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国家为什么应为生态问题承担更大的责任
——从鲍德里亚的后现代观点看

2013-04-06 20:00王晓升
山东社会科学 2013年8期
关键词:鲍德里亚译林资本主义

王晓升

(华中科技大学 哲学系,湖北 武汉 430074)

关于发达国家应该为当前的生态危机承担更多的责任,人们至少提出三种观点:第一,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它们的工业化过程中极大地污染了环境,他们负有重要的历史责任,即使他们今天在生态保护方面做得很好,能源消耗更少。第二,发达国家把重污染的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了,发达国家的过度消费导致了极大的污染,即使这种污染不是发生在他们自己的国家。第三,发达国家的人均资源和能源消耗是发展中国家人们的数倍。我们认为,这些说法都不是根本性的,这里还有更根本的理由。

一、生产的终结与需求的再生产

鲍德里亚认为,自从1929年的资本主义危机以来,资本主义系统发生了一个根本性的变化:从具有明确目的的生产转向“无目的的生产”。在1929年之前,资本主义通过工业化、机械化、规模化的生产体系来满足人们对于物质生活的需求。而1929年开始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表明,资本主义社会出现了生产过剩的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维持资本主义的经济系统的运行,资本主义国家开始了一个不断创造需求的活动。只有产生了一定的需求,资本主义的经济系统才能维系。在这样的情况下,资本主义的社会系统开始致力于需求的生产。于是,它们的经济系统从表面上看与以前一样,都是要生产产品来满足人们的需要,但是这种需要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经济系统和社会系统生产出来的需求,而不是“真正的需求”。满足这样的需求所进行的生产就是一种“无目的的生产”,鲍德里亚将其称为“生产的终结”。或者说,从表面上来看,这种生产是有目的的,而实际上失去了其原有的目的(没有现实的使用价值)。在西方社会曾经有一个寓言故事,这个故事凸显出资本主义社会中所出现的这种无目的的生产:一个商人自称能够让瞎子购买眼镜,让没有脚的人购买鞋子,让秃子购买梳子,让双腿健全的人购买轮椅,如此等等。于是森林中的动物就对他说,你能让森林里的动物购买防毒面具吗?森林的空气如此新鲜,购买防毒面具无疑是多余的。然而,商人十分肯定地说,他可以做到这一点。不久之后,森林中毒气弥漫,动物都难以生存。这个时候商人出现了,他开始推销防毒面具。在动物纷纷购买了防毒面具之后,有动物询问,森林里排放毒气的工厂是生产什么的?他说,那是生产防毒面具的。显然上述的生产就是无目的的生产。应该受到指责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环境污染,而是这种无目的生产所导致的环境污染。

这就是说,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消费是受到调控的消费,是满足那些“被生产出来的需求的”。鲍德里亚说:“自从生产得到完全的引导,即它同时从神话和受控变量中获得力量(从1929年的危机开始,尤其是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开始),人们便进入这样一个时期:不论是生产还是消费都不再有自身的确定性,也不再有各自的目的——两者全都陷入一种循环、一种螺旋或一种超越它们的混杂,这就是增长。”①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8页。这就是说,自从1929年以来,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生产和消费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这里,消费是一种受诱导、受引导的消费。现代商场上经常出现的各种营销策略,都是通过不同的手段来引导和诱导人们消费,把他们不需要的东西转变成为生活中需要的东西。在商场里,我们可以不断地看到打折商品、亏本销售的商品;在药店里,我们一再被告知,我们缺钙,必须早点补钙;在时尚用品店的门口,我们一再被看作是傻冒过时的乡巴佬。在这种被诱导、被引导的需求中,我们已经无法有效地区分,那些东西是我们真正需要的,那些东西不是我们所需要的。在这里,“真需求”和“假需求”无法区分开来了。按照鲍德里亚的概念,我们可以把它们称为“仿真的需求”,即无法区分真假的需求。

不仅市场经济系统本身必须把需求再生产出来,以便谋求经济系统的良好的运行,而且资本主义国家也不断扩大国家的需求。国家设立宇宙飞船项目,展开航天计划,实施核武器开发,如此等等。鲍德里亚说:“这是火箭和协和飞机计划、全方位军事计划、工业园扩张计划、社会和个体基础设施计划、培训和进修计划的阶段。按照一种不惜任何代价的再投资要求(而不是根据剩余价值率),必须生产,生产什么都行。”②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8页。译文略有改动。这就是说,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国家的这些需求都是为了维持资本主义经济系统的运行而出现的,这种需求如同个人被引导和诱导而产生的需求一样,无法区分真假的需求。满足这样的需求所进行的生产就是为了生产而生产。在这里,究竟是否果真满足需求不重要,重要的是生产必须得到维持。人们常常指责西方社会的人们过度消费,然而人们却忽视了,这种过度消费是这个社会持续运行所必须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个社会系统患上过度消费的“强迫症”。

一个社会为了维持自己的基本需要就必须生产,而这种生产所产生的污染是人类社会所无法完全避免的,但是为生产而生产,以生产本身为目的而产生的污染是必须避免的。然而,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人们正在为满足“仿真的需求”而生产,这种生产在一定程度上是为生产而生产。

二、生态危机是资本主义系统再生产所必需的

在许多人看来,现代社会所出现的生态危机的根源是资本家追逐剩余价值的必然结果。资本家全力推销自己的产品,就是为了获得剩余价值,而国家对付生产过剩的危机所采取的方法就是要挽救资本主义的经济体系,也是为资本家的经济利益服务的。这种说法仍然是按照政治经济学的模式来分析当代世界生态危机的经济根源。而鲍德里亚却反对用这种“生产主义”的模式来解释,他主张用“符号政治经济学”的模式来解释。

按照符号政治经济学的模式,1929年以后的资本主义的生产和消费进入了符号化的生产和符号化的消费的阶段。在传统的工业社会,生产是要满足人们的基本生活需要的,但是当大规模的生产导致了生产过剩而消费需求不足的时候,生产就不是满足人们的真正的物质需求了。如果说这个时候人们有需求,那么这种需求是资本主义的生产系统“生产”出来的需求,是为了维持生产系统的运行而产生的需求。这个时候的生产是一种以生产为目的的生产,是“为生产而生产”。这种生产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在这里,生产在不断地符号化。鲍德里亚挖苦地说,这是“政治经济学的美学阶段”③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45页。。这就是说,在这里,人们的经济活动看上去有经济意义,而实际上没有经济意义,于是人们就需要一个“完美的托词”来为这种生产作辩护。其中“短缺”和“危机”就是这样的“完美的托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所谓的“短缺”和“危机”,与剩余价值的生产没有多大的联系,而与整个资本主义社会体系的再生产有关。

“短缺”的概念是紧缺经济中的一个有效概念。如果某种东西紧缺了,那么社会就必须努力把这种东西生产出来。如果能源短缺了,比如,老百姓为了维持日常的生活,需要一定的电能,如果电能无法满足老百姓的这种需求,那么这就是短缺。但是,如果发电厂建得太多,而社会对电能的需求不足,那么这就会导致电厂倒闭,工人失业,经济萎缩。于是,这个时候,政府就需要采取刺激经济的政策,从而使工厂运行起来。在这里重要的不是剩余价值的生产,而是经济系统的健康运行。当西方社会进入了生产过剩的危机之后,经济活动中所出现的短缺现象就不是经济学意义上的“短缺”,而是社会意义上的短缺,是社会系统所生产出来的“短缺”。为此,鲍德里亚询问这样一个问题:“曾经有过真实的短缺吗?”①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48页。我们的回答是,当然曾经有过真实的短缺,但是在资本主义的富裕社会中所出现的短缺就不是真实的短缺,而是被人们生产出来的短缺,是人为制造的短缺。人们需要“短缺”这个美好概念来使“生产”获得意义。为此鲍德里亚说:“经济学为了自我生产(它从来都只是生产自身),需要短缺与富裕之间的这种辩证张力——但是系统为了自我生产,今天则只需要经济学神话操作。”②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48页。政治经济学需要借助于短缺和富裕的概念来进行自我生产,表明它在当代世界的价值,而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需要借助于政治经济学的操作,即短缺与富裕的操作来进行自我生产。短缺和富裕不过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用来进行自我生产的一种操作手段。从这个角度来看,“生态危机”恰恰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用来维持自我生产的一种操作手段。本来资本主义的生产系统失去了其原有的目的性,但是当“短缺”出现了的时候,生产似乎又有了意义。为此,鲍德里亚说:“为了重建目的性,为了重新活化经济原则,必须再次造成短缺。”③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45页。

对于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来说,一旦“短缺”被生产出来,那么再生产过程就会启动,资本主义系统就能得到维持,否则它就会发生社会崩溃。“生态危机”在这个意义上恰恰就是现代资本主义为维持系统的再生产而制造出来的。在鲍德里亚看来,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生态危机”与1929年的生产过剩的危机不同。生产过剩的危机是实实在在的危机,是由于社会总体的需求不足而产生的危机。而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生态危机”是一种真假难辨的危机。当我们说“短缺”是制造出来的、“生态危机”是制造出来的时候,我们并不是说这种危机完全是虚假的,而是说这种危机是真假难辨的。在短缺经济的情况下,能源危机是生产能力不足所产生的危机。而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当社会把巨大的资源用于生产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的时候,为满足那些仿真需求而进行生产的时候,这个危机究竟是真正的危机还是虚假的危机呢?用鲍德里亚的话来说,这是仿真的危机,超越了真假的危机。为此,鲍德里亚说:“这不再是生产的危机,而是再生产的危机(所以不可能确定这种危机中真相和仿像的状况)。生态学,这就是生产在短缺的幽灵中重新找到源泉,生产重新发现自然必要性,重新锻造价值规律。”④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46页。一旦“生态危机”出现了,挽救生态环境的产业就发展起来了,良好生态环境的“短缺”为再生产注入了动力。当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在短缺的幽灵中找到了生产的原动力的时候,人们再次看到了生产的必要性。一定经济系统运行起来,工人就业了,政府维持下去了,资本家可以把工人约束在工厂中了。

三、环保是发达国家的国际竞争策略

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可以清楚而确切地看到,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情况完全不同。在广大发展中国家,生产是为了维持人们群众的基本生活需求。当一个社会为了维持其基本的生活需求而生产的时候,它必然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和能源,由此所产生的环境污染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而在发达国家则不同,这不仅是因为它所生产的某些东西并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且还因为“生态危机”是它所需要的,它必须把“环境污染”制造出来,以便使人们看到生产的必要性,把“再生产”的机器启动起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生态危机”是资本主义系统故意制造出来的(这不仅意味着“生态危机”的概念是他们制造出来,用于讹诈发展中国家,而且还意味着,这是他们为满足“仿真的需求”而引发的。)比如,在20 世纪和21世纪之交,西方发达国家制造了所谓的“千年虫”,他们妄称,这个“千年虫”可能导致全球的电脑系统的危机。显然发达国家当时在电脑的使用和制造方面占据了主导地位。一旦这个危机被制造出来,西方许多人就可以就业。同样,一旦“生态危机”被制造出来,西方国家的经济系统就可以运行了。

从这里我们可以理解中国和西方国家最近在太阳能产业中所出现的贸易纠纷的实质了。本来,西方发达国家把“生态危机”制造出来是为了增加自己国家的就业,扩大自己在环保领域的优势,从而解决自己国家中的需求不足。然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中国的太阳能产业迅猛地发展起来,并大规模地向西方国家出口。这当然是西方国家所绝对不能容忍的。本来,新能源汽车、新能源开发等等都是西方国家用来维持自我系统运行的重要手段,它们本打算可以以“生态危机”为借口,向发展中国家大量出口,从而维持它的自我运行。在这里,这些所谓的新能源究竟是否真正具有环保的意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里再生产的需要被生产出来了。

当然,这不是说我们可以不要环保。应该承认,在我们国家,环境问题非常严峻,非常值得我们重视,但是,我们的环保与西方发达国家所提出的环保不是一个意思。在西方发达国家,环保是为了增加就业,是为了扩大对外贸易,是为了保持自己的竞争优势。而在中国,环保是为了维持自我生存和发展。我们的环保是真正的环保,而他们的所谓环保是环保的“仿真”,是为了维持资本主义系统“再生产”所进行的环保。他们所说的环保是一种国家意识形态,是国际竞争的重要手段。可以肯定地说,在未来的国际竞争中,西方发达国家会越来越多地使用环保策略来调整国际利益关系。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并不是要控制环境污染,相反他们需要污染,只要污染存在,资本主义系统就能得到维持。至于这种污染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西方国家所出现的悖谬情况:一会儿他们要大力发展核能,这是因为核能可以减少大气污染;一会儿他们又要限制核能,甚至要完全关闭核电厂。实际上,在这里,核电厂究竟对于环境产生怎样的影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再生产得到了维系。创办核电厂,然后又关闭核电厂,这个过程肯定会造成巨大的浪费。然而,正如鲍德里亚所说的那样,“浪费”是短缺经济中的概念,在发达国家中不存在这样的东西,这是再生产所需要的。在他们那里,浪费变成了必要消费。它有效地解决了需求不足。这次许多国家关闭核电厂是日本“福岛核危机”的结果。资本主义社会需要这样的“危机”。这再次表明,在西方发达国家中“危机”是其维持自我生存的重要方法。如果没有危机,他们也必须把“危机”制造出来。“中国威胁论”就是他们处心积虑制造出来的“危机”。

在当代中国,我们所需要解决的最紧迫的问题,是如何有效地生产产品,以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生活需求。因此,这需要投入巨大的经济资源。如果把大量的资源用于军工生产,这必然会加重生态危机。然而西方国家为了它们的系统再生产的需要,把大量的先进武器放在中国的“家”门口。他们把这种做法称为“再平衡”。这究竟是什么意义上的平衡呢?这是“恐怖平衡”!它这是在逼迫中国不断加大武器系统的开发和投入,而这种投入反过来又被它们看作是“威胁”。显然,这种威胁就是他们自己有意制造出来的。关于这一点,鲍德里亚早就进行了分析。按照他的看法,西方发达国家为了保证系统的运行,为了保证经济的“持续、健康的增长”,需要有对手,需要把对手的威胁凸显出来。他说:“必须有两个超级大国才能维持一个受控的世界:唯一的帝国可能因自身而崩溃。恐怖的平衡只不过是建立受到调节的对立,因为这一策略是结构性质的,从来都不是原子性质的。”①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100页。鲍德里亚的这个分析本来是用来说明冷战时期苏联和美国在原子武器上所体现的恐怖平衡。在鲍德里亚看来,这种恐怖平衡是美国维持自我生存的手段。过去,它通过这种恐怖平衡搞垮了苏联,如今它又试图如法炮制地搞垮中国。这样,它就可以迫使中国进行武器系统的开发,这不仅容易拖垮中国的经济,而且还会产生大量的污染。当中国的环境污染问题出现的时候,它又要与中国一起进行控制“生态危机”。

如果西方发达国家果真关注人类社会所面临的生态危机,他们是否应该放弃这种“恐怖平衡”的策略呢?只有这样,人类社会才能够真正地解决“生态危机”。如果他们放弃大规模的武器生产,放弃耀武扬威,那么能源和资源的消耗就会大幅度减少,他们提出的所谓“生态危机”就可以极大地得到缓解。但是,他们却不断地制造国际紧张局势,竭力推动人类社会把有效的资源用于生产和制造“杀人的武器”。

这再次表明,西方发达国家不需要解决生态危机,他们需要制造“危机”,从“生态危机”、“恐怖主义”到“安全危机”都是发达国家所需要的。有了这些“危机”,他们才能继续存在和发展下去。

四、生态危机与“恐怖主义”

对于西方发达国家来说,“生态危机”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意识形态化了(鲍德里亚不喜欢说这是意识形态,他称之为“仿真”。在他看来,这种“生态危机”是一种仿真的生态危机),成为维持其社会控制和社会稳定的手段。不过,其使用的方法却非常特殊。这种特殊性表现在,它运用了一种类似于“恐怖主义”的方法来维持自己的统治。当西方国家大谈所谓“生态危机”的时候,它就是要向人类表明,全人类正在面临着生存危机,即人类面临着“死亡威胁”。发达国家正在用“生态危机”对全人类进行“死亡威胁”。这种恫吓和威胁,与恐怖主义者对他人的生命的恫吓和威胁有类似之处。我们常常说“恐怖主义者”威胁无辜者的生命,并借此迫使对手作出妥协。“恐怖分子”会把任何一个人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而不会对受威胁的人做出区分。当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用“生态危机”的概念对所有的人进行恐怖威胁的时候,他们是不区分威胁对象的。特别残酷的是,这些“恐怖主义者”以那些生活在贫困中无辜者的起码生活条件为代价,与他的对手讨价还价。他们用威胁他人特别是那些贫困者的生活(life,在英文中生活与生命没有区分)的方式来获取自己的利益(赎金)。他们的持续发展就是发展中国家的人们向他们所支付的“赎金”。他们确实类似于向贫困者勒索赎金的“匪徒”。如果用鲍德里亚的话来表达的话,那么这就是,“这里排除了有关受害人无辜的道德考虑”①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54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世界气候大会”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恐怖主义者的勒索和讨价还价。这种勒索和讨价还价所得到的结果就是资本主义系统的再生产得到维系。在这里,如果可以用鲍德里亚的类似说法来表述的话,那么这就是“生态的恐怖主义”②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112页。。

某些西方发达国家是制造危机的能手,也就是“恐怖主义”的能手。他们致力于渲染“危机”、“恐怖”、“威胁”。他们通过这种“恐怖威胁”获得了大量的“赎金”——大量的军火的订单。今天,他们试图通过“生态危机”来再次获得“赎金”。而当中国的企业把太阳能产品生产出来,并向他们销售的时候,他们不乐意了,因为他们用恐怖威胁所得来的“赎金”被其他人意外地“抢”走了。他们拿出一副关心人类安全的面孔来,要让人类生活在更加安全的环境中。在鲍德里亚看来,这种安全的环境类似于一口“棺材”。比如现代各国为了实现自身的安全,都大量购买武器(加剧环境危机),从而实现了“恐怖平衡”。在这种“恐怖平衡”中,大家都安全了。但是,这是在死亡恐惧中所获得的安全。这就类似于人们生活中“棺材”中所获得的安全:“为了不让你死,用一口棺材围住你。”③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76页。不仅武器系统是如此,而且我们的生活中的许多东西都是如此。就生态环境的问题来说,每一种环境的问题都带来巨大的产业发展。空气污染带来了空气净化器的发展,自来水的污染带来了净化水产业的发展。我们努力生产更多的东西把自己保护起来。“生态危机”调动了这些保护层的生产。然而这些保护层的生产究竟加重了生态危机还是解决了生态危机呢?当我们用一层层的“棺材”把自己保护起来的时候,我们果真安全了吗?为了对付一个恐怖主义者,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要佩枪?如果所有的人都佩枪了,那么我们是不是更安全了呢?鲍德里亚说得好:“环保是污染的工业延伸。”④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77页。许多所谓的环保产品并不消除污染,而是继续制造污染。为此,鲍德里亚说:“我们的整个技术文化创造了一个人为的死亡环境,不仅武器在各处仍然是物质生产的范型,而且我们周围的机器和任何最小的物品也都构成了死亡视野,这是一种不再可能化解的死亡,因为它已结晶,已处于打击范围之外。”⑤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76页。当然,极端地说,我们生活中所有的东西都是被用来保护我们的生命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的东西都是“棺材”。这种说法显然过于极端。鲍德里亚的说法主要是针对发达国家的情况来说的,而不是针对发展中国家来说的。在那里,所有人的基本生活条件已经得到保证,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维持资本主义的经济系统的运行,资本主义国家却借助于“死亡威胁”来促进生产,保证生产的持续进行。在这里,生产的目的越来越变成保证生命安全的生产,即“生命的无限积累”,从武器系统到“生态环境”莫不如此。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这种“生态恐怖主义”正在不断地加剧着生态环境问题。如果我们在一定程度上接受鲍德里亚的这个说法的时候,那么我们确实需要问一问:当西方社会把大量的资源用来生产“棺材”的时候,那么这个社会究竟在走向生命还是在走向“死亡”呢?鲍德里亚对西方社会的这个提醒值得西方人深思。

当然,作为发展中国家,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们需要改善广大人民群众的基本生活条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我们这里,“生态危机”这种说法就不成立了。但是,这绝不意味着,我们这里不存在生态问题。恰恰相反,这种生态问题需要我们严肃、认真地对待。但是,我们万不可陷入西方人所谓的“生态危机”的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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