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华
(三明学院 文化传播学院,福建 三明 365004)
家训诗文,是用于教育家族成员的文学载体。在中国古代,家训诗文尽管具有悠久的历史,然而其内容涉及科举的概始于隋唐。在中唐以前的隋代、初盛唐,家训诗文中的读书治学内容很少涉及科举。中唐及其以后的晚唐五代,如韩愈的《符读书城南》、杜牧的《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诗》等劝导子弟获取功名的痕迹已较明显,但为数甚少。至宋代,在科举大力发展的背景下,家训诗文承担起了比以往更重要的教育子弟的使命。本文以宋代科举视野下的家训诗文为研究对象,分析它的双重性,并进而论述其产生的文化背景。
宋代家训诗文,虽然不如专著性家训系统,但它承续了隋唐以降用以教育子弟读书治学作文的要务。由于科举几乎是宋代每位热衷于功名的士人的必经之路,因此家训诗文成蔚为大观的风景线。
在两宋科举中,进士科考试尤其值得关注,其取士标准基本上分为“经义”与“诗赋”。而不管是考“诗赋”,还是“经义”,都不能离开掌握基本的文史知识和文学创作能力。因此,在宋代的不同阶段,尽管“经义”与“诗赋”考试发生着变迁,然而家族成员为了应对科考时文,虽然程度不等,但都不得不花力气在它们上面以期待提高成功几率。不仅如此,参加其他科考类型者(如制举、博学宏词科等),亦需要具备这样的能力,方可顺应科举考试的潮流而获得一席之地。晏殊《答中丞兄家书》曰:“四郎思诲下面三孩儿贻、矩、宗愿,知已取在彼,知令读书否?假如性不高,亦令读书,学诗学礼。宜亲老宿有德之人,所冀向后自了得一身,免辱门户也。此最日夕急切事。 ”[1](P35)为了出人头地,乃至“免辱门户”,学诗学礼是不可缺少的。不仅需要学诗学礼,还得学会作赋等等,方可光耀门楣,曾几《示逢子》云:“清臞骨相类诸生,黾勉寒窗守一经。用赋要窥司马室,学诗频过伯鱼庭。可怜亲发镜中白,莫负子衿身上青。五桂荫门五世事,寂寥天畔几回星。”[2](P520)而最佳的途径是举凡经、史、子、集均为阅读和掌握的对象,一样都不可缺少,只是顺序有所不同而已。何耕《示子辞》说道:“学业在我,富贵在时。在我者不可不勉,在时者静以俟之。疏瀹乎六艺之源,游泳乎诸史之涯,泛窥于百家之说,而旁猎于前辈大老之文辞。”[3](P74)尽管以上所举只是冰山一角,然而不难想象,家族长辈对其子弟的要求会是多么严格。即使随着士子皆向科举这座“独木桥”拥挤,使得南宋以来有越来越多的落第者,但并没有让士子舍弃,甚至放慢参与科举的步伐。
科举虽然使宋代士子趋之若鹜,甚至枉费毕生精力为之奔波劳累,但其弊端自北宋实行以来,即引起了有识之士的反思和批判。其中有两方面尤其需要提及:一方面,造成了无意读书治学的风气;另一方面,由于场屋以时文为考试重点,所以传统的文学创作往往被忽略,更有甚者被耻笑指责。在科场所造成的诸种缺憾面前,宋代深受其害的家族并非束手无策,相反由于他们有深刻的体验,因此对其也有较为清醒自觉的修正以驱除其危害。特别是那些有深厚文化和文学传统的家族:一方面,他们不得不为科考写好时文,举凡场屋中的经义、策论、诗赋等都要做有针对性的训练;另一方面,则亲自教导子弟们读书治学,并培养他们传统的文学创作能力,以绍承家学。而且有些家族长辈在子弟高中之后,往往还勉励他们不懈努力,继续为学。这导致了两宋家族中,一般都有两代或者两代以上以文学著称者。
苏轼对其子弟的科举极为关心,常亲临指导他们,如《与侄孙元老四首》其二云:“然亦须多读史,务令文字华实相副,期于适用乃佳,勿令得一第后,所学便为弃物也。……宜熟看《前、后汉史》及韩、柳文。”[4](P1842)重视的是“文字华实相副”,“期于适用乃佳”,而场屋时文显然是难以达到如此效果的,因此应该多读,不仅需要熟练写好时文,而且除此之外的“《前、后汉史》及韩、柳文”亦不可不看。黄庭坚《与周甥惟深》云:“但恐读书未得其要。观古人书,每以忠信孝悌作服而读之,则得益多矣。亦不必专作举子事业,一大经,二小经,如吾甥明利之质,加意半年可了。当以少年心志,治君子之事业耳。学问当以不及古人为戒,勿以一日之长,系主司得失为意,则世间疾苦,不能入矣。”[5](P165)此段文字常为研究宋代科举者所引用,以此说明宋代科举作为“事业”有高低之分[6](P423),诚然黄庭坚此论堪称对宋代科举作为“事业”存在高低之分的精辟说法,而从其写作对象来看,此书信亦是一篇颇具指导性的读书治学之文,对周甥而言,无疑是较有启发意义的家训文。
宋代家族不仅亲临指导子弟,要求他们多读书治学,而且他们更重视教以读书作文法。如黄庭坚《与弟觉民帖》曰:“读书要不杂,每一书自初至终,日读得一板,岁计之功亦多。杂读虽多,终无功也。汉儒多白首专一经,皆成大儒,盖书在 精不在多也。”[5](P2270)专心读一书,与多读书并不矛盾,只是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律,不可贪博而不专。苏轼在为其侄婿谈论读书法时提出了著名的 “八面受敌法”,《与王庠五首》其五云:“欲少年为学者,每一书,皆作数过尽之。书富如入海,百货皆有之,人之精力,不能兼收尽取,但得其所欲求者耳。故愿学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人兴亡治乱圣贤作用,但作此意求之,勿生余念。”[5](P1822)涉及的是按照专题研究的需要进行读书的问题。此外,黄庭坚与其子侄的书信中,多有写作上的指导,涉及作诗、作文、作赋方面,研究者一般将其作为黄庭坚宣扬其诗文理论的媒介,实际上它们亦为教育子弟作文的家训诗文。这些家训诗文同样不仅仅是为了应对科举,而且是提升他们的文化与文学能力的重要凭借。当然,像苏轼和黄庭坚这样教育子弟读书治学的宋代家族不胜枚举,而两者是较好的代表。
若暂不考虑家训诗文的写作时间是在科举之前,还是之后,这些具有建设性的读书法,如果能够得到其子弟们接受和传承的话,无疑对家族的科举和文化以及文学的发展产生促进作用。当然这种促进作用,在不同阶段呈现出了不同的特点,而当科举完全占领士人的心坎,使得他们无暇顾及读书治学、创作传统诗文时,显然此时即使极为强悍的文化和文学家族,也无法进行顺利而高效的家族教育,科举无疑会降低他们的文化和文学创造力。
以文化和文学著称的家族,在理学较为兴盛的宋代社会,也不免受其熏染。江西诗派是一个与理学有或多或少关系的诗派,其成员中亦不乏理学家,如吕本中、曾几等人。其他不是理学家的成员,其家训诗文中亦渗透着理学因素。以黄庭坚为例,前引《与周甥惟深》所言读书需要得其要领的说法在其家训诗文中多次出现,而且皆与理学家读书治学的要求有相似之处。黄庭坚《与洪驹父书》言:“颇得暇治经否?此乃文章之根,治心养性之鉴,又当及少壮耐辛苦时,加钻仰之勤耳。”[5](P1934)黄庭坚虽然这样提倡读书需要重视自身的道德修养,但他毕竟是以著名的文学家身份出现,这也是两宋其他既重视科举,亦重视道德修养的士人所采取的态度。与文学家不同的是,理学家虽然不乏文学上颇有成就者,但他们从本质上是将涵养德性和体认心性放在首要地位 (当然亦出现了一些道貌岸然者,而且即使是真正的理学家程度亦有所差别),并且在科举高中踏上仕途之后,那些真正的理学家仍以承接孔孟的儒者精神为己任,维护和宣扬道德心性之学。
理学家虽然对诸如时文的弊端甚为了解,对科举造成士子不学无术的困境深有体会,但亦不免参与场屋之举,踏上仕途。[7](P61)不仅如此,他们也勉励其子弟参加科举,并指导他们。朱熹《送祝泽之表兄还乡》云:“功名须努力。”[8](P33)陈渊《与李外甥》曰:“尊君平生辛苦,晚得一第,未酬雅志,流落殊方,众所叹息。……今汝尽变幼习,刻苦读书,心识开明,果易启发,自此充之,何所不至!更须不舍昼夜,复振门户,非惟汝所当然,亦所以迪前人之光,塞外家之责也。”[9](P495)一般的士人均未能免俗,可见科举对整个社会影响之巨大。
然而恪守道德心性之学的理学家,并没有为科举而止步。他们当中那些学术功底较为深厚、对理学较为看重者,亦能超出科举的窠穴,至少他们认为科举与治学是不矛盾的,朱熹就是典型的代表。[10](P23)但是在理学家内部,由于思想等的差异,在指导子弟读书治学上的态度和目的又有所不同,它们亦服务于他们各自的理学思想,以当时影响较大的朱熹、陆九渊、吕祖谦三家为例。朱熹《不自弃文》云:“五行以性其性,五事以形其形,五典以教其教,五经以学其学。有格致体物以律其文章,有课式程试以梯其富贵。达则以是道为卿相,穷则以是道为师为友。”[11](卷二)课式程试虽可以梯其富贵,但科举时文是需要受到格物致知限制的。陆九渊《与侄孙濬》云:“得失之心未去,则不得;得失之心去,则得之。时文之说未破,则不得;时文之说破,则得之。不惟可使汝日进于学而无魔祟,亦可以解流俗之深惑也。”[12](P230-231)科举时文的得失需要破除,否则心性涵养则无法实现,显然将后者放于第一位。而如吕祖谦等理学家,“因为他们对于北宋理学的核心的心性之说实在没有多少发明,而偏重于经世致用,故他们在不同的程度上都注意历史和现实的研究,只是在强调人的道德修养方面仍多少保留了理学家的面目。”[13](P69)所以他们在教育子弟读书治学方法上,虽然亦“强调人的道德修养”,但其偏重的是经世致用之功。与朱熹和陆九渊不同的是,吕祖谦对永嘉学派的重利思想有所认同,呈现出驳杂的理学思想。他批判的更多的是科举不能造就经世致用之人才,而非仅仅是重文艺而轻道德之弊。
随着理学成为官方之学,受到重用,由于文献资料的缺失,已无法看到当时理学家对子弟读书治学方面教育的全貌,但可以推测的是,不乏一些理学家仍然坚守理学不可受科举限制的情况存在,但更多的是服务于科举了。如欧阳守道《青云峰书院记》所言:“近岁士习趋下,号称前辈者或亦止于传习场屋之文,谩不省讲学为何事,幸而收科,自谓一第如探囊中物,不复增益其所未能。后学效之,凡书肆所售,谓之时文,空囊市去,如获至宝,而圣贤格言大训、先儒所为孳孳讲切以觉人心者,反弃置之。”[14](P641)他们教育子弟读书治学的内容,似乎受到了以科举博取最大名利的限制,而思想内涵似乎会更为肤浅,学术含量似乎也会降低。
由上分析可以看出,不管是文学家还是理学家,他们的家训诗文在教育子弟读书治学作文时呈现出的对科举的妥协性和超越性。
从表面上看,两宋与唐代的家族,均使用家训诗文以教育子弟应对科举,但宋代家训诗文所产生的时代文化背景却与前代有所差别。
宋代实施的“崇文抑武”政策,引导宋代士人普遍走上了科举道路。欲通过科考踏上仕途,宋人就必须重视文化教育。在两宋,教育类型可分为官学与私学,源于科举制度的带动,两者呈现出兴盛发达的状况。[15](P521-532)家族的内部教育,虽属于私学范畴,但较私学的其他教育方式来说,受到政府等外界干预的程度相对要小。“家庭教育具有用亲缘关系对子女产生影响的优势,它可以利用亲子之爱的感化作用、家庭生活的渗透作用和父母言行的示范作用,对子女进行教育。 ”[16](P108)即使私学机构为政府部门所取缔或禁锢,他们也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在各自很小的家园中,遵循原有的或变更的教育思路,努力使子弟们成就功业。
这些家训诗文,以文化素养和道德教育为主,但亦不乏科举求仕的内容。参加科举使他们能够获取功名,文化素养则使他们即使在科场失利时,也能够依靠自身的文学或文化能力存活,并以此传授后代,成为文学或文化世家。而道德教育,不仅是宋代实行科举制度的动机,也与编写家训诗文的客观目的相契合。如上所举,黄庭坚虽然极为希望子弟高中科举,但他首先认为他们必须是道德修养较高的“君子”。朱熹则认为科举造成了重文艺而轻道德的弊病,因此要求提高道德修养。当然这些内容在受理学影响较深的宋代文人身上,体现得较为明显,而在一般的文人身上也很常见。从某种意义上说,家训诗文同家训专著皆为统治阶层用于控制宋代文人,以及宣扬其道德舆论的另一种有效途径,而家训诗文更具有文学意味和可读性,特别是朗朗上口的家训诗更是如此。
家族制度的转变,亦是宋代科举视野下,家训诗文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中国古代社会家族制度至宋代发生了一次重大转变,“即由魏晋隋唐传统政治文化结构的门阀家族制度逐渐演变成为宋代以降以‘敬宗收族’为特征的家族制度,奠定了近世家族组织的雏形,它对宋代社会及其文化产生了多元的影响。就家族本身而言,从此门第和阀阅不再是衡量一个宋代家族的基本标准,人们在国家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上的地位不再成为世袭,这种变化促使宋人意识到:几乎每个家族都可以通过在某个领域自我奋斗或群体奋斗而成为新的世家大族。宋代不少声名显赫的新兴家族,就是在这种重新建立家族组织的尝试和努力中形成的。”[17](P128)由于这样的转型,“从此门第和阀阅不再是衡量一个宋代家族的基本标准”,所以家族成员需要依靠努力,加强亲属之间的团结和指导来建立社会地位,以此保持家族的兴盛不衰。
在各种努力当中,科举考试是宋人的普遍选择。这种选择一方面适应了“崇文抑武”政策;另一方面也为家族的发展铺平了道路。科举考试要求家族成员普遍重视和提高文化素质,家族内部相互学习指导为此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在家族内部,特别是在文学声名较为显赫的家族里,他们一般都有较高的文学创作成就和相关的文学理论以传授其子弟,并形成家法或家学。如《苏籀年谱》载:“籀从祖父习《春秋》而喜之,颇通经传义例。……籀《上朱仆射书》谓已自幼窃好《春秋左氏》之学,以为周孔之常道也。籀《春秋》之学,盖闻于乃祖,其《栾城遗言》屡载苏辙《春秋》说教。”[18](P288)尽管家法或家学存在着差异,然而它们无疑是宋代家族的文学创作等保持延续性的重要原因,这样的家族在科举考试中显然占据着优势。
宋代家族比较浓郁的文化氛围,也培养了一批具有良好素质的女性。在很多碑志和祭文等中,可以看到这群女性除了具备一般女性的贤惠优点之外,往往也饱览诗书、历史、艺术方面的知识,并且出现了一部分优秀的文学创作者。如曾布之妻魏玩,不仅与曾布文学唱和,而且亲教其子,“纡字公衮,布之子,以荫补官,入元祐党籍。绍兴二年,除直显谟阁,知抚州。自号空青先生。有集,孙仲益序云:‘公文章守家法,而学诗以母天人鲁国魏氏为师,句法精丽,绝去刀尺,有古诗之风。 ’”[19](P880)而即使是一般的妇女,也善于教诲子女,桐木韩氏家族的韩球继室李氏,韩元吉 《太恭人李氏墓志铭》称其不但善于治家理财,且又能躬教二子以诗书,尝抚之曰:“乃翁有官业声誉在人,若等无负之也。”[20](P346)而像苏轼的母亲程氏教子之事更是广为流传。这些妇女亦通过家训诗文以教育子弟,替代丈夫指导家族成员的功绩甚大。
以上所论述的文化背景,是宋代科举视野下家训诗文具备双重性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全部原因,但它们对我们深入地理解宋代家训诗文的特点,无疑是不可或缺的两个元素。其他如经济制度、土地制度等要素由于常为研究者提及,兹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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