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标之争再起变数 金骏眉何去何从

鲁周煌

2005年，两位北京茶客偶然间来到福建武夷山桐木村，启发了当地茶农在祖辈相传的正山小种红茶工艺基础上采摘野生芽尖来制作茶叶，这种外形似眉，原料珍贵的创新红茶品种，便是如今声名大噪的中国高端红茶顶级品牌“金骏眉”。

随着市场的不断升温，有关金骏眉的商标之争从未中断。自2007年，当地茶商开始先后进行“金骏眉”商标的注册申请，而时至今日，商标归属仍未有定数。随着全国各地纷涌而来的山寨茶厂，没有商标保护的“金骏眉”还能“裸奔”多久？多年的商标之争，市场和大量媒体越来越多地将“金骏眉”作为产品名称使用，一旦被确定为商品通用名称，“金骏眉”这一品牌该何去何从？

商标之争一波三折

2007年初，武夷山市桐木茶叶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桐木公司”）和武夷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正山茶叶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正山公司”）先后向国家商标局申请注册“金骏眉”，商标局以金骏眉是红茶品种的理由分别予以驳回。桐木公司未对驳回通知提出复审，而正山公司则不服，向商评委提出复审。2009年12月7日，商评委认定被异议商标可以起到区分商品来源的作用，不会误导公众，并予以初步审定。

公告一出，在武夷山地区的茶商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据记者了解，全国各地生产制作金骏眉的茶商，主要集中在武夷山周边。目前在已有注册的700多家当地茶企中，80%——90%的企业都在制作生产金骏眉，这其中还不包含数量难以统计的传统手工作坊。“金骏眉从创始到市场推广，都是我们当地的众多茶农和茶商一起完成的，所以武夷山的茶企认为，金骏眉至少不应当是一个企业的商标，它是我们大家共同劳动的结晶。”一名桐木村茶企的负责人告诉记者。随后，作为反对呼声代表的桐木公司向商标局提出异议申请，商标局经审查作出裁定，认为金骏眉不是红茶的品种名称，也未直接表示商品的主要原料、特点，不会导致消费者的误认，裁定被异议商标予以核准注册。

然而，当地多家茶企的质疑和抗议声持续升级。2012年7月，国家工商总局派专员到武夷山地区进行专题调研，经过武夷山市政府和16家茶企代表的多次沟通与协调，正山公司和武夷山茶业同业公会签署了一份金骏眉商标使用许可合同。根据合同约定，由正山公司进行商标的注册申请，一旦申请成功，正山公司将金骏眉商标授权给同业公会进行管理，而附加条件是——任何一家厂商使用该商标还需单独经过认证许可，即满足其设定的质量标准。这份看似和局收官的协议，背后却隐藏着当地茶商深深的担忧：由于和正山公司存在的市场竞争关系，该“标准”很可能使得这份协议成为一纸空文。

2012年8月，桐木公司不得不再次向商评委提出了商标异议复审，商评委于2013年1月4日裁定被异议商标予以核准注册。桐木公司不服，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法院经审理驳回了桐木公司的诉讼请求。据记者了解，桐木公司已于近日向北京市高院提起上诉。

约定俗成的通用名称

自2007年进行商标申请，到2013年的行政诉讼，金骏眉商标之争已走过了6年。6年间，上涨的不只是金骏眉的价格，还有不断升温的市场认知度。

记者在淘宝网上搜索“金骏眉”，发现商家宣传页面的产品包装上，大多都冠以“某某牌”金骏眉。据茶商介绍，近年来，金骏眉这一名称被无数茶叶企业、茶农作为产品名称使用，并冠以各自的商标区别金骏眉的产品来源，大量平面、电视媒体报道、奖项评选中，亦将金骏眉作为商品名称使用。包括正山公司，也在其金骏眉的产品外包装上使用了自己的“正山堂”、“元正”商标。

记者也采访了知识产权界的几位重量级专家学者。上海大学知识产权学院院长陶鑫良认为，随着时间的发展和市场的反应，金骏眉已逐渐演变成为约定俗成的通用名称。

“判断诉争商标是否属于通用名称，一般以提出商标注册申请时的事实状态为准。如果申请时不属于通用名称，而在核准时诉争商标已经成为通用名称，在这种情况下，仍应认定为商品的通用名称。”陶鑫良教授说，“商标的特性是动态变化的，权利的起点一般是在申请时，但也存在例外。因为商标不像专利和版权，它属于一个开放的体系，在审理的过程中间，它时刻联动市场，方方面面牵涉消费者，它本身的商誉和知名度，以及通用性都在变化。允许以核准注册时的状态认定为通用名称便是《商标法》的例外。”

华东政法大学知识产权学院王莲峰教授也对此予以认可，“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商标授权确权行政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第8条，可以以2013年的既存事实状态来证明金骏眉是通用名称。关于其判断标准，以全国通用为原则，特定情形的通用为例外，并不要求金骏眉在全国范围内得到相关公众的认可，只要形成了固定的相关市场，且在该相关市场内通用即可认定金骏眉是通用名称。”

专家：品牌保护另辟蹊径

金骏眉的问世，改变了桐木村这个曾经贫穷的小茶村以及武夷山周边的茶农们。据桐木村的一位当地茶商向本刊记者介绍，2005年之前，当地生产的正山小种红茶价格只有10元一斤，特级品种最多也只能卖到几十块钱。而金骏眉问世以来，价格一路飙升，目前的身价已逾万元。

一旦将金骏眉认定为通用名称，虽然在司法上阻止了竞争对手正山公司的商标注册，却也意味着一个如此珍贵的当地品牌可以被全国共享。一个曾经带动了当地经济、填补了红茶高端品牌的金骏眉，会以如此结局收场吗？许多专家们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将金骏眉作为集体商标和证明商标，这是最符合金骏眉本质的。如果原本就属于大家共有，就应该是集体商标。”西南政法大学知识产权学院创始院长张玉敏教授说。她同时提出，由于国内行业协会本身的自主性不够主动，申请集体商标或证明商标，还需要政府从中进行协调。

中国人民大学知识产权学院院长刘春田教授也认为：“共有资源应该大家一起使用。金骏眉的品牌保护，最适宜走集体商标和证明商标的途径来解决，把金骏眉品牌回归当地，这将有益于整个武夷山地区的经济发展。”

除了集体商标和证明商标的保护思路，王莲峰教授也补充：“金骏眉作为一个很好的品牌，可以拉动当地的经济，可以鼓励通过当地的行业协会去申请一个共有的地理标志，为保护地区品牌一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