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红: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2013-04-29 00:44文_何志伟
书香两岸 2013年9期
关键词:法学法律

文_何志伟

2002年,北京大学法学专业硕士在读的王笑红翻译了一本书,《西方法律思想简史》。王笑红说,这本书对她后来的工作产生了很大影响,“我觉得与我合作的很多作者,很多法学界的老师都是因为这本书而知道我,信任我的。”

当年法律出版社计划出版这本书,原是请贺卫方教授来翻译,贺卫方则推荐了学生王笑红来翻译此书。“贺老师是非常喜欢这本书的,我曾经看到他手边的书,上面密密麻麻作了很多边注,他非常重视这本书。交给了那个时候的我,我那个时候才二十四岁吧,很感激老师。”更直接的是,王笑红对出版的最初印象也多缘于这位导师,“回想起来,国外好多很好的出版社的名字和LOGO,都是最先在他那里了解到的;因为他经常著书、主编丛书,也经常跟我们讲一些出版的事情,像是天头低脚等出版术语都是在他那里知道的。”据说,贺卫方当年考入中国政法大学,到北京的时候,站在商务印书馆的门口朝大楼鞠了一躬,以谢商务印书馆所出版的书对他的滋养。贺卫方对出版的这番情缘大概也是影响了不少学生。2003年8月,王笑红经由贺卫方的引荐,到上海三联书店从事编辑工作。

到上海三联之后,王笑红编的第一本书是北京大学强世功教授的法律随笔集《法律人的城邦》,是很不错的起点。这本书将法律人这一职业群体放置在了中国法治的思考重心,追寻了法律人在“法律人的城邦”这一伦理生活的共同体中的精神追求。之后陆续编辑了《认真对待权利》、《苦痛和疾病的社会根源:现代中国的抑郁、神经衰弱和病痛》、《书店的灯光》、《事故共和国:残疾的工人、贫穷的寡妇与美国法的重构》、《近代私法史》、《举全村之力:如何培养健康、快乐、活泼的孩子》、《性别麻烦:女性主义与身份的颠覆》(“性与性别学术丛书”)……多是学术著作,且专注法学著作。

法学自然是王笑红擅长的领域,在北京科技大学念本科时,她便常去北京大学旁听贺卫方的课程,后来考入北大法学院,师从贺卫方攻读硕士学位,工作后又考取了华东政法大学法律史专业的博士,导师是何勤华教授。其间相识的诸多学界师长和同辈,后来也都成为王笑红转入出版之后的合作者,亦使得她在初入出版的第一阶段,对法学著作的编辑用心颇深。对王笑红而言,出版其实是一个“与有情人做快乐事”的过程,应该建立在友谊和信任的基础上。这一点,她从未或缺。包括后来转向其他类型的图书的编辑,也结识了很不一样的合作者。比如2008年出版的《书店的灯光》,便是由原一介书屋的经理段晓楣策划的;2012年,尧波的《制陶术的生成》是由李伟为策划,“出版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是,到后来它是一个与朋友之间的合作,你可能由某个朋友认识另外的朋友,大家基于一种信任同你一起做这本书。”

对法学出版的敏锐判断

《书店的灯光》和《制陶术的生成》等书,或许可以看作王笑红所编辑作品的转向。

2010年前后,王笑红又编辑了《哲学家在想什么》、“大众文化与哲学”(《哈利·波特的哲学世界》、《黑客帝国与哲学》、《指环王与哲学》),《美第奇家族兴亡史》、《西夏艺术史》,黄佟佟《最爱的男子》和《浮世爱情》,黄爱东西《夏夜花事:双城记之广州》,丁天《深情至此:双城记之北京》,李开周《民国房地产战争》等等,逐渐展露一个出版人的开放视野,尝试去做了各类图书,也给了她与做法学著作相比不一样的体验。“比如做《书店的灯光》,是很轻松很愉快的,相比之下,做学术书则非常辛苦。做学术译著的编辑,首先是做必要的校对,保证译文忠实准确流畅,接下来是做好索引、注释等编排,使之符合学术规范。而且坦白说,法学的学术书的销量是非常低的,甚至出版社在亏本,但整个编辑过程却是付出最艰巨劳动的。”

此前对各类题材的尝试像是一种涉猎,近两年王笑红又回到最初的原点,关注社科领域的出版,因为“意识到自己在社科方面,尤其是法学、政治、历史方面是最有判断力的”,编辑了《<老乞大>与<朴通事>:蒙元时期庶民的日常法律生活》、《誓言:奥巴马与最高法院》等作品,选题相比早前的作品更精当。

作为“法政文丛”的首作,杰弗里·图宾《誓言》于八月甫一出版,即受到相当大的关注。图宾也受邀到首次来到中国与读者见面。在上海书展的现场,在广州方所、佛山的南方国际文学周,受到中国读者的热烈欢迎,每个活动现场满满都是站立或者席地而坐的听众,随行的他的儿子亚当直呼Amazing。王笑红甚至遇到一个早在二十年前便开始阅读图宾作品的读者,看到《东方早报》8月14日对图宾的专访后,辗转打听到她的联系方式,仅仅想要跟图宾拍个合照握个手。这对于任何一个作者都是令人感动的。“因为图宾的书跟我们以前所见的法学书和枯燥的教科书是不一样的。比如我们说三权分立如何严格,法律和政治如何绝缘,但你在他的书中看到的真实情况更复杂,包括哈佛法学院对美国法律精英的培养,这些给人耳目一新的感受,所以他的书在中国有那么大的影响。”

图宾此前在中国出版的《九人:美国最高法院风云》,亦是由王笑红引进、编辑出版。此书于2010年出版,但王笑红早在这本书在国内尚未得到任何关注的情况下便开始联络了版权,“发现《九人》比较偶然,我在2007年11月浏览美国亚马逊网站,在法律类畅销书榜单上看到了这本书,觉得书名很有意思。在法学院,老师们对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和九位大法官也多有介绍,于是即通过段晓楣老师的协助去联系博达(著作权代理公司),当时这本书还没引起其他出版社注意,我们是第一个报价的。”待到此书获得《纽约时报》年度十佳图书之后,王笑红顺利地购买到版权,中间又因译稿环节让她倾注了不少精力,不过出版后的反响让她意外,《九人》一书的出版引起了读者对当代美国法院的关注,所以版权代理公司后来再见到王笑红,非常高兴地跟她说起此前美国大法官的传记或介绍美国法院的图书一直很受冷落,《九人》出版之后不断有出版社来询问是否有类似的作品。虽然她并不敢夸大自己在其中的作用,但的确证明了她在这一领域保持了敏感、独到的眼光。

很多外版书的引进,王笑红都是亲自去购买版权。她说,她在上海三联十年,除了编辑工作,另外很重要的工作是,承担了社里很多图书的版权购买工作。比如,孔飞力的《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的版权购买是很让王笑红得意的一件事。王笑红笑说,她在上海三联工作获得的唯一一个奖项,不是作为编辑,而是作为版权人员的“2009~2010年度上海市版权贸易先进个人”。

笼中鸟为何歌唱

翻译了《西方法律思想简史》之后,编辑一职在身的王笑红忙于工作,译作不多,2004年翻译了麦金农的《言词而已》,2005年与邓晓菁合译了马克·里拉的《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今年4月出版了另一本译作《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是与她的先生于霄的合译之作。

“这本书是我的梦想。我在北大法学院的后两年一直在北大法律信息网兼职,接触到互联网算是比较早的。某一天在网上东看西看就看到了一首诗,就是《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的作者玛雅·安吉洛在1993年的克林顿首次总统就职典礼上朗诵的一首诗《清晨的脉搏》(On the Pulse of Morning)。其实美国最近几十年比较少举行这样的形式——总统就职典礼请一位伟大的诗人来朗诵一首诗,祝福总统和国家。我看到那首诗,就完整翻译出来了,稿子我已经找不到了,但是我把记得的几句话写进了当年的硕士学位论文的开头,‘女人、孩子、男子/把这梦握在你的手心里/把她摩挲成你内心想要的样子/雕刻成你最公众的自我形象。”

王笑红说这句诗一直鼓励着她,在人生的低谷给予她力量。所以当她在2010年10月,看到版权公司推荐的书目中有玛雅的作品时,在没有考虑销量,没有对作者作品有更多了解的情况下便买下了包括《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在内的玛雅的三本作品的版权,夫妻二人首先合译了这部作品,“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你能通过你的工作来实现你年轻时候的一个梦想。”与爱人合译一本书,那也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不是法学著作,是玛雅的第一部自传,当然也是一类人的故事,因为探讨了种族主义、不平等、独立、人格尊严、家庭、性别和个人意识的觉醒。王笑红说,这是她在理想状态下想坚持做的书,《书店的灯光》、《誓言》同样也是。“一方面要专注于自己擅长的领域,另一个方面,作为一个出版人来说要有一个开放的心态。尽力不要错过吧,当你遇到一本好书的时候。”

只要与有情人做快乐事,笼中鸟自然歌唱。

猜你喜欢
法学法律
法律推理与法律一体化
《南大法学》征稿启事
《南大法学》征稿启事
《南大法学》征稿启事
法律解释与自然法
关于卫生法学学科建设的探讨
法律适用中的逻辑思维
让人死亡的法律
法学
“互助献血”质疑声背后的法律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