·汗还祭出“群众运动”的法宝。他组织十余万人的群众集会，鼓号喧天，气氛热烈，不但吸引了大量的支持者，就连路人受到强烈气氛的感染，也不由自主加入进来。政治观察家说，很多人把他视为带领巴基斯坦走出困境的“拯救者”，支持者被热烈的集会现场感动，“反而不会关注他的政治主张是不是经得起推敲”。

身处“乱世”的草根阶层，可能是最不善于运用理智、认真“推敲”的选民。他们往往喜欢把问题一股脑归咎到现任政府身上。只要能够结束无能的现任，便隐隐觉得充满希望。所以，一个与众不同的清新形象，一份动听的执政承诺，再加上周密的竞选计划，就是创造历史的最佳资本。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波及菲律宾，该国经济发展受到重挫。埃斯特拉达抓住机会，以“平民”形象竞选总统。他出身贫民窟，靠个人奋斗成为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擅长扮演劫富济贫的绿林英雄。在不满情绪高涨、贫困率高达34%的菲律宾社会（贫困人口超过2000万，且主要集中在农村），这样的履历，加上优先发展农村经济的承诺，极能打动草根阶层的内心。1998年5月，埃斯特拉达以史无前例的高得票率当选，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民总统”2001年会因为涉嫌侵吞国家财产被软禁，并在2007年被判终身监禁。

早在埃斯特拉达竞选总统的时候，媒体已经曝光他喜好赌博，爱讲粗话，追逐女色，生活腐化，只是身处“乱世”的群众，经常不愿意看得太远，他们急切地希望诞生一个“英雄”，让社会早脱困境，而没时间顾及是不是真的找对了人选。就像今天的巴基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