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德里

2013-04-29 00:44杨蔚
中国对外贸易 2013年8期
关键词:德里印度人咖喱

杨蔚

我是对印度有着深度情结的人。从十多年前练习瑜伽开始,我就有了对其发源地一探究竟的想法。我最喜爱的肚皮舞老师亦是从印度所得真传,再加上宝莱坞擅长的三五分钟就开始热热闹闹地又唱又跳的娱乐大片更是挑拨着我的激动神经。受当地朋友邀请后,在出发20个小时前终于拿到签证时,我的欢心雀跃战胜了所有关于印度的负面报道带来的担忧。

尽管我的签证因为只要工作单位在媒体就必须按记者签证申请而费尽周折,尽管所乘的航班忘记把我的行李运到德里而是落在了香港,尽管午夜过后第一次拥抱德里时迎来的是无处可逃的炎热,我仍大声的宣布:“印度,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机场外,一群的士师傅把写着我们旅店地址的纸条传了个遍,最后终于有个人站出来说,“上车吧”,我松了口气,一头钻进了他那破破烂烂的的士。旅店离机场并不远,但也开了半个小时。我兴奋的看着灯光闪耀的德里夜晚,大街上时不时的几条大狗窜出来。车内,的士司机用流利的印度式英文和我们聊天。一辆崭新的老式轿车经过时,他按了按喇叭,里面的司机用印度语回应,然后两辆车都开始加速,不一会儿我们就落后了。师傅笑着指着那车的背影说,“那是我们的士里最好的车Ambassador,下次我一定会超过他。”(Hindustan

Amabssador是世界最古老的汽车之一,2006年度过它50岁生日。目前该车年产量已经降到了1.5万辆。Ambassador很受印度出租车司机的欢迎,前排有后备长椅,可以坐下4个人)。

终于找到Mayas Nest旅店,女老板Asha一直在等着我们。印度人都很快活健谈。她说着同样流利而飞快的印度式英语,满脸笑意。他们的热情影响了我,心中所有的担心疲惫陌生感一扫而光,我安安稳稳的在我梦想的国度进入了梦乡。

我们的行程主要在首都。中国人的印象中,印度首都应该叫新德里,而并非德里,但是对于当地人来说并没有这个区别,只是叫德里(Delhi)。整个城市有点像上海浦东新区和老城区的意思。印度门(India Gate)是传说中的划分新旧德里的分界线,但我也并没有看到两边有多大的不同。从印度门到议会大厦到总统府,一路由国王大道连接,两边是尼赫鲁广场和国家博物馆,情侣们坐在草地上亲热地聊天,开阔的视野,很有大都市的范儿。总统府是以前的英国总督府,尖尖的塔顶传承了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应衬着干净的蓝天浮云。若不是这满大街跑着的tuk-tuk三轮的士车,我都心生犹如在欧洲的错觉。在印度的中国人很少,即便是在这天安门级别的景点,也没有看到除我之外的中国游客。

和Asha聊起中印之间的交往时,她说印度人很不了解中国,很多人也根本没有机会去中国。在德里国际机场,我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自称“中国通”的当地小伙,可他对中国的认识也仍然停留在50年代。要让昔日各自灿烂的大唐和天竺了解现在的对方,还有一段曲折的西游之路要走。我暗下心愿,这次我要开始认识真实的德里。

治安没有想象的那样差

说到印度,中国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安全。但是在我们7天的行程中,没有遇到或者看到任何治安问题,小偷小摸都没有。尽管有很多不规范和不习惯之处,需要很多口头沟通,但是人身安全至少那几天里没有受到威胁。走在大街上穿着鲜亮的单身年轻女子也比比皆是,虽然整体来说男性还是更多。晚上路上的行人确是很少,但是方便的tuk-tuk能随时把人带到任何目的地。晚上大街小巷的寺庙是最热闹的家庭场所,洗手脱鞋安检过后,一家人都会在寺庙或叩神祈福,或参加仪式集会,或乘凉休息,其乐融融。

穷人很多,乞儿成治安隐患。我下这个结论的理由是因为在德里看到太多的乞儿,这点让我不禁想起《贫民区的百万富翁》里的情节。几乎每个大的十字路口,只要一遇红灯,总会有眼神空洞的小孩围上来,不停的触摸着你的脚和自己的额头,以示乞讨。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一群一群的像似小孩父母的成人带着一帮营养不良的孩子在乞讨。可怜之心油然而生。同行的朋友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钱,让他们知道乞讨不是一条能谋生的路,这样才能制止乞讨。我不敢看小孩的眼睛,只是盯着别处。终于熬到绿灯亮,车开走时,他们也悻悻地自动让道。虽然乞儿是治安的隐患,但是他们只向坐车的人行乞,并不妨碍行走的路人,没有收获时,也并没有过激行为。

德里的脏乱是名副其实的。下雨后的积水上漂浮着垃圾,走两步就能在闷热的雨季闻到露天垃圾场的臭味,比早期中国人恶劣得多的随地吐痰的习惯。著名的月光市场(Chandni Chowk)上卖的散装食物,都能买一送一:买一袋吃的,送一袋苍蝇。没有路线和方向图的公交车车站背后是和中国街道如出一辙的“牛皮癣”顽症。印度政府似乎对此并没有良好的对策。

咖喱之都难寻咖喱踪影

很多中国人对印度的印象就是咖喱。可是这个全世界最喜欢吃咖喱的地方,却除了它的首都国际机场外,没有任何一个商场能找到名字叫Curry的东西。在当地人眼中,咖喱的意思只是很多种调料的混合体。我向当地姑娘Preeti问,哪个商店能买到咖喱,她笑着说,你买不到的。我惊讶的说,那你们每天吃的是什么?她耐烦的给我解释说,他们做饭时,会先加水加盐加上一种叫Toor dal的原料,煮上一个小时,再加上各种食材,再根据各人口味添加各式各样的调料,煮上5分钟出锅,便成了典型的咖喱。

在超市里,调料的地位甚至超过零食,无穷多的品牌和选择,各种能叫上名叫不上名字的植物粉末,及其多变的排列组合体占据着一排排货架,既掩饰了天热食物易变质而带来的坏口味,也满足着印度人浓郁的味蕾。

当地人的口味很辛辣,吃一口下去都恨不得喷出火来,连他们最常吃的素菜——烤菠萝都是辣味的。最受欢迎的食材是土豆、西红柿、豆角、洋葱,还有当地的一种类似豌豆的豆子。肉类主要为鸡、羊和鱼,沿海城市海鲜也很普遍。猪肉不太多,牛肉基本没见到,在印度,牛是神牛,当地人是不会吃的。但是2012年,印度是亚洲最大的牛肉出口国。

但不管什么食物,经过印度人煮了之后,都变成了统一的咖喱味。为了驱散这个有明显标志的气味,当地人创造了独特的清新口腔配方——孜然加冰糖。混在一起饭后嚼嚼,很特殊的口感,但是真的有口香糖的效果。

融入日常生活的宗教信仰

要再例举中国人想到印度的关键词,“宗教”一定名列其中。究其渊源可以追溯到在中国影响深远的佛教,其创始人释迦摩尼便是古印度的一王子。的确,宗教是印度人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且派别繁多。印度最著名的景点往往都是各类宗教建筑,更有造型细致的寺庙散落在大街小巷,恨不得走上几步都能看到一个。印度的节假日很多,几乎都和宗教相关,因为各派宗教神仙庆祝的节日有所不同,所以干脆都放假好了。

多教派的宗教融入印度人的日常生活中,给了他们包容、力量、目标及尊重。每家每户都会有一个神龛,供奉着自己的信仰。每辆车上,甚至每辆tuk-tuk上都摆放着一个神像或者贴个神灵的名字,以佑平安。在大街上总能看到不经意墙面处有一神龛,一圈黄色的小花挂在他们信奉的神像上。我们驻足多看了几眼,就有热情的当地人上前来问,“想了解他的故事吗?”然后给我们上一堂生动的宗教历史课。印度人天生擅长的歌舞,亦是源自于宗教仪式。

印度宗教中,动物的地位很高,备受老百姓喜爱两个神都是动物脸相,一个是大象神伽内什(Ganesha),另一个是猴神哈奴曼(Hanuman)。由此,印度的动物被视为如同人类般平等,如鸟儿般自由的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据说印度有一半人都是素食主义者,这或多或少和他们对动物的平等感有关系。

在最繁华的Connaught Place逛街时,每个有点阴凉的柱子下都有一条硕大的狗趴着,安安静静的连绵不绝,颇为壮观。每个公园和景点里,都有好多花栗鼠在树下翻来翻去的找食物吃,一点也不怕人。从Saket地铁站出来时,站台上一只猴子悠闲地坐在楼梯上,看着人来人往,没有人打扰他的兴致,也没有人围观拍照。在DLF Place逛时,突然觉得后面有东西戳我的包,我顿时警觉地跳起来回头一看,结果发现一只山羊正晃悠着脑袋看着我,然后再晃晃悠悠的过了马路,所有的车速都慢了下来。

从机场到市区的路上,时不时看到几头无主的神牛结伴而行,我问当地朋友“它们的主人呢?”他回答说,“它们没有主人。”我很好奇的问,“那它们睡哪,吃什么?”他很惊讶的看着我说,“你会问鸟儿睡哪,吃什么吗?”

热爱生活,全民都是艺术家

据印度商务部统计,2012年,印度从中国进口额达539亿美元,占印度进口总额的11%。中国为印度第一大进口来源地,主要进口的中国商品为机电产品、机械设备、有机化学品、文物制品和肥料。在印度的普通商场里,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的商品不像在欧美国家那样普遍。日常生活用品、食物、玩具、衣服都是正宗的印度制造(Made in India),游客不愁买不到当地纪念品。印度和中国一样,拥有丰富的劳动力,这类劳动密集型产品制造业是解决印度就业的重要渠道。

当地货币卢比(Rupee)对人民币的比值大概为10:1,所有的标价去掉一个零之后都相对较低了。揣着200块人民币,你可以在首都中心区的星级酒店住上一晚,或者去优雅的商业街餐厅里和朋友狠狠吃顿大餐,或者在超市买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满满两袋子。要知道他们普通人的工资每个月差不多也就1000-2000元人民币。

但是不管环境多脏收入多低,有一个亮点无法忽视——丰富鲜艳的色彩。印度人特有的闲情逸致激发着他们对设计和颜色的追求,你可以说他们似乎工作不如中国人勤劳,但是他们比中国人更会热爱和享受生活。这是我最爱印度的地方。

要庆祝两个星期最隆重的排灯节(Diwali)期间,每家每户都会在门口地上画上精致复杂的各式各样的图腾,不厌其烦地画,上午画一个,下午擦了再画一个。没有摹本,都是随性创造,男女老少都会画,全民都是艺术家。春天里的酒红节(Holi)是印度专有的色彩狂欢节,不论相识与否,都能向对方脸上身上车上泼洒各色颜料,宛如道道水墨彩虹。

德里的地铁不像北京那样叫1号线、2号线,而是以颜色命名,黄色线、蓝色线、紫罗兰线,一个简单的地铁图都能画得五彩缤纷。路上呼啸的卡车无论多么旧多么脏,都被五颜六色涂抹着,正如栖居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人人都有一颗爱打扮的心。

服饰是印度最亮眼之处,着一席粉红衣服的可能是60多岁的大妈,也可能是20来岁的小伙。工艺及穿戴复杂的纱丽,精致的刺绣和滚边,不分贫富贵贱的各式金灿灿的首饰,连满大街最流行的人字拖都妖娆得直逼人眼。

酒店里的一服务员小伙,每天吃饭时,都坚持教我们一句当地的印地语(Hindi)。他带着印度DNA的快活和热情,让我觉得学习这门奇怪的外语是多么的有趣。当我学会双手合十,点头说“Namastē”(你好)时,却到了我该对印度说“Alavidā”(再见)的时候。再有机会时,我会问他怎么说“不说再见”。德里,不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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