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英国工人阶级福利思想

曹婉莉

（西华师范大学管理学院，四川南充637000）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英国工人阶级福利思想

曹婉莉

（西华师范大学管理学院，四川南充637000）

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工人阶级生活状况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当时主要的社会思潮如新自由主义、集体主义、费边社会主义都对英国工人福利思想进行了总结和宣扬，这对工人阶级福利的提高、福利理论的完善和国家调控下福利国家的形成起到了助推作用。

英国；工人阶级；福利思想

一、缘起

1.繁荣社会中工人阶级的贫穷

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英国社会的转型期，工业革命以来，经济持续发展使社会在呈现繁荣的同时也使工业化的弊端暴露出来。1887年著名的社会调查家查理·布思于对伦敦的生活状况进行调查，得出的结论是伦敦有30％的人生活处在贫困线以下。贫民的主要构成者大部分是为数众多的各类底层工人，包括每天只有部分工作时间的人、就业不足的工人、不能受雇佣的工人、工薪低微的工人等，这些与乞丐、小偷、娼妓列为一类的剩余阶层，换言之，就是社会的残余。［1］224工人阶级的贫困唤起了有道德的人的良知和一些中产阶级以及宗教人士的关注。如何提高工人阶级的福利，使其摆脱贫困，这个问题引起了社会的广泛思考。

2.工人阶级的壮大和劳资关系的平等

产业革命的深入发展，为工人的联合提供了条件，工会的发展为工人阶级争取福利的斗争开启了大门。在工会的带领下工人阶级进行了宪章运动、争取选举权等各种斗争，1867年第二次议会改革后，大部分的城市工人获得了选举权，极大地提高了工人阶级的地位。获得选举权的工人阶级积极参政，希望提高政治权利以获得更多的经济权利。1893年，卡尔·哈迪组建独立工党，并于1906年正式改名为工党，为工人阶级争取独立的政治地位产生了重要影响。19世纪末20世纪初，工人阶级在政治和经济上取得的权利使他们与资产阶级雇主间不平等的地位逐渐改善，政府通过《雇主与雇工法》、《劳资纠纷法》等法律调整劳资关系，使工人在法律上享有和雇主平等的权利，劳资关系从一方绝对主导变为互相协商并趋于平等。

3.空想社会主义思想的前期积累

19世纪的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的理论为英国工人阶级福利思想的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圣西门提倡的实业社会实际上就是由实业家来改造社会，即建立工人阶级主导的社会。傅立叶认为，文明制度的最高阶段是社会保障时期，为穷人和富人建立福利的保障。提出了建立劳动协作组织——法郎吉，主张实行一些具体的社会保障制度项目等。欧文是英国重要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他指出，英国贫困问题的加剧与工业化的发展不可分割，英国现在存在大量贫民的唯一原因是一部分人尽管愿意从事劳动，却没有为他们安排有用的生产性劳动，国家应该对失业者提供工作，帮助他们走出失业和贫困。欧文认为国家应颁布工厂法加以规定，并提出了机器厂房内的劳动时间每天限于12小时等具体的实施方案。

二、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主要社会思潮及其工人阶级福利理论

1.新自由主义学派

新自由主义是近代晚期西方社会福利思想的重要流派。新自由主义思想认为自由是有限的，为防止过度自由带来混乱，国家应对市场经济和社会生活进行干预。

（1）工人阶级工作的权利和工资

新自由主义学派强调对公民权利的保护，认为工作权是公民生存权这一基本权利的延伸，每个公民都有获得工作、依靠自己的有效劳动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权利。每个人都有所养才能保证社会的基本秩序，因此工作权也是社会和国家正常运行所必要的条件。著名学者霍布豪斯指出，保障公民的工作权利和基本生活权利如同保障他们的人身权利与财产权利一样，是维持一个良好的社会秩序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2］24。新自由主义者认为，社会服务和报酬应该相等，工资收入应该能够让工人阶级过上一种健康、体面、独立的生活，维持这种生活是一个自由国家中每个公民与生俱来的权利［2］28。而在现实情况下，英国工资的增加与财富的总增长完全不相称，工人的工资收入不能体现出自身对社会贡献和价值，甚至不能满足工人的基本生活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工人想要通过个人努力在自由竞争的原则下获得经济独立和自由是不可能的。新自由主义者认为工资应该满足以下几个效用：工资应该使英国大部分居民都足以供养一个普通家庭，即能够支付妻子和儿女的吃穿等基本费用；工资收入能对抗疾病和意外事故带来的一切风险；工资还应该能够支付教育费用并储存一部分钱供养老使用。［2］118

（2）国家的责任

新自由主义学派认为，贫困、失业和不公等普遍的社会问题不仅仅是工人自身造成的，而更多是社会的原因。要解决这些问题不能仅靠个人，应该依靠国家建立制度，使国家在保障工人阶级的社会福利中发挥主体作用。首先，国家应该通过立法形式来保障工人阶级的权利和自由不受侵害。通过法律对工厂、矿山、车间的卫生条件做出规定，禁止妇女和其他工人的超时劳动等。其次，国家还应该尽可能的改善工人阶级的物质生活条件。新自由主义者深刻地认识到提高工人阶级福利的经济效益，认为改善工人阶级物质生活条件的社会福利支出具有社会投资的功能。霍布豪斯说：“工人阶级物质条件的改善作为社会的一种经济投资，非但不会赔本，还会获得更大的利益。”［2］104新自由主义者认为工资的普遍提高一定会增加社会的剩余，国家可以把这种剩余用来支付更多的社会福利，使社会财富得到更公正的分配，并在此基础上建立广泛的社会福利体系。

2.集体主义

集体主义思潮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兴盛与斯宾塞的社会有机体论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一时期的社会问题让人们对英国长期坚持的个人主义进行了反思，集体主义思想得以发展。

（1）对工人阶级的关照是社会的共同责任

集体主义者吸收斯宾塞的社会有机论，把社会看成是一个有机整体，所有细胞通过共同合作保持整个有机体的存在从而使自己得以生存，而个人的行为又反过来影响整体的状态。［3］171。集体主义思想认为，贫困能够打击个人损害社会细胞，进而侵蚀其他社会机体，直至整个社会受到影响。集体主义者曾在对伦敦东部工业区进行贫困人口调查时发现，贫穷不仅使工人能力丧失，还使其道德沦丧“伦敦东区存在最坏的道德品质，而且这种堕落还在随着贫困的扩大而扩大”［4］325。在最贫困的工人阶级中，酗酒、暴力等坏习惯普遍存在，它们“像坏细胞一样扩散，先破坏家庭，再侵蚀其他健全的社会组成部分”［4］326。所以，当穷人正在忍饥挨饿时，社会就正在变坏，富翁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为了让社会有机体正常运转，必须关注公共利益，对处于弱势的工人阶级群体给予帮助，这成为国家和社会共同的责任。为了使国家更有能力负担起保护弱势群体的责任，集体主义者竭力主张加强政府的力量，建立国家干预下的有效政府，通过经济干预和法律手段让国家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发挥重要调控作用，集体主义者普遍对国家制定的保障工人权益的立法表示欢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工厂法、卫生条例等法令，都得到集体主义者的普遍赞扬，认为这些是在近代立法中集体主义原则最重要的实施和体现。

（2）追求平等

集体主义者认为，既然社会有机体由所有社会细胞共同构成，那么人与人之间就应该平等，这种平等表现为政治上的平等和经济上的平等。政治上的平等就是指民主。集体主义者认为，要实现工人阶级的民主，只有通过最直观和有效的政治途径，即获得选举权，“只有一个选民才能够真正对自己的生活加以控制”［5］33。在19世纪，工人阶级为争取选举权进行了不懈斗争，而逐渐获得选举权的工人通过政治权利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实例也越来越多，如19世纪末的大选中，工会支持承诺给予工人利益的保守党，致使保守党上台后制定和实施了一系列对工人阶级有利的政策，到了20世纪初这种趋势更加明显，自由党在工人的支持下以压倒性优势赢得大选，一上台便通过了承认工会合法化的法案以回报工人在大选中的支持。工人阶级是通过选举权把政治民主转变为工业民主来实现政治平等的。对于经济上的平等，集体主义者认为是基本生活条件的保障。集体主义者不强调个人之间的竞争，也不企求人与人之间的完全自由，而是主张由国家来调和个人自由与竞争之间的关系，建立与社会发展水平相适应的有效的社会保障制度，在这种制度中每人获得一种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对于有着大多数工业人口的英国社会来说，首先是实现工人阶级的最低工资保障，才能保证家庭的基本收入来源，使社会中的大多数人在经济保障的基础上各司其职，有充分发展的机会，从而实现经济平等。

3.费边社会主义

费边社会主义福利理论在政治上主张发展社会民主，提倡阶阶级合作，以和平的方式改革社会，强调国家应承担起全面的社会责任，建立完善的社会福利体系。

（1）对失业问题的强调

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工业化弊端开始暴露的英国社会，很少人认识到失业问题的严重性，没有对失业工人进行有效的管理。费边社会主义者非常关注工人阶级的生活，费边社“在其最初的年代就对失业问题很重视”［6］217。费边社会主义者认为，失业是导致工人阶级贫困的主要原因，失业使工人丧失了赖以生存的物质保障，使以工资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家庭也陷入贫困的泥潭。费边社会主义者不仅看到了失业在物质上对工人阶级的打击，也关注到了失业所带来的精神压力及其产生的社会问题，失业对个人来说是一种耻辱，他使工人遭受精神折磨。失业的“痛苦不同于一般的辛苦，它让人遭受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6］338。对于负有养家糊口责任的成年男性工人来说更是如此，很多工人因为失业而一蹶不振，为逃避现实而四处游荡、借酒消愁，导致更大限度的贫困以及违法犯罪、家庭暴力等诸多社会问题出现。

费边社会主义者在考察了英国工业社会的失业问题后，对个人主义者认为失业是由懒惰造成的说法提出了批评，认为工业社会的失业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它是由于生产力的提高和机器的使用以及雇主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而导致对劳动力需求的减少，它不是主要由于个人原因引起的。因此失业问题是一种社会问题，应该由社会采取措施来解决。费边社会主义者认为应该把健全的失业工人与济贫院中的老弱病残分别开来，对其加以管理，并把失业分为四种典型的形式：长期失业、不连续就业、开工不足、不被雇佣［6］338。根据各种人不同的情况和条件分别做出具体的应对措施。如把失业者组织起来从事生产劳动，或者给失业者提供一些救济性的工作，但光这样还不够，费边社会主义者韦伯认为，要彻底解决工人阶级失业问题，最为关键的是规范劳动力市场，建立广泛的国内与国际劳动交换与流动体系，这才是解决国内失业人员就业的长效机制。

（2）工资、工时和工厂法

费边社会主义者通过对工厂和工人的实地调查，发现纺织、裁缝、皮革、纸版制造、制麻业、洗衣业等工业社会中常见的行业，几乎都存在极低的工资。如制靴工人每天工作16～17个小时，每周只有12先令。［4］377这样的工资糊口都成问题，何况很多工人还需供养一家老小。韦伯夫妇把这种行业命名为“血汗行业”（Sweated Industries），认为这些行业工人的工资，“比人们预想的还要低得惊人。”［7］260工人阶级还被迫接受超长的工作时间，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在很多行业里是常事，特别是“纺织行业中的女工已经忍受了近40年的超时工作”［8］25。费边社会主义者看到了时间在工业社会的重要作用，认为“分配不仅是指对物质产品的分配，而且也指对工作和‘闲暇’的分配”，“闲暇是一种利益”，工人有权用工作和睡眠之外的时间来享受闲暇和寻找快乐。资本家对工时的任意延长是对工人利益的剥夺，工作与闲暇的分配不均是社会不公正的表现。

为保护工人阶级的利益，在工资和工时方面，费边社极力倡导实行工人阶级最低工资制和8小时工作制。最低工资制可以在低工资的行业中先试行，但须逐步扩大到所有工业行业，最终应该实现的目标是在工业最低工资基础上的全社会最低生活标准制度。最低工资的标准应该由各行专家共同讨论确定，要与工时挂钩，但绝对不能通过工时的延长来实现最低工资。对于工时，费边社的态度更为果断，要求“立即无条件地在一切企业和部门实行8小时工作日制度”。工人阶级工作和生活条件的提高，费边社认为应该由国家来主导，最低工资标准由国家来组织制定和落实，8小时工作制也应通过国家来强制实行。另外，国家还有责任和权力“规定工人的年龄、工作的时数、通风程度、照明、每一个工人工作的空间、温度、卫生设备、假期以及吃饭时间”［3］105。实施改善工人的工作环境的措施，并把这些措施加以系统化和法律化，以工厂法和工厂条例的形式来执行，这样才能起到约束工厂主并真正地起到保护工人的身体健康及提高工人生活水平的目的。

三、影响

在工人阶级社会福利思想的发展和影响下，政府已经明显感觉到工人阶级福利的改善对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必要性，并开始着手制定提高工人福利水平的措施，组织了皇家工厂法委员会，失业致贫调查委员会等，通过调查了解，客观上对工人阶级状况进行全面的认识。在随后的保守党和自由党轮流执政时期，政府都致力于改善工人阶级福利，制定和实施了一系列的工厂法，在工资、工时、工厂环境等方面做出具体的法律规定。19世纪末特别是20世纪初保守党和自由党所实施的一系列社会政策，不仅直接提高了工人阶级的福利水平，还使英国现代工人阶级福利体系的框架基本建立起来。

社会福利是工业社会的产物，工人阶级的现实状况使社会福利有了广阔的发展空间，工人阶级福利思想是福利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新自由主义、集体主义和费边社会主义作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工人阶级福利思想的主要流派，奠定了社会福利的理论基础。此外，几种思潮都无一例外地极力倡导国家对整个工业社会的集中控制，为国家调控提供了思想基础和理论指导，政府通过立法初步建立的工人阶级福利体系的框架，促进了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这种良好的效果被国家继续发展和扩大，由工人阶级福利推广到全社会福利，为20世纪中叶国家调控下全民和全面福利时代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1］戴维·罗伯茨.英国史——1688年至今［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0.

［2］霍布豪斯.自由主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3］萧伯纳.费边论丛［M］.北京：三联书店，1958.

［4］Beatrice Webb.My Apprenticeship［M］.London：Pelican Books Limited，1938.

［5］Sidney，BeatriceWebb.Industrialdemocracy［M］.Basingstoke，Hampshire：PalgraveMacmillan，2003.

［6］Edward R.Pease.The History of The Fabian Society［M］.London：Fabian Society and George Allen＆Unwin Ltd.，1925.

［7］A.M.McBriar.Fabian Socialism and English Politics 1884—1918［M］.Lond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2.

［8］Sally Alexander.Women and The Factory Acts，Women’s Fabian Tracts［M］.London，1988.

［责任编辑：陆 静］

W elfare Thoughts of the W orking Class in Britain at Late 19th Century and Early 20th Century

CAOWan-li
（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Sichuan 637000，China）

The condition ofworking class caused for concern by British society at late 19th century and early 20th century.At that time，major thoughts of society such as neoliberalism，collectivism and fabian socialism had summarized and publicized their welfare thoughts of the working class，which contributed to the improvement of the welfare of British working class，it also promoted the perfection of welfare thoughts and the formation of welfare state under the control of government.

Britain；Working Class；Welfare Thou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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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婉莉（1980-），女，四川自贡人，西华师范大学管理学院讲师，从事社会保障和福利制度史研究。

2013年四川省教育厅项目“转型时期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工人福利与社会保障政策研究”（13SB0016）。

K561.4

A

2095-0063（2013）05-0124-04

2013-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