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骏
(苏州大学 教育学院,江苏 苏州 215021)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办学事迹考
夏 骏
(苏州大学 教育学院,江苏 苏州 215021)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是由章太炎创办的具有特殊形式的国学高等教育机构,以研究固有文化、造就国学人才为办学宗旨,力图培养具有存亡继绝之使命感、扎实的学术功底、拥有独到创见并能融通中西的高层次国学人才。在课程设置、教育教学组织实施、学生管理、师资配备、教育经费筹措与使用、学术刊物出版等方面,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形成了别具特色的办学风格。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章太炎;国学教育
章太炎一生中,举办过三次冠以其姓氏的国学讲习会,依次为东京、北京和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前两次创设章氏国学讲习会都有某种程度上的不得已:东京时与生计有关,北京时与政治有关。而在苏州第三次创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章太炎生活优渥,政治上不复羁绊,因此是最为单纯的国学情怀的体现,就如他对马宗霍所说的:“仆老不及见河清,惟有惇诲学人,保国学于一线而已。”[1]
1932年秋,金天翮、陈衍、李根源、张一麐等在苏州发起讲学,函请章太炎莅临讲演,并商议成立国学会。1933年1月,国学会在苏州成立。[2]928这次苏州讲学给章太炎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加之其师俞樾曾居苏州,使得章太炎觉得诞生了范仲淹、顾炎武的苏州文化底蕴深厚,“士大夫犹循礼教,愈于他俗”,“是于他州或不能举,苏州则有能举之也”[3],因此选择苏州作为终老之乡,于1934年秋举家从上海迁往苏州。到1934年冬,章太炎以“与国学会旨趣不合”,在苏州发起章氏国学讲习会,并刊载启事宣告章氏国学讲习会彻底脱离原来的国学会。
1935年3月,蒋介石派丁惟汾由黄侃陪同来苏探视,并携1万元作医疗费。对于这件事,章太炎是这样讲述的:“仆前本欲赴南都讲演,而协和、觉生诸公,猝欲以高等顾问相推毂,心有未安,已属印泉婉辞。亦会鼻菌作衄,不能成行。前月杪,丁君鼎丞又来致中央问疾之意,且以医药见惠,此既都下故人之情,有异官禄,故亦不复强辞;然无功受贶,终有不安。因去腊已在此间发起讲习会,即以此款移用,庶几人己两适耳。”[1]但当时还是有人对章太炎接受政府馈赠颇有非议,鲁迅也认为“接受馈赠”是“白圭之玷”,因此章太炎专门刊登启事加以澄清:“余前因诸生有志国学者推属讲演,发起章氏国学讲习会,以事体重大,经费不充,未能骤举。顷因小恙,得中央同仁馈赠医药费,正堪移用讲习会。”[4]
经费落实之后,学会加紧筹备。1935年9月,校舍落成,正式开学。章太炎在苏州锦帆路50号寓内创办了“章氏国学讲习会”和“制言杂志社”。发起人有朱希祖、钱玄同、黄侃、汪东、吴承仕、马裕藻等,赞助人有段祺瑞、宋哲元、马相伯、吴佩孚、李根源、冯玉祥、黄炎培等。汤国梨担任国学讲习会教务长。各地来学听讲者有大学教授、讲师、中学教师、中文系学生等。1936年6月14日,章太炎逝世后,章氏国学讲习会推马相伯担任董事长,汤国梨任理事长,成立“章氏国学讲习会董事会”和“理事会”,讲学不辍。1937年秋,日寇侵占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和“制言杂志社”被迫停办。1938年12月,汤国梨、孙世扬、王乘六商议决定在上海租界继承讲习事业。汤国梨邀请上海的蒋维乔等担任章氏国学讲习会董事,用章氏国学讲习会名义创办“太炎文学院”,复兴《制言》,并改半月刊为月刊,继续编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章氏国学讲习会停办,《制言》亦随之停刊。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以“研究固有文化,造就国学人才”[5]为宗旨。这一宗旨不仅与章太炎一以贯之的重视国粹的思想相沿承,也与对当时国学不振的现实忧虑相联系。在《制言》的发刊宣言中,章太炎痛心疾首地表达了他的这种忧虑:“今国学所以不振者三:一曰,毗邻之学,反对古文传记也;二曰,南海康氏之徒,以史书为帐簿也;三曰,新学之徒,以一切旧簿为不足观也。有是三者,祸几于秦皇焚书矣。”[6]由于西学东渐,新学大盛,加之今文学派对经学的曲解,使得国学尤其是经史的传承与研究陷入困境,也正是在这种困境中,章太炎把存学继绝自任为自己的文化使命。“上天以国粹付余……至于支那闳硕壮美之学,而遂斩其统绪,国故民纪,绝于余手,是则余之罪也”[7]144的使命感成为他讲习国学的不竭动力,也是确立“研究固有文化,造就国学人才”宗旨的根本原因。
(一)国学人才应该具有存亡继绝之使命感
国学人才首先必须对中国传统文化充满自信和崇敬,对存亡继绝具有一种坚定的信念,并进而以国粹“激动种性”,振奋民族自尊心,增强民族自信心。章太炎眼中的国粹,“发现于国体,输入于国界,蕴藏于国民之原质,具有一种独立之思想,国粹也;有优美而无粗陋,有壮旺而无稚弱,有开通而无锢蔽,为人群进化之脑髓者,国粹也”[8]。他说自己几次创办国学讲习会,“往者息肩东夷,讲学不辍,恢廓鸿业,卒收其效。民国既建,丧乱娄更,栖栖南北,席不暇暖,睹异说之昌披,惧斯文之将对,尝欲有所补救,终已未偟”[9]。之所以能在各种艰困之中仍“讲学不辍”,就在于他视国学承传为己任,因为这是中华独有之学,是不能由其他文明和文化代替的:“凡在心在物之学,体自周圆,无间方国。独于言文历史,其体自方,自以己国为典型,而不能取自域外。”[10]一国之学是一国文化之本,“夫国学者,国家所以成立之源也”[11]475。作为文化现象的教育,其根本也要“从自国自心发出来”,不能陷入民族虚无主义和历史虚无主义的误区。“本国一向有学说,自己本来有心得,教育的路线自然不同。”[12]只有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才能造就坚信“天赋国粹与己身”,筚路蓝缕而坚持不懈,“扶微业、辅绝学”的国学人才。
(二)国学人才应该具备扎实的学术功底
曾就学于“讲求古言古制,由训诂而名物,而义理,以通圣人之遗经”[13]的杭州诂经精舍,师从著名经学大师俞樾的章太炎,对学生的学术要求非常严苛,对于经、史、文等的研学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以及应达到的标准。在治经方面,他提出“非独不主齐鲁,虽景伯、康成亦不能阿好也”[10]。在治史方面,他认为由于“史部繁富,躁人不及审观,而又耻其不知,故不惮多为妄论以摧破之”。史学根基不深加之不良的学风导致史学研究出现各种流弊:“今人之病,以经为基督圣书,以史为《虞初》小说,名实既缪,攻击遂多,甚者谓考史必求物证以为持论之根。”[14]235尤其在研究语言文字的小学方面,章太炎以自己为例,阐发了治学应有的思路:“余治小学,不欲为王菉友辈,滞于形体,将流为字学举隅之陋也。顾江、戴、段、王孔音韵之学,好之甚深,终以戴、孔为主。明本字,辨双声,则取诸钱晓徵。既通其理,亦犹所歉然。”主张从语言的源头开始研究,使古今语言都能“归其宗”;同时还要能对各种学术源流进行梳理,由繁化简,提纲挈领,“今者讲诵浸衰,徒效戴君无益。要令旧术之繁乱者,引以成理,所谓提要钩玄,妙达神恉,而非略举大纲,为钞疏之业也”[10]。唯有如此,才能使小学不只是“慕古”,而是可以“用于常文”。
(三)国学人才应该有自己的创见
要能称为人才,除了要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或专门技能外,更重要的是要能进行创造性劳动。国学人才同样不仅要继承前人的学术成果,更要能有所发展和创新。针对张之洞“国学渊微,三百年发明已备,后生但当蒙业,不须更事高深”的观点,章太炎认为国学非但不是“发明已备”,恰恰相反,事实是“近世学术未备,犹不止此”。[10]无论是古今文之异路,史学研究之痟,姓氏之学的繁多,还是刑法之学的异同利病,都需要进行深入研究,提出各种创见,才能使得国学更臻完备。
国学人才当然要求博学,但是,“博学要有自己的心得,有自己的创见;否则就是读尽了天下书,也只是书笥,装了些别人的东西,而不是自己独有的东西”。因为“学问是无止境的,后人应比前人更进一步;学习外国的东西,也要独立思考,有新发现;追随抄袭,是没有出路的”,所以在继承传统文化时应该有创见,不能人云亦云,唯有如此,才能厘清众多似是而非的歧见甚至谬误。在治学的方式上,则鼓励学生进行激烈的思维碰撞,“任何学问,都要展开争辩。只有争辩,才有利于学术的发展。因为,在争辩当中,对双方都会有启发,有促进”。同时,章太炎还鼓励学生独立发展,自成一家。他晚年时曾引用戴震的话说:“大国手门下,只能出二国手;而二国手门下,却能出大国手。”究其原因,“大国手的门生,往往恪遵师意,不敢独立思考,学术怎会发展;二国手的门生,在老师的基础上,不断前进,故往往青出于蓝,后来居上。所以一代大师顾炎武的门下,高者也不过潘来(耒)之辈;而江永的门下,竟能出现一代大师戴震”[15]。
(四)国学人才应该融通中西
以存亡继绝为己任的章太炎,并不是妄自尊大的国粹主义者,他反对“西学东源”说:“至于别国所有中国所无的学说,在教育一边,本来应该取来补助,断不可学《格致古微》的口吻,说别国的好学说,中国古来都现成有的。要知道凡事不可弃己所长,也不可攘人之善。”[13]他主张讲习国学与研求西方新学,不应该视为冰炭,而应相辅相成,“真新学者,未有不能与国学相挈合者也”。相比较于“前之言国学者,可绝对弃绝科举”,在“今日言国学者,不可不兼求新识”。[16]追求国学新学相挈,中西文化融通,是当世国学人才不可或缺的选择。从章太炎自己对国学的分类标准和方法也可看出西方文化对其的影响。
在交汇融通中西方文化的时候,不能生搬硬套,照单全收,而要善于经过比较甄别后择其真正挈合者,这是因为“中西学术,本无通途,适有会合,亦庄周所谓‘射者非前期而中’也。今徒远引泰西,以徵经说,有异宋人以禅学说经耶?夫验实则西长而中短,冥极理要,释迦是孔父非矣。九流诸子,自名其家,无妨随意抑扬,以意取舍。”[17]只有对中西学术之长短有了清晰的认识,才能使得对于国学的价值判断不受其他国家的影响而陷入误区。
章太炎强调自己的学术是:“朴国学以《说文》《尔雅》为根柢。”小学是管钥,诸子是堂奥,要以诸子为归。同时章太炎还强调读经、治史,并说读经史之效在于“巩固国本”,概括而言,“尊信国史,保全中国文字,此余之知也”[18]。章太炎的这种观点充分体现在了章氏国学讲习会的课程设置上。讲习会《简章》规定:“讲习期限二年,分为四期。”[5]学程包括,第一期:小学略说,经学略说,史学略说,诸子略说,文学略说;第二期:《说文》《音学五书》《诗经》《书经》《通鉴纪事本末》《荀子》《韩非子》《经传释词》;第三期:《说文》《尔雅》《三礼》《通鉴纪事本末》《老子》《庄子》《金石例》;第四期:《说文》《易经》《春秋》《通鉴纪事本末》《墨子》《吕氏春秋》《文心雕龙》。这种课程的编排方式反映了章太炎治学首重精审的小学基础,认为学好文字的形义训诂是学问的阶梯,因而从《说文解字》入门最为合适。同时,由于朴学提倡的训诂是与声韵学合为一体的,所以要讲习顾炎武的《音学五书》,从上古音的框架逐渐进入细部研究。章太炎认为学习史书和思考治乱兴衰之轨迹是不可分离的,因此在课程中单独列出了《通鉴纪事本末》。此外,课程设置中子书也得到了相当的重视。
要指出的是,尽管《简章》里规定了基本的学程,但由于求学者众多,国学基础有差异。“有些学员,已大学毕业多年,曾在大学中学任教;有少数学员,未上过大学。即使同有大学学历者,程度深浅不同,差别也极大。”[19]474加之章太炎、沈瓞民等讲课内容高深,有很多学生难以听得明白,所以专门设立了预备班。与此同时,章太炎又通过考核,遴选了金德建、汤炳正、姚豫泰等7人成为他的研究生。因此,这一时期的课程设置,应该分为三个层次。
(一)预备班的课程设置
预备班设在双树草堂,招收高中程度学员50名,从1936年9月开始,学习一年,均寄宿班内,进行基础训练。章氏国学讲习会预备班是在章太炎去世之后正式开班授课的,目的是为将要进入正科班的学生奠定系统而扎实的国学基础。所以课程设置的体系与正科班相一致,也包括小学、经、史、子、集等几个方面。与正科班注重对经典文本本身的精研相比,预备班除了《尚书》《毛诗》《通鉴》《左传》《庄子》等以文本研学开设的课程之外,更多的是通论和学术史方面的课程,此外还包括书法、作文等技能训练类的课程。预备班的课程既继承了国学教育内容设置的传统,又受到了当时大学课程设置状况的影响。公允地说,虽然名为“预备班”,但国学类课程的精深程度已经较很多高校的为深。
(二)正科班的课程设置
章氏国学讲习会正科班第一年两学期的课程按照《简章》中的设置,应该先由章太炎讲学通论之部即“略说”,然后分部详解,各部类都请造诣精深的专家主讲。但在具体实施时,实际的课程与《简章》中存在着一定的差异,除了通论部分较为完整地体现了最初的构想外,其他课程并未完全按照《简章》实施。据任启圣回忆:“1935年暑假开始,共招学生72人,籍隶14省。江浙人居多……先生自任主任,每星期担任四小时,每次二小时。尚有助教多人,以前中央大学历史系教授朱希祖担任《史记》,前东北大学主任教授马宗芗担任《庄子》,孙世扬担任《诗经》,诸祖耿担任《文选》,黄蕙(绍)兰(黄侃前妻)担任《易经》。……先生首讲《左传》,次讲《尚书》,最后拟讲《说文》,尚未开讲即已去世。”[20]《易经》《庄子》等计划第二年开设的课程在第二学期甚至第一学期都已经开讲了。
章太炎去世后的课程设置与第一年的相比较殊为不同,从科目设置、课程名称到开设顺序等各方面,都与最初《简章》的设想存在了很大的差异,尤其是文学类的课程大大增加了。《简章》中只有《文学略说》和《文心雕龙》两门,而第三、第四学期开设了《文选》《文学史》《文心雕龙》《唐诗》《宋词》等,占到了总课时的将近30%。与第一年的课程相比较,除保留部分以经典文本命名的课程名称之外,增加了《文字学》《目录学》《声韵学》《史学》等充满现代意味的新的课程名称。
(三)研究生的课程
章太炎在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招收的研究生,除了听讲正科班的大课之外,同时各自选择专门研究方向,可以随时到章太炎书房接受指导。关于章太炎指导研究生的情形,王基乾回忆当时章太炎“按日约同人数辈至其私室,恣意谈论,即细至书法之微,亦无不倾诚以告”[19]475。汤炳正也曾回忆道,在首度召见研究班学员时,章太炎只与他就“冬”“侵”分部上的前后不同点,尽兴交谈了一个小时,而没有再与其他学员交谈,就宣布结束会见。[21]从这些当年学员的回忆中可以看出,研究生的学习形式上极其自由。与正科班和预备班不同,章氏国学讲习会的研究生没有规定必须修习的课程,而是依据各自研究中的问题向章太炎请教,师生围绕某一主题“恣意谈论”,质疑问难。差别化、个性化、弹性化、自由化的课程形式,对于促进研究生在学术上的快速成长极有助益。从汤炳正、姚奠中等研究生在《制言》上发表的论文可以看出,无论是在小学还是在经史诸子学方面,都已经具有了很高的学术造诣。
(四)太炎文学院时期的课程设置
太炎文学院是在战乱中开办的,持续时间也很短,课程体系的实施并不完整。在1939年到1941年不到两年时间里,先后开设了《基本国文甲(读经)》《基本国文乙(散文)》《太严文选》《文字学》《声韵学》《经学史》《中国通史》《文学史》《佛学概论》《古今体诗》《基本英文甲》等课程。此外,还曾聘请沈延国主讲《中国文学史》、冒广生主讲《词曲》、潘景郑主讲《目录学》、陈运彰主讲《书法》等。
与苏州时期的章氏国学讲习会设置的课程相比,太炎文学院增加了《太严文选》《佛学概论》和《基本英文甲》三门课。开设《太严文选》乃是为了彰显文学院的章氏特色,应是在情理之中。开设英文课,当然与太炎文学院的创办地上海密切相关,是为了顺应十里洋场办国学之特殊需求,这应该不是国学讲习会的本意,而是基于情势所迫。因为就在章氏国学讲习会招考第二届正科生的简章中还只是强调“国文有相当程度”,而丝毫没有提及英文。开设佛学课程,始于苏州讲习会时期的《唯识大意》,太炎文学院则进一步开设了《佛学概论》,这与章氏国学讲习会董事、太炎文学院创办的大力襄助者蒋维乔的影响不无关系。①蒋维乔是近代居士佛学的代表人物,又是南方高等学府开讲佛教哲学的前驱先路。四十余岁皈依天台大师谛闲,倾心佛学研究,修止观法门,又与太虚交往,并从之习因明学。五十余岁又专修密宗等,是一个禅净双修、显密兼备的佛教学者。蒋维乔首先于东南大学开讲《佛学入门》《百法明门论》等。其佛学著作有《佛学概论》《大乘广五蕴论注》《因是子静坐卫生法实验谈》等,传诵甚广。《中国佛教史》则是其佛学研究的一部力作。
(一)入学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对于入学的规定经历了一个由简到繁、由宽到严的过程,逐步趋向于正规化。但总体而言入学资格放得很宽,没有年龄、性别、职业方面的限定,对学历的要求也不很严格,体现出较为浓厚的非制度化色彩。1935 年9月开办之初的招生要求是:“凡有国学常识,文理通顺,有志深造者;须经教育机构或名人之介绍。”同时还要经过入学考试[5],考试是写论文一篇。“有国学常识,文理通顺,有志深造”是非常不易界定且很难操作的,讲习会把这交由“教育机构或名人介绍”来进行把关。“学会规定学员修业二年,由各省市文化机关团体保送,并制定作论文一篇,经审查合格后发给听讲证即可报到入学。”[20]实际操作时对招生要求并未严格执行,汤炳正“当时既是大学的毕业生,又是社会的失业者,僻处乡里,何来两位名人作介。但仍硬着头皮,不远数千里,束装前往”[15]。最后他凭借考试得到章太炎青睐,非但接纳入学,还被录取为研究生。1937年章氏国学讲习会第二届招考正科生,在简章中明确了“学额三十名。大学初年级生或高中毕业生及国文有相当程度者。考试科目:文字学、文学史、国学常识、作文”[22]。对于入学申请者提出了学历和国学基础两方面的要求,考试科目集中在国学基础上。章氏国学讲习会迁到上海后,1939年太炎文学院的招生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文学院中国文学系、中国史学系、国文专修科各招一年级新生四十名”,入学考试科目包括“国学常识、国文、中国历史、中国地理、英文、代数几何”。[23]文学院分系科招生,入学考试科目的范围超出了国学基础的范畴,增加了英文和代数几何等内容。
(二)教学
1.推崇细处着眼厘清知识渊源
章太炎早在1909年在给邓实的信中就阐发了关于治小学和诸子学的基本观点:“弟近所与学子讨论者,以音韵训诂为基,以周、秦诸子为极,外亦兼讲释典。盖学问以语言为本质,故音韵训诂,其管龠也;以真理为归宿,故周、秦诸子,其堂奥也。经学繁博,非闭门十年,难与斠理,其门径虽可略说,而致力存乎其人,非口说之所能就,故且暂置弗讲。音韵诸子,自谓至精,然音韵亦有数家异论,非先览顾、江、戴、孔诸家之说,亦但知其精审,不知精审之在何处也。诸子幸少异说,而我所发明者,又非汉学专门之业,使魏、晋诸贤尚在,可与对谈。今与学子言此,虽复踊跃欢喜,然亦未知其异人者在何处也。”[24]学问以语言为本质,因此文字学研究音韵训诂,是打开学问之门的钥匙;学问以真理为归宿,要回归周、秦诸子经典的本义。由于语言的历史变迁,当代人在阅读理解先秦诸子论说的时候,难免不解其意或曲解其意,为了能真正登其堂奥,就必须透彻明了周、秦诸子时代的语言。而音韵之学流派众多,要能去伪存真必须静心向学而不能浮躁虚夸,细致入微而不能粗枝大叶。可令章太炎忧心的是,“抑今之学者,非碎与朴是忧,忧其夸以言治也,忧其丽以之淫也,忧其琦傀以近谶也,忧其粈杂以乱实也,忧其缴绕以诬古也”[25]。
为了避免年轻学子陷入“五忧”之误区,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教学推崇细处着眼厘清知识渊源。章太炎在讲《尚书》时,“凡注疏已通者一概不讲,发现错误始进行辩驳,一字之微常辨析数小时而不倦,引经据典,口若悬河”。而且章太炎上课时“不编讲义,不带参考书,惟凭口诵手写,不但《说文》《尔雅》背诵全文,即对《汉书》颜师古注,亦如数家珍”。章太炎在日本时的弟子朱希祖在这方面颇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气象,任启圣回忆朱希祖在讲习会开讲《史记》时,“为考证司马迁之死日,费时数月,直至先生病殁,尚未举出。……《史记》一书有多少题材可以发挥阐述,而于司马之死日则纠缠不休,琐碎支离不得一当”[20]。注重细节厘清知识发展脉络固然是需要的,但过分拘泥具体问题尤其是枝节性问题而忽略知识体系的建构,则不能不说是讲习会国学教学的一种缺失。
2.注重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自由成长
章太炎一直鼓励学生要博学,要有自己的心得,要有自己的创见。为此国学讲习会为学生在学术上的自由成长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汤炳正在回忆苏州求学生涯时就深深感到“先生治学,门户极严,但交游殊广泛。他对学生学业以外的活动,亦颇宽松,不甚约束”[15]。姚奠中论及为何放弃无锡国专学籍而转投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章太炎对待学生态度之随和,学生和教师一起研究学术之自由,应该是一个重要原因。他觉得“在章先生门下与国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章太炎“很随便,谈什么都可以,谈轶事,谈学问,谈革命历史,谈风俗民情。问什么谈什么”,他“是将整个中国学术的主要方面贯穿在一起的。我们无论找先生随便谈什么问题,他都有问必答,有时谈得极深,那才堪称‘国学大师’”[26]。正受到这种宽松自由的学术氛围的吸引,姚奠中去章太炎处听了几次课后,就决定放弃国专学籍,转往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
甚少约束的外部环境培养了学生较强的自学意识和自学能力,并在此基础上促进了他们个人独特的治学风格。姚奠中曾回忆过一件往事:“有一次,我们在附近的‘怡园’水榭对笔记,忽然发现板壁上有用粉笔写的一行字:‘我看诸君研究国学,不过造成两只脚的书架,太无意味,不如到上海去看白玉霜的《马寡妇开店》。’讽刺尖锐幽默。一位同学首先提问:我们是不是真要成为两脚书架!大家都笑了,没有一个人对这讽刺感到不快,倒认为值得警觉。”[27]面对尖刻的嘲讽却能自我反省,说明这些学生有着较为清晰的自我意识,能明白他们自己在追求什么,也能明了在讲习会的经历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所以,他们的治学是严谨的,求学是认真的,学习的成果也是显著的。姚奠中就曾将听章太炎讲课的记录结合孙星衍的《尚书今古文注疏》、江声的《尚书集注音疏》编写成一本几十万字的《古文尚书讲疏》。
3.鼓励学生在学习的同时进行学术研究
在苏州期间,学生的学术研究更多地表现为自发、自觉、自主的,由个人自我选择,讲习会讲师主要提供相应的支持和帮助。即便对于不在册的“函授生”,讲习会也规定“购阅演讲记录者,不课论文。如有疑难,在讲演记录范围以内者,可通信质问,当请讲师详细答复”[5]。到了上海太炎文学院时期,讲习会对于学生学术研究的指导制度化、组织化了,专门设立了由章氏弟子及再传弟子组成的研究部,承续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传统,每月延请专家演讲或由研究员专题讨论,专门为学生讲论文及撰述。
为了能使“大国手门下也能出大国手”,章太炎竭力倡导并鼓励学生不要一味承继师长和先人,要能进行一些开创性的研究,最终能自成一派,自立门户。在章氏国学讲习会,教师从不给学生命题写论文,常常是由学生自己立题,如无把握,再请教老师。只要学生选题方向对,包括章太炎在内的教师总是抱持鼓励的态度。“先生扶掖后学,寄望殷切。但在学术问题上对后学的要求,有时表现得极其严峻;而有时又给人以宽松民主之感。”[19]452章太炎非但对康有为等今文学派斥之为“以史书为帐簿”,即便对于古文学派刊物《国学商兑》中有些文章的观点也毫不客气地严厉批判:“论龟甲文,直以《周易》出孔、墨后,谓为庄周所作。此等凭虚不根之论,虽今文学家亦不肯道,涂污楮墨,甚矣!”[25]而对年轻后学则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鼓励与奖掖。汤炳正曾对汪荣宝、黄侃甚至章太炎本人的一些观点发表过不同意见,对此,章太炎的反应分别是“竟不以我为浅陋,全文刊之《制言》,倍加奖誉”“关于我对黄君之异议,并未见责”“先生阅后,并不以为迕”。[15]正因为章太炎所创设的宽松民主的氛围,使得学生甚少遭遇人为的禁锢,能按照个人的意愿从事学习和研究,并能尽情享受学问本身给他们带来的快乐。在这种民主的、自由的、自主的教学文化里,学生追求学问的认知内驱力得以充分激发,既能使他们当下的学习热情高涨,更能有助于他们长期保持对国学研究和学习的热望。汤炳正之所以能被章太炎称为“承继绝学唯一有望之人”,绝不是偶然的,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经历不仅帮助他在国学知识和研究方法方面登堂入室,而且在学术思想、学术观念、学术价值取向等方面对他产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响。
(三)考核
学业考核不仅仅是对学生作出一种评价,同时也是学习过程的一部分,在这一过程中,学生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会直接影响到学习的有效性和学业品质。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学业考核有两种:一种是每三个月一次的考核,从时间上看相当于学期考试;另一种则是两年修业完成的毕业论文考核。考核形式都是撰写论文。
关于学期考核,讲习会规定:“每三个月,讲师命题一道,以课听讲成绩。听讲者须于一个月内缴卷,经讲师点定甲乙,择优彙刊公诸同好。”[5]求学者根据学习课程撰写论文并择优在《制言》上发表。当时学生中的佼佼者是汤炳正,“在学会的学术专刊《制言》上发表文章的人很少,有的也只一二篇,而景麟先后就发表过6篇”[28]。虽然《简章》中规定学期论文由“讲师命题”,但事实上章太炎从不给学生命题论文,而是鼓励他们自选课题。在章太炎的垂范之下,其他讲师对这一规定也并不强求。章太炎一贯主张“治学如无主动性,就绝不会有创造性”[15]。
关于毕业考核,《简章》中规定:“听讲二年完毕,成绩优异者,本会给与荣誉凭证。”[5]如果愿意留在讲习会进一步做深入研究的,可以优先考虑录取为研究生。①由此规定可以得知如果不是章太炎于1936年去世,他招收的研究生当不止一届。1937年夏,“如期举行毕业论文、结业典礼,由师母汤国梨签发《荣誉修业证书》”[28]。章氏国学讲习会第一届毕业论文题总计24个,涉及哲学、小学、经学、史学、诸子学、文学以及章太炎学术研究等7个领域,兼顾了不同学生各自的研究专长和学术兴趣。从毕业论文题所涉内容而论,小学所占比例最大,这与章氏一门的朴学传统有关;经学题目比较多,这与章太炎晚年倡导的读经有直接的关系;而在章太炎本意中不太强调的文学,也有5题之多,这应该是与当时讲习会讲师的构成有关——章太炎属意的黄侃去世,本来准备邀请讲授“三礼”的吴承仕因故未能成行,以诗词见长的龙榆生、夏承焘等人开设了较多的课程,文学题较多也就在情理之中。
正科班毕业要求在规定的题目中根据各人的兴趣和研究方向进行选择,选题范围有一定的限制,研究生的毕业论文从选题到立论,直至论文基本结构,都完全由学生自己决定,给他们的研究和写作提供了最大限度的自由。以章太炎的两位研究生姚奠中和汤炳正而论,两人的学术兴趣同中有异,对此,姚奠中曾有评论:“我和景麟侧重不同。对小学,他重在研,我只在用。……他以文字、声韵为主,而我则是文学史、哲学史、先秦诸子。和而不同,相得益彰。”[28]包括考核在内整个教学活动体现出来的自由和自主,使每个人都能顺着自己的学术趣向尽情发展,不仅在当时的学业成就方面塑造了个人特色,更重要的是还影响到了此后几十年的学术道路的个人特色。
(一)管理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的管理机构非常简单,办公室仅设总务、文书两个干事,处理一些事务性的工作,而讲习会的日常运作基本上由教务长汤国梨承担。“讲习会内外事务,均由汤先生一肩承担,她的操劳辛勤、举措得体、爱生重师,深得师生赞佩和爱戴。”[29]当时的学生任启圣也回忆,学会虽由章太炎出名主办,“而操持内幕者实为其夫人汤国梨”,她自己也曾半开玩笑地说:“大师只是教授,并不管会事,余系会长兼庶务,诸生有事可来找余商量,不必麻烦大师,而大师亦不善于管事也。”[20]被讲习会众人称呼为“大师”的章太炎,主要负责课程设置、讲师邀约与延聘。
从上述材料可以大体勾勒出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工作概貌,包括三方面,即教务、会务和事务。教务方面主要就是课程和教师,由章太炎负责;讲习会会务包括经费使用、校舍兴建、讲习会日常运作等,由汤国梨负责;具体的事务和杂务,由总务、文书两名干事负责执行。整个管理“团队”人员构成极度“精简”,管理职能也非常简单,甚至没有基本的管理制度。管理简约并不意味着放任。在学生的学业质量管理方面,讲习会考虑还是比较周全的,例如,《简章》就规定:“听讲者如有行为不检妨碍本会名誉,或成绩低下难以造就,得随时令其退会。”[5]尤其对于讲习会的预备班,考虑到学生年龄较小、程度较低,因而管理就更为规范而严格,“由章夫人汤国梨女士亲任班主任,先生弟子沈延国任教务主任,王乘六任训育主任,徐复任总务主任”[30]。
到了上海太炎文学院时期,与当时很多私立大学相一致,章氏国学讲习会也设立了董事会和理事会,下设研究部、太炎文学院暨附属中学、制言月刊社。太炎文学院由汤国梨任院长,汪东任中国文学系主任(龙榆生代理),朱希祖任历史系主任,沈延国任教务主任(后由孙世扬继任),诸祖耿任训育主任,王乘六任事务主任,郑伟业任会计主任,潘承弼任图书室主任,孙世扬任院长室秘书主任(后由王仲荦继任)。从人员构成看,章氏国学讲习会理事会与太炎文学院基本上属于“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完全都是由章氏一门所组成。
(二)经费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办学经费都是自筹的。曾经规定“听讲费分三种缴纳。甲,付清半年者二十元;乙,付清一年者三十六元;付清二年者六十四元”,此外每月还有宿费和杂费各一元。[5]章太炎接受了民国政府的一万元后,除原定的收费除宿费和杂费外,“至此则完全无需收费,已缴者照数退还”[20]。
据章氏国学讲习会不同阶段收支状况的数据①相关数据见《章氏国学讲习会第一年度收支清单》,《制言》第26期,1936年;《章氏国学讲习会第二年度第一学期(廿五年九月至廿六年一月)收支清单》,《章氏国学讲习会第二年度第二学期(廿六年二月至六月)收支清单》,《章氏国学讲习会预备班第一学期(廿五年九月至廿六年一月)收支清单》,《制言》第45期,1937年;《章氏国学讲习会主办太炎文学院制言月刊收支概况》,《制言》第63期,1940年。可以发现章氏国学讲习会办学经费筹集和支出的几个特点:
1.章氏国学讲习会历年总收入43 682.2元,总支出40 922.5元,结余2 759.7元。如果加上最后停办、停刊所需遣散等费用,则收支相抵,几无所余。显然,章氏国学讲习会不是一个以营利为目的的机构。
2.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办学经费来源结构比较简单,包括捐款、经营性收入、银行利息、学杂费等。其中,各种捐款占到总收入的45%;销售讲演录、《制言》杂志,校舍转让,刊登广告等经营性收入占总收入27%;学杂费占总收入15%;银行存息收入占总收入的13%。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捐款是办学经费的主要来源,而捐款数量则是前丰后寡,其原因一是捐款主要集中在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创办之初,二是章太炎去世后,讲习会的声势和影响客观上受到削弱,从而影响到捐款的募集。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经营性收入主要就是依靠讲演录和《制言》杂志的销售。太炎文学院时期,章氏国学讲习会的经营性收入种类增加了,集中表现在《制言》杂志逐渐刊登了越来越多的各类广告,《制言》刊登广告的价格根据位置不同而定。除了增加广告版面外,《制言》杂志的订费也有了几次提高。尽管如此,《制言》销售及广告收入也只占到同期收入的5%左右。
第一届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只向会员和学生收取杂费。而自第二届招考正科生开始,就已经收取学费了。《章氏国学讲习会第二届招考正科生简章》规定:“学费五元,宿费七元五角,讲义费五元,杂费七元五角,图书费二元,赔偿准备金二元,膳费三十元。”[22]到了太炎文学院时期,学杂费收入已经成为办学经费的主要来源之一。
3.章氏国学讲习会薪水在支出中所占比重最大,给予教师的待遇相当优厚。据龙榆生回忆,1936年至1937年间,“我的老友孙鹰若先生,正在苏州办章氏国学讲习舍,约我每星期去讲一次,每月送我一百五十圆的夫马费”。因此,他才宁可奔波于沪苏之间,不顾“苏州街道的颠簸,往往是带病而归”[31]。据当时《大学教员薪俸表》规定,各级教师的月薪为:教授400~600元,副教授260~400元,讲师160~260元,助教100~160元。[32]薪俸记时结算的,“每小时二元至五元”[33]不等。另外,1933年统计数据表明,私立教育机构教职员人均年收入在240元左右,即月均20元左右。[34]不难看出,章氏国学讲习会给予教师的薪酬水平远高于一般私立教育机构,兼职教师的课时酬金也高于当时的国立大学。
4.杂项支出增幅显著。太炎文学院存续一年多时间里,杂项支出650元,将近占到杂项总支出的一半。而章氏国学会第二年度杂项费用才112元。这种状况凸显了章氏国学讲习会在上海办学环境日益复杂,使得文学院与社会其他部门打交道也变得越加频繁。
5.《制言》、讲演录等销售入不敷出,说明国学传播的市场逐渐萎缩。从一开始《制言》和讲演录的出版发行就是亏损的,讲习会总支出40 922.5元中有超过10%是用于补贴学术刊物和书籍出版的。《制言》、讲演录的收入逐年递减,说明发行量不断萎缩,讲习会的社会影响力逐渐衰退。第二年度亏损最严重,其中包括退还讲演录定费415元,是同期亏损额的将近20%,这说明章太炎去世对讲习会造成的冲击非常巨大。
(一)教师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教师除章太炎外分为两类:讲师和特别讲师。特别讲师有三位:王小徐、蒋竹庄和沈瓞民,皆为章太炎之老友。讲师基本由章太炎的弟子和再传弟子担任。在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除钱穆、吴梅、钱基博等莅临进行专题演讲的学者之外,包括预备班在内一共有30位课任教师。②相关资料由《太炎年谱长编》、《制言》第25、37/38期并参考《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人物辞典》(周川主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而得。
1.年龄结构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讲师中年龄确切可考的有25人,大体可考的1人①据汪柏年在章氏国学讲习会担任经学助教这一教职的情形推论,其年龄应与汤炳正、姚奠中、徐复等相类,当时也应在30岁以下。,他们在讲习会创办时的年龄跨度从22岁到66岁,最长者章太炎1869年出生,最幼者姚奠中1913年出生。其中,时年60岁以上者3人;50~60岁者4人;40~50岁者5人;30~40岁者5人;30岁以下者9人。
20多岁的年轻人占据讲习会三分之一强的教席,似乎显示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是一个年轻人占优势的教育机构。其实不然。如果把讲习会正科班和预备班分开考察,则可以发现正科班讲师中30岁以下的只有3人,即沈延国、潘重规和徐复。因此,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事实上以40岁以上的教师为主体,占到正科班讲师的60%,50岁以上占35%。由于国学传习的特殊性,需要较长时间的积累和沉淀才能胜任教职,这就导致了讲习会讲师的年龄结构总体偏大。这种特点在清华大学1925年创办的国学研究院也有一定的体现,研究院的教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当时的年龄分别是52岁、48岁、35岁、33岁,比同一时期清华大学教授的平均年龄要偏大一些。
2.师承关系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之所以冠以“章氏”,除了因为“本会为章太炎先生讲演国学而集合,又其经费由章先生负责募集,顾定名章氏国学讲习会”[5]之外,从讲习会讲师的师承关系来看,也体现了鲜明的“章氏”色彩。包括章太炎及其夫人汤国梨在内,讲习会30位讲师有26人出于“章氏”一门。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教席主要由章氏一门承担。其中,章太炎的亲传弟子包括朱希祖、汪东、诸祖耿、王牛、汪柏年、马宗芗、黄朴、沈延国、汤炳正、金德建、孙立本等11人;师从他人在先,后投入章太炎门下者有王謇、王乘六、潘承弼、马宗霍、姚奠中、郑伟业等6人;先师从黄侃,后受章太炎亲传者有孙世扬、潘重规、黄焯、徐复等4人;黄侃弟子金毓黼、龙沐勋、张馥哉等3人。包括黄侃妻子黄朴、女婿潘重规、侄儿黄焯在内,黄侃亲戚和门人在章氏国学讲习会任教者达8人,占教师总数的22%,占任教章门弟子总数的35%。就如章氏朴学世人称为“章黄之学”一样,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同样印刻着很深的黄侃痕迹。
3.学习经历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讲师中,除了王牛、孙立本不可考外,施仲言、潘承弼源自家学,郑伟业依靠自学,其余25人都接受过各种类型的学校教育。其中,章太炎和蒋维乔2人学自书院;接受近代中等师范教育者3人;就读中等女子学校者1人;就读私立大学者5人;就读教会大学者2人;就读省立和国立大学者8人;有海外留学和访学经历者4人。接受过高等教育者总计19人,占所有教师的63%。通过交叉分析发现,就读省立和国立大学的8人,除马宗芗外,其余7人都与黄侃有渊源。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作为以国学高层次人才培养为宗旨的高等教育机构,教师自身没有接受过系统学校教育和接受了中等教育的总计有7人,占教师总数的23%。而且,有高等教育经历者中,也有如孙世扬、沈瓞民、姚奠中等人或是辍学,或是没有取得学位。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1927—1937年间,清华大学教师中中等及以下学历者仅有2%,博士占到21%,硕士占21%,学士占37%。[35]116那么,能否据此得出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办学质量低劣的结论呢?显然不能。被称为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中的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都没有高等教育的学历,其中王国维更是仅有短暂的日本访学经历。恰恰是这些没有大学学历而具有浓厚旧学背景的学者们,使清华国学研究院成为当时的国学重镇。与此相类,章氏国学讲习会的讲师群体总体上有一共同特点:通过家学或是师承,接受了系统而扎实的国学学术训练。
4.教职经历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讲师中,之前担任过各类教职的有19人;其中曾经担任过大学教职的有15人;担任大学教授的11人,其中章氏门人就占了3位特别讲师之外的所有8席;在讲习会第一次担任教师的10人,其中章门弟子8人。这一比例与年龄结构的分析结果大致相当。之所以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讲师中担任过大学教授的基本都是出自章氏门下,与章门弟子相互援引的传统有关。这种传统一直得以延续,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创办,章太炎招收新弟子,那些已经在各个大学担任教授的老弟子们莅苏授课,当然也就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5.太炎文学院时期的教师状况①相关资料依据《制言》第50期并参考《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人物辞典》(周川主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而得。这里的统计不含太炎文学院职员和附属中学教员。
太炎文学院时期,章氏国学讲习会的讲师改称教授,人员数量和构成也发生了一定变化,外请进行专题演讲的学者大幅度减少。太炎文学院的教授总计15人,其中原章氏国学讲习会的讲师8人,新增教授7人。
原章氏国学讲习会的讲师8人中,除原讲习会特别讲师蒋维乔和沈瓞民外,其余6人都是章氏弟子。新增教授的7人中,年龄最长者冒广生1873年出生,年龄最幼者王仲荦1913年出生;属于章氏门人者施则敬和王仲荦,只占新增教授的29%,远低于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的80%多;有过大学和海外学习经历的5人,占新增教授的71%,较之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的63%有一定提高;就读公立大学的4人,占到57%,是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27%的两倍多;除王仲荦外,其余6人之前都曾担任过各类教职,5人在其他大学担任过教授,占比71%,比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的37%高出将近一倍。
6.教师状况总体分析
章氏国学讲习会的教师主体由章太炎及其门生弟子和再传弟子构成,学术渊源上一脉相承,基本上都秉持章太炎由小学入门,重视经史和诸子,兼顾文学的治学理念。尤为重要的是,这些章氏门人更是承继了章太炎“存学继绝”的使命感。章太炎去世后,正是依赖南京中央大学等校朱希祖、汪东、马宗霍等章门弟子的支持,讲习会才得以继续办下去。
选聘教师注重真才实学,而不看重学历和出身,讲习会的教师至少在国学的某一方面或领域达臻很高的造诣,具有相当的学术声望。例如被聘为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讲师和太炎文学院教授的黄朴(绍兰),是章太炎唯一的女弟子,也是黄侃的前妻,她能拜入章太炎门下,凭借的就是本身深湛的国学功底。据汤国梨介绍:“绍兰著《易经注释》四卷,要我请太炎指正,并表示愿列门墙为弟子。我也力劝太炎收绍兰为学生,但太炎以从学者都是男的,不想收女弟子,最后提出要绍兰试写《三体石经》,写得好可以破例收为弟子。结果绍兰把《三体石经》写成,太炎大为赞赏,遂收为弟子。”[36]
在注重中国传统学术训练素养的同时,王小徐、沈瓞民、朱希祖、汪东等具有海外学习背景的教师,又为章氏国学讲习会带来了西方的学术理念和工具。作为章太炎东京国学讲习会时的弟子,朱希祖较早倡导开设中国史学原理及史学理论等课程,并讲授“中国史学概论”,在中国史学史的早期研究方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使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史学教学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清季朴学的窠臼。
在弟子中提携后进是章太炎一贯的做法,同学之间相互关照帮助也是章氏一门的传统。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不仅在老弟子中选聘讲师,还在研究生中选聘了4人担任教席,开始了他们国学薪火相传的生涯。汤炳正、姚奠中正是分别在讲习会预备班开讲文字学和文学史,开始了他们终身的国学承传之路,每念及此,他们都无不感怀。
(二)学生
自1935年9月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正式开班始,至1941年6月上海“章氏国学讲习会”及“太炎文学院”、《制言》杂志社的解散终,断续6年时间里,讲习会实际办学时间不到4年,培养的学生基本上有四类。
1.章太炎招收的研究生
章太炎一生中唯一一次招收研究生,就是在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其原因有三个。其一是章太炎对以前学生能否继承其衣钵殊堪失望,寄希望于后来者,在1934年致吴承仕信中就感叹“在苏新收学子数人,视前者皆不相及,盖根柢素薄使然……人才难得,过于隋珠,未知后起者又何如也?”[37]504所以他特别重视在暮年所创办讲习会学生中发现和培养国学人才。其二是黄侃突然去世给章太炎带来巨大冲击。在为平生最得意弟子所作挽联中,章太炎深为叹息:“辛勤独学鲜传薪,歼我良人,真为颜渊兴一恸;断送此生唯有酒,焉知非福,还从北叟探重玄。”[38]黄侃壮年去世,给章太炎刺激很大,也使得他对于国学传承的忧虑进一步加深,他深感“近世经术道息,非得人振起之,恐一线之传,自此永绝”[37]516,因此着意发现可造之才加以精心培养。其三是由于讲习会诸生参差不齐,程度相差悬殊,“讲课中有人深有会心,欲更深入一层;有人则无此余力;甚至有人手执书本却不知讲到哪里,勉强跟上进度,很快又不得要领了”[19]474,章太炎讲课广征博引,举一反三,纵横议论分析,而非照着书本逐句讲解,很难照顾到不同层次的学生。因此,为了满足一部分特别优秀学生的需要,又不摒弃一般程度的学员,章太炎才选拔优秀者作为他的研究生。
研究生的选拔有两种方式:凡学员有著作者,经审定著作后,可录取为研究生;无著作者,需经过专门考试,根据考试成绩录取研究生。据汤炳正回忆,当时的考题是《自述治学之经过》。经过考试,从70多名学员中,选拔录取金德建、汤炳正、姚奠中等7人为正式的研究生。除了正式的研究生之外,基础较好的学员未经考试也可自行研究,但不在正式研究生之列。
2.章氏国学讲习会的正科生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正科生是指经报名审核通过,住宿学会里的学生,有100多人,籍贯有19省之多。据任启圣回忆,“1935年暑假开始,共招学生七十二人,籍隶十四省。江浙人居多,北方人甚少”,甘肃1人,山西3人,山东4人,辽宁1人,河北2人。[20]讲习会开办之初,“听者近五百人,济济一堂,连窗外走廊等地,挤满了人”[39]。可见,章氏国学讲习会对学生是相当开放的,听讲者人数比正式入学者要多出好几倍。听讲者中不乏颇有学术造诣的,如李源澄,本为廖季平弟子,又曾受教于欧阳竟无,后任无锡国专教师,因倾心章太炎学问见识,自讲习会开讲以后,不断前去听讲,执礼甚恭。
由于学生众多,正科生、研究生与听讲者共处一堂,加之讲习会办公室仅设总务、文书两干事,无暇顾及学员之间的相互联系,因此“学员中往往专注于某项学术研究,潜心自学,故学员间极少联络,各自为政。以致结业散堂,无人倡议合影留念,办公室亦不编印《同学录》,分手后,无法联谊”[28]。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此种缺憾是由于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对于正科生的管理,既不像研究生那样与章太炎联系紧密,又不像对预备班那样严格细致;既缺少专门的学生管理机构,又没有建立起有效的学生自治组织;无论是教学管理还是生活管理,都显得松散而杂芜。
尽管散漫式的风格有其不足,但对于正科班的学生而言却未必都是弊端。任启圣回忆讲习会就学期间的生活,留下了生动的描述,让人们能切实感受讲习会那种散漫中的自由、无为之为的韵味:“第一,先生讲话完全余杭土音,且素患鼻疾,鼻息不同,读字又用古音,听课时几若木鸡呆立。华北诸生皆具同感。迨相处日久,查对同学笔记,渐亦明了。第二,宿舍拥挤,入夜灯火通明,读书声大作,且有高谈阔论者,几至不能睡眠。一日三餐皆系米饭,迨包饭人送到,饭菜皆凉,又不合北人口味。余遂邀集华北同学十一人,另在护龙街租楼上下四间,请厨师一人专做面食,早点由个人自备,综计每人每月房饭费约八九元。当时同学江浙人居多,体质柔弱,北籍者亦以马宗芗及余身体较好。马君练长拳,余习太极拳,每早携华北籍之同学到王废基五三公园练拳,傍晚再至公园茗饮。星期假日联袂出游虎丘、云隐、留院、拙政园、沧浪亭、寒山寺等处,足迹踏遍苏州全市。”[20]
3.预备班的学生
由于章太炎好发宏论,博引古今,断以卓见,所以那些高中毕业或相当于高中程度,而又有志钻研者,不易入门。有鉴于此,《章氏国学讲习会简章》在附则中明确:“有志向学而对于上定科目修习感觉困难者,得设法为之预备。”[5]预备班名为“章氏国学讲习会预课班”,由章夫人汤国梨任总教长和班主任。沈延国、王乘六、徐复三人都住班内,除兼课外,对学员严格教育。讲师有孙世扬、诸祖耿、汤炳正、金德建等。五十名学员,来自江苏、浙江、江西、云南等十七省。抗战期间,讲习会预备班的部分学员被介绍到峨眉山马一浮的复性书院深造,也有一部分随学会迁到上海,进入太炎文学院继续学习,最后从文学院肄业。预备班的很多人解放后在各大高校任教。
4.太炎文学院的学生
太炎文学院的学生与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时期相比,规模比原来的正科生有所扩大,分系设科,知识基础的要求更接近于一般大学。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学生是按照程度不同作了研究生、正科生、预备班的纵向划分,太炎文学院则是按照系科进行横向划分。另外,从经费收支状况可以发现,太炎文学院不再安排学生食宿,这意味学生都是走读的。因此,身处战争孤岛的太炎文学院学生的生活,要比苏州时候更为单调,学生间相互联系更为稀少。
5.学生状况总体分析
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学生主要集中在江浙沪地区,但区域分布广泛;国学根柢各不相同,程度层次不齐,但总体具有较为良好的知识和学术基础;治学态度严谨,自学能力较强,善于自我发现和挖掘学习资源,体现出比较扎实的学术研究功底;环境适应能力较强,无论是战前还是战时,无论是在苏州、四川还是上海,都能在较短时间内适应环境变化,延续自己的学术生活;学生内部的小团体联系紧密,个人间情感融洽而深厚,但没有形成正式的学生组织,学生修业完成散堂结业之后的联系渠道较少,不利于整合力量促进章氏国学讲习会影响力的拓展与提升。基于此,章太炎在1936年3月提出了举办章门弟子集会的设想,并发通告要求他们于当年五月一日前跟讲习会联系,“一,由及门弟子组织一学会;一,每年寒假、暑假各举行大会一次;一,每次大会征集会员治学心得;一,会章由会员共订之”[40]。章太炎去世后,他晚年的一些弟子如朱学浩、李希泌、潘承弼、郑伟业、王牛、徐复、贝琪、沈延国等发起成立“考文学会”,并发布征求会友启事,试图以这种方式加强同门的联系,促进国学的振起,以实现章太炎先生的毕生追求。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学术研究成果可以分为两类:一是章太炎讲演国学的记录稿;二是讲习会师生在《制言》等国学刊物上发表的论文。《制言》为章氏国学讲习会会刊,以保存国学、研究国学为基本特点,是展示国学研究成果的重要平台,有半月刊和月刊两个时期,共出版63期。①第37、38期又名《章氏国学讲习会学报》,合为一期,所以又有《制言》总数为62期之说。章太炎在《制言发刊宣言》中称讲习会“言有不尽,更与同志作杂志以宣之,命曰《制言》,窃取曾子制言之义。先是,集国学会时,余未尝别作文字;今为《制言》,稍以翼讲学之缺”。在《制言》总计800多篇论文中,绝大部分都是章太炎及其门人、弟子和学生所作,其中又有一半以上是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讲师和学生的成果。《制言》坚持出版时间之长,仅次于《国粹学报》;而作品学术水平之高,也得到了学界的一致公认。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办《制言》,就是为了强调对国学进行高深的专业性研究,因此明确声明“与本刊性质不合之稿,概不刊登”;同时要求原创,“来稿已在他处发表者,恕不登载”;《制言》对投稿只以学术水平衡量,其他诸如体裁等要求都很宽松,没有强制规定,“凡以论著、札记、文艺,及前贤遗著,未经刊印者,投登本刊,均所欢迎”。[41]
在苏州期间,章太炎和其他讲师悉心勉励学生勇于进行研究和创作,章太炎曾经对汤炳正说:“有了心得,为何不能早写?如无心得,则只有勤读书,待有了创见再说。”不仅鼓励学生要勇于研究、勇于创见,章太炎还有针对性地在研究方法层面上给予指导。章太炎在诂经精舍期间勤于撰写读书札记,并集有《膏兰室札记》,他把自己的治学经验倾囊相授,要求学生多写札记,认为这是“初学最好的学习方法”,“日积月累,大问题可以发展成长篇论文,小问题多了也可成为札记专集”。[15]章太炎曾作《略论读史之法》的讲演,认为治史学,应该“先明史之本体,次论史之优劣,三示读史之宜忌”。而研究历史最忌讳的是“妄论古人之是非是已”,也不能借题发挥,“借古事以论今事”,必须老老实实、实事求是,“夫作诗有寄托,发感慨,原无不可,然非所语于读史也。读史当论大体,以为判案,岂可逞臆而断也!”[42]
章太炎在研究方法上对学生的帮助或许是有形的,他对待学术问题的严谨态度,更是为学生树立了典范。章太炎总结了自己一生治学的经验,谆谆教导学生:“学问之道,当以愚自处,不可自以为智。偶有所得,似为智矣,犹须自视若愚。古人谓:既学矣,患其不习也;既习矣,患其不博也;既博矣,患其不精也。此古人进学之方也。大氐治学之士,当如童蒙,务于所学熟读背诵,愚三次,智三次,学乃有成。”[18]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听讲记录都要集印成册,凡是章太炎没有亲自审校过的,在听讲记录出版时都坚决反对署上自己的名字。在学生试图为他清钞早年未刊杂稿时,他也特别嘱咐:“凡是未经我手订并收入《丛书》者,无整理刊印之必要。你们的一片好心,往往会给后学带来一些多余的纠葛。”[15]这种高度的学术责任感使得学生听课时认真笔录,课后即相互对校,查对原书,态度极为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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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雨 夕]
夏骏(1968— ),男,江苏苏州人,苏州大学教育学院讲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高等教育学、课程教学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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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068(2013)01-0086-13
2013-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