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
应厚非男,80后,稻粱谋于四川大学党委宣传部,苦求索于新闻学博士路。之所以突然想写,是因为最近看了《安德的游戏》系列小说,感触颇深。和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类似,小说中精巧细腻的词句、一波三折的情节固然值得激赏,但更令人感慨的是字里行间深邃的哲学思辨性。本人大胆猜测,哲学思辨性可能是中外科幻小说差距最大之处。国内科幻小说不乏想象力和宏大叙事,但对永恒人性的把控,对科技与人之间关系的探讨还始终有所不足。因此,本人第一次下笔写科幻,就大言不惭想探讨一下永生人类的问题,让大家见笑了。
“咔哒”一声轻响,锁闭阀打开了,列车洗手间门上的指示标识从红转绿,林翔拧开门把手,从里面走出来。
他揉着肚子,刚才那个部位的“翻江倒海”让他记忆犹新,在列车里如厕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摇晃震荡不说,穿越那塞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大半截车厢的历程更让人难受。这趟车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坐着、蹲着、躺着,横着、竖着、斜着……以各种奇异的姿态蜷缩在车厢内。每个人还在不断地呼出热气,让车厢内的空气燥热异常,即使空调开着也不能缓解这种让人几乎窒息的闷热。最轻微的活动也让林翔汗流浃背。
从厕所门出来,林翔扭了个身,站在厕所左侧的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弯腰伏下身,捧了把冷水激在脸上。
“该死的铁道部,该死的火车,该死的那么多乘客……”林翔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挂满水珠的面孔,内心充满了对这趟绿皮火车的怨咒。
突然他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先是被镜子里自己的眼睛盯得发瘆,随后感觉浑身冷飕飕的……
别自己吓自己。林翔抹了一把脸。
等他回过头扫视周遭,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心理作用,而是一个让他不能接受的诡异现实!
他的心跳速度顿时飙升,整个人就像踩在一大团棉花上,他伸手扶住一侧车厢壁才勉强站稳。
刚才让林翔觉得镜中自己的眼神不正常,是因为车厢内异常安静,这在十几分钟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车厢里没有一点声响,安静到了死寂的程度!
任何人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凝视镜子中自己的眼睛,都会觉得异样。
车内空调冷气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作用,这也是林翔感觉到周身凉爽的原因。
车内拥挤不堪的状况已经得到了彻底的改善,因为……所有的乘客都消失了!
活见鬼!上了一趟厕所的工夫,所有人怎么就人间蒸发了?
“有……有人吗?”林翔声音发颤,一遍遍地喊叫着,想要找出一两个乘客,可是他穿行过三节车厢,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就算是紧急疏散,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人撤得这么干净,人们到底跑哪里去了?
许多列车桌面凌乱堆放着食物,手机、手提电脑、平板等随意摊在座椅上或者落在地上。行李架上面塞满大包小包,一切都预示着人们似乎刚刚离开,或者……根本就没有离开。
不时从脚底传来的微微震颤说明列车还在不断的行驶中,车窗外一如既往的漆黑,夜色中偶尔有灯光一闪而过。
林翔从兜中掏出手机,上面一格信号也没有,连紧急呼叫都无法拨出。
不……不……这是梦,这一定是在做梦!林翔发疯似的掐自己的胳膊,但剧烈的疼痛不断地提醒他:
这、就、是、现、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林翔不知所措地瘫倒在车厢过道内,连哭的心思都没有,只剩下战栗。
就在这时,林翔觉得右肩膀上陡然一沉,像是什么东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份重量将他从混沌的思考漩涡中揪了出来!顿时他全身的汗毛犹如受惊的猫一样立起来,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差一点喷薄而出……
“谢天谢地……居然还有一个人。”一个女音响起,林翔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发现一名年轻的列车乘务员就站在他的身后。
有人!这里并不是空无一人!林翔顿时兴奋起来,快速站起来,向对方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乘客怎么都不见了?他们都到哪儿去了?你又在干什么?还有其他人吗?”
望着林翔期待的眼神,女乘务员摇摇头,无奈地耸耸肩,“我不知道……我跑了这条线两年多,头一次遇到这种古怪情况。我刚才在乘务间里执勤,犯困打了一个盹儿,结果醒来就……我还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呢。”
听到乘务员这样说,林翔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虽然仍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他毕竟不是一个人面对突发状况了,这多少给他带来了些许安慰。
“我叫林翔。”林翔向乘务员伸出手。
“温昕。”乘务员握了一下林翔的手。
“你看这……”林翔指着长椅和餐桌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人们突然间就变没了一样!”
“我也正在奇怪……”温昕望着眼前的场景,喃喃而语,“我们接着往前走走吧,看还有没有和你我一样留下来的人。”说罢温昕朝另一节车厢走去。
林翔咬咬嘴唇,跟上温昕的步伐。温昕抬头看了一眼位于每节连接门上方电子标识屏滚过的车厢编号。
她心里默算了一下,列车前两节车厢分别是驾驶室、动力室、办公室等,从第三车开始是载客车厢,再往前走应该可以找到驾驶员,至少也可以想办法把列车停下。
温昕一边往前走,一边把想法告诉了林翔。
前面的几节车厢依旧没有人。有的桌上摆着方便面,泡面碗里还在向外冒着热气,有一处热水机的龙头没有关,开水汩汩流出……
走到第三节与第二节车厢尽头的时候,温昕停下了脚步。“怎么不往前走了?前面不是可以找到驾驶员吗?”林翔焦急地问。
“不对……”温昕紧锁眉头,“我怎么觉得这个隔间的门,好像不是动力室的?”
管他呢,打开再说,林翔挺身上前,穿过一个小室,一排排紧靠车厢一侧的床铺出现在他们两人的眼前!
“见鬼!怎么是软卧车厢?”温昕大惊失色,不禁叫出声来。
“怎么了?”
“软卧车厢明明应该从第十三车厢开始才对!可是我们是沿着反方向行进的,眼前应该是第二节车厢!”温昕的神色慌张起来,本来她对列车的结构了如指掌,可现在的形势完全出乎预料。
“你是说,我们走反了?”
“不,是列车变了!”温昕一脸慌张,她也觉得非常奇怪,刚上车的时候她并没有接到该次列车有车厢调整的通知。
“那怎么办?”林翔六神无主。
“继续往前走!”温昕咬着牙说。于是两人一边叫喊“有人吗”,一面分别掀开那一节车厢软卧上面的被子,逐一检查。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当走到下一节车厢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但是那人竟然被一把手铐铐在铺位的铁柱上了!
“嘿,你们两个,去找个家伙过来帮我把这玩意儿打开。”坐在车厢末尾铺位的男人咧嘴笑着,冲林翔和温昕说道。他的话有几分命令的味道,而且他的眼神让林翔和温昕都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就像是……等待猎物的蛇的眼神,散发出阴鸷残忍的气息。
温昕皱起眉头,轻轻地拉了一下林翔的衣角,小声说:“我记得……在前几站好像有一名警官押解一个人上了车……这是特殊情况,警官还和车长沟通了很长时间,最后才签字确认登车。”
犯人!他是个犯人!
林翔并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纠缠,示意温昕赶快离开,去下一节车厢。
“别走啊!你们……”男人用力挣脱手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让林翔和温昕更加不安,他们加快了脚步。
直到穿过两节车厢,声音完全消失,林翔才吁了一口气,松开紧攥的拳头,发现手心都是汗。
可是现在偌大的车厢内又只剩下他和温昕两个人了,车顶的氖光灯发散着幽幽的白光,空荡荡的车厢内显得鬼气森森。
“要不然……我们把他弄出来。现在的情况特殊……”温昕小心翼翼地说。
“再等等,先找找有没有其他人,最后再管他。”林翔觉得这样稳妥一些。他们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穿过两节软卧车厢,硬卧车厢出现在眼前。
“你听,有哭声?”温昕用手指轻轻捅了林翔一下。林翔支起耳朵仔细聆听,发现确实有细微哭声,丝丝缕缕的啜泣声在车厢走廊里来回飘荡。
“走!前面!”林翔拉起温昕的手,向哭声飘来的方向走去。很快他们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伏在下铺床上抽泣。
“妈妈!妈妈!”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小女孩一下蹿起来,朝林翔、温昕两人扑过去。
“别怕,有阿姨在这。”温昕蹲下身,将小女孩揽在怀中,抚触女孩不断抽搐的、幼小瘦弱的身躯。
可是当温昕伸出手去揩拭女孩满脸的泪珠时,突然发现了什么,瞬间将女孩推倒在地,而她自己如触电一般厉声尖叫起来,转身向后逃去!
“你干什么?”林翔被温昕的举动吓到了,一个箭步拦住温昕,双手捏住温昕的肩膀质问她。
“她……她的眼睛……”温昕哆哆嗦嗦地说。
小女孩本来已经止住了哭声,但被温昕那么一摔,再次哇哇大哭起来。林翔凑近小女孩,一看也吓了一跳!那孩子圆睁的双眼内,没有丁点瞳孔的黑色!赫然全是眼白!
林翔的呼吸粗重起来,喘了几口气定下神来,再仔细观察这个孩子,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异常,于是再次伏下身子,向小女孩发问:“你的眼睛……”
“呜……呜……”小女孩呜咽着,满脸鼻涕泪水,“阿姨坏!欺负囡囡看不见东西!阿姨是大坏蛋!……妈妈!妈妈你在哪……”
原来是残疾人。林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原本没有什么,只不过现在所有乘客异常消失,林翔和温昕看到一双那样不正常的眼睛自然一时回不过神来。
“别怕啊,阿姨没有恶意。来,叔叔抱你,带你去找妈妈。”林翔抱起小女孩,狠狠瞪了温昕一眼。
温昕的脸霎时间红了,满心内疚,想要对女孩做些安慰补救,可是小女孩坚决拒绝温昕的任何触碰。
其实她已经哭了半个多小时,早已虚脱,此时终于碰到人,内心的安全感得到满足,不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在林翔的臂弯中睡着了。
林翔抱着小女孩和温昕继续往前搜寻,再没有发现其他人。前面反而又是硬座车厢!
“我们好像……陷入了某种怪圈……”温昕嘟囔着。
林翔定了定神,将所有人的情况都想了一下,思考究竟是哪一种可能导致了眼下状况的发生。
于是林翔摇醒了怀里的盲女孩,问她:“告诉叔叔,你什么时候发现妈妈不见了的?”
女孩懵懵懂懂地回答:“我……我不知道,刚上车时我头疼,妈妈说盖上被子蒙头睡一觉就好了……我醒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囡囡害怕……”
当时自己在列车洗手间里,温昕在列车室里打盹儿……林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他们再次穿过很多节车厢,可是仍然一个人也没有。
“……被铐住的那人,怎么办?还要不要回头找他?”温昕提示林翔。
“对,要找他,我有话问他。”林翔坚定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人都不见了?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出于谨慎,林翔和那个被锁在床铺上的男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想知道?帮我打开。”他毫不客气地讨价还价。
“行。”林翔略一思考,决定帮他解开镣铐,毕竟现在再争论对方的罪行没有意义,如何摆脱当前危机才是最主要的。可是怎么解开?林翔摊摊手示意没有钥匙。
“把她头上的发卡给我就行。”那人努努嘴,示意温昕拿下头上的发卡。
林翔半信半疑地接过温昕递来的发卡,递到对方手上。那种让人不安的笑容再次在他脸上浮现。他麻利地将发卡插到锁孔内,耳朵贴到手铐上,仔细地拨弄起来。
“你……”林翔刚要发问,就被对方用“嘘”声打断,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只听见“咔哒”一声脆响,手铐弹开。
“动作很熟练嘛!”温昕冷冷地嘲讽道。
那人并不理会温昕,只是死死盯住林翔,回答了最初的问题。
“条子出去吸烟,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影。”
“在这个小间里只有你一个人?”
那人点了点头。
“全部都是独处的情况……难道是这样?我做了个猜想,也不知道对不对。”林翔思考了一会儿,神情严肃起来,他想出一个基本上可以算得上合理的解释。
“叫我阿飞。”他揉着手腕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刚才那段时间我被吓懵了,根本没有理智去思考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我恍惚记起来以前看过的一部科幻片,和眼下情况倒是挺类似。”林翔摸摸自己的头,“我在做量子力学方面的理论研究,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车厢里的其余人,全部都呈量子化状态消散了!”
“什么?你再解释清楚一点。”温昕焦急地问。
阿飞也眯起眼睛看林翔,颇有意味深长的味道。
“好吧,简单来说,我们所有人都是由不确定性粒子组成的,本来我们的世界是非常稳定的,可是就在我上厕所、你睡觉那段时间内,整个机车遁入了一个不可知的空间内,在这个空间内所有人的稳定性都极度弱化,但是有一点他们和我们不同,我们在那一刻都没有观察者!所以……我们呈量子波函数的形式在空间内扩散了!”
“不对,我们明明还在啊!”温昕抬手示意“存在”。
“可能那一段时间非常之短,甚至短到我们都没有察觉!”林翔眨眨眼睛,“就是那么一瞬,眨眼之间便结束了,于是我们又坍缩回到固定的状态……可是当我们重新坍缩回正常状态时,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时空震荡结束,我们掉入了另一个和现实世界不同频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火车没有消失?”阿飞问。
“因为,我们都在观察火车。所以作为一件无意识的被动物,火车也随我们一起坠入了异度的时空之中。”
“能不能说通俗点?”温昕听得一头雾水。
“这……”林翔皱起眉头,他费力地组织语言,想说出一个“老妪能解”的通俗解释,“薛定谔的猫你能够理解吗?”
“多少……听说过一点儿。就是个又死又活的猫和箱子什么的。”温昕想起《生活大爆炸》里的台词和对话。
“薛定谔的猫说白了就是一个‘存在和测量的实验,当被观测时,箱子里猫的死和活就被确定了。但是实际上,如果把一个人也和猫关在一个大箱子中呢?箱子里面的人可以准确地观测猫的生死,这样猫就不是既死又活的状态,而是一直处于确定的状态。人和其他物品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具有意识!量子力学其实也在纠缠一个问题——从科学的唯物主义出发,明明应该是‘物质决定意识,但是实际量子情况中却恰恰相反,完全可能是‘意识决定物质!所以,这车里面的人互相观测,他们都没有扩散成波函数而确定存在,就像你现在确定你‘存在一样,可是在那一瞬间,我们没有观测者,于是从波函数扩散角度来说,我们可能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当我们再次凝聚成形,却回到一个和他们不同的空间领域,而我们脑海中关于这列火车的印象,就构成了我们眼前的一切。”
虽然似懂非懂,但温昕却被吓住了,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意识决定物质,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歪理邪说!
“不对,这列车有那么多节车厢,如果按你所说的,肯定还有和你一样上厕所的人,他们也应该和你一样‘没有扩散什么的。”阿飞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林翔,质疑他的说法。
“好吧,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如果猜得不错的话……”林翔走到一个厕所隔间的门口。
厕所上面的标识是红色的“有人”状态。
“你能不能把它打开?”林翔偏头问阿飞。
阿飞不动声色地从一边桌上抽来一根筷子,撬动标识牌,标识牌直接联动里面的锁定销,经过阿飞的三撬两捅竟然翻动摇转,变成了绿色的“无人”状态。林翔推开那扇门,里面空空如也。
“怪了,明明锁着的,怎么里面也没有人?”温昕诧异道。
“你仔细看看那面墙。”林翔走进去,用手敲着厕所隔间的铁皮墙壁,“这面上用白亮的油漆涂料刷过,可以隐约映出人影,在里面的人都观测到了自己。”
“那你……为什么?”
“很不巧,我所在的卫生间那面墙上不知被哪个混蛋吐得污秽不堪,我闭着眼睛,免得自己忍不住也吐出来。”
“原来是这样。”温昕恍然大悟。
“就算事实如你分析的,我们有什么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吗?”阿飞舔了舔嘴唇,问林翔。
“我不知道。”林翔沮丧地答道,他的眼皮耷拉下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怎么能确定下一时刻什么时候到来?说不定是下一秒,也说不定要再过一万年。”
“一万年……天哪!”温昕恐惧地闭上双眼,她不敢想象自己会在这里一直待到死。
“其实……在妈妈消失之前,我似乎听到有些什么东西在响。”小女孩儿一直听着几个大人说话,一言不发,此时第一次加入谈话就吸引了其余三个人的注意力,“那声音,就像……连续不断的水滴声,越来越大,我怕极了,和妈妈还有身边的人说,他们都不相信。于是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再后来……他们就消失了。”
“你能听见?”小女孩儿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划过长空,让林翔更肯定自己的假设,如果猜得不错的话,那是波的浮动!概率波的侵袭噪音!
“何必想那么多?这车上的人存在还是不存在,跟我没有一点关系。”阿飞扫了一眼车厢,“我倒有个主意,管它三七二十一,先从这鬼车上出去才是首要的!”
也对,林翔点点头,温昕也没有反对,只有囡囡还想继续在车里找妈妈,可是一个七八岁的盲女孩又有什么能力?林翔不管她哭闹叫嚷,执意要带她下车。
“车门钥匙在其他乘务员身上,我并没有开车门的钥匙。”温昕引领他们来到车厢门口,指着门对他们解释。
“三角钥匙……”阿飞皱起了眉头,没有合适的家伙,他还真打不开这种车门。
“干脆就砸开窗!”阿飞在乘客区逡巡了一番,发现固定在车窗边上的救生锤,冲林翔和温昕喊道,“让开!”接着取下来救生锤径直奔窗户招呼下去。
砸窗产生的巨大啪啦声吓住了囡囡,她惊恐万分地紧抓着林翔的裤子,不断拽着他向后退,阿飞砸了两三下后,玻璃上出现不规则的裂纹,这时囡囡惊声尖叫起来,凄厉的声音让阿飞吓了一跳,他愤怒地回过头,骂道:“喊什么喊!再喊老子揍你!”
这回头的间歇救了阿飞的命,等他再转过头去瞧玻璃时,异常状况出现了,玻璃的裂纹居然像绽放的花朵一样自己扩展开来!这种扩散似乎承受了外界极大的压强。
“见鬼!”他咒骂了一句,多年职业生涯锻炼出的直觉让他感觉情况不妙,他后退了两步,张开双臂向林翔做了个“快逃”的姿势,自己也跟着飞奔向另一节车厢。
裂纹在瞬间已经蔓延到那一整张车窗!
林翔抱起囡囡,拉住温昕躲进车厢接口处的门后,阿飞冲进来后马上回手将那扇门反抽顶住。一声爆裂的巨响后,那扇出了裂纹的玻璃窗崩裂碎成无数星星点点的残片,散落在地板上。
过了一会儿,再没有什么别的异常发生。阿飞长吁了一口气,要将车厢接口处的门打开,当他的手触到门把手时,囡囡突然说道:“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别动,再看看。”温昕按住了阿飞的手。三双眼睛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他们被观察到的景象惊呆了!
车厢内所有放在车架上的行李袋就像是放久了的气球一样萎缩起来!而那些摆在桌子上原本新鲜的食物,竟然变得干瘪,生出霉斑,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碎成尘土渣。车厢两壁的油漆则开始一块块锈蚀脱落……
“我靠!”阿飞被惊得一跳,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林翔抱起囡囡,猛地拽了一下温昕的胳膊,冲着还在发呆的两个人喊了一句:“快跑!”温昕和阿飞这才反应过来,三个人沿着刚才来的反方向一路狂奔,不知穿越了多少节车厢,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林翔和阿飞扶着椅背不住地喘粗气,温昕则干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林翔怀里的囡囡虽然看不见,但是从其他人发出的声音,她意识到有极大的危险在追着他们,所以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张小脸吓得刷白。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温昕拍着胸口不住喘息,惊魂甫定。
“我怎么知道……”林翔不断地扯自己的头发,想理清发生的事情,“似乎……那节车厢里面的时间在阿飞把窗子砸开后,就和其他车厢的时间段不同步了,过得飞快。”
“我看到了,那些东西……很快就烂掉了。”想到那个场景,温昕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那状况会不会不断渗漏,所以我才让你们赶紧跑,要不然你们也被裹进那个时域里面,不就……”林翔没敢再往下说。
“还好,似乎没有蔓延开来,不过咱们别再往那个方向去了。”阿飞点点头,但随即提出了问题,“怪了,刚才我们跑了多少节车厢啊?那个谁……”他把头转向温昕,“你是列车员,这火车总共有多少节?怎么感觉永远也跑不完似的?”
“火车总共才有十六节,前两节是动力室,后面跟着八节硬座车厢,然后是四节硬卧,最后是两节软卧车厢,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没有尽头似的,刚才我和林翔也碰到这种情况了。我们去找机控室,往那个方向去却怎么也到不了,反而循环到了十几车之后卧铺车厢那边!”温昕从剧烈的运动中恢复过来,呼吸逐渐平稳,她撑起身子站立起来。
“莫比乌斯。”林翔的脸上神色悲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叠加啊?他对眼下的混乱状况深感惶恐。
“什么斯……”阿飞对林翔说出的名词一点也不懂,温昕也听得一脸糊涂。
林翔扯下车窗边上一片带状的小帘,翻转一下将两头对接在一起,说道:“就是这样。”
“这不就是个圈吗?”阿飞表示不以为然。
“不。”林翔摇摇头,伸手在带子上比划起来,“这是一个拓扑图形。你看,沿着一个方向去划线,这条线可以遍布这条带子的全部两端侧面,这就像我们现在的状况,我们看似在沿着一个方向不断地前进,但是永远没有尽头。所以数学上面也有用莫比乌斯来形容无穷号……不对!那个只是二维的平面,现在是在三维空间里,我们应该是陷入一个类似克莱因瓶的无尽空间,一整列火车的车厢,不知道哪一节就和尾部弯曲交错起来,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时空连接构成了现在这种状况……”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你刚才说薛定谔、量子什么的,现在又莫……什么斯,克莱因瓶?到底怎么出去啊?”温昕听得急了,揪住林翔的胳膊用尖利的语气质问他。
“我怎么知道!”林翔也急了,一把甩开温昕的手,没好气地说,“我跟你一样困在这里好不好!”
林翔和温昕两人的争吵,让一旁的阿飞感到非常愤怒,他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吼一声:“别吵了!再吵老子剁了你们!”
这一句话犹如炸雷爆响,林翔和温昕顿时冷静了下来,他俩回望了一眼满脸凶相的阿飞,陡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被手铐锁住的犯人!而被林翔放在一边座位上的囡囡被这几个大人混乱嘈杂的交谈弄得大气儿也不敢出,蜷缩成一团不断往角落里躲。
冷静冷静……阿飞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言辞太过激烈,噤声不语。四个人没再发出一点声音,气氛陷入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之中。
良久,囡囡紧抱双臂,哆哆嗦嗦地说出一句话,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叔叔,阿姨,我饿……”
林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温昕快步挪到囡囡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同时顺手从其他桌子上面搜集了一些食物,剥开外包装递到囡囡手中。其实折腾了半天,三个大人也都累了,他们坐在长座位上,拿起几样吃的填到肚子里。
“你是说,我们一直是在原地兜圈子?”大家吃了一些食物后,阿飞问。
“应该不是兜圈子,咱们一直都在往一个方向上面走,我感觉跑过了至少有二十多节车厢,可是却始终没有碰到那节‘时空异变的车厢,对不对?”林翔咽下一块饼干,说道,“拓扑的空间结构很奇怪的,我也没有接触过,大概我们发现的每一节‘重复的车厢,其实对于咱们的这个时间段而言都是全新的?”
“你把我彻底说糊涂了。”温昕理了理头发,仰头靠在椅背上,满眼迷茫的神色。
“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这只是我用所学的知识进行的推测而已,现在这个状况哪有什么完备的理论可以解答啊!”林翔拍着自己的大腿无奈感叹。
“我要妈妈……妈妈……呜呜……”囡囡哽咽起来。
怎么办?按眼前的态势,往外走似乎行不通,砸破玻璃就会引发灾难性后果,可是就这样坐等也不是办法,继续往前走吗,可是前面有尽头吗?要怎么样才能冲出这里呢?林翔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好对策。
突然囡囡停止了哭泣,紧紧地抓住了温昕的手,她似乎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恐惧神色溢于言表。温昕的手竟然被她捏得生疼。
“怎么了,囡囡?”林翔关切地问。
“怕……怕……”小女孩哆哆嗦嗦地说,“好多人……不……不是人!是黑影子,在我的身边……啊……”
“别怕,阿姨在这儿啊。”温昕将小女孩揽入怀中,但是听到囡囡说的那些话,温昕内心也战栗不已,只是强装镇定而已。
岂料小女孩话音刚落,整节车厢内的供电系统突然线路出现故障,所有的氖光灯灯管都忽闪忽闪不停地熄灭、亮起,频率非常快。这车内诡异的状况配合上忽明忽暗的氛围,就连胆子大一点的阿飞都毛骨悚然,林翔和温昕两人更是手足无措,处在崩溃的边缘。
万幸的是这种状况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大概二十秒之后照明又全部恢复正常。
四个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面相觑。
“吓死我了。”温昕擦拭着满头的冷汗,长吁一口气,“难不成,这车上真的有幽灵?”
“囡囡,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林翔非常紧张地问。
“人,全是人,不过模模糊糊的,就像一个一个薄片,穿过来透过去的,动得飞快……”囡囡说着这番话,将头死死埋在温昕的臂弯里,“现在没有了。”
“你是存在的,又是不存在的,你的显现只是一种概率的残影。”林翔小声念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阿飞的耳朵比较灵,转头问林翔。
“没什么,我的导师在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跟我说的一句话,有关量子论的。”林翔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一下,“我不信幽灵,我信科学。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听了林翔的话,阿飞点点头,温昕抱起囡囡,继续往前方的车厢行进。
但是再往前面走,那些车厢的景象竟然大变!门顶显示出的号牌仍然是一个挨一个的数字,但是车厢内部由原来的整洁有序变为凌乱不堪——包裹皮箱等行李均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人翻过随意丢弃,甚至还有打斗的痕迹,地板也变得肮脏不堪堆满秽物,这种景象让这几人内心愈发惊恐。
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纷乱复杂似乎预示着:前面有人!
但是被温昕牵着的囡囡却愈发胆怯,哆哆嗦嗦不住颤抖,这令温昕很担心,于是她停下来,蹲下身子伸手摸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儿小心翼翼地趴在温昕的肩头,将嘴巴凑到她耳边对她轻语:“其实刚才我……我还看到,看到你被两个叔叔撕破衣裳……”
“什么?”温昕心头猛然一惊,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冒,“你还看见什么了?”
“他们把你……吃了。”虽然小女孩儿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在温昕听来,不啻于炸雷爆响。
“吃……了?”温昕听着囡囡说的话,腿肚几乎软得站不起来。
“怎么了,温昕?”林翔和阿飞走了好一段,发现温昕掉队了,回头问她。
“没,没什么。”都是小孩子的幻觉,她在瞎说……温昕定了定神,继续跟着林翔往前走。
越往前走,温昕越是心神不宁,因为所到之处她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特点,那就是所有的食物都被一扫而空,甚至连一点残渣也没有留下。林翔和阿飞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彼此交换眼神,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车内的温度让所有人的肚子再次饿了起来。
“不然,我们退回去搜集些吃的带在身上?”温昕第一个打起退堂鼓。
意见被采纳了,可是当他们沿路返回后,发现他们所经过的地方的食物都不见了!
“活见鬼!这……这是怎么回事?”阿飞羞恼地一拳打在椅子上。
这时囡囡又很小心地拽了拽温昕的衣角,示意她有话要说。
“好奇怪,这次,我看见你和一个叔叔在吃另一个叔叔……”她声如蚊蚋,伏在温昕的肩膀上。
温昕被她的话吓得六神无主,这里确实没有食物!出又出不去,难道……难道最终我们真的只能同类相食?
“你在说什么?”这次阿飞离得近,也听到了,弯下腰一把拉住囡囡,他也被囡囡的那番“食人”言论吓到了。
囡囡瑟缩到温昕两腿后,拼命躲开阿飞的手。
“你明明是个瞎子!怎么又能看见这看见那的?”阿飞毫不客气地骂了囡囡一句。
“我……也不知道。”囡囡揉着自己的眼睛,“眼前就是一个场景接一个场景地闪过,有时候还会有奇怪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明眼人未必能和她相比!更何况小孩子的时间、空间感比我们要强得多。”林翔说道,“难保她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事情。”
“难道……你们真要吃了我?”温昕吓得一个踉跄。
“不……不……我刚才在想,究竟是谁把车厢里的食物都吃了。我怀疑,就是我们把那些东西都吃了!”
“你这不是胡说吗?”阿飞表示不以为然。
“说不定有无数的‘我们在共同分享着同一片区域!”林翔言之凿凿,“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冒出这个想法的,但是车厢内的物质总数好像在不断减少……囡囡说看到影像,未必是假的,但我不相信她能看到未来,未来是完全不可预知的,我倒觉得,那完全可能是不同时域内‘我们的举动。”
林翔的话让其余人全部打了个激灵。
“你这也……说得太玄乎了。”阿飞揉揉鼻子说道。
“也许吧。”林翔摊开手,“我有什么办法?我更希望我们不要被困在这里。事情已经很糟了,说不准还会不会有更糟的事发生。”
“饿死就饿死,反正我不可能吃人肉。”温昕双眼一闭,躺在了一张座位上,她实在是走不动了。林翔和阿飞也好不到哪儿去,四个人全都瘫坐到座位上。
“什么东西?”离窗最近的温昕突然指着车窗惊叫起来。只见一只硕大的八爪鱼一样的东西黏在车窗外壁,三只生在同侧的眼睛闪着瘆人的红光,虎视眈眈地盯着车厢里的四个人。
“快躲开!”林翔大叫,拽开温昕。这时只见那东西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从车窗玻璃外壁飞快地“渗透”了进来!几个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东西穿过玻璃的时候就像是门檐上逐渐凝结滴落的水滴,直到整个过程结束,玻璃竟没有遭到一点损坏!温昕拽着囡囡躲到一旁,示意林翔和阿飞快逃。但是阿飞竟然纹丝不动,甚至抓起一只金属暖壶,朝那怪物冲了过去。
“老子横竖也是死!总不能窝窝囊囊的!”阿飞的眼睛挑起来,神色变得狰狞。
那怪物落到地上足有一米多高,正支起足背扬起身子,冷不防被阿飞一暖壶重重砸在“头顶”——如果那也能叫头顶的话——顿时被掀翻在地。阿飞毫不客气地又以壶为锤,重重地砸下去,一下,两下,三下……那东西的血肉霎时间四处飞溅,血的颜色非常奇特,竟然是透明的,像胶水一样。一股浓重的腥味蔓延开来,让林翔和温昕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阿飞凶悍的攻击仍在继续,一直把那东西的“头部”砸成了一摊烂泥。
人在受到极度压抑的情况下,通常会爆发,很不幸的是,这只怪物就撞到了阿飞愤怒的枪口上。他已经被长时间的紧张情绪折磨得异常暴躁。
“老子偷过东西,杀过人,还怕你这东西!给我去死!去死!去死!……”阿飞发疯似的叫嚷着,唾沫纷飞。
“好了!停下!”林翔架住筋疲力尽的阿飞,把他按倒在一边的座椅上。
温昕害怕地紧闭着双眼,不敢看阿飞,同时侧过身挡住囡囡,伸手死死捂住她的耳朵。
怪物其余的残肢瘫软在狭窄的车厢过道内,不住地颤抖蠕动。林翔惊愕地看着地上的这一堆长满了触手的“软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但是已经没有食物残渣可以吐出来,呕出来的全是酸水和苦胆汁。再看阿飞的衣服上、脸上、手上沾满了从那个怪物身上迸溅出来的汁液,神情愣愣的就像一截木头。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恢复了冷静,林翔摇晃着阿飞,让他从惊恐木讷中回过神来。阿飞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几声闷响,做了几个深呼吸,眼中逐渐有了活气。
“这是个啥?”温昕恶心地指着怪物的“残骸”问。
“不知道……”林翔抹干净嘴角的呕吐物,“不过现在没有威胁了,被阿飞砸死了。”
细看那个怪物,通体橘红色,长着像章鱼一样的众多触手,每一根有幼儿手臂粗细,一时也数不清有多少只,上面覆满了青蓝色的细小斑点,而且表面上面坑坑洼洼沟壑纵横,就像极老的人脸上密布着的皱纹一般。从受到阿飞攻击的战况来看,怪物体内似乎没有骨骼。
“但是这东西是从窗外爬进来的,你们看到没有,它并没有受到外界影响!”阿飞起身又踢了踢剩下的还在蠕动着的怪物触手。
“可那种‘爬进来的形式很奇怪啊!天知道这怪物有什么能力,居然能透过车窗进到这里,而且车外的环境跟我们这里可能完全不一样!你知道这玩意儿活了多久吗?”林翔拍了拍阿飞的肩膀,“不过刚才你表现得太勇猛了,一下子就冲上去把这怪物的头砸扁了,把我们都吓着了。”
阿飞回头笑笑,这笑容让林翔觉得有点诡异,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祥。
温昕这时突然指着窗外尖叫起来,把林翔吓得直哆嗦。他顺着温昕的手往窗外看,顿时也寒毛直竖,坠入恐慌之中!
窗外原本是漆黑的夜色,但是还能模模糊糊看到轨道旁的景象,时不时路过一两座城市边缘也会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闪起……但是现在车窗外压根没有一点正常的地球上的景物。林翔透过玻璃,竟然看到一大片不停旋转凝结的螺旋状星云!开始的时候仅仅是一朵星云,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但是随即飞速远离,越变越小直到缩成一个小光点,随即又有其他几片形状各异的星云扑入眼帘,草帽形状的,扁长蔓延的,放射四散状的……转头看另一侧的一扇扇车窗,景象也都大同小异,不过是其他的宇宙景观而已。
这列火车究竟行驶到了什么地方!?难道外面已经是浩瀚无尽的宇宙了吗!?林翔感觉到一阵眩晕,刚才他还抱着能够回到“正常”空间的奢望,现在窗外的星云让他彻底绝望了!
火车……竟然在宇宙中!那阿飞刚才砸死的那个怪物,莫非是个外星生物!?林翔再次往阿飞脚下看去,想从中寻出端倪,可是更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被阿飞砸死捣烂的那一团肉,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哪儿去了?!难道那怪物的生命力顽强到没有“头”也能活的程度?不对!致命点之类的只是我们对于地球生物的概念,说不定那根本就不是怪物的头!
“小心头顶!”阿飞大吼一声,推开了林翔。那已经被砸扁头的怪物居然在一瞬间一下就附到天花板上面,而且扬起一条条触手,向着阿飞和林翔的头部卷来!
林翔被阿飞推倒在地,并没有被卷中,但是阿飞并没有那么幸运,被两条触手死死缠住脖子。那东西的气力非常大,缠紧之后马上紧缩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把阿飞拉离了地面!
快救人!林翔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一个弹跳从地上蹦起来,用手去拉阿飞脖子上的触手,想要使劲将其拉开扯断,可是还没等林翔掐紧那两条触手,马上又有好几条触手垂下来将他牢牢缠住了!林翔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几乎就要窒息。他慌乱地伸手乱舞,向缩在角落里面的温昕求助。
可温昕竟不知中了什么邪,拿起了那个阿飞用来当做“凶器”的暖壶,直直地向林翔头上砸去!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林翔乱叫一声,头顶上挨了重重一击,眼冒金星站立不稳。但是温昕紧接着又来了第二下!
痛……痛……痛……林翔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头,哀嚎起来,赫然发现身上的触手全都不见了!身边的阿飞身上也没有任何触手!而自己的另一只手,竟然……竟然掐住了阿飞的脖子!现在两个人正互相扭着,顶在一边的车壁上。
阿飞憋得满脸通红,显然刚才已经快被林翔掐得断了气,旁边的温昕正举着暖壶准备继续砸林翔的头,林翔马上大叫一声松开了手,而温昕见林翔松手,也不敢再贸然去攻击林翔,阿飞更是满脸困惑地看着其余两人。三个人站成一个三角位置,气氛非常紧张恐怖。
“你疯了?刚才冲过来想要掐死我?”阿飞摸着自己的脖子,惊魂甫定地质问林翔。
“我……”林翔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试图向其他两人解释,“我不知道刚才怎么了,阿飞你不是被……那个怪物给缠住了,我是为了救你去拨那些触手,可为什么那东西突然又变没了?”
可是当林翔低头再看时,发现那个被阿飞砸倒的怪物根本没有附到屋顶上,更不用说缠住阿飞了。它仍然在自己脚旁兀自颤动不已。刚才……难道是……幻觉?林翔捂着被温昕砸出肿块的头,异常惊心。
“你刚才看了那个东西一眼,然后转身就跟阿飞厮打起来!他猝不及防被你卡住脖子,我……怕你把阿飞给弄死,就用暖壶砸你的头。你没事吧?”温昕扔下手中的暖壶问林翔。
“没事……不过这东西太古怪,难道它根本没有死透?或者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刚才似乎干扰了我的大脑,会不会是什么精神攻击?……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阿飞和温昕一起摇头。
“我刚才看窗外,发现这列火车行驶在宇宙中,我记得是你先叫起来的。莫非也是幻觉?”林翔再扫视几下车窗,发现再没有星云出现,又变回了正常的地球景色。
“嗯,我看到车窗外亮了起来,一团团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叫起来了。”
林翔松了一口气,他也在诧异如果是在外太空的话,明明应该处于失重状态才对。
“我们这列火车,应该是进入到一个虫洞!而虫洞中充斥着各种量子效应……可能仅仅是那么短短几秒钟吧,我们应该进到宇宙中,还卷了这么一个东西,这明显不是地球的生物。”林翔仔细思考前因后果,捋顺来龙去脉,想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这样说的话,刚开始所有人的无端消失可以符合‘量子扩散;而车头车尾如果在空间里面重复交叠,多维空间的折叠也是完全有可能出现的;而在量子空间内的时间坐标是绝对混乱的,那时候阿飞一锤子打破了玻璃,破坏了时空结界,才会造成一节车厢全部瞬间氧化腐坏;囡囡说能看到一幅幅奇怪的画面以及我们找不到食物,则可以归结为量子的概率残影……”
“那你找到出去的办法了?”温昕兴奋起来,激动地摇晃着林翔的肩膀,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林翔再次给出了否定的回答,给温昕浇了一盆冷水。
“我们彻底出不去了吗?”看到林翔的神情,阿飞也绝望了。
正当每个人都无所适从的时候,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
车顶的灯居然开始一节车厢一节车厢逐次熄灭!没过几秒钟,整个车厢完全堕入浓墨一般的黑暗中!除了呼吸声之外,四个人几乎无法意识到彼此的存在!林翔极力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乱叫除了增加恐慌之外别无用处。
在一片漆黑中,幽幽然的光点似吉光片羽般在车厢内纷飞飘落,丝丝缕缕萦绕不绝,而且纠缠成团,越聚越多,缥缈不定。
短短的几秒钟之后,他们就已经完全陷入了这种光晕的包围之中!裹挟在一片浩如星海的荧荧闪光里,三个人背靠背挤在一起,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光亮蠕动着离他们越来越近,林翔攥紧了拳头,手心里汗津津的,强打着精神才让自己不至于瘫软下去。林翔映着那光亮看了看其余两人的眼睛——里面充斥着绝望。人就是这样,互相暗示的结果是林翔也被引得彻底放弃了“活下去”的信念。
就在此时,更加诡异的场景出现了!伴着一声让人胆战心惊的撕心裂肺哭声,所有的光点赫然让开一条宽敞的通道!
囡囡!因为所有人都不出声,让她觉得自己遭到了遗弃,开始声嘶力竭地哭起来,两手扶着车厢过道内的座椅蹒跚移动。可是最让林翔感觉到奇怪的是,那些光晕仿佛众星捧月一样萦绕在囡囡的身边,保持着一种既不靠近也不远离的距离,而且囡囡的每一声尖利的哭声,都带来那些光斑的阵阵颤动。
但是囡囡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在忽明忽暗中,她的头发披散得杂乱不堪,那一双无神的双目竭力睁大,没有瞳孔的眼睛居然充满了深褐红的颜色!一条条泪痕在她那张小脸上纵横交错,交织出无数恐怖的线条。如果不是之前跟她相处了很长时间,林翔绝对会以为眼前的小女孩是一个活鬼!
林翔和温昕还有阿飞三个人一动也不敢动,唯恐因为胡乱行动而被光亮接触覆盖,看到囡囡行动无阻,三个人均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可为什么光亮会给她让出一条畅行无阻的通道?难道……囡囡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或许那些光亮只是看上去很虚幻,根本就是无害的?
不,不可能!犹如一道闪电划过,林翔的脑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大胆的设想!所有的事情经过思考被连成一条线。
每个人眼中的恐惧物都不一样!症结就在这里,林翔顿时豁然清醒起来!在温昕的惊叫声中,他从容地走向正在哭泣的囡囡,一把将这个正在哭泣的小女孩搂在怀中。
这一拥之后,情景发生了彻头彻尾的转变!根本就没有什么光亮包围他们!甚至连那些车顶的灯都没有熄灭!整个车厢仍然处于明亮状态。
“喂……”阿飞小心地向林翔打了个招呼,想询问他情况怎么样。林翔一言不发,掏出纸巾擦干净囡囡脸上的泪痕,又仔细地看了看,原来囡囡的眼睛是因为流泪过多而造成的眼底出血。
“怎……怎么回事?”温昕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手足无措。
“难道刚才的也是幻觉?就跟你掐住我脖子一样?”阿飞抹了抹头上的汗,问林翔。
“不,情况应该复杂得多。”林翔的脸色愈发阴沉,“那些东西都是真实的,至少在你们的世界中是真实的!从量子力学来看,意识对物质有很大作用。因为在量子力学中观测者很重要。在未观测前,所有一切以波函数形式存在。观测后有唯一的态,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有句话说得对,世界上基本没有人真正懂得量子力学。而且现在有许多种假说在解释这种意识决定物质,比如说‘去相干,空气中任何一个微粒都可能扰乱波函数,使它分离成多个确定的波函数。如果不是刚才囡囡的哭喊,扰乱了咱们的观测状态,我们就会被这些内心物化出来的恐惧杀死、吞噬。”
“囡囡?”
“没错,因为她根本不是观测者,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个世界,从这层意义上而言,我们看到什么都与她无关。可是偏偏我们每个人都把她记在脑中,所以现在她的存在成了我们三个人的‘时空纽带,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刚才说不定就会彼此分隔,陷入各自的时空万劫不复。”说到这里,林翔咽了一口唾沫,“不过,刚才的事件,已经让我想到了能够出去的方法!”
“快说!”温昕和阿飞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作为一名处在封闭空间内的观测者,眼见不一定为实,就像刚才我们看到的景物,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意识扰乱了时空,甚至每个人观测到的实物还都是不同的!但是囡囡在这节车厢里面是一个异数的存在!”林翔振奋起来。
“你是说……”阿飞蹙起眉头,摸了摸囡囡的头,“她能带我们出去?”
“我也不太清楚是否有效,不过眼下的情况,起码应该试试!”林翔说,“这车厢内的稳态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刚才的那个触手怪物,还有那些幽灵一样的光晕影像的出现,让我觉得很不妙,我们真的需要赶快离开这儿!”
“不对啊,我们跟她一起走了那么多路,不是也没有找到出路啊?”温昕咬了下指甲,质疑林翔的说法。
“关键在于是谁引领着谁。我们的确一直再走,但是不可忽略的一个前提是我们也一直处于观测者的状态,初始状态的波函数在我们脑中已经定下‘确定状态的烙印,就是说那个克莱因瓶似的空间在我们的观测下被确定,所以咱们才一直循环往复,走不出去。但是如果由她来引领我们的话,情况可能会改变!”林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是有个前提,我们这些‘明眼人要蒙上眼睛!”
“那我们没有囡囡也无所谓啊,只要闭眼走不就行了吗?”阿飞摊摊手。
“错!”林翔抬手作出一个否决的姿势,“你的记忆会跟你作对的,你闭上眼睛,也会情不自禁想到车厢是什么构造,自己走到哪一步。可是她的脑中根本没有火车样子的概念!咱们都听过盲人摸象的老故事,咱们看来大象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在盲人的眼中,大象却会被物化成一个个不同的其他形状!”
“哦……我似乎明白点儿了!”温昕听得一知半解。
接下来他准备行动,首先是安抚囡囡的情绪,因为刚才突然被遗弃的惊吓让她极度不安,嗓子也哭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三个人轮流劝说了她好长一段时间,囡囡才恢复了正常,同意做“引路人”。
林翔撕破窗帘做了几个眼罩绑在眼睛上,确保密封性以后,并再三强调无论遭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扯下眼罩,同时脑中尽量什么也不要想,只要跟着前面一个人走就行了。
身处一片黑暗中,四个人手牵着手,一个挨着一个沿着囡囡行进的方向往前挪步,彼此都没有说话,耳边只有火车沿着铁轨运行而发出的震颤声。
四个人鱼贯一列行走在黑暗中,同时极力控制身体,避免碰到过道内的座椅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不知这一次的举动是否会陷入无限循环,但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已经开始在每个人心中不断发酵,他们都能察觉到拉着的那双手的指端传来的悸动。
囡囡走得很慢,加上步伐本来就小,所以后面跟着的三人几乎是走一步停两秒的状态,缓慢的行进在无形中添了几分焦躁的气氛。不过万幸的是,没有其他异常的状况发生。
正当人们的忍耐度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突然囡囡喊起来:“门!前面有一道门!”
所有乘客车厢的过道门都是敞开的,囡囡说碰到了阻挡她前进的门,那毫无疑问就是动力室!
温昕率先拉下了眼罩。“没错!就是动力室!”她兴奋地叫嚷起来,同时伸手拽下了林翔和阿飞的蒙眼布。
“干得漂亮!”林翔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在囡囡的脸上“狠狠”亲了一记。
与动力室相连接的驾驶室里同样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所有设备都在运转着,发出“嗡嗡”的声响,林翔四下观察着这些设备,问温昕让火车停下来的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是拉总闸。”温昕指着一根恒置的长杆说道,“不过这属于紧急制动,应该不容易扳。”
“我来!”阿飞挽起袖子走上前去,奋力拉动闸阀。
列车铁轮和轨道之间发出极度不正常的尖锐咯吱声响,程度之剧烈不亚于数根钢针猛戳耳朵。林翔、温昕还有囡囡都用手死死抵住耳朵。拉车闸的阿飞强忍着刺破鼓膜的巨大疼痛,坚持着将车闸一扳到底。最后一声轰隆隆的巨响,车身经过一阵疯狂的颠簸震荡,在猛烈运动中静止下来。
虽然林翔他们护住了耳朵,可是那种不适感仍然让他们脑袋的血管几乎炸裂。林翔的状况稍微好一些,温昕和囡囡直接瘫倒在地上,而阿飞更是双眼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一只耳朵眼里甚至淌出丝丝血水。他双手颤抖着用力揉搓自己的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车停下来了!几个人心中生出隐隐的希望,但是同时又带着强烈的不安。
车停在何处?停下来之后又该做些什么?
“现在把车门打开试试!”动力室的车门不像乘客车厢里面的那样带锁,林翔把手按在车门把手上,回头向温昕他们吩咐道,“如果再出现那种时空衰变,别管我,拼命跑!”
不过那几个人都没有动,阿飞含混地说:“豁出去了,死就死个痛快吧,大家一块变成灰,也比再承受心理煎熬强,我实在受不了了。”一旁拉着囡囡的温昕也点点头。
索性就这样吧,我也忍不下去了。林翔一咬牙,拧开了车把手,一脚踹开车门!
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所有人都愣住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方绵延数百米的苍青色平台,除此之外则是茫茫无尽到让人心寒的黑暗,那种黑色与普通的夜色不同,没有所谓远近深度的层次,而像是一汪凝住的墨。
林翔的心怦怦跳着,率先跳下火车,双脚着地的一刹那,他庆幸可以脱离那一趟无休止的火车。他摇摆着双手,示意没有危险,阿飞还有温昕也一个接一个从车上下到平台上。
回头往平台上遥望,他们发现这并不是站台!而那列车底下的铁轨,竟然是悬空浮在“平台”上面!原本的绿皮车身放射出奇异的幽幽光彩,整辆车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幻影……林翔下意识地去寻找车头和车尾,发现他们跳下的那节动力车厢已经踪影全无,其余的光影又不断地折叠跳跃交织往复在一起。
“躲开!”林翔正在思考,温昕突然冲过来撞开了林翔,只见一个小小的光点从无限遥远的地方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逼近放大,直直碾过林翔刚刚待的地方,那竟然又是一辆绿皮火车!林翔惊诧地张大嘴巴,眼睁睁看着“另一辆”火车,斜交叉着撞进原来的那一辆火车!如同两团影子相互交织,竟没有一丝声响发出!
林翔倒地仰望着黑色的上方,只见那浓密得让人窒息的黑暗中,浮现出无数星星点点的光亮,并且在不断地放大……
天哪!那竟是无数以各种奇异姿态飞行的列车!它们或笔直拉长,无穷无尽没有尽头;或扭结交错,上下蹿动;或螺旋翻滚摆动不停;或一节节断成零散却仍绕着某点飞速旋转;或半侧明亮耀眼另一侧暗到极致淹没在墨色中;或蜷曲塌缩成麻花一样自身还在不断崩裂……众多的诡异姿态构成了一幅无限壮丽的银河落九天式的长篇画卷。
唯一的相同点是:它们都在逼近!只不过有的速度极快,有的稍慢,有的以正常姿态驶来,更多的是横滚侧翻以奇奇怪怪的姿态扑面而来。但是所有的火车都朝着林翔他们刚刚跳下的那一辆火车而来!
近了!更近了!有的火车悄无声息,有的火车巨响呼啸!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四个人被钢铁巨流包围在正中央,无处可逃!
一眨眼的工夫,一辆列车就又从林翔眼前穿过,结结实实地撞在一旁阿飞身上,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消失了踪影。紧接着是尖叫着的温昕、囡囡……
林翔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又一辆火车车身径直朝他横冲过来,避无可避!在极端的震撼中,他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静等死亡降临……
一瞬间,林翔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灵魂出窍”,拥有无限色彩的光晕充斥着他的整个视界,而且不断旋转着交叉融合,显得嘈杂而混乱。那种变幻让林翔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同时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得非常轻盈,就像一根羽毛一样随着阵阵微风不断飘荡飞舞,摇摆不定。
正当他为这些变化难过到几乎要呕吐出来的时候,他的脚心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他大声尖叫着摸了摸自己的头,惊魂甫定,但是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伤痕!
“你大呼小叫个什么呀?”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人不满地推了林翔一把。
林翔缓缓地抬头,发现自己仍然置身于无限喧闹、人挤人、人挨人的那一列车厢之中,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是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事情犹如刀砍斧凿一般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怎么就会是如此混沌的一场梦?
他以手支额,陷入深思。回想起无数火车以诡异的姿态向他奔来,灵犀一动,如果那些都是概率化残影,那么他最后的“观测”则完全有可能促成量子效应归一,微观粒子和宏观态的叠加状态已经结束,那只原本又死又活的“猫”已经因为那开箱的“一眼”而确定生死?
因为这样,他回来了吗?
林翔激动起来,可是仅仅过去几秒之后,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这是原来他们那个世界吗?他惶恐地掏出手机,查看上面的时间,上面显示着01:47。
车厢里其余的人全部有说有笑,全然不像是午夜凌晨的样子。
“大哥,现在几点了?”林翔战战兢兢地问身边的人。
那人不耐烦地瞅了林翔一眼,“你不是看手机了吗,还问我?现在七点半左右。”
“七点半!?”时间和预想的相差太多,而且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上车啊!林翔透出一身冷汗,他仔细检查了下手机,并没有发现一丝故障。
“我睡了多久?”林翔忙不迭地追问下去。
“你没睡啊!突然就叫起来了,吓了我一跳。”
不对!肯定不对!错位的时间让林翔的心彻底悬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起身,穿过这节车厢中拥挤不堪的人群,来到了厕所旁。
“老天保佑……”林翔心中默念着,也顾不得几个人咒骂他插队,在门锁打开的一刹那,就拉出了里面的人,自己钻了进去。
厕所里那面墙壁上,如他所预测的那样,一大团呕吐物粘在上面……
这根本不是结束,而是所有的一切还未开始。
数个小时之前。
世界的另一头,美国,伊利诺伊州巴达维亚附近的草原,美国能源部费米国家加速器实验室。
整台长约三十二千米的超高能量正负电子对撞机刚刚经历了一次调试实验,对撞能量达到500GeV的正负电子相互猛烈碰撞,六十二种宇宙基本粒子将会产生,既而通过实验图样去进一步分析其理论数据。不过这一次实验却出现了重大问题,电子束团在经过超导射频主加速器后,本来应该迅速向对撞点汇聚,接下来一系列磁透镜会把高能束团聚焦成扁平的带,对撞之后剩余的能量也应该被引导在宽640纳米、高6纳米的伏束流收集器中,可实际上因为运行起来的振动偏差,从加速器起始位置的一个微小的振动引发了一整套机器的简谐自激共振,逐层积累的位移偏差竟然使对撞光束完全偏离了对撞轨道,鬼使神差般斜斜地射穿了加速器的基座,在地板上灼烧出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孔洞。
阿曼达慌张地跑到主管办公室,报告了故障情况,主管克里斯也傻眼了,他匆忙调集了所有技术人员去检查仪器受损情况。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检修,设备部给出了欢欣鼓舞的答复,除了中心基座处被灼烧出一个小洞之外,其余各部均未发现损毁。
“感谢上帝,真是万幸!”克里斯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感慨道。
“这……确实平安无事了吗?”阿曼达仍然还有些不放心。
“你难道在恐惧这粒子流打到地球另一边去吗?”克里斯笑着拍拍阿曼达的肩膀,“那是不可能的吧,估计连地壳都透不过,你在杞人忧天了!”
“万一……”忧虑中阿曼达喃喃自语。
“那逃逸的粒子中,说不定已经有希格斯粒子产生,或许还有什么更不为我们所知的超级粒子,要真击中了什么东西,谁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量子效应?那就只能让上帝去负责了。”
“你说地球的那一面是……”
“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