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与创新——论蔡元培美育思想与席勒之关系

2013-04-12 20:32莫小红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席勒蔡元培感性

莫小红

蔡元培是我国近代著名的民主革命家和教育家,他一生用力最勤和传播最广者要数美育,他将美育与德育、智育、体育并举,作为现代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第一次确定了美育在我国教育史上的地位,“他是我国近代美育的真正首倡者和奠基人。”①蔡元培的美育思想曾受到康德、席勒、叔本华等人的影响,其中席勒的影响最为重要。

一、理论命题的接受

1.以全面发展为旨归的美育目的论

在席勒看来,现代人生活在自己创设的钟表机械式的社会里,活动被局限在某一领域,与自身专业无关的素质被压制,变成了职业和专门知识的标志,失去了人性的完整与生存的和谐。表现在群体上,上层阶级懒散,性格败坏;下层阶级粗野、狂暴。在个体身上,感性与理性各自为阵,彼此失调,“不是这一边旺盛的想象力毁坏了知性辛勤得来的果实,就是那一边抽象精神熄灭了那种温暖过我们心灵并点燃过想象力的火焰。”②为了弥合人性的分裂,把人引向自由解放,席勒选择了美育。他认为经验世界中的美可分为两种:“融解性的美”和“振奋性的美”。“融解性的美”以宁静的形式缓和粗野的生活,给缺乏约束的人带来法则;以感性的形象给抽象的形式增加活力,让长于抽象思辨的人解除概念的统治,增添生活的情趣;“振奋性的美”即崇高,以恢复力为目标,防止文明化导致的现代人性蜕变:柔和蜕变成软弱,自由蜕变成任性。两种美充分发挥作用,最后变成一体性的理想美,人性因此获得全面发展。

蔡元培继承了这一人本主义的美育思想,认为我国的封建教育束缚了人的发展,磨灭了人的个性,“使受教育者皆富有服从心,保守心,易受政府驾驶。”为培养人才,拯救国家危难,他提出了培养“健全人格”的教育宗旨。“所谓健全人格,分为德育、体育、智育、美育四项。”③蔡元培将四育并举,认为美育是培养健全人格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首先,美育具有陶冶性情和提升道德的功能。美是对事物形式的观照,不涉及实在,能打破人我的成见,超出利害的关系。古雅之美能使人恬淡、安宁,遇事冷静不乱;崇高之美能使人勇往直前,奋发向上。其次,美育能促进创造力的发展。审美活动直接诉诸人的情感、直觉、想象力,想象力逼得大脑不断地思考,思考的结果又通过动手予以体现,创造的兴趣和才能在这种循环往复中相互促进。再次,美育能培养人高尚的审美情趣,摈弃生活中的不良喜好,促进个体健康发展。蔡元培还激励学生要有“猴子样的敏捷”、“狮子样的体力”、“骆驼样的精神”,成为全面发展的一代新人,献身救国大业。

2.以情感教育为内涵的美育本质论

有关美育的本质,国内外一直以来存在“美感教育”、“艺术教育”、“美学知识教育”、“通识教育”等不同观点,而“美育”的首创者席勒一开始就将其界定为情感教育。首先,席勒对德、智、体、美四育作了概念的区分,美育是“促进鉴赏力和美的的教育”,是“培养我们感性与精神力量的整体达到尽可能的和谐”的教育。从他对美育的定义来看,他认为美育是一种情感教育,它通过审美判断与鉴赏,使主体产生自由、愉悦的情感体验,感性与理性归于和谐。其次,从渊源上来讲,审美教育也应该归于情感教育。《美育书简》是席勒在深入研究康德的哲学美学思想后完成的,他的“命题绝大部分是基于康德的各项原则”④,康德将人的心理功能作了知、情、意的区分,他认为审美判断力是与愉悦的情感联系在一起的,席勒继承了康德将美划入情感领域的原则,认为高尚的艺术是美的泉流,它纯洁的形式不受现实的腐败玷污,能唤起人心灵深处真实的情感体验。可见,美育是一种“情感教育”。

蔡元培接受了席勒的美育本质论,认为美育是情感教育。首先,他从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的关系来确定美育是情感教育,“人人都有情感,而并非都有伟大而高尚的行为,这是由于情感推动力的薄弱。要转弱而为强,转薄而为厚,有待于陶养。陶养的工具为美的对象;陶养的作用叫做美育。”⑤其次,他从目的着手界定美育是情感教育。“美育者,应用美学之理论于教育,以陶养情感为目的者也。”⑥前后两种解释虽然角度不同,表述各异,但都突出美育对情感的陶养和激发。蔡元培认为美育从它的产生之日起就与情感联系在一起。在中国,诗与乐是人情的抒发;在西方,柏拉图认为音乐能“照顾心灵”、陶冶情感,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能“引起怜悯与恐惧”,净化情感。蔡元培继承中西方美育传统,大力倡导美育,就是为了“人类能在音乐、雕刻、图画、文学里找到他们遗失的情感。”⑦

3.以中介调和为功能的美育价值论

首先,席勒从人性分析入手阐述了美育的调和功能。席勒指出经高度抽象,人可以二分为人格和状态,“人格”是理性与形式,“状态”是感性与材料。“人格”要求千变万化的现象显示出一体性,获得理性形式;“状态”要求把人自身的天禀转化成现实,获得感性内容。这样在人身上便形成了两种对立力量:感性冲动和形式冲动。感性冲动来自人的有限存在,把人局限于具体事物之中,使人感到自然规律的强迫;形式冲动来自人的绝对存在,它超越一切感性世界,使人感到理性法则的强迫,这两种冲动都有各自的领域,如果加以限制,感性冲动不进入立法的领域,形式冲动也不侵扰感性的领域,便能唤起一种新的冲动——游戏冲动。游戏冲动是感性冲动与形式冲动的集合体,它同时从精神方面和物质方面强制人心,也就扬弃了强制,使人在精神与物质两方面都获得了自由。席勒所说的“游戏冲动”指的就是人的审美活动。审美活动使人处在感性与理性之间一种恰到好处的中间位置,既不受感性的压抑,也不受理性的强制,所以说,审美教育是调和理性与感性的一剂良药。其次,席勒从历史发展的角度论述了美育的中介作用。席勒认为人类在其童年时期属自然国家阶段,一切源于力,靠强制而产生,随着人类进入成年期,必然要求建立伦理国家,它源于法则,一切受道德必然的支配,而伦理国家的建立必须假道于审美,必须通过审美游戏先建立起审美的自由王国,让善与美结合,成为人的自由选择。个人也一样,“要使感性的人成为理性的人,除了首先使他成为审美的人,没有其他途径。”⑧也就是说,审美是感性的人过渡到理性的人,自然国家过渡到伦理国家的桥梁。

蔡元培继承了席勒的美育功能论,认为美育是沟通现象界与实体界的津梁,能实现知识与情感的调和。受二元论哲学思想的影响,蔡元培将世界划分为现象界与实体界。“现象世界之事为政治,故以造成现世幸福为鹄的;实体世界之事为宗教,故以摆脱现世幸福为作用。”⑨在蔡元培看来,政治以追求现世的物质利益为目标,以压迫别人为乐;宗教否定达到观念世界必须的物质前提,都具有片面性,只有美育能将二者连接起来,引导人们获得现世幸福,走进实体世界。因为现象世界之事一旦走近艺术,我们就会以审美的心态去观照它,不会作生死利害之想,这就已经接触到了实体世界之观念,“教育家欲由现象世界而引以达到实体世界之观念,不可不用美感之教育。”⑩其次,蔡元培认为美育能够实现知识与情感的调和。因为知识是对事物本质的认识,对知识的学习以概念、逻辑推理、综合分析为主,属理性思维领域。长期生活于书斋、从事科学研究的人难免受到理性的压抑,觉得生活没有生趣,产生消极厌世的情绪。而美育能激发人的情感,情感能使知识具有特别的魅力,特别的美,促使研究者热爱知识,追求真理。

4.以艺术教育为手段的美育实施论

席勒认为,要在野蛮的国家制度支配下拯救失落的人性,就必须寻找一种国家不能给予的工具,去打开纯洁的源泉,这一工具就是美的艺术。首先,艺术是自由的女儿,它能脱开现实,超越需要,而审美教育正是为了培养人的自由天性,为了让人摆脱现实的物质压抑与道德强制,走向内在的自由,艺术能协助美育实现其根本目的。其次,跟自然相比,艺术摒弃了任何偶然和多余的东西,是一种克服了质料的形式,具有了理性的特征。较之真理,艺术具有娱乐性的特征,能以“迂回曲折的方式打动人心”。席勒称:“只有艺术,只有想象才能治愈劳动分工,工作专门化,大众社会的扩张,人的机械化等造成的创伤。”[11]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中,席勒塑造了众多脍炙人口的审美形象,如劫富济贫、豪侠仗义的强盗头子卡尔·穆尔,足智多谋、英武勇敢的“世界公民”波沙侯爵,用兵如神、爱民如子的华伦斯坦……提出了思想自由、人性完善、民族解放等一系列重大的社会问题,“席勒就是在以他的作品来验证艺术的价值,在诗作中和戏剧中昂扬的自由主义和人道主义理想构建出跨越现实世界和理想世界的桥梁。”[12]

蔡元培接受了席勒的美育实施论,他认为艺术教育是美育的重要渠道。他特别重视从音乐、美术教育入手传播美育理念,普及美育知识,培养人的道德品质。他认为音乐具有培养人们团结和谐、彼此亲近的品德的作用,他说:“古人每称乐以和众,今学校唱歌,全班学生合和,亲爱和越之意,油然而生。此亦发扬公德之一作用也。”[13]1918年,蔡元培在北大发起成立了音乐研究所,专门从事音乐学、音乐史、乐器、戏曲方面的研究,定期开同乐会,每年春节举办一次演奏会,蔡元培为研究会拟写了章程,在同乐会上发表演说,聘请了萧友梅担任导师,为音乐研究会出版物《音乐》月刊题写发刊词,1922年音乐研究所改为正式的教学机构——音乐传习所,蔡元培亲自兼任所长。对于美术的推广,蔡元培更是不遗余力。他撰写著作《美术的进化》、《中国之书法》等介绍中外美术发展史,提拔青年画家刘海粟、高剑父等,支持举办全国美术展、柏林中国美术展、苏联版画展等,为《兰竹画册》、《高奇峰画集》、《陈树人画集》题词作序,为了培养美术人才,1918年蔡元培在北京设立美术学校,1928年在西湖设立国立艺术院。

二、特殊的接受视野

“一种外来观念之所以能被接受,在接受者文化中必有其相呼应的文化因素,以及相应的需要。否则外来观念便难以在本土文化中站住脚跟,并真正产生影响。”[14]席勒的美育思想作为一种外来观念被蔡元培接受,这得益于当时的时代环境,也因其与中国传统文化中某些观念的相似,当然也是蔡元培个人选择的结果。

1.时代环境的召唤

18世纪的德国,“一切都糟糕透了”,国家四分五裂,教会相互迫害,社会经济萧条。席勒生活的符腾堡邦国更是阴云笼罩,统治者卡尔·欧根独断专横,生活奢靡,致使债台高筑,为了获得法国的救助金,竟以每年提供6 000名士兵作交换。面对“可耻的时代”,席勒思考着人类的命运,人性的完善,社会的改革,他认为获得政治自由的唯一路径就是审美教育。蔡元培生活的年代,正是中国社会发生剧烈变动的年代,列强的入侵、掠夺致使民族国家濒临危亡,民族矛盾又带来了阶级矛盾的升级;国家战事频繁,硝烟不断,人民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从甲午海战的失败,蔡元培认识到亡国的祸根源于满清政府的腐败无能;戊戌变法的失败,又使他痛感清廷改革毫无出路。于是,他决心从教育着手,另辟蹊径,拯救国家与民族。从席勒的美育选择中,蔡元培看到了希望,他认为我国的根本隐患“惟提倡美育足以药之。”可见,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的落后面目促使蔡元培亲近了席勒,选择了美育,蔡元培的美育选择是时代环境的召唤。

2.传统文化的熏陶

蔡元培从小学习《大学》《论语》《中庸》《孟子》《诗》《书》《礼记》等传统经典,这些传统经典对他产生了重要影响,“也跟他日后的美学选择和美育实践有着渊源关系。”[15]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美与善是统一的,可以互通互涵,如韶乐“尽善尽美”,许慎《说文》中“美与善同义”。席勒认为美是通向善的途经,在审美的王国,善成为每一个公民自觉的追求。在中国,人们自古关注人性的完整,追求人与自然、社会的和谐共生,席勒推崇审美教育,其目的就是为了恢复完整人性,实现人与现存世界关系的和谐。席勒的美育思想同中国的传统文化精神有着相似之处,传统文化的熏陶也是促使蔡元培接受席勒的一个因素。

3.康德哲学的影响

蔡元培深受康德哲学的影响是不争的事实,他从冯特教授的哲学史授课中了解了康德关于美学的见解,后来又详细研读了康德的著作,蔡元培将康德的思想纳入了自己的美学思想体系,如他对现象界、实体界的划分,对美的普遍性、超越性的认识等。席勒的美育思想是在学习、发挥、超越康德美学的过程中产生的。1791年席勒系统地研究了康德的哲学和美学著作,完成了论文《论悲剧题材产生快感的原因》、《论悲剧艺术》,后来他不满意康德的主观唯心主义,以“客观——感性”的方式解释美,完成了《论美书简》,“以康德的原则为依据”完成了《审美教育书简》。蔡元培、席勒都曾接受康德思想的影响,共同的亲缘关系,让蔡元培更容易接受席勒。

4.莱比锡的生活经历

1908年10月,蔡元培进入莱比锡大学学习,三年的时间共听取了哲学史、文学史、文化史、美学等40门课程。学校特别重视美育,礼堂绘有壁画;美术馆存有不少名家代表作与名画照片;学校设有演奏厅、戏院,时常演奏音乐,演出话剧、小歌剧。1911年10月蔡元培参观了位于维坎斯多弗的一所中学,这所私立中学具有新式的办学理念,就餐时以诵读世界名人格言代替宗教的祈祷,令蔡元培耳目一新。留学期间,蔡元培曾利用暑假去德累斯顿、耶拿等地旅游。在莱比锡和德累斯顿,席勒完成了剧本《唐·卡洛斯》,创作了《欢乐颂》。在耶拿,席勒留下了《论美书简》、《美育书简》、《三十年战争史》、《华伦斯坦》等脍炙人口的作品。总之,是莱比锡大学的留学经历让蔡元培倾心于美育,接受了席勒的美育思想。

三、接受中的创新

蔡元培虽然深受席勒美育思想的影响,但是由于二者所处语境、所面临的问题不同,这种接受又呈现出创新发展之势。

1.赋予美育启蒙性

席勒给美育两种功能定位:一方面,美育能解决工具理性统治带来的现代性问题;另一方面,美育能提升社会道德,实现政治的自由。蔡元培选择了后者,并将其与儒家思想相结合,赋予美育启蒙性。要实现启蒙,“立人”是关键。蔡元培认为美育能陶冶人的道德情操,提起人的创造精神,促进个体全面自由发展,有助于培养不拘一格的人才。其次,发展科学是实现启蒙不可取代的重要内容。科学与艺术都是人类对世界探索和观察的结果,用逻辑的语言来表达是科学,用直觉来表达便是艺术。科学与艺术是可以互相推动的,重视美育,在治科学时能增添“勇敢活泼的精神”,促进科学的发展。再次,要实现启蒙,端正社会风气十分重要。审美需求在个体人格心理发展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如果能够将人的审美需求因势利导,便能提高善恶分辨能力,抵制不正之风,陈腐、落后的社会习气也自然得到改观。美育对于立人新民,繁荣科学,改造社会风气具有重要的作用,是启蒙救国的良方。

2.重视美育实践性

席勒从人性分析入手阐释美育的重要性,开启了现代性的审美批判的先河,他塑造了大量艺术形象来诠释自己的审美理想,但总的来说,他的美育思想还仅仅停留在意识的层面上,没能深入到社会实践,他极尽赞美之词的审美王国也仅仅是乌托邦的幻象。较之席勒,蔡元培更重视美育实践。担任民国教育总长,他颁布了《普通教育暂行办法》、《对于教育方针之意见》、《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等法规法令,在课堂推行美育;他将美育与智育、德育、体育并举,作为教育的重要内容。身为北大校长,他亲自指导北大美育实践,“把死气沉沉的北大变成一个生动活泼的战斗堡垒。”他还编译著作普及美育知识,撰写文章宣传美育思想,发表演说鼓吹美育救国,培养人才引领美育潮流。在蔡元培的影响下,20世纪上半叶,各种美育著作如《论美育书》、《美育之原理》等竞相出版,有关美育的讲演在全国各地展开,大家争相论述美育的社会意义和人生价值,批评中国不重视美育的缺点,主张美育要有独立地位。[16]美育成为了一股重要的社会思潮。

3.强调美育整体性

席勒认为剧院能开启迷惘、引领文明生活,好的戏剧作品能让智慧的光芒照彻全国,所以他强调从剧院入手实施美育,但是他的实施方案仅从社会公共领域着手,是单向式的。蔡元培对美育的实施作了周密的规划。他认为美育应从家庭、学校、社会三个方面展开。家庭是人生的第一站,儿童思维以形象思维为主,形成概念之力较弱,家庭教育的开启以美育为适宜。学校是个人从家庭走向社会的中间环节,美育的实施立在学校。学校美育又分为普通美育与专门美育两个阶段,主要从课堂教学、校园环境美化、艺术爱好养成几方面展开。社会是美育实施的关键,认真搞好社会美育,可以促进整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社会美育途径有二:一是设立美育机关,如美术馆、剧院、图书馆等,承担美育的任务。二是地方美化,地方美化即生活环境的美化,以市乡为立足点。蔡元培希望各市乡的道路、两旁建筑、商店货物陈列、交通设施、墓地、休闲娱乐设施、文化场馆的设计……能让人时刻接触到美,处处得到美感教育。蔡元培的美育实施方案遍及生活的各个领域,贯穿着人的一生,较席勒更全面,更具整体性。

4.主张“以美育代宗教”

作为一个启蒙主义者,席勒对宗教持怀疑和否定态度,坚决批判宗教对人性的束缚,然而,对于宗教的神性他却是肯定和高扬的,他认为人格中无可否认地带有趋向神性的天赋。较之席勒,蔡元培旗帜鲜明地反对宗教,提出了“以美育代宗教”的主张,且一以贯之。1912年蔡元培在《对于新教育之意见》一文中指出:厌世之宗教与教育是对立的。随后,1915年在编写《哲学大纲》一书时提到“以文学美术之涵养,代旧教之祈祷。”1916年提到宗教是科学落后的产物,今日科学发达,宗教无所施之技,“美术实可代宗教”。1917年8月1日,在神州学会发表演说时,正式提出“以美育代宗教”的命题。他认为美育是自由、进步、无人我之界的,而宗教是强制、保守、有界的,美育克服了宗教的缺点,发挥了陶养情感的优势,应该“舍宗教而易之以纯粹之美育”。1922年,在《教育独立议》一文中他提出来反对宗教干涉教育的三项主张:大学不设神学科、学校不宣传教义、教士不参与教育[17]。直到去世,蔡元培都念念不忘自己的这一主张。“以美育代宗教”产生于特定的历史时期和思想斗争中,在新文化运动的背景下,无疑有利于新文化、新思想的传播。

从对席勒与蔡元培美育思想的分析、比较中,我们可以看出,蔡元培深受席勒美育思想的影响,二者有着基本相似的理论命题。然而,蔡元培的接受决不是完全照搬,而是与中国的传统文化、时代环境相结合,实现了美育在中国的创新发展,使美育成为了影响中国社会与文化的重要因素。

注 释:

①[16]聂振斌:《蔡元培及其美学思想》,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341页,第357页。

②④⑧(德)席勒:《美育书简》,徐恒醇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84年,第50页,第35页,第116页。

③[17]蔡元培:《蔡元培全集》(第4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82页,第586-587页。

⑤蔡元培:《蔡元培全集》(第7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291页。

⑥⑦蔡元培:《蔡元培全集》(第6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599页,第614页。

⑨⑩蔡元培:《蔡元培全集》(第2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12页,第13页。

[11](英)伯林:《现实感》,潘荣荣等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04年,第 226页。

[12]张叶鸿:《试述市民社会对席勒的接受》,《北大德国研究》(第1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0页。

[13]蔡元培:《蔡元培全集》》(第3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102页。

[14]陈洪捷:《德国古典大学观及其对中国大学的影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166页。

[15]程镇海:《蔡元培美学选择与美育实践的传统生成性》,《宁夏社会科学》2006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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