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娜
(太原理工大学政法学院,山西 太原 030024)
所谓精神教育,是旨在促进人的精神世界发展,提升人的精神生活质量的教育活动的总称[1]。我国古代教育思想中,精神教育方面的内容包括使受教育者提升心理境界、塑造理想人格以及实现社会价值。其实质涉及心理健康、道德水准、精神信念等方面。
在儒家教育中,精神教育体现在如何通过自身的修养,培养崇高的道德精神;如何能从普通的日常生活中,处理自己与外物、与他人的关系,培养自己的理想人格;如何通过立志乐道、身体力行完成自己的学业和理想;如何担负起自己的社会责任——爱国泽民,最终实现自己的抱负。
人的精神世界发展最基本的内容是心理健康。心理健康不仅是一种心理状态,也指人的认识、心态、情感、意志、行为、人格等协调和完整,社会适应良好,心理发展与社会同步。儒家教育思想在强调心理健康的同时重视和谐心理氛围的营造,良好的人际关系是学生获得健康的心理发展必备条件。
如何增强自我心理素质,达到心态平衡,做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2]210。需要调节物我关系,达到自己内心平衡,加强道德修养。“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3]774提出人性修养要遵循“中庸之道”。郑玄注:“以其记中和之为用也。庸,用也。”“中和”在《中庸》中的阐释是“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3]773
要做到中和,除了规范约束性外,更重要的是转化为内在的道德信念,从而使主体的精神达到发展和升华。做为一个社会的“人”,道德修养的核心就在于自觉地使自己的内心世界符合所处社会公认的规范和标准。自我警醒,谨言慎行。这就是孔子所说的“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2]39以及做到“君子必慎其独也”[3]897。
道德的养成还需要榜样的树立和环境的感染。这些需要在人与人相处的群体社会关系中得以实现。孔子将群体做为修己的出发点,“人生不能无群”[4]164,儒家主张教育必须建立在社会生活的基础上,要在社会群体中建立和谐的秩序,形成一个“父子有亲,君臣有爱,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理想社会。
如何做到“中和”以及规范的人际关系,孔子提出了“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和而不同”“己所不不欲勿施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等关于人我关系的解决之道。他说:“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孟子进一步主张“反求诸己”,他说:“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5]125任何行为如果达不到期待的效果,都应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教育中的社会人际关系首先是师生关系,中国素有尊师爱生的传统。“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师辅而不反也。”[3]516这一点在书院教学中得到了充分体现。除了讲求身心修养和德操气节,注重自学外,特别注重师生的情感交流。“教学活动也比较富有生气,学生可以自由择师,师生均可以各抒己见,不同学派和学风的私学可以在平等的地位上通过竞争和论辩得到改善和发展。”[6]421-423至于宋代的书院,自主办学和师生间自由讲学的风气则更胜于汉代,出现了大量尊师爱生的典范。例如胡瑗在严格要求师生之礼的同时也倡导师生之间感情的融洽。理学杰出代表“二程”中的程颢和蔼可亲,程颐则是威严刚毅的严师风范,前者留下了“如从春风”之誉,后者则传下了“程门立雪”之典。
儒家理想人格是“内圣外王”的君子型人格。“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古代知识分子的理想追求和社会责任。
精神与道德息息相关,人格的养成就是个人的精神性问题。教育是精神人格养成的主要途径,《大学》在首章就言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儒家教育的宗旨是培养人的精神人格。
孔子的“古之学者为己”[2]154“修己以安人”[2]159和“一己之修明”(Know thyself)的希腊人生哲学的精髓异曲同工。都强调个“己”字。己,指的就是一个人的人格,是一个人的性格、气质、能力的总和。孔门将学业分为四科,德行、言语位列政事、文学之前。南朝宋文帝又将学问分为“玄”“儒”“文”“史”四学。“仁、义、礼、智、信”成为人的价值体系。
达到理想人格首先要立志。“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2]95先有志向,然后达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5]105的目标,进而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墨子说过:“志不强者智不达。”[7]948-24汉代的徐干也说:“故虽有其才,而无其志,亦不能兴其功也。志者,学之师也;才者,学之徒也。学者不患才之不赡,而患志之不立。是以为之者亿兆,而成之者无几,故君子必立其志。”[7]696-470左宗棠在《咸丰十年正月三十日与孝威孝宽》的家书中曾指出:“读书做人,先要立志。志患不立,尤患不坚。如果一心向上,有何事业不能做成?”
孔子提倡力行,主张言行一致“言必信,行必果”,他认为人应该努力按照道德规范进行实践。“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荀子说:“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4]32朱熹十分强调力行:“知与行,工夫须著并到。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益明!”[8]开创了清初“实文、实行、实体、实用”新风气的教育家颜元,主张要把知识与实践相统一。他说:“读书无他道,只须在行字上著力。”[9]他的《存学编》以学琴为例,主张与实践结合,做人的道理也是一样。
要完成理想,要经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5]231的长期磨炼并以此为乐,这就是所谓的“乐道”。例如,古代学子求学,除了“十年寒窗”的苦读外,也要考虑生计问题。比如孔子的学生中出身富贵的似乎只有南宫敬叔和司马牛,剩下的都出生贫贱。就是孔子自己也不例外,他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只得完全靠自己独立谋生了。《论语·子罕》中,孔子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比如孔子做过的“委吏”(管粮仓)、“乘田”(管畜牧)就是所谓鄙事。很多读书人在取得仕进之前,得先养活自己,最常见的是教书、有的甚至是做仆人和农耕。发达地区的读书人,还可以经商。但比较省事的挣钱方式,还是卖文鬻画。到了汉代,尽管太学是官学,是未来官吏的培养基地,但太学生也有“勤工俭学”的记录。“太学生虽然不用缴纳学费,还可以免除徭役赋税,但是日常学习和生活的开支还是要自理的。”“他们有的靠家人陪读照料,如翟方进‘西至京师受经,母怜其幼,随之长安,织履以给方进’;而只身一人出来学习的人,往往要靠自己做工谋生,如倪宽‘贫无资用,尝为弟子都养’;匡衡‘家贫,佣作以供资用’;桓荣‘少学长安,贫窭无资,常客佣以自给’;公沙穆‘来游太学,无资粮,乃变服客佣,为(吴)佑赁舂’。这些人虽然生活相当窘困,但学习的劲头丝毫不减。倪宽‘时行赁作,带经而锄,休息辄读诵’。桓荣‘精力不倦,十五年不窥家园’。”[6]469
做为一个有理想的人,都有坚定的道德信念,有社会责任感,追求崇高理想,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主要应该具备三点品质:坚持道德上正确的主张或真理;坚持实践正义原则;愿为他人作出奉献和牺牲。孔子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2]80“圣”是孔子认为的人生崇高境界,“圣”的目标是“博施于民而能济众”[2]65。儒家思想培养了人们对国家命运的深厚关注之情。
中国古代学生的社会责任感付诸于社会实践则首先体现在太学生的“学潮”。他们为了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勇于和黑暗势力作斗争,其形式以上书请愿、评论时政为主。这些做法表现了青年士子不顾个人安危的正义斗争,体现了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爱国情怀。
黄现璠在他的《宋代太学生救国运动》绪论中第一句话便言:“我国大学生之救国运动,始于汉,盛于宋,而复兴于现代,史迹昭然。”[10]学生运动,是教育社会化以后的产物,与特定的政治风潮的影响有关。我国历史上最早的一次‘学潮’,黄现璠认为是“始于汉”的营救鲍宣事件,西汉博士弟子王咸为营救入狱的司隶校尉鲍宣,率千余太学生伏阙,达到了使统治者让步的结果。汉哀帝下令免除鲍宣死罪,代之以髡钳之刑。
“从西汉到东汉中叶,朝廷对太学生介入政治事务多持宽容的态度。像博士范升下狱,弟子杨政抱范升幼子拦驾求情。”[6]350-351桓帝永兴元年(153年)朱穆出任冀洲刺史,他为官清正,终因触怒朝廷宦官权贵,被罚作刑徒。后得太学生刘陶等数千人上书申诉,为朱穆鸣不平,桓帝才将他赦免,得以获释归居乡里。东汉末年,太学生郭泰等抨击宦官集团,“诸生三万余人”热烈响应,太学生们因此招致杀身之祸,“死徙废禁者,六七百人”。
宋代学运最盛,邓之诚在《宋代太学生救国运动》序言中有一段概述:“靖康之难,陈东率诸生伏阙上书,请立诛六奸,以谢天下,义声著于今古。南渡以后,每遇国家有事:若和战之取舍,宰臣之进退,太学诸生振奋之辞,往往操持其间,号为清议。君相虽尊,莫之敢违,违则士论哗然。直谅之风,绵历百余年而不息。”
中国传统的读书人无论顺境逆境,也无论在朝在野,都秉承这一种社会责任感,认为一个读书人的人生价值和生命意义要体现在家国天下之中。这是一种人生使命,是一种精神支撑。家国天下,以身相许。书生意气,壮士豪情。这些既是历史文化的深刻记忆,也是我们今天仍要秉持的道德操守。
儒家思想中的精神教育在当今探索大学的精神教育现状和与之相对应的大学生价值内涵方面、对于做好当代大学生的思想工作和对学生进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教育具有重要意义。
[1]王坤庆.关于精神教育内涵的再思考[J].湖北教育学院学报,2002(1).
[2]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3]王文锦.礼记译解[M].北京:中华书局,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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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景印钦定四库全书[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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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黄现璠.宋代太学生救国运动[M].北京: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