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小说的诗性化语言

2013-04-29 00:44张珺萍
青年文学家 2013年9期
关键词:暗示性意象语言

摘 要:汪曾祺的小说在文体上具有突出的特点,其小说语言是一种诗性化的语言,汪曾祺的语言朴实无华,蕴藉深厚,擅长运用密集的意象营造审美空间,并且具有音韵美、节奏感,除此之外,其小说语言还具有模糊性与暗示性,从而使小说形成一种散文式的境界,从而形成了诗性的构思。

关键词:语言;诗性化;意象;音韵美;暗示性

作者简介:张珺萍(1986-),女,河北省邢台,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中圖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3)-9-0-01

汪曾祺的小说语言是一种诗性化的语言,其小说语言朴实无华,蕴藉深厚,作者还擅长运用密集的意象来营造审美空间,小说语言的音韵美、节奏感,模糊性与暗示性,都使小说形成一种散文式的境界,从而形成了诗性的构思。汪曾祺曾说:“这种小说的语言就不能不发生变化。这种语言,可以称之为诗化的小说语言。”[1]正是有了这样的语言观念,他的小说语言呈现出一种诗化的意境。

一、密集的意象营造审美空间

汪曾祺的小说擅长以密集的意象来营造审美空间。《受戒》中写小和尚跟着舅舅去县城,描写明海的所见所闻:

“县城真热闹:官盐店,税务局,肉铺里挂着成边的猪,一个驴子在磨芝麻,满街都是小磨香油的香味,布店,卖茉莉粉、梳头油的什么斋,卖绒花的,卖丝线的,打把式卖膏药的,吹糖人的,耍蛇的,……他什么都想看看。舅舅一劲地推他:“快走!快走!”

小和尚年龄小,一接触热闹的县城,不免应接不暇。小说将县城街头的各种意象罗列出来,呈现出热闹的集市景象,更烘托出小和尚明海的天真烂漫,读来富有诗意。

在《大淖记事》里,作者描写“淖”这个地方时,也描写了各种意象,写得极富诗意:

“淖,是一片大水。说是湖泊,似还不够,比一个池塘可要大得多,春夏水盛时,是颇为浩淼的。这是两条水道的河源。淖中央有一条狭长的沙洲。沙洲上长满茅草和芦荻。春初水暖,沙洲上冒出很多紫红色的芦芽和灰绿色的蒌蒿,很快就是一片翠绿了。夏天,茅草、芦荻都吐出雪白的丝穗,在微风中不住地点头。秋天,全都枯黄了,就被人割去,加到自己的屋顶上去了。冬天,下雪,这里总比别处先白。化雪的时候,也比别处化得慢。河水解冻了,发绿了,沙洲上的残雪还亮晶晶地堆积着。这条沙洲是两条河水的分界处。从淖里坐船沿沙洲西面北行,可以看到高阜上的几家炕房。绿柳丛中,露出雪白的粉墙,黑漆大书四个字:“鸡鸭炕房”,非常显眼。”

作者先解释“淖”是一片大水,就是湖泊,然后作者铺陈了各种意象:狭长的沙洲,紫红色的芦芽,灰绿色的蒌蒿,依次描写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景色,给读者展示了一个诗性化的意境。

二、音韵美、节奏感增添语言的诗意性

除了运用密集的意象描写之外,汪曾祺的语言还富有音韵美、节奏感,增加了诗意空间。汪曾祺诗化的语言,不仅在内容上蕴藉深厚,而且在语调上富有节奏。对此汪曾祺也说:“写小说不比写诗词,不能有那样严的格律,但不能不追求语言的声音美。”[2]

《故人往事·收字纸的老头》里,描写收字纸的老头:

“老白粗茶淡饭,怡然自得。化纸之后,关门独坐。门外长流水,日长如小年。”

这里,四字句相对,五字句相对,又不拘于一种形式,字音对仗,形成一种恬淡悠远的意境。收字纸的老头安贫乐道,淡泊悠闲的生活态度融化在这几个短句之中。蕴含了作者回归传统的意向,传达出怡然自得的生活态度。

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简单、准确、传神、意义浓厚,来源于日常生活,但是又不同于生活语言,是对其的提炼。他的小说语言,体现除了一种来源生活,回归传统的特点。

汪曾祺小说的语言从日常生活中来,充满着浓厚的生活气息,体现了汪曾祺对民间日常生活文化的认同。作家能于简单的字,词,句,渗透出丰富的文化韵味。这种语言同时又是经过汪曾祺精心提炼出的语言,他把被芜杂世界遮蔽的民间生活中的美与诗意提取出来,呈现出一个诗意的世界。

三、汪曾祺小说语言的暗示性与模糊性

汪曾祺小说中渗透着古典传统文化影响,因此小说的语言具有暗示性和模糊性。《文心雕龙·隐秀》:“隐者也,文外之重旨者也;秀也者,篇中之独拔者也。隐以复意为工,秀以卓绝为巧……”而文学语言的隐喻特质决定了其小说语言的暗示性与模糊性。要使小说语言具有更多的暗示性,唯一的办法就是少写,以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从而使小说的语言具有诗性特征。汪曾祺说:“语言的美,不在语言本身,不在字面上所表现的意思,而在语言暗示出多少东西,传达了多大的信息,即让读者感觉、‘想见的情景有多广阔。”在小说里,隐含的内容是存在于语境中的,模糊语意也是语境中的模糊语意,而不是词语字面的意义。小说的语言应该是明白与暗示、准确与模糊的统一。

汪曾祺小说中的暗示性集中体现在小说的结尾方面,从而营造出一个诗性化的意境。汪曾祺对《边城》的结尾“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十分赞佩,他说:“七万字一齐收在这句话上。故事完了,读者还要想半天,你会随小说里的人物对远人作天边的思念,随他一同盼望着,热情而迫切。”师从沈从文,汪曾祺的小说不仅风格与其一致,而且特别是在结尾处也擅于运用这种暗示性的结尾。

《受戒》在结尾处,作者这样描写到:

“子跳到中舱,两只桨飞快地划起来,划进了芦花荡。芦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

用一种闲笔的方式,将笔锋转至这一片芦花荡,在孩子单纯的约定里,这片芦花荡也显得异常的灵动和美丽,浮动着宁静而悠远的诗意。而这种诗意的建构正是基于语言所没有呈现给读者的空白而形成的,即文本所特有的结构特征“召唤结构”。召唤结构不仅引发读者的想象,激发读者阅读的积极性,更重要的是在语言上完成《受戒》这个文本的诗意建构。

汪曾祺说:“我认为作家的责任是给读者以喜悦,让读者感到生活着是美的,又诗意的,生活是可欣赏的。这样他就会觉得自己也应该活得更好一些,更高尚一些,更优美一些,更有诗意一些。小说应该使人在文化素养上有所提高。小说的作用便是使这个世界更诗化。”[3]而汪曾祺正是以他独特的小说语言,向人们呈现出了一个诗意化的世界。

注释:

[1]、汪曾祺:《汪曾祺文集·文论卷》,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第28页。

[2]、汪曾祺:《汪曾祺文集·文论卷》,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第11页。

[3]、汪曾祺:《汪曾祺全集》(第六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81页。

参考文献:

1、汪曾祺.汪曾祺全集[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2、汪曾祺.汪曾祺短篇小说选[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3、汪曾祺.桥边小说三篇后记[A].汪曾祺文集·文论卷[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

4、汪曾祺.晚饭花集自序[A].汪曾祺文集·文论卷[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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