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孟醇
(湖南人民出版社编辑室,湖南长沙410006)
曾国藩的涉外活动与涉外思想,应分为三个阶段。
一
第一阶段,鸦片战争时期。这个时期,他是翰林院检讨,终日在读书交友、修身养望,日记中记载的全是这方面的内容。只在战争爆发后的第2年(1841年)正月有两处动态记录。他在家书中虽有几处记载,但都轻描淡写,这些说明,曾国藩当时对鸦片输入的毒害、林则徐大义禁烟、节节败退的鸦片战争等中国近代史上石破天惊的大事,并不如某些人所说,“多有留心”,而是不甚关心,不甚了解。这是其一。
其二,他有浓厚的“华夷之辨”的传统观念,跟以往对国家周边的少数民族鄙视为“夷狄”一样,也视英国殖民主义者为“食毛践土,丧尽天良”、“罪恶贯盈”[1]22的夷狄。
其三,他与道光帝及绝大部分大臣一样,生活在“天朝上国”的浓荫下,既对战争的性质与侵略者的实力不甚明了,又夜郎自大,说什么“上年六月英吉利豕突定海,沿海游弋,圣恩宽大,不欲遽彰天讨。”[2]60。还说:“若(敌)今春不来天津,或来而我全胜,使彼片帆不返,则社稷苍生之福也”[1]21。
他对道光帝时战时和的应对措施不甚了了,对前方的战事也扑朔迷离。靖威将军奕山与英开战,丧失炮台,军民死伤无数,在广州城头竖起白旗,派广州知府向英侵略军头领行三跪九叩首礼,赔上所谓“赎城费”600万两白银,却向朝廷谎报大捷:“焚击痛剿,大挫其锋”,又将赔款谎称为“将历年商欠清还”。曾国藩与朝廷一样受骗,兴奋地说:“广东之事,四月十八日得捷音”[1]5。“广东事已成功,由军功升官及戴花翎、蓝翎者共二百余人”[1]7。投降者反升了官!可是,侵略军欲壑未满,仍率船队沿海岸节节北上,曾国藩写道:“广东事前已平息,近又传闻异辞。”[1]10“浙江之事,闻于正月底交战,仍尔不胜”[1]21。“逆夷在江苏滋扰,六月二十一日攻陷镇江,有大小船数十只在大江游弋,江宁、扬州二府颇有危虑。”[1]27对于侵略者长驱直入,进至我国腹地,曾国藩虽用“极可痛恨”[1]24。四字表达他的民族义愤。但仍然安心静养,从容理学,因为他看到“京城人心静如无事时”[1]24。认为“天不降灾,圣人在上,故京城人心镇定”[1]27。他颟顸冥顽,对于侵略者的本质,和殖民侵略对中国社会的深刻影响,当然,他也不能超越时代而有丝毫的认识与觉醒。相反,他对丧地赔款的《南京条约》称赞为“抚局已定”,从此可“安民而息兵”,甚至幻想“夷人从此永不犯边,四海晏然安堵,则以小事大,乐天之道,孰不以为上策哉!”[1]32这与鲁迅后来深刻描写的阿 Q精神毫无二致。曾国藩当时的思想状况,是自汉唐以来蔑视周边国家和少数民族的传统心理的反映,是清廷长期闭关锁国、对西方社会的资本主义发展和殖民主义的张狂毫无了解的结果。
二
第二阶段,是曾国藩自咸丰三年(1853年)底任帮办团练大臣,到同治六年(1867年)正月从河南战场上撤回,重任两江总督止,跨度达14年。这个时期,他一心想的、全力干的,是“清剿”湖南的“土匪”和太平军、捻军,很少有涉外事务。但也有两件大事应该一辨。
一是上命“勤王”事。英、法侵略军发动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于咸丰十年(1860年)进一步升级,入大连,占烟台,陷大沽口,略天津,前锋进至距北京只8里路的八里桥,咸丰帝等慌忙逃往热河。领兵的僧格林沁和胜保在节节败退中,急急请求外地援兵。八月十一日(9月25日),咸丰帝下令“曾国藩、袁甲三各选兵勇二三千人,即令鲍超、张得胜管带,兼程前进,克日赴京,交胜保调遣”。
曾国藩于八月二十五日(10月9日)才接到这份调令。这天,又接到催促北援的朝令“凡四次”[2]532。情势可说是火燎眉头了。他的第一反映是“竟夕不寐”。为什么?因为既有北援的朝令,又有曾军先天在徽州大败、军心震动的战报。两事接踵而来,左右为难,于是,他问计于人,写信给左宗棠说:“弟忝窃高位,又窃虚名,不能入吴,不能入越,并不能保皖,闻此大变,又不能星速入卫,负咎旁徨,莫知所措。目下应如何自处,是否弃此而北,求飞速示知为荷!”[3]1635
君王有难,臣子出兵勤王,是中国自古以来倡导的一种忠义。曾国藩也清楚地了解这点。他写道:“此次北行,专言君臣之大义。”[3]1621又写道:“分兵北援以应诏,此乃臣子必尽之分。吾辈所以忝窍虚名,为众所附者,全凭忠义二字。不忘君,谓之忠;不失信于友,谓之义。令銮舆播迁,而臣子付之不闻不问,可谓忠乎?”[1]581曾国藩振振有词,大有立即北上大干一场的意味。虽然“勤王”与抗击侵略者是一件事,但曾国藩只言“勤王”,而没有表现出半点民族义愤和民族责任感,没有一字言及抗击侵略者,这在思想认识上已落了一大截!
再者,他北上了吗?没有!他不喜欢胜保,也极不愿悍将鲍超离开自己,因而没有遵照朝令,派鲍超率兵北上交胜保调遣,而是另生一计:奏请朝廷于他与胡林翼2人中择1人带兵北上,得到批复后再行起程。他很狡黠,计算得很清楚:“夷氛去京仅二十余里,安危之机,当不出八九两月之内”,而根据当时驿道的速度,他的奏折,“计十月初七八可奉谕旨”[3]1609-1611。到时,谕旨也就变成马后炮了。他曾国藩既可得勤王之名,又无须勤王之实!左宗棠一生,常以一“伪”字揭穿曾国藩。曾国藩这一奏请自己勤王的折子,正是“伪”的一次大表演!他所说的“忠义二字”,到哪里去了?
曾国藩为什么在出兵勤王事上,大动心计,打“时间差”呢?因为,他认为不可因勤王而“掣动(长江)南北两岸之全局”[4]1637。“安庆决计不撤围”[1]584。他说:“大抵天下有理有势。北援,理也;保江西、两湖三省,势也。吾辈但就目前之职位,求不违乎势,而亦不甚悖于理。”[3]1615曾国藩似乎是既要“理”,又要“势”,内心深处却是要竭力保住南服这点势,这点地盘。他虽然没有明确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但确有后人从他不北援而力保南服的言行中,获得了“攘外必先安内”的信息。
更有甚者。对于英法侵略者火烧清漪园,强逼清廷签订《北京条约》,使侵略势力从此由“五口”深入到沿海七省和长江下游的“十三口”,由议定关税蜕变为侵略者直接管理中国关税等等,曾国藩不仅不置一词,且于同治三年五月初七日,与眉生谈及洋务时,竟说“欲制夷人,不宜在关税务之多寡、礼节之恭倨上着眼”,认为国家丧失关税大权,不是“着眼”处,无关紧要,甚至认为,“洋人(咸丰)十年八月入京,不伤毁我宗庙社稷(即未推翻清朝廷的统治)……皆有德于我”[3]748。殖民主义侵略者竟然“有德于我”,这就是曾国藩涉外思想的一项重要内容!
二是“借洋助剿”事。有人说,曾国藩“力阻‘借夷助剿’”,“他的基本态度是不赞同这一做法”[5]。对于这种论断的正确与否,只要引用“目下在上海、宁波等处助我攻剿发匪,二者皆有德于我”[3]748。一句曾氏本人在同治元年说的话,就可以下结论了。
然而仍有申述者。曾氏说的“上海、宁波助我攻剿发匪”,指的是,苏松太道吴煦勾结美国人华尔,成立“洋枪队”,在上海近郊松江一带与太平军作战,以及浙江巡抚左宗棠勾结英国驻宁波海军司令乐德,成立“绿头勇”,又勾结法国驻宁波海军司令勒伯勒冬,成立“花头勇”,在浙江宁波一带与太平军作战。咸丰十一年结束第2次鸦片战争后,殖民主义侵略者改变了对清朝廷的策略,即由打击清廷改变为扶持畏葸投降的清廷,使清廷成为侵略者在中国夺取更多权益的工具。外国侵略势力与国内封建势力从此又矛盾又勾结。英国驻华公使普鲁斯向国内高兴地通报说:“(我们)在北京建立了令人满意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已成了这个政府的顾问。”[6]慈禧等也宣称对侵略者要“以信义笼络”[7]18。上海、宁波等地的所谓“洋枪队”,便是两股反动势勾结一起以对付中国人民革命的铁证。两股反动势力的互相勾结,是中国社会进入半殖民地的重要标志之一。曾国藩不是“不赞同”借洋助剿,而是认为“借洋助剿”,是洋人“有德于我”,态度何等鲜明!
不过,曾国藩是比较务实的。第2次鸦片战争签订《北京条约》后的第8天,即咸丰十年九月十九日,法驻华公使葛罗立即表示:“愿于海口助中国剿贼。”[8]不久,俄驻华公使伊格那替业幅也建议:“发匪在江南等处横行,请令中国官军于陆路统兵进剿,该国拨兵三四百名在水陆会击,必可得手。”[9]清廷总理外事的大臣奕䜣听到这些“建议”,不是“感到难办”[5],而是极力赞扬,向咸丰帝进言:“若乘此机会,中外同心,以灭贼为志,不难渐次扫荡。”[10]又说:“失此不图,贼势既能逆料,即英法之笼络,亦恐无以善其后。”[11]他还专折上奏,设譬引喻说:“综计天下大局,是今日之御夷,譬如蜀之待吴。蜀与吴,仇敌也。而诸葛亮秉政,仍遣使通好,约共讨魏。”[7]18他把侵略者比作吴,太平天国比作魏,他要联吴伐魏。另一个对“借夷助剿”反映热烈的江苏巡抚薛焕,甚至主张请外国侵略者于出动兵船外,还“厚集兵力”,“派陆军由旱路会剿”[7]1-2。奕䜣等人的主张,如果清廷同意,“借夷助剿”便会成为全国性的方针、全国性的行动。但清廷在犹豫中。咸丰十年十月十一日,上谕称:“中国剿贼、运漕,断无专借外国之理。惟思江浙地方糜烂,兵力不敷剿办,如借俄兵之力帮同办理,逆贼若能早平,我之元气亦可渐复。”同时,上谕说:“恐该国所贪在利,借协同剿贼,或格外再有要求,不可不思预防。”故特着曾国藩、薛焕等“公同悉心体察”,“迅速奏明,候旨定夺”。
曾国藩遵旨于十一月初八日复陈说:“该(俄)夷与我向无嫌怨,其请用兵船助剿发逆,自非别有诡谋。康熙年间进攻台湾,曾调荷兰夹板船助剿,亦中国借资夷船之一证。”他完全肯定了“借夷助剿”的方针,并无异辞。但他分析当时敌我双方的态势说:“皖、吴官军之单薄在陆而不在水,金陵发逆之横行,亦在陆而不在水。此时我之陆军势不能遽进金陵,若俄夷兵船即由海口上驶,亦未能遽收夹击之效。”故他建议朝廷“奖其效顺之情,缓其会师之期。”[12]1270
后来,江浙绅士殷兆镛等呈请借西洋兵规复苏、常,江苏巡抚薛焕转奏朝廷后,“助夷助剿”一说又于同治元年初浮出水面。上命曾国藩“筹酌”,曾国藩乃于三月二十四日上折,辟头便肯定:“诚使商借洋兵剿贼,即能救民之难,盖臣之愆,岂非至愿!”但他笔锋一转,说:“助守上海则可,助剿苏、常则不可。”理由是,借外兵助剿时,必须有主兵“与之俱进俱退,偕作借行”,而今“若洋人遽尔进攻金陵、苏、常,臣处实无会剿之师;如其克复城池,亦尚难筹防守之卒”。又说:“其或芜湖、梁山一带官军战守之处,恰与洋人会合,臣当遵谕旨,加意拊循,胜必相让,败必相救。”[13]曾国藩同意“借洋助剿”的态度,也是最明白不过的了。但是,他的务实态度,却促使清廷放弃了定“借洋助剿”为全国性的方针的想法。这是曾国藩自己也意料不到的历史功绩。
与“借洋助剿”同时发生的一件事,是“借洋运漕”。将江浙的大米,通过漕运,送至天津、北京,供宫廷及庞大的官僚集团食用,历来是元、明、清的一项大政,称“王庾正供”。自江浙战事爆发后,这项“王庾正供”大有不能继续之虞。俄、美提出,愿购米运抵天津,以补宫廷之需。这又是两股反动势力相互勾结的一项铁证。曾国藩在奏折中称赞此举“实亦济时之要着”,“为时局计,似亦舍此别无良策”[12]1271
三
第三阶段,是曾国藩剿捻失败,于同治六年(1867年)仍旧回到两江总督任上,到同治十一年(1870年)。这5年,他有两件重大的涉外活动。
一件是处理教案。教案,是在两次鸦片战争后,殖民主义者深入中国内地,以传教为名而从事非法活动,中国人民起而抵制与斗争所发生的案件。这样的案件,在咸、同年间不断出现。当然,外国传教士也有真心实意传教而不侵占土地、包揽诉讼、刺探情报、欺压非教民的,那些地方便不发生教案,或虽发生而案件不大。曾国藩于同治七年(1868年)在两江总督任上经历过扬州教案。扬州的法国传教士金缄三(JoserhSeekingor)开设的育婴堂接连死了40多个婴儿,引起士民的强烈不满,恰巧8月是扬州府举行科考的时候,应试士子,群起攻击洋教,以致扬州士民20 000多人暴动,关闭育婴堂,赶走传教士,火烧英国教堂。案件报达总督府,曾国藩批道:“查验起出死婴,均系女尸,情形可惨。其有无取眼取脑之事,介在疑似之间,无怪乎民间公忿,不约而同。即如该堂之陆荣仁所供‘今年死掉四十多个婴孩,皆乳妈糟踏死的’等语,尤为切要供词,是育婴而反以害婴,其中既有别故,亦不足取信于民。”[14]637这表明,曾国藩对扬州教案产生的缘由的认识是清晰的,实事求是的。
然而,殖民主义者英国驻上海领事麦华陀(W.H.Medhurst),却带70多名士兵来扬州进行武力恫嚇,又派兵船5艘驶至金陵寻衅。十月二十五日,曾国藩接见了麦华陀等12人。当日日记称:与之“久谈,为扬州教堂及淮关事反复辩论。麦领事桀骜而兼糊涂,殊堪愤憾!”[15]十一月四日,曾国藩乘船北上,履新直隶总督之任去了。后来,出于清廷的旨意和侵略者的压力,曾国藩的继任者马新贻将扬州知府、知县革职,赔偿教堂损失,并于教堂前立一保护传教的石碑,曾国藩与马新贻还联名致札法国领事,说什么“婴孩死伤虽多,是医生、乳妈之咎,非教士之过,并无挖眼挖心等弊”,为侵略者开脱,同时申称:“并不咎及金司铎(即金缄三),欲以护教以全和好也。”[14]641两句话,轻轻把婴孩致死的元凶放过了。
事后,曾国藩有“办理过柔”的自责。然而,他并没有或不能吸取教训,几年后处理天津教案的过程中更加“过柔”。
有人说:天津教案的发生,是“出于误会”[16]。有人说:天津士民“由迷信和传言编织起来的各种奇谈怪论,将反对的矛头直指法国传教士”[5];更有人危言耸听,把自己的文章标题为《曾国藩与天津教案:谣言导致大灾难》。这是个历史的大是大非问题,不得不一辨。果真是“误会”或“谣言”导致天津教案吗?请看曾国藩本人如何说。他分析教案的远因说:“教堂近年到处滋事,教民好欺不吃教的百姓,教士好庇护教民,领事官好庇护教士”[4]1787。又说:“凡教中犯案,教士不问是非,曲庇教士;领事亦不问是非,曲庇教士。遇有民教争斗,平民恒屈,教民恒胜。教民势焰愈横,平民愤郁愈甚。郁极必发,则聚众而群思一逞。以臣所闻,酉阳、贵州教案,皆百姓积不能平所致。”[17]7096
发生教案的真正原因,“皆百姓积不平所致”,为什么有人连曾国藩的这个认识也赶不上呢?或者是,连曾国藩的这个认识也孤陋不知呢?
至于天津教案的直接原因,曾国藩陈述说:“臣等细核此案,虽由谣言肇衅,而百姓之聚众滋事,实缘丰大业之对官放枪,仓猝致变。未经放枪之前,该领事怒责巡捕,趋赴商署,持械出入,百姓皆让路,任令行走,初无伤害之心。若使丰大业不两次放枪,必可安然无事。迨到滋事以后,则众人汹汹,已成不可禁之势。”[17]7071曾国藩在这里也用了“谣言”二字,其实,五月二十九日,他还在保定时便上折道:迷拐儿童的嫌疑犯“武兰珍是否果为三王所使,三王是否果为教堂所养,控眼割心之说是否凭空谣传,抑系确有证据,此两者为案中最要之关键。审虚则洋人理直,审实则洋人理曲。”[17]6967-6968这说明曾国藩赴津前头脑是清晰的,态度是实事求是的。到达天津后的六月二十三日,他又上折说,虽上述二者尚无确实证据,但如实报告了天津士民对教堂的“五疑”[17]6980-6981。六月二十八日,他又上折道:“臣查挖眼剖心,决非事实;迷拐人口,实难保其必无。”[17]6992肯定了一桩,否定了一桩。但是,到八月二十六日,已离开天津,三任两江总督之际,曾氏回归到了自己的“良知”,上折说:“挖眼剖心一节,世间原有此等折割惨毒之人,刑律亦有专治此罪之条。教中多收莠民,即难保此等人不溷入其中。故臣前奏昭雪挖眼剖心之诬,自京师及各省皆斥为谬论,坚不肯信。”[17]7096到这个时候,曾氏的态度便很明鲜了:“迷拐人口,实难保其必无”;挖眼剖心之人,“难保不溷入教中”。有位自称为“曾国藩的异代知己”的先生,说曾氏一到天津,“已觉津民理曲,洋人理直”[16]对照曾氏的上述言论,此人实是对自己心目中的“圣相”的大歪曲、大不恭,还能称“知己”吗?
但是,在当时的天津这两种犯罪事实,究竟是有,还是无?直至今日,是个谜,是个悬案。为什么?是因为法公使罗淑亚“索之甚坚“,曾国藩出于内外的压力和他“一心曲全邻好”的办案思想,对几个嫌疑犯不审讯,也不结案,便把他们放了,完全抛弃了“审虚则洋人理直,审实则洋人理曲”的初衷。因此,这个历史悬案的造成,与曾国藩的悬而不结直接有关。
审讯嫌疑犯,是中国的司法大权。事发之初,天津府、县正是行使司法大权,带嫌疑犯到法国教堂对质。丰大业因害怕露出真相,大闹崇厚官署,两次对官放枪,目的是阻碍天津府、县正当行使司法权。曾国藩阐述当时的情况说:“虽和约所载,中国人犯罪,由中国官治之以中国之法,而一为教民,遂若非中国之民也者。”[17]7071中国教民也获得了治外法权。义愤的天津士民起而抗争,闹出教案,目的正是为了维护中国的司法权,让案件水落石出。有人说:“天津教案从总体上不能说是一个爱国反帝运动。”[16]请问:因维护祖国的法律(大清律)和维护祖国行使司法权而与殖民主义者进行斗争,为什么不是爱国运动?“首席编辑”可以拿出理由来吧!顺便纠正“首席编辑”一个常识错误:19世纪中叶世界上还没有形成“帝国主义”,哪来“反帝”运动?天津士民的斗争,不能称为“反帝运动”。这位先生倒是歪打正着了。
现在再分析曾国藩在处理天津教案前后的矛盾言行。
他从封建文人的老观念出发,本能地厌恶天主教,痛斥太平天国“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18]232。他在复倭仁的信中说:“夷人传教,当时实不得已而允行,目下欲遏其流,诚乏善策。”[19]6980可是,他到天津后12天,却为天主教辨护,在奏稿中说:“天主教本系劝人为善,圣祖仁皇帝时,久经允行。倘戕害生民若是之惨,岂能容于康熙之世?即仁慈堂之设,其初意与育婴堂、养济院略同,专以收恤穷民为主,每年所费银两甚多。彼以仁慈为名,而反受残酷之谤,宜洋人之忿忿不平也。”[17]6980此疏一出,“物论沸腾,至使人不忍闻”,曾国藩只好又“陈一密片,稍救前疏之失。”[19]7317
他分明知道天津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在处理天津教案时“并无大过,张守尤洽民望”[20]1375,而且,二人都是曾国藩清理直隶积年诉讼案件有功,请朝廷奖叙的人员。他甚至认为,“撤张守即大失民心”[20]1375。他并不认为“天津府、县办理亦有不善之处,亦应予以惩处”谢俊美:《咸同年间曾国藩的几次涉外活动浅议》。可是,他屈服于法国侵略者“三员论抵”的无理要挟,将天津府、县,充军黑龙江。事后,他又非常后悔,谴责自己“只求和局之成,仓卒定议,办理过柔”。又谓,“事后思之,深用自恨,以为萃六州之铁,不能铸此一错”[19]7259。
他分明知道,教案“皆百姓积不能平所致”,天津“百姓之聚众滋事,实缘丰大业之对官放枪,仓卒致变”。然而,他依然将大刀向天津士民头上砍去。他分明知道,天津百姓“坚不吐供,其认供可以正法的,不过七八人,余皆无供无证”[20]1381。但,他却违背自己定下的办案“要黑白较然”的《直隶清讼事宜》违背自己向皇上说的“其仅止随声附和不失为义愤所缴,自当一切不问”的诺言[18]451,大搞什么“变通办理”,将“无供无证”的天津老百姓“驱之就戮”!他甚至屈膝到这种程度:法公使“指定必须抵偿若干名,再竭一两月之力,亦必如数交卷”,他“尽力坚持民族大义”了吗?[17]7256
事实充分证明,曾国藩办案,并不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究责”。而是与自己的理想相背,与事实相背,乱惩乱杀,乱赔款赔礼,没有负起对国家、对社会应负的责任。为什么会如此?一是他屈从清廷维持“和局”的妥协方针,二是屈从侵略者的威吓。于是,他以允赔法国等国497 000余银两,赞成清廷派特使赴巴黎赔礼道歉结案,他扼杀了天津士民的护权受国斗争,出卖了民族的利益和尊严。他曾冠冕堂皇地说:“平日颇知持正理而畏清议,亦不因外国要挟尽复常态。”[17]6998他惩处天津府、县,惩处天津士民,哪一件不是“国外国要挟”而“尽变常态”?我们既看一个人的宣言,更看事实的结果。
在办理天津教案的过程中,清廷上下曾出现过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以醇亲王奕譞为代表的一批“论理者”,“佥谓宜乘此机,与之决战,上雪先皇之耻,下快万众之心,天主教亦宜趁之驱除”;以恭亲王奕䜣为代表的一批“论势者”[19]7375,“则谓中国兵疲将寡,沿江沿海略无预备,西洋各国穷年累月,但讲战事……邂逅不如意,恐致震惊辇毂。”[19]7375两派都有道理,论理者以民族大义为重;论势者则多从敌强我弱,且未认真备战的实际情况考虑。曾国藩评述自己说:“鄙人偏信论势者之言,冀以消弭衅端,办理过柔,以至谤议丛积,神明内疚,至今耿耿!”[19]7375他的自省是诚实的、中肯的。
第二件是师夷智。咸丰十一年(1861年)十一月初八日,“剿发逆”正处于酣战时期,曾国藩便在奏折中提出:“将来师夷智以造炮制船,尤可期永远之利”[12]1272。9年后的同治九年九月十六日,他再次在奏折中建议:应逐渐“使西洋擅长之事,中国皆能究知,然后可以徐图自强”[12]7134。第2年五月十二日,他在奏折中第3次提出,“彼来则延访,我往则就教,总求尽彼之长而后已”,并具体建议,“须略仿洋法,借洋人之机器开中国之铁煤”[17]7191。前后达10年的这些议论,说明曾国藩“师夷智”的战略眼光是敏锐的,态度是坚定的。
曾国藩很看重洋枪洋炮的作用。早在咸丰3年(1853年),他在衡州组募湘勇时,朝令他援鄂援赣,他四次抗旨不遵,理由之一便是“必俟张敬修解炮到楚”[21]87。后来,他打了两次胜仗,高兴地向咸丰帝报告,两广总督奉命运来的六百尊洋炮,“皆系真正洋装、选验合用之炮。湘潭、岳州两次大胜,实赖洋炮之力。”[21]161所以,他于战争最坚苦的年代,咸丰8年(1858年)便在江西大营办起了修理、制造洋枪洋炮的内军械所,夺得安庆后,咸丰11年将内军械所迁至安庆,扩大了规模,随后又随总督署迁至金陵,最后于同治6年迁至上海,与那里的炮局、铁厂等合并,成立了中国第一家近代机械制造厂——江南制造局。
曾国藩在他的科技幕僚的主持下,制造了中国第1艘使用自制蒸气机的木质轮船,后来又续造多艘;他派人购回了中国的第一批进口机器设备;他在江南制造局开办了中国第1所技工学校;他与李鸿章联名上奏,请求朝廷派出了中国第1批赴美留学生;他在江南制造局内设立了中国第1个翻译馆,翻译了143部(包括了45部未刊的)物理、化学、数学和地理方面的书籍。特别值得关注的是,江南制造局内产生了中国第1批产业工人。
曾国藩的这些业绩,无疑为自后的洋务运动起了一定的示范作用,并且在客观上为自后的资本主义民营企业的产生与发展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曾国藩为什么如此“师夷智”?
咸丰11年7月18日,他就弈䜣等建议购买外国炮、船一事,上奏说:此“为今日救时之第一等要务”,“轮船之速,洋炮之远,在英、法则夸其所独有,在中华则震于所罕见。若能陆续购买,据为己物,在中华则见惯而不惊,在英法亦渐失其所恃。”并说:“购成之后,访募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习,继而试造,不过一二年,火轮船必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可以剿发逆,可以勤远略。”[22]1603“剿发逆,勤远略”6个字,最明白不过地道出了曾国藩“师夷智”的目的。在太平军、捻军被消灭之前,在各地风起云涌的白莲教起义、少数民族起义被镇压之前,在曾国藩本人尚无太多涉外活动之前,他的“师夷智”的目的相当单一:“剿发逆”,即是在以清廷为代表的地主阶级的统治处于内忧外患、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实现地主阶级的自救。及至他置身总督的职位上,“师夷智”,才真正上升为“勤远略”,正如他在同治九年(1870年)九月十六日在奏折中所说:“使西洋擅长之物,中国皆能究知,然而可以徐图自强。”[17]7134“徐图自强”,是曾国藩思想中最闪光之点。在处理天津教案后,他写信给杨昌濬说:“此次曲全和议,幸获无事,将来隐忧方长。吾辈任疆圻者,惟当……隐图自强之策,庻冀有补于万一耳。”[19]7274
但对曾国藩“师夷智”的思想与举措不能估价过高。有人说,曾国藩是中国现代化的“先行者”、“开拓者”,甚至有人说,他是中国近代先进文化的代表人物。这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第一,曾国藩提出“师夷智”晚于同时代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战略口号,是林则徐于道光十九年(1839年)率先提出,后经魏源写入自己的著作而渐入人心的,比曾国藩提出“师夷智”早了22年。曾国藩提出“师夷智”,也晚于徐继畲在道光28年(1848年)出版的《瀛环志略》十五六年,晚于政敌洪仁玕在咸丰九年(1859年)发表的《资政新编》6年。
第二,林则徐在广州组织人翻译《澳门日报》、英国人慕瑞的《世界地理大全》(改名为《四洲志》)、英国人德庇时的《中国人》(改名为《华事夷言》)、瑞士人滑达尔的《多国律例》及英国人池尔洼的《对华鸦片贸易》等,比曾国藩组织人翻译外文书籍,早了20多年。
第三,更重要的是,曾国藩办洋务只限于官家制造枪、炮、船等“器”和制器之器(机械)。而《资政新编》提出“兴舟楫之利”、“兴器皿技艺”等,“任乎智者自创”,且“首创至巧者,自专其利”,还主张“兴宝藏”,“拾民探取”矿物,或“兴邮亭”、“兴银行”、“兴学校”;又主张保护私有企业,“有争斗抢夺他人之先者,准总领及地方官严办”;还涉及立乡官乡兵及“司工商水陆关税”等制度层面的内容,眼光比曾国藩宽广得多。
第四,曾国藩组织人员翻译的书籍,多为声、光、电、化及数学这类格致之学,另有少数地理书。而《海图图志》以大量篇幅介绍瑞士、希腊、意大利等国不立国王,“选贤者居高爵,立公会以治事”[23]1235,美国“事无大小,必须各官合议,然后推行”[23]1611的民主政治,眼光比曾国藩宽广得多。
曾国藩的可贵之处,在于他靠清廷的支持和自己手中的封疆大吏之权,靠科技幕僚的实干,在办洋务方面,做出了一些实实在在的业绩,其他人如林则徐、魏源等,则由于多种原因而难以赶上他。
四
曾国藩的外交理念,有两点值得注意:即羁縻外交和诚信外交。
一是羁縻外交。这个“羁縻外交”的发明权,似乎属于李鸿章。同治九年(1870年)十二月初二日,曾氏在一封复李的信中说:“承示驭夷之法,以羁縻为上,诚为至理名言。自宋以来,君子好痛诋和局而轻言战争,至今清议未改此态。有识者虽知战不可恃,然不敢一意主和,盖恐群情懈弛,无复隐图自强之志。”这段话,道出了曾国藩的外交总方针。
羁縻外交的说法,最早见于汉朝。《史记·司马相如传》载:“盖闻天子之于夷狄也,其义羁縻勿绝而已。”司马贞《史记索隐》说:“羁,马络头也;縻,牛缰也。……言制四夷如牛马之受羁縻也。”按照这种解释,羁縻外交的主动权,应掌握在“天朝上国”手中。然而,曾国藩、李鸿章的羁縻外交,却是“一心曲全邻好”,保持和局。曾国藩说:“方今发,捻交炽,毒祸日深,中国实自顾不暇,苟可与洋人相安无事,似不必别寻衅端。”[19]7337在国内阶级矛盾突显的时候,曾国藩希望不再扩大民族矛盾,先把国内的事情办好。这种考虑不无一定道理。但是,侵略者日益加深对中国的侵略,欲壑日益加大,却是摆在当政者面前的严重现实问题。你想羁縻它,它却用接踵而来的众多不平等条约夺我利权,奴役人民。结果,不是中国羁縻了侵略者,相反,是侵略者把缰绳牵在他们手里,把笼头套在了中国人民头上。大的不说,只举一个小小的例子。法国侵略者在天津教案中节节提出斩杀士民的要求,而曾国藩在羁縻外交的思想指导下,竟然在奏折中提出“与洋人订定抵偿实数,中国如数办到”[17]7085。的主张。所以,曾国藩、李鸿章的羁縻外交,实质上是屈膝求降的代名词,是半殖民地国家的外交特征。当曾国藩本人回归到理智时,也会对这种羁縻外交“内疚神明,外渐清议”,“鄙人今岁所以大蒙讥诟,而在己亦悔恨者,此也。”[19]7337
曾国藩遵循羁縻外交的方针办事,有时候也不是没有一点抗争。他在奏折中叙述洋人道:“其来中国也,广设埠头,贩卖百货,亦欲逞彼朘削之诡谋,隘我商民之生计。军兴以来,中国之民久已痛深水火,加以三口五口通商、长江通商,生计日蹙,小民困苦无告,迫于倒悬。今若听洋人行盐,则场商运贩之生路穷矣;听小轮船入内河,则大小舟航水手柁工之生路穷矣;听其创办电线、铁路,则车马、任辇、旅店、脚夫之生路穷矣。……如总就小民生计与之切实理论,自有颠扑不灭之道。如洋人争辩不休,尽可告以即使京师勉强应允,臣等在外,仍必以全力争回;即使臣工勉强应允,而中国亿万小民穷极思变,与彼为仇,亦断非中国官员所能禁止。中国之王大臣为中国之百姓请命,不患无词置辩,甚至因此而决裂,而我以救民生而动兵,并非争虚仪而开衅,上可以对天地通圣,下可以对薄海苍生,中无所惧,后无可悔也。”[24]5785-5786这虽是一份奏折,却似征讨侵略者的檄文,事实凿凿,义正词严,大长中国官民志气!
可是,清朝廷会“为中国之百姓请命”吗?曾国藩本人对主权所关的事情会“全力争回”吗?不能。这倒不是他们主观上不愿意如此,而是因为侵略者实行的是强权外交、武力外交,咄咄逼人。正如曾氏所说,“洋人遇事专论强弱,不论是非,兵力愈多,挟制愈甚。”[17]6997
积贫积弱的朝廷,如果一意与侵略者兵戎相见,失败可能接踵迭来,国家损失可能更大。——当政者的这种考虑,不无一定根据。曾国藩认为:“洋人方敦和好,暂可羁縻,若思深虑远,当使我之兵力、财力均能取胜于彼。”[25]如果按照曾国藩设计的这种外示羁縻、内图自强的总方针切切实实埋头苦干若干年,人们也许可以看到局势改善的曙光。然而,在慈禧这种人掌权的情况下,曾国藩设计的方针是不可能付诸实施的。
曾国藩深知“古来和戎,持圆通之论者,例为当世所讥,或为史官所贬,智者有戒心焉。”[24]5785然而,曾国藩生活在中国积贫积弱的悲剧时代,只能忍受“为当世所讥”、“史官所贬”的和戎外交、羁糜外交,成为悲剧时代的悲剧人物。
二是诚信外交。同治六年(1867年)十一月,为预筹与外国修约事宜,曾国藩向朝廷建议:“臣愚以为与外国交际,最重信义。”洋人“虽倔强诡谲,亦当知理直不可夺,众怒不可犯,或者至诚所感,易就范围。”[24]5785-5787与友人信中也说:“凡中外交涉之事,总以必诚必信为主。”[26]“事端纷纷,总以坚守条约,不失信于外人为是。”[27]5675李鸿章后来也说:“我办一辈子外交,没有闹出乱子,都是我老师一言指示之力……办理交涉,不论英俄德法,我只棒着这个锦囊,用一个‘诚’字,同他相对,果然没有差错,且有很收大效的时候。”[28]
诚信,是中华民族的一种传统美德,是人际交往、社会和谐的重要因素。过去如是,在今天的市场经济条件下也应如此。然而,曾国藩、李鸿章欲与敌人讲诚信,却过于迂腐了。《论语》说:“与朋友交而不信乎?”讲的是“与朋友交”,而不是与敌人交!19世纪中叶,有“平等待我之民族”吗?没有。英、法是侵略中国的打头阵的国家,美国以“门户开放”为“理由”,不甘落后地来中国分一杯羹,沙皇俄国虎视耽耽,日本军国主义膨胀。甚至一些蕞尔小国,如西班牙、葡萄牙等,远在几千里之外的西欧,也赶来蚕食中国,1900年侵华的八国联军是殖民主义者的大联盟。这些犲狼,正如曾国藩所说:“惟逐利居奇,是其本性。”[22]2378他们为了达到“逐利居奇”的目的,从输出毒品到使用武力,无所不用其极。与侵略者讲诚信,同与虎谋皮何异?结果只能是有利于敌,更有害于己。
自1842年《南京条约》以来,中国与列强签订的几十种条约,绝大多数是不平等的,只有个别条约,如《伊犁条约》除外。对于这些不平等条约,曾国藩的态度是:“皇上登极以来,外国强盛如故,惟赖守定和约,绝无更改,用能中外相安,十年无事。”[17]6998所谓“守定和约”,即诚信守约,如曾国藩所说,“条约之内毫不与争,条约之外毫不相让”[27]5792,“守定和约”,是在国内外矛盾交炽,清廷积贫积弱条件下的一种主观愿望,并不如某些人所说是什么“体现了近代外交的要求”。有人说,诚信外交“可以将洋人的要求限制于条约之内,抑制其贪得无厌的要求”[29]。这完全是不合历史事实的推断。我诚信,侵略者会诚信吗?他们的胃口是很大的。例如,咸丰年间,英法联军发动第2次鸦片战争,主要理由便是要对《南京条约》“修约”。这些野兽迫使清廷于1858年与它们签订丧权的《天津条约》,仍不满足,继续扩大战争,迫使清廷又于1860年签订进一步丧权的《北京条约》。历史事实证明:曾国藩、李鸿章以“守定和约”为核心内容的诚信外交,是他们的羁縻外交理念的延伸;是在绝对服从一切不平等条约的前提下,不作抗争、任人宰割的文饰语;是深爱“忠信可行于蛮貊”的儒家文化薰陶的人,在强权外交、武力外交的压力下,走入的一个认识上的误区。从这个角度看,曾国藩也只能是悲剧时代的一个悲剧人物。
[1]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家书:1[M].长沙:岳麓书社,1985.
[2]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日记:1[M].长沙:岳麓书社,1985.
[3]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2[M].长沙:岳麓书社,1985.
[4]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日记:2[M].长沙:岳麓书社,1985.
[5]谢俊美.咸同年间曾国藩的几次涉外活动浅议[J].曾国藩研究,2008(3):18.
[6]坂野正高.中国和西方(1858—1861):总理衙门的起源[M].坎布里奇:马萨诸塞,1964:241.
[7]文庆,贾祯,宝鋆.筹办夷务始末·咸丰夷务:卷71[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8]文庆,贾祯,宝鋆.筹办夷务始末·咸丰夷务:卷67[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55.
[9]文庆,贾祯,宝鋆.筹办夷务始末·咸丰夷务:卷69[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29.
[10]文庆,贾祯,宝鋆.筹办夷务始末·咸丰夷务:卷80[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25.
[11]范文澜.中国近代史: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47:194.
[12]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奏稿:2[M].长沙:岳麓书社,1985.
[13]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奏稿:4[M].长沙:岳麓书社,1985:2155-2166.
[14]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批牍[M].长沙:岳麓书社,1985:637.
[15]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日记:3[M].长沙:岳麓书社,1985:1556.
[16]邓芸生.曾国藩非汉奸卖国贼辨[J].求索,1988(1):124-132.
[17]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奏稿:12[M].长沙:岳麓书社,1985.
[18]曾国藩.曾国藩全集·诗文[M].长沙:岳麓书社,1985.
[19]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10[M].长沙:岳麓书社,1985.
[20]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家书:2[M].长沙:岳麓书社,1985:1375.
[21]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奏稿:1[M].长沙:岳麓书社,1985.
[22]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奏稿:3[M].长沙:岳麓书社,1985.
[23]魏源全集编委会.魏源全集:6集[M].长沙:岳麓书社,2004.
[24]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奏稿:9[M].长沙:岳麓书社,1985.
[25]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4[M].长沙:岳麓书社,1985:2827.
[26]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7[M].长沙:岳麓书社,1985:5365.
[27]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8[M].长沙:岳麓书社,1985.
[28]吴永.庚子西狩丛谈[M].长沙:岳麓书社,1985:109-110.
[29]贺鉴,汪翱.曾国藩“羁縻驭夷”思想与晚清外交[M]//王继平,李大剑.曾国藩与近代中国.长沙:岳麓书社,2007:2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