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草原水墨人物画的蒙汉文化意蕴

索 斐

（内蒙古师范大学，内蒙 呼和浩特 010020）

当代草原水墨人物画秉承中国传统水墨人物画的精神形态和审美追求，注入时代的生命活力，描绘蒙古民族生生不息的草原生活母题， 正是这种草原文化艺术精神的驱使， 夯实了草原水墨人物画在中国人物画乃至世界画坛的突出地位。

一、蒙汉文化视野下的草原文化

1.蒙汉文化交融的草原文化特征

蒙古草原文化与汉族文化交流从商代就已经开始。 这种文化互融使得具有浓厚草原生活气息的蒙古草原文化， 嬗变为与汉族文化浑然一体的北方草原文化。

草原文化是民族性和地域性文化特征的结合体，虽然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表现出不同的特点，但是地域文化的民族心理特征、 艺术遗产等与特定的地域环境相呼应。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和游牧生活，使草原民族在文化理念、民间习俗、美学精神等方面，都集结着共同的民族审美理想和审美追求， 体现了本民族文化生活的审美传统。

作为中华文化的重要起源之一，草原文化与汉族文化相互融合共同构成中华文化的主要内容。 草原文化随民族的发展，不断吸收先进文化，与时俱进，并反映时代风貌。 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草原文化与时俱进的时代特征，为草原民族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滋养。 在当代中国文化语境中，草原文化以开放、多元、充满活力的时代特征，不断吸收优质的现代文化元素，在绘画艺术中体现时代的艺术，反映时代精神特征。因此，研究草原文化对构建艺术的民族特色具有特殊意义。

2.蒙古草原文化的艺术精神内涵

草原文化精神内涵的体现出“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 这里的“天”就是自然，以人为本的人文精神中，人作为自然的组成部分，崇尚自然，尊重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与草原艺术家的创作精神不谋而合，表现在画家心灵与外在对象相交融，共成一体。

草原文化的“天人合一”思想赋予草原水墨人物画以精神内涵。 草原游民长期生活在“地涸泽碱，不生五谷”以及干旱、寒冷气候等自然条件下，他们“以刚猛为强”、“贵壮尚勇”，形成了坚忍从容、刚强豪爽的民族性格， 这种民族性格造就了草原民族自强不息、豪放刚健的民族精神。草原文化的精神特质成为当代草原水墨人物画创作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 在开放、自由、多元的当代语境下，蒙古族与汉族文化相互交汇、相互依存，孕育出当代草原水墨人物画的精神内涵。

二、草原水墨人物画的历史发展

草原人物画作为北方民族美术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其形成由来已久。 宏观上讲，草原人物画构成了从原始艺术、青铜艺术到壁画艺术、宫廷艺术乃至现代绘画艺术的核心线索。

从北方民族美术史、 内蒙古美术史文献资料以及与之相关的绘画图卷遗迹中， 我们能够清晰的了解到蒙古草原人物画的发展历程。 辽金以前的草原人物画主要以壁画形式出现， 草原水墨人物画在辽金时期达到高潮， 这一时期是草原人物画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重要阶段。 辽金时期的人物画逐渐偏向于表现世俗化和现实生活题材。 元朝蒙古族绘画受汉族文人画思想影响，以书法入画，使草原人物画融入写意的精神在里面， 人物画重视画家主观情感的表现，强调笔墨意趣，人物形象传神不求形似。 到了清代人物画注重写实风格， 并把中国传统绘画和西方绘画艺术风格相融，形成独具特色的民族风范。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美术史论家引入了“北方草原画派”的提法。 北方草原水墨人物画即成为“北方草原画派”的子系统。草原文化为艺术家提供了丰肥的创作土壤， 草原画家的作品无论在风格还是精神上都显示出民族特点。 当代草原水墨人物画家如沈逸千、尹瘦石、叶浅予、卢沉、胡勃、刘大为、杨力舟、王迎春、张峻德、许勇、黄胄、孙志钧、海日汗、思沁、袁武、刘江等，在当代画坛都有较大影响。他们当中有蒙古族画家也有汉族画家， 但都拥有共同的民族精神、 民族情感， 在艺术上形成蒙汉艺术相互交融、影响的态势，画风上构成地域性与民族性的共同点和一致性。

三、草原水墨人物画的本体表现

1.笔墨语言的融合

草原水墨人物画的笔墨语言随时代不断发展，在蒙汉文化紧密联系、 交流过程中越来越注重笔墨的独立审美价值, 并且在吸纳其它绘画元素的同时形成自己独特的视觉语言体系，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本土笔墨语言， 这种本土笔墨语言一方面包括一般的绘画语言，如造型、色彩、构图、技法等；另一方面，画家的艺术精神和情感以及作品中的气韵、 意境都是通过笔墨的表现来完成的。因此，这里的笔墨并不是简单的用笔用墨，也不仅仅是用来造形的手段，而是带有草原文化气息，传达出画家审美境界、主观情感、个性特征的感性的笔墨语言。我们可以从草原水墨人物画笔墨的发展过程探析蒙汉文化交流对它所产生的影响和作用。

草原水墨人物画的笔墨发展主要经历了原始社会毫无雕琢、质朴随性的粗笔绘画；辽代是水墨人物画笔墨发展的重要时期， 也是笔墨发展的一个新阶段，画家对笔墨的认识更加深入，更重要的是在与汉文化的交流中， 将笔墨的气韵与画家自我情愫联系起来； 宋人梁楷的简笔人物画将写意的笔墨精神进一步强化，笔意墨趣表现的淋漓尽致，形成奔放、张扬、简练的风格，对当时草原人物画的发展也产生重要作用。元代草原水墨人物画在汉文化的影响下，更加注重笔墨的运用和开发，因此，笔墨在这一时期得到迅速发展并且达到一定高度；清代在元、明文人画笔墨的基础上， 对笔墨的感悟能力和由笔墨生发的情境、气韵、格调，都得到进一步发展。

当代草原水墨人物画的笔墨语言在蒙汉文化密切交流的环境下， 通过对传统笔墨的再认识和对西方艺术思潮的重新解构，形成富于创造性的、民族地域性的草原画派笔墨特征。著名画家理论家松年，是一位将蒙汉文化知识交融贯通的蒙古族画家， 他的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受汉文化影响的因素。

2.艺术风格的交流

匈奴时期的人物画主要以壁画为主，从整体风格来看，具有北方民族强烈的宗教色彩，如和林格尔壁画， 其描绘的时间是公元前206 年的匈奴时期，以护乌恒校尉“庆功筵席”为题，用现实主义的手法,构图吸取汉画像的质朴和装饰化风格，又有北方草原民族雄厚古拙的特点。 魏晋时期壁画艺术以表现现实生活为主要题材，这充分说明魏晋时期的绘画继承了汉画和匈奴时代的风格。 突厥时代的草原人物画强调师法自然，注重写实性，已具有现实主义意义。 辽金时期契丹族人物画从绘画技法上继承汉唐以来的传统风格。 以线造型，用平涂的方法赋色， 这表明了草原画派受中原汉族文化影响，是文化相互交融的结果。 从技法上可以看出，人物刻画生动传神，造型严谨精确，形态逼真，已经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 元代宗教题材的水墨人物画家颜辉的水墨仙人像线条浑厚，渲染精到，继承宋代梁楷、法常的水墨人物画法，人物形象特点突出，体现了元代水墨人物画的人文精神。 据史料记载颜辉于大德年间，为辅顺官邸做壁画，当时蒙古贵族喜好在官府建筑画壁画成为一种社会风气，这表明颜辉的人物画受到蒙古贵族欣赏，对蒙古族人物画有一定影响。

四、当代草原水墨人物画的创作路径

草原为绘画艺术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题材和艺术灵感。随着时代的发展，草原人民逐渐脱离原有的狩猎游牧生活方式， 画家笔下的人物情境随生活的变迁在变化，但是草原文化精神仍会延续。从绘画创作实践来看， 当代草原水墨人物画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关注：

1.水墨人物画作品中草原文化思想内涵的倾注

艺术来源于生活，离开生活的艺术就会枯竭。 因此，了解草原生活，熟悉草原生活，是每一位画家在创作中首先要做的事。 草原水墨人物画所表现的浓郁的草原生活气息，传达了画家真挚的情感倾述，画家用笔意墨韵把生命的意志和对生活的赞美点窜成一幅幅生动的画卷。草原生活给画家以灵感，为艺术赋予生命的动力， 关注草原生活是草原水墨人物画发展的重要环节。

草原文化是草原水墨人物画赖以生存发展的文化根基，是草原水墨人物画永恒发展的精神源泉。草原水墨人物对民族精神与民族风格的倡导， 为草原民族地域绘画精神特征的形成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草原水墨人物画有它自己的视觉语言体系，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本土笔墨语言。 草原水墨人物画的民族地域绘画精神特征与本土笔墨语言特点是其区别于其它民族地域绘画的重要内容。因此，关注草原民族地域绘画的精神特征和本土语言特点是草原水墨人物画发展的重要途径。

2.合理放大作品中民族艺术语言

首先， 蒙古族艺术语言的建构是以历史悠久的草原文化为基垫。 其中水墨人物画艺术语言在中国画发展中是重要技法支撑， 也是中国画重要的艺术风格支流。

中国画的笔墨应用植根于本土的材料和技法之上，草原水土人情用笔墨在宣纸上得以渲染和再现，水草淋漓的自然景况用水墨晕染的方法更好地诠释出来。人、马、牛羊、水草在广阔的草原上以笔墨技法语言得到完美的呈现。

其次， 人们对于草原文化的青睐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对草原人文生活的欣赏， 和对民族特征的仰慕。草原的神秘、草原独特的生活方式，如马奶酒、奶茶、奶酪、蒙古包，马头琴、蒙语、草原服饰、节日和马匹、 牛羊等都是人们对于贴近自然生活地向往的具体物象和追求精神自由的物化寄托。 因此在草原水墨画创作当中将草原文化的元素有意的放大可以更好的凸显当代草原的艺术文化生活。

3.将水墨草原人物画从实用中剥离

人物画是画家对草原文化艺术生活的深厚情感的瞬间感悟， 不仅仅是草原人民生活的图画记录，更是草原精神在世人眼前的呈现。 作为独立存在的绘画艺术，水墨草原人物画应从实用中剥离出来，成为可以自由移动的观赏的作品。 就中国水墨人物绘画本体来讲也是对其独立存在的认可。 任何一种艺术，只有确认其独立存在的艺术价值，才有较为宽广的发展空间。 反之，艺术的发展会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当草原水墨人物艺术作品的地位和价值重新认定，确立其独立性，它的艺术生命力才会持久，不会因为环境变迁、物质更换而使根本内涵发生改变。

4.深入挖掘新时期草原文化的精神内涵

深入了解新时代的审美特征， 将蒙古民俗文化元素与原始艺术、民族宗教信仰融合在一起，并将西画中的一些技法及颜料与传统国画所用的矿物质颜料结合，绘出草原的浓郁情调，表现东方艺术特质，形成既具有现代气象， 又不失本民族艺术特征的新型草原水墨人物画。 如蒙古族画家海日汗的草原水墨人物画就是融汇了宗教色彩、 原始野性、 西方材料， 从不同层面多角度寻求与艺术相契合的绘画语言形式。 他的代表作品《萨满》，用个性化的艺术语言，丰富瑰丽的色彩，夸张怪异的造型，展现出草原民族的现代生活气息， 反映出草原绘画的新时代审美趣味。

当代草原水墨人物画在传承中国传统水墨人物画艺术语言的基础上，充分运用本民族艺术语言特点，以及对汉族艺术语言的吸纳，并注入时代艺术语言的养分，为草原民族艺术语言的拓殖奠定了结实的基础。

五、结语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伊始， 作为中国当代美术——本土化、原生态的重要审美文化资源之一，草原水墨人物画所蕴含的原始生命力的草原生命艺术精神成为当代中国美术的重要风格母题。 当代人物画创作中的蒙古族民风、人物、骏马、骆驼、牛、羊等题材无不源于对草原文化的审美追求。 艺术家们怀着对自由开放的文化期待和胸襟， 遂使蒙古草原成为美术创作重地。 草原水墨人物画所表现的自然、淳朴、雄浑及粗犷的草原气质构成了当代中国美术追求的永恒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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