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乃涛
滨洲,东倚千山余脉,西沐辽河入海口,登上景点“望儿山”向西眺望,大海银光闪烁,夕阳西下,金光璀璨,霞蔚万千。
城关医院系该市辖区——城郊医院,座落在古城根下。
端午节这天午餐过后,院长刘奇正在案头小憩,忽被一中年大嫂拍肩唤起,刘院长醒目一看,见一身穿城关中学校服的女孩婷婷玉立,面容娇秀,双手捂腹,眉头紧蹙。
“咋的了?”院长问。“吃过中午饭,直喊肚子痛,好在离医院近,快请院长给看看!”大嫂答。
“躺下!躺下!”刘奇院长让女孩躺在床上,将听诊器挂在耳部,轻轻撩起女孩校服,蓦地,一股浓郁的馨香裹着体香扑面而来,温馨得让人陶醉眩晕。
院长正正神问道:“中午吃啥了?”女孩说:“两个粽子两个鸡蛋。”院长用手摸了摸腹部,发觉有些寒硬,又听了心肺,说“没啥大碍,吃急了,压进风了。”
他找出二片开胃药,倒杯热水让女孩服下,说:“回去多喝点开水,买瓶炭酸饮料。”末了,刘奇又问了大嫂一句:“这孩子身上擦了什么香粉?”
“唉呀呀”大嫂说:“哪擦什么香粉,从打生下来就这么个味道,当年生她时还是你院的白娜护士长接生的,当时,生这孩子时满屋香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院长沉吟了一下说:“你们先回去,如有变化再联系。”
送走这母女俩,刘奇院长将白娜护士长唤进屋里,果如大嫂说的一模一样,刘奇怪异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几千年的香妃故事,竟然重新复现,让我赶上了!他查找了一下资料,在一本“中医杂志”里查到了这样一段话:体香者,系肾上腺素偏高,引起造血细胞变异释放出的一种香气体,对人体健康无碍。又叙:古唐朝唐玄宗妃子杨贵妃就是体香者之一,动物有貂鼬,体内储有“香囊”,称麝香,乃贵重药材。我国天津“杨柳青”地区及甘肃“天水”地区都曾报导发现过体香者……刘奇大悟,世间尤物,身价连城。当晚他寻到大嫂家佯装复诊,实则调查探底。落座后,大嫂说:“这孩子出生时,因有体香,她爷爷给她起名为香妮,姓陈,叫陈香妮,十六岁,中考刚考完,也不知道考上没有,考不上自费得交两万多元,她爹两年前癌症去世了,现老的老,小的小。她身下还有个弟弟,要不要命。”大嫂边说边抹泪。
刘奇说:“大嫂,你儿女双全,够福气了,我没孩子,两口子盼儿盼女盼得发颠,如今四十几岁的人了,命里注定是没有子嗣了,我若有闺女,我一定让她上大学,找好工作。”大嫂说:“若不嫌弃,让香妮给你当闺女吧!”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好!”刘奇说“我送她到省卫校读书,一切费用我包了。”当即,大嫂唤来香妮,跪叫刘奇三声爹,刘奇美不胜收,喜喜地掏出一万元资助女儿。
时光荏苒,弹指二年过去了,香妮在省卫校快结业了,刘奇话履前言,着实地呵护女儿,没让女儿着凉受罪。
这天,刘奇为女儿即将毕业找工作,找到市卫生局凌局长,两人是老同学,没有避讳,刘奇将香妮异处、身世、尤为千古遗香一节着实向局长陈述了。
言毕,凌局长一把揪住刘奇,问:“果有此事?!”“确有此事!”“此话当真?!”“岂敢妄语!”
凌局长即刻拽起刘奇,又叫来了人事科长、司机,二话没说,风驰电掣,向三百里外省卫校奔去。
二年来,香妮出落得娇媚白皙,手若嫩藕,宛若出水芙蓉,言如莺雀呢喃,周身香体扑人,万种风情。凌局长和人事科长欣喜不已,当即与她签订了聘用合同。
月余,香妮便到滨洲市卫生局办公室就职了,干爹刘奇也调市中心医院任副院长了。
多日来,小城香妃秩闻盛传,更有猎奇者汇编成故事,将香妮描绘得如仙女临界,报社记者也时常光顾询访。卫生局的客人增多,有官、有商,络绎不绝。
这天,凌局长接到市主管卫生系统胡副市长的电话,让他携香妮到市帝豪大酒楼502室有事相商。刚叩门入室,还没等胡副市长寒暄介绍,一位金鱼眼就挺着肚子,腆着脸,凑到香妮面前,嘴里啧啧直叫“羞花避月!沉鱼落雁。羞花避月!沉鱼落雁。”嘴角流着涎水,左右手交替搓着。胡副市长介绍说:“这位是省属驻我市船泊制造公司的吴董事长,有意在我市投资二个亿建一‘香妃酒厂,欲请香妮做形象代言人,控股5%。”
香妮睨视哈喇子流出多长的吴董事長,忙拽几张纸巾递过去,自己则用纸巾捂住嘴轻呕起来。席间酒桌上,吴董事长频频举杯敬向香妮“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喝得酩酊大醉。香妮想:这酒厂还没建成呢,这人就喝成这样,若酒厂建成了,还不得喝得天天尿裤子啊!
两天后,旧戏重演,胡副市长向香妮介绍说:“这位是外埠一巨亨,身价几个亿,欲在我市建一‘香妃系列化妆品厂”这大亨颇有派头,背着手围香妮连转三圈,鼻孔翕动,两眼睃巡,像红外线扫描一样,将香妮胴体测得仔细,并直言不讳,表示如香妮肯与其在国外留学的儿子喜结鸾凤,其愿赠一个亿做嫁妆,胡副市长也将得到百万元的介绍费。香妮被这大亨眼剜得如芒在刺,周身发紧,她一眼看那大亨臃肿突兀的肚子,汗唧唧的脸,腻歪得很,寻思“给他儿子留做对像?没准这老东西提前就把我给耍了……”
胡副市长给香妮诩谓为滨洲市形象大使,时常带她出入社交圈。今天给这单位挂匾,明天给那个单位剪彩,商洽业务,中介商情,每天众星捧月似的受人追捧,各类光怪陆离的人物如走马灯在她面前旋转,观她的容颜,嗅她的身香,动手动脚,指指戳戳,还有些女人嫉妒的眼神令她感到发寒,冷飕飕的叫人捉摸不定。久了,她想这哪是什么形象大使,这不就像地球人看外星怪物一样的在观赏我吗?像“唐僧肉”一样,谁都惦记沾点光,吃块肉,分怀羹,她感到身心疲惫,内心充满悒郁和无聊,她苦涩这种市侩生活。胡副市长几次在凌局长面前欲言又止,透露想调香妮到他办公室工作,凌局长顾左右而言它,搪塞过去了。
夏日的一天傍晚,香妮和同寝室的二位女同事去海滨公园游玩,三人像三只雀莺在花丛径道中穿行,追逐戏闹。突然,一辆“霸道”车将三姐妹拦住,从车上跳下几条大汉,拽住三人径直往车里拖,言称陪他们玩玩,三人从未遇见过这阵式,惊叫着,扭打挣脱,却哪里是大汉对手,眼见三人就要被拖进车里,一辆警车鸣叫着呼啸而至,跳下几名警员欲制服强匪,强匪们并未惧怕,与警员打斗起来,各施拳脚,难分胜负,难解难分。
啪!一声枪响,双方都怔住神,一人提着枪走到为首贺老大面前,用枪指着他的脑门说:“贺老大,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贺老大定睛一看,忙抱拳揖礼道:“胡公子、胡警长,万没想到是您,得罪!得罪!大人不记小人过,改日我摆酒向众弟兄赔罪。”枪顶在贺老大脑门上一点“还不快滚!”贺老大手一挥,强匪一哄而散。
香妮三人心通通跳,此时方定下心来,一警员指着持枪人告诉香妮三人,这是胡副市长儿子,海上警务处胡警长,三姐妹迭忙鞠躬道谢。
“你是香妮吧!听我爸爸说过,走,今天我做东,给三位压惊。”三姐妹受困被救,诚邀宴请,真是盛情难却。三姐妹半推半就上了警车。“福聚园,”“知道。”司机答。因祸得福,又遇上警长胡大公子,还吃了一顿饕餮大餐,三姐妹觉得底气足了。
至此,隔三差五,三人便被邀请,或去舞厅,或去海滨,或去郊游,或吃大餐,三位姑娘惬意极了。
一日晚,三姐妹在迪厅蹦有一小时,香妮颇感乏累困沌,胡警长示意,让一小协警从迪厅前台小姐处寻片药拿杯水说:“吃下,定不乏困。”香妮未加思索将药片吞了下去,少许,她感到身轻如雁,飘飘欲仙,虚无缥缈,宛若来到天阙月宫,舞厅霓虹烁烁,人们舞动翩翩,好似都围着她而旋转。
又一晚,胡警长带她到宾馆包间就餐品茗,酒后,她感到欲火烧身,欲情难奈,腹股痉挛,把持不住,恍惚中她被胡大公子驾着,向宾馆包房走去。突然,大厅里咚咚作响,二个满脸血花满嘴酒气的“酒鬼”将胡大公子拦住,手提二把长砍刀,向胡大公子砍来,胡大公见状松开香妮,宾馆服务人员忙将香妮拽向另处去了。胡大公子刚骂句“哪来的酒鬼”两把明晃晃的长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人用左手拽住胡大公子下身那东西,一手就要去割,胡大公子吓得哇哇大叫,身上没带警械,众手下又不在身旁,真是愣的怕不要命的。胡大公子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那俩“酒鬼”将胡大公子抻出宾馆,用刀背在他脸上蹭了几下,一脚踹去,胡大公子急急如漏网之鱼,抱头鼠窜而去。
次日,在干爹工作的市医院里,香妮意识已然清醒,病床前,干爹指着两位着装的警察对她说:“昨晚,救你的就是这两位市特警队员,方明科长和他的搭挡,是他俩扮成‘酒鬼保护了你。”又说“你上当了,昨天你喝的茶、酒里经化验有性激素,你以后不能和胡大公子联系了,离他愈远愈好,你别以为他是什么好鸟,他是猫头鹰,是警察队伍里极少数的败类。”又说“你小,社会经验少,别让人给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昨晚若不是这两位救你,你这辈子就毁了。”香妮心中一悚,脸上泛出感激之情,她握了方明的手表示谢意,方明说:“保护市‘形象大使是我们的责任。”又调侃地说:“昨天我俩‘酒鬼的扮像还可以吧!”香妮抿了下嘴,羞涩地笑了。
送走方明二位,香妮头乱纷纷地,心潮翻动,一股凉气从心底涌上来,禁不住地打了个寒噤,心中暗忖,难怪有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好人坏人只差一步”胡大公子难道真如干爹所述的那样卑劣下作吗?她隐约感到有条恶狼正在暗处吐着贪婪的血舌,虎视眈眈地嗅着她,不知哪时便会上前一口掐断她的脖颈,将她撕成碎片,她颤栗了。
秋天到了,暑气被秋风荡涤殆尽,汹涌奔腾、桀骜不驯的辽河水刚融进大海,瞬间便被包容接纳,化为浩瀚海洋,万吨油轮在大海上只为一叶扁舟。香妮更换了手机号,月余未与胡大公子对话了,胡大公子车停在卫生局门前,几次邀她出去,都被她婉言拒绝了。胡大公子很是气恼,恨恨地对她说:“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下了班,香妮在交通信号绿灯时横过马路,突然一辆奥迪A6闯过红灯飞速向她撞来,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一人猛地推出险区,那人却“哐”的一声被撞飞,在车上方翻个筋头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众人急忙拨打120,她上前一看,险些昏厥,身子像筛糠一样抖动不停。救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明。
方明头耷拉着,脸色灰白,一股殷红的血顺着脖颈向下流去,左腿歪撇着,已不醒人事。香妮托着方明的头,眼溢泪水,声嘶力竭地呼叫、摇晃,方明如石雕泥塑一样没半点声息,直至救护车远去,香妮方醒神过来,她哽咽着,呼叫方明的名字,发疯般地向市医院奔去。晚十时,肇事人贺老大被缉拿归案。
第二天班后,香妮胡乱地扯出几件衣服,准备去市医院看望方明,同寝室的三姐妹一员倏感周身酸楚、麻痛、呕吐不止,骨缝间犹如蛆啮虫盗般酸痒,对那小协警给的药片有无尽的渴望和奢求,香妮说:“我也有过此类症状,硬强捱过去了。”另一姐妹说:“我也是!”三人警觉起来。半年来,经历的种种异常现象使香妮又一次陷入了深思,从与胡大公在滨海公园邂逅相遇,到不谙世事的社交怪圈,从虚无缥渺的梦幻迷茫到意想不到的蹊跷车祸,她感到险情正一步步向她袭来,有被人套紧和蒙骗的感觉。她想这真是夜路走到乱坟岗,遇上鬼了,这其中一定设计着重大陷阱和迷团,道貌岸然的胡大公子,能是坑、蒙、拐、骗、抽五毒俱全的纨绔子弟吗?她不敢想下去,忙给那小协警打了手机,小协警说:“药片,那东西千万不能动,动会悔你一辈子,那是毒品‘麻古我看你三人还没出道,实话告诉你,这话千万别告诉胡警长。”
三姐妹气得浑身颤栗,仗着人多,当即驱车赶到了胡大公子住的宾馆,门刚开,三人便嗅到一股奇異的香气,室内烟气瘴瘴,胡大公子坐在椅子上,一人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乞求:“胡大公子,快让我抽一口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另一室内,一人双手抖动着,正在锡纸上点火吞云吐雾,三人强忍愠怒刚要发作,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胡大公子顺“猫眼”一看,大惊失色,四五名头戴钢盔特警站在门外,宾馆服务小姐手拿钥匙正欲开门,胡大公子慌不择路,各屋乱窜,突见窗外有一铁皮排水管,他蹬上窗台,一手握住排水管,一脚踏空而去,“嘣”排水管断折,胡大公子怀抱着排水管从八楼坠到一楼,七窍流血,当即毙命。
室内一干人员,悉数被带回警局。胡副市长闻此噩耗,倏地从床上腾起身,又颓然瘫坐回床上,顿足捶胸,大呼“糊涂”,又呼“女人是祸水啊!”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一纸辞呈,隐居他乡去了。
方明的伤情并不乐观,大夫说:“肋骨、腿骨两处骨折,大脑充血充水,意识不清,目前尚处昏迷状态。”滨洲市委书记指示“全力抢救,确保康复。”市公安局还通令嘉奖,为方明记二等功一次。
香妮请了长假去医院专职护理方明,她辞去了所有的社交活动,拒绝了社会各方面的盛请,发誓就是方明瘸了、残了也要伺候他一辈子。方明的受伤,对香妮是个震醒,心灵受到了沉重的撞击,她想世上还是好人多,人间还有真情在,什么形象大使、代言人、官、商高薪聘职,都是虚无缥缈,过眼云烟。她渴望过正常女人的生活,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和归宿,对以往各类社交活动已无眷恋之心,摈弃厌恶。
病室里,香妮每天都噙泪将方明抱在怀中,贴在胸前、喂药、喂水,柔柔呼唤,方明的父母见了也为之唏嘘不已,潸然落泪。半年时间瞬息而过,方明终于清醒过来,骨折也日趋好转,只是尚需康复训练。
又是一年芳草绿,已然春暖花开时。方明这天出院了,香妮也释下了几个月来的心灵阵痛和负疚。当晚,二人向小城郊外缓步走去。微风习习,月朗星稀,夜色清彻柔美,柳枝轻轻摇曳,几片浮云飘过,月儿出没水中。香妮身上的馨香像茉莉花团沁人心脾,丰乳鲜活如兔,脸上泛着娇羞的红晕,绽现出青春女子的秀美和纯情。方明说:“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香妮用手指抵住方明的嘴嗔道:“该谢的应该是你,你救了我两次,我就是伺候你几十年也不为过!”
树影婆裟,皓月下,俩人牵手久久伫立,双人影渐渐地融合为一体。远处,辽河水汹涌澎湃,一泻千里,奔腾不息,涌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