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芳
摘 要:民间叙事有其固定的叙事模式,体现为叙事母体的不可随意更改和结构的稳定性,具有叙事的“本真性”特点,即在很大程度上反映民众真实的生活。以董永传说为例,在古代文本在被整理、记录过程中,出于各种原因,民间叙事文本中被加入叙事者隐藏的叙事,目的在于重塑与民间叙事不同的话语权,表达自己的声音,因而在叙事文本中呈现两种不同的叙事、话语和声音。本文便以分别流传在云南彝族地区的《董永与七仙女》和贵州彝族地区的《赛特阿育》的文本叙事特点研究为例,探究古代彝族民间传说故事的叙事模式。
关键词:彝文汉译本董永传说叙事特点
中图分类号:I207.9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520(2013)-12-0099-01
明清时期,伴随着彝汉文化交流日益频繁,彝族地区一些知识分子开始翻译传播汉族文献,董永传说就在这一过程中传到彝族地区,甚而出现了不同的版本,云南彝族地区流传的是《董永与七仙女》,贵州彝族地区的是《赛特阿育》。在这里我们感兴趣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记录者把自己或自我阶层的思想、道德观、价值体系加入民间传说故事中,由此形成和来自于民间叙事的不同叙事,因此在古代记录的民间传说故事形成了两重叙事,比较明显的是传说故事的原生的叙事模式,藏而不露的是记录者的叙事。这两种叙事体现了两重叙事、两种话语模式、两种声音的叙事。本文以董永传说的分析来探讨古代民间传说故事的这种叙事模式。
一、民间叙事
云南彝文汉译本《董永与七仙女》比较完整地记载了董永传说,《赛特阿育》虽然情节简单,但主要母体仍是完善的,依然保留了基本的故事母体:奉天得子—卖身葬母—惩恶扬善—加官晋爵。因为这四个母题构成了整个叙事的基本情节结构,缺少其中任何一个叙事母题都会导致叙事的不完整,因此,在记录传说的时候,作者把这些母题都保留了下来。从整个叙事层面来看,这四个母题反映了民间叙事某种程度的“真实性”。
1、奉天得子。古代汉族地区有华胥氏的脚踩到巨人留下的脚印而产下伏羲一说;彝族地区英雄支格阿龙母亲在树下休息,天空飞过的雄鹰身上的血滴在她身上,于是便生下了支格阿龙,这在普通大众看来,是上天福佑恩泽,明显体现出广大民众对上苍庇荫观念的虔诚信奉。其实在传统的文化环境下,这些都是受当地文化传统的影響,借用程式化的表达方法,来叙说求子情结。
2、卖身葬母(父)。中国古代《二十四孝》中有“董永卖身葬父”的故事。古代汉族地区普遍提倡重视孝道,春秋时孔孟就提出“重孝”,我国已奉行了几千年的孝道,只是由于汉族地区奉行父权制,所以汉族地区体现比较明显的就是对父亲应有的尊重和孝顺。然而,这一风俗在奉行母权制的彝族地区来说,就是体现在《董永与七仙女》和《赛特阿育》中的董永“卖身葬母”。
这两部彝文典籍中,善良憨厚的董永带着七仙女进傅家时,引起了傅家两兄弟的嫉妒,两人使尽计谋想霸占七仙女,素不知七仙女并非凡人,毫不费力地制服了兄弟二人,善良老实的董永则官运亨通,得众百姓爱戴,最终善感天帝,得以上天封神,惩恶扬善的影响在这部分叙事中也体现得最为突出。
3、加官晋爵。“学而优则仕”是中国古代社会中存在的普世价值。文本中体现这一点的在第三章,董永读书到第三年,先生举荐他前往华州府考秀才,古代不像现代社会“行行出状元”,在封建社会时期,男子只有进入仕途,结交达官贵人,方能显出他的真正才华,也才能真正地光耀门楣、光宗耀祖。
二、记录者叙事
并不是所有的传说故事都有记录者叙事充斥其间。有些民间叙事在被记录者记录的过程中,较好的保存了“元文本”。但在大多数古代民间叙事的记录过程中,不断地加入了记录者自己的文化质素,这些加入的东西,在呈现给我们的文本中,可以看作同一文本的另外一种叙事。如果与民间叙事结合得不够紧密,成为和民间叙事融合不到一起的失去语境的叙事,这两者的区别唯改造能力的高下而已。董永的传说中的记录者叙事包括下面一些内容。
1、遇仙结缘。在古代,人们的思想中普遍存在着神仙崇拜的观念,如若遇上神仙便被视为是上天的恩宠,所以记叙者就抓住普通大众的思想追求,同时融入自己的情愫,终使善良老实的董永与勤劳美丽的七仙女喜结连理,同时也寄托了广大民众对美好爱情的希冀和祝愿,更反映了记叙者对彝族人民幸福美满生活的期盼和向往。
2、儿子寻母。在彝族地区,普遍流行着母权至上的传统。有种说法是“儿子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由此可以看出母亲在家庭中的地位至高无上,这就奠定了在彝族古籍中会凸显母亲的地位和身份,这在《董永与七仙女》和《赛特阿育》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三、两种叙事、两种话语、两种声音
文学是交织着政治、经济、宗教等权力的某种程度的映射图像,另一方面,从符号权利的逻辑看,就像宗教、政治、经济一样,文学无疑是一种社会权力资源符号。最初发展的口头文学权利的拥有者是大多数民众。文字出现后,产生了口头与书面的分野。由于文字作为一种稀缺资源,掌握文字和能用文字进行书面创作的人毕竟只是少数,致使掌握了文字的人就获得一种权力,通过文字进行叙事可以掌控社会及其思想。
在对民间文学搜集、整理、记录的过程中,记录者们总是千方百计加入自己的思想。在董永传说里,我们可以看得出,当民间文学在文本化的过程中,记录者竭力改造故事的每一个细节,这个改造的过程就产生了两种叙事。一是民间故事本身的叙事,一是嵌入记录者的叙事。“这是要建立另一种话语,重新找到那些从内部赋予人们所听到的声音以活力的、无声的、悄悄的和无止息的话语;重建细小的和看不见的文本,这种文本贯穿着字里行间有时还会把他们搅乱。”这种“无声的、悄悄的和无止息的”叙事和话语的建构,在记录下来的文本中大量存在,可以看作古代民间文学叙事的一种主要表现形式。上面分析的董永传说如是,梁祝、白蛇传等传说从口头文本到书面文本后,也不再是民间叙事纯粹的口头文本形态,而是呈现出两种叙事、两种话语、两种声音的叙事模式。
我们并无意批评古代民间文学的记录者对民间叙事的利用和改造。这种现象并不是说只有古代才有,今天我们还能看到,并且要比古人生硬、机械得多。董永故事等,在当代就被改造成阶级斗争的主题,这也是一种试图在民间叙事的结构中融入另一种叙事、另一种话语,寻求对符号权利占有的方式,也是民间文化与精英文化互动的方式。我们感兴趣的是,通过对被改造的民间叙事的分析,重新发现和确证民间叙事的双重叙事结构和叙事模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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