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韩西芹 图/红岩联线文化发展管理中心提供
2013年12月26日,是伟人毛泽东120周年诞辰纪念日。他的人生掀开了中国革命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一页。他在重庆的岁月,便是其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Coming to Chongqing for Negotiation with Great Wisdom and Courage
1945年8月28日,对于毛泽东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这一天,他将离开长居8年的延安,生平第一次乘坐飞机,也是第一次踏上重庆这块土地。延安机场,毛泽东乘坐的美军专机飞上云霄,陪同的有周恩来、王若飞,还有蒋介石派来的张治中,以及作为中间人的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
俯视地面上送行的人群和渐行渐远的黄土地,毛泽东若有所思。蒋介石的3次电邀,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的讨论,斯大林的劝告,美国大使亲临延安迎接。他明白,在此后的时间里,他将和老对手蒋介石第一次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展开一场较量—这关系着国家前途命运。
下午3时45分,一向多雾的重庆却是大晴天。飞机抵达重庆九龙机场,当毛泽东在机舱门口挥动盔式礼帽致意,人们的掌声、欢笑声、相机咔嚓声连片响起。稳步走下舷梯,环顾四野,他微笑着用浓重的湖南口音赞美:“青山绿水,好地方,好地方!”
在机场,毛泽东发表书面讲话,他指出:目前最迫切者,为保证国内和平,实施民主政治,巩固国内团结。国内政治上、军事上所存在的各项迫切问题,应在和平、民主、团结的基础上加以合理解决,以期实现全国之统一,建设独立、自由与富强的新中国。这一番话,既说明此行目的,也由此拉开了重庆谈判的大幕。
林园,坐落在重庆歌乐山上,是当时蒋介石的官邸。当晚,林园设宴。这是19年后,国共两巨头首次会面,相谈甚欢。蒋称毛“润之”,毛则称呼“蒋先生”。那天宴会的情景,在翌日的《新华日报》报道中被形容“空气甚为愉快”。
相形之下,谈判桌上的斗争是激烈而又复杂。早在8月26日,蒋介石就在日记中写下“与毛商谈要目与方针”。他还向国民党代表宣布谈判三原则:不得于现在政府法统之外来谈改组政府问题;不得分期或局部解决,必须现时整个解决一切问题;归结于政令、军令之统一,一切问题必须以此为中心。
重庆43天间,毛泽东与蒋介石进行了8次直接会谈,除此周恩来、王若飞和张群、王世杰、张治中、邵力子等又进行了许多次会谈,双方唇枪舌剑,谈判进展维艰。尽管忙于谈判事宜,毛泽东还是抽出大量时间接受采访,出席各种联欢会与宴会,频频出访国民党的诸多政要,以及各党派民主人士及文化界、艺术界的宿旧名流。重庆桂园见证了这一时期的风云聚会。
毛泽东在重庆期间,除了3天在林园,有感于如“笼中之鸟”,其余日子他都居住在中共中央南方局和八路军办事处的驻地红岩村,白天工作、会客则入住张治中公馆—桂园。
桂园位于重庆上清寺,交通便利。陪都时期,这一带设有蒋介石的军事指挥中心,大多达官贵人也将公馆设于此地,从桂园去国民党、工商界人士和各国使节处拜访都很方便。白天在桂园,毛泽东一改延安时期的生活习惯,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一天内曾拜会过5人。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至今仍保存完好,经常有中外游客前来瞻仰回顾。讲解员一一介绍,“楼下是餐厅、客厅,楼上是毛泽东、周恩来的办公室兼休息室。”底楼的会客厅,保持着68年前的原貌,木桌上摆放着《双十协定》的草稿,重庆谈判到此落幕。
为保证毛泽东安全,按照周恩来的规定,他必须在晚上12点以前回到红岩村。这里远离市区,尽管周围特务密布,仍让毛泽东有回家的感觉。他每天晚上从桂园回来后,首先和周恩来、王若飞等一起研究当天谈判情况,揣摸国民党代表的心理,把握谈判的动态,然后制定相关政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常讨论到深夜。
重庆红岩革命纪念馆珍藏着一份重要文物《参政员毛泽东在渝市之动态》,是由时任国民政府宪兵司令记录的毛泽东在渝期间每天活动情况。牛皮纸包装,10份40页,时间记录详细到天、时、分,人员记录详细至每个人,甚至连毛泽东所乘车辆,也详细记录到车号。不难看出,蒋介石对毛泽东、周恩来等虽笑脸相迎,内心却充满敌意。
但毛泽东“敢入虎穴,就不是畏虎之人”,他以雄才大略的政治家气质同国民党谈判代表们进行着针锋相对的谈判,与此同时,在红岩村,他将以前所写的一首词《沁园春·雪》重抄题赠柳亚子先生,却不胫而走,其豪迈奔放的诗人情怀,倾倒了山城人民。
当《新民报》副刊首次刊载了署名“毛润之”的《沁园春·雪》,主编张恨水还加写按语,赞其“风调独绝,文情并茂,而气魄之大,乃不可及”。这首词的发表,立刻轰动整个重庆,使得闷热的山城刮起一股荡人心肺的《沁园春》热。
时在重庆的美国记者斯特朗在著作中评述了这件事。她说:毛泽东写的这首诗,“震惊了中国首都文坛,那些文化人以为他是一个从西北来的土宣传家,而看到的却是一个在哲学和文学方面都远远超过他们的人”。
重庆谈判进行了一个多月,经过艰苦曲折的缓慢前行,国共双方总算达成了协议。1945年10月10日,桂园洋溢着喜气。下午6时,国共代表共同签署了《国民政府与中共代表会谈纪要》(简称《双十协定》)。
《双十协定》共分12条,其中标明“一致认为”的,只不过3条,即关于和平建国的基本方针、关于政治民主化的方针、关于人民自由问题。其余9条,所写无非是“中共方面提出”、“政府方面表示”,只是开列了双方的观点。但是,国共双方经过四十多天的会谈,尤其是蒋、毛能够坐在一起会谈,而且签订了这么一份“求同存异”式的协定,是极不容易的。
10月8日晚,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礼堂,国民党当局正式为毛泽东主席举行欢送会。台上,毛泽东发表演说。他用高亢的声音,字字千钧地说:中国今天只有一条路,就是和,和为贵,其他的一切打算都是错的。
10月13日,就在毛泽东回到延安的第三天,蒋介石悍然撕毁“和谈”假面具,再次发布“剿匪”密令。
43天的重庆谈判,虽未能达成人们想要的和平,却成为中国转折的契机。
Inspecting Chongqing and Talking About the Three Gorges Project on Boat
1958年是不平常的。这一年,是毛泽东外出视察最多的一年,只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在北京中南海办公。中共中央在外地召开的各种会议也多达9次。
3月28日,凌晨2点,山城还在睡梦之中。刚刚参加完“成都会议”,毛泽东乘坐专列在夜幕掩映下来到重庆。
这是继1945年重庆谈判时隔13年后,这位伟人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踏上重庆这块土地。
陈与健老人当年在重庆市委开车,他有幸见证了这一幕。事前,他和同事被集中到市委一号楼里,被告知有重要接待任务。当他们的车队悄然来到火车站,这时,陈与健才看清是毛主席,他从专列下来,并朝轿车走过来。“陪同主席的是市委书记任白戈,他和主席坐在后排,前排副驾位上则是另一位首长。”
车队向市委方向驶去。车上,主席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身边的任白戈:“有困难没有?重庆的情况怎样?”任白戈也很坦率地告诉主席,希望小南海铁路桥能再靠近重庆一些,主席听罢,随即表态,回去就给交通部交待一下。
28日下午,毛泽东的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张。4时30分,他来到重庆钢铁公司,分别视察了轧钢车间和大平炉车间,并三次走近炉口,拿着蓝色眼镜观察炉火。5时40分,到建设机床厂,和冲压车间工人们交谈。每到一个地方,当体魄伟岸的毛泽东一出现,立刻在人群中掀起欣喜的狂潮,欢呼的口号震耳欲聋。晚饭后,市委特地邀请主席在市委小礼堂观看川剧。
29日凌晨1时50分,重庆朝天门码头上的“江峡”轮缓缓起航,顺江东下,毛泽东开始了沿途考察长江,同行的还有四川省委第一书记李井泉、重庆市市委书记任白戈等人。望着滔滔的江水,毛泽东的思绪飞出很远,他感慨地对身边的人说,“这是我第一次乘坐轮船东下,与13年前由延安飞来重庆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在船上,毛泽东不时拿着望远镜观看长江两岸的美丽风光,边谈论着长江的水流、航标、泥沙沉积等话题。轮船停靠万县港码头,毛泽东为了更仔细地了解三峡情况,特地召来了万县地委书记燕汉民。燕给主席带来两样礼物,一是一盏万县电池厂工人制造的空气电池灯,二是万县罐头厂工人送给主席的几听果酱罐头。毛泽东赞不绝口。
毛泽东拿出一本诗集对燕汉民说,这些诗词是我们祖先留下的宝贵财富,这里80多首诗词中,有30多首是描写长江三峡的,请你和同志们好好读读,这是很有价值的。燕表示,我们一定好好学习这些诗词,爱护三峡,治好长江。
长江三峡西起重庆奉节的白帝城,东到湖北宜昌的南浸关,一路上都是山水壮丽的大峡谷,如诗如画。在白帝城,毛泽东眺望这座古迹名城,兴致勃勃地诵颂出他喜爱的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他语重心长地对燕汉民说,“李白诗中‘两岸猿声啼不住’,那一定是满山树木,才能有猿猴栖息。这次从万县东下,我看这两岸多是光秃秃的。你们应该发动群众多栽树绿化长江哦!”
从瞿塘峡到巫峡到西陵峡,这次考察长江三峡,亲眼看到三峡雄伟壮丽的景色,目睹了作为三峡大坝基点、具有得天独厚地质地貌的中堡岛,更增添了毛泽东修建三峡大坝的决心。他对大家说,“在三峡修建一个大水闸,又发电,又便利航运,你们赞成吗?”这是毛泽东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提及三峡工程。
有人赞扬,那可了不得呀,太好了。也有人忧心地提出:大坝修起来,得淹没大片土地,如何安置大量移民,这是个大问题。
毛泽东沉思许久,缓缓地回答。“是呀,让百万群众搬离世代居住的家园,将他们安顿好是一个大问题。这可是一代人为了国家建设付出的沉重代价啊。大批的移民得生产,得穿衣吃饭,他们的子女得受教育,这些事,今后一定要妥善安排好。”
4月1日凌晨3时,4天的航行,江峡轮抵达武汉。毛泽东离船登上码头,他对夹道送行的船员们说:“谢谢你们。”
岁月如流,尽管这位步履匆匆的世纪伟人第二次离开重庆,便再也没来过。然而,他与重庆的前尘往事,却在这座城市发展历史上留下了宝贵的一页。几十年来,人们依旧怀着崇敬的心情纪念着这位平凡而伟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