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的科学报国精神

□涂元季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装备部，北京 100034)

钱学森的科学报国精神

□涂元季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装备部，北京 100034)

习近平总书记在参观“复兴之路”展览时说：“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这个梦想，凝聚了几代中国人的夙愿，体现了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整体利益，是每一个中华儿女共同的期盼。”习总书记说的“几代中国人”既包括老一辈革命家，也包括老一辈科学家。钱学森就是老一辈爱国科学家中的一个典型代表。他怀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理想，远渡重洋，去美国留学，然后回到祖国，建设祖国，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奉献自己的全部力量，使他的祖国繁荣昌盛，再也不受世界列强的欺辱。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到美国去，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把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学到手，而且要证明我们中国人是可以赛过美国人，达到科学技术的高峰。”

一、志存高远，奋发学习

钱学森是1935年赴美留学的。那个时代的中国积贫积弱，中国人在世界上是被人瞧不起的。所以，初到美国的钱学森感到处处受人歧视，这使他的民族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于是他下决心奋发学习，一定要为中国人争口气。一天课余时间，几个美国同学在一起聊天，说到中国，他们说中国十分落后，中国人不讲卫生，随地吐痰，男人抽鸦片，妇女裹脚等等，把中国人说得不堪入耳。钱学森在一旁听得忍无可忍，便走过去对他们说：“我们中国作为一个国家，现在是比你们美国落后。但我钱学森作为个人，你们谁敢跟我比，到学期末了，看谁的成绩好？”几个美国人听到他发出的挑战，谁也不敢应战，因为他们知道，钱学森的成绩比他们好得多。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当着钱学森的面说中国人的坏话了。

钱学森在麻省理工学院学习时的同学讲过一个故事。一次考试，老师出的全是偏题怪题，结果全班人几乎都不及格。学生们对这样的考试很有意见，认为那位教授在故意使他们难堪。于是，同学们去找这位教授评理。当他们来到教授办公室门口时，发现那位教授把钱学森的试卷贴在门上。所有的题目全部答对，而且卷面干净整洁，书写工整。老师给了一个“A+++”。看到钱学森的试卷，忿忿不平的学生们立马泄了气，不敢再去找教授评理了。

钱学森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成绩？主要是由于他的勤奋。钱学森在美国学习工作了20年，据他自己说，这20年他从未休息过星期天和节假日。一个同学的回忆验证了他的说法。有一年过圣诞节，一位犹太学生去教室复习功课。他认为今天教室里肯定没有别人，于是把收音机打开，一边看书，一边听广播。由于音量过大，不一会儿他听见隔壁教室里有重重的敲墙声。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中国人钱学森。这使他大为惊讶！因为他一直认为世界上最勤奋的是犹太人，没想到这位中国人居然比他来得更早，更勤奋。钱学森的这种品格甚至使有的教授怀疑他是不是有犹太血统。

钱学森勤奋的动力是什么？是他那强烈的爱国情怀。他知道自己的祖国贫弱，处处受人欺凌，他要为改变这种状况而努力学习，就必须付出比别人更艰辛的劳动，为中国人争气。

二、矢志科学，胸怀祖国

研究生毕业后，钱学森留在美国从事应用力学研究。他在工作中同样刻苦勤奋，刻苦到甚至不顾及新婚妻子的感受。1947年钱学森回国与蒋英结婚。婚后不久即返回美国，蒋英随后去美国和他团聚。天生丽质的蒋英来到美国，这令钱学森的那些美国同事们既羡慕又嫉妒。而钱学森却没有时间陪伴新娘度蜜月。据蒋英回忆，她到美国的第一天，钱学森照常上班，把她一个人撂在家里。傍晚下班回来问蒋英有什么吃的，蒋英说没有，于是二人只好出去吃晚餐。饭后回到家里，钱学森沏一杯浓茶对蒋英说：“我要工作了，你早点休息吧。”他一头钻进书房，一直工作到深夜。

钱学森在美国做学问极其严谨认真，英文书写清秀流畅，运算方程和计算公式的推导极其严谨，甚至连作图制表这些小事都十分规范，一丝不苟。他对自己论文的质量要求极严，只要发现有不满意之处，便立即推倒重来。因此，很多工作都是重复多次，手稿多达几十页、上百页甚至好几百页，而最后发表的论文就几页纸而已。他做圆柱壳失稳问题研究，仅现在我们收集到的手稿就有800多页，而正式发表在《航空学报》上的论文只有10页。钱学森为此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也许钱老在做完这项工作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因为我们看到，他在存放手稿的档案袋上用铅笔写了个“Final”。但是，作为一名严肃的科学家，他立即意识到，在科学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最后的，于是在“Final”之后，又用铅笔写下“Nothing is final !!!’’。并打了三个惊叹号，以此来警惕自己。

我们从手稿中发现，钱学森在美国还运用他丰富的空气动力学知识，对风力发电进行过专门的研究和计算，他在实例计算中所取的地理参数不是美国的，而是中国的。可见这位海外学子一直胸怀祖国。

三、自力更生，艰苦创业

钱学森在美国从事过应用力学理论研究，又参与了美国的航空和导弹工程实践，成为这个领域的世界知名科学家。他1955年一回到祖国，就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并委以重任，参与组建新中国的导弹航天事业。钱学森认为，这正是他报效祖国，实现一生梦想的大好时机。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这项事业之中。当周恩来总理在1956年2月初请他就开创我国导弹事业写一份建议时，他用了不到10天时间就写出了一份“建立我国国防航空工业的意见书”，全面提出了开创我国火箭导弹事业的组织方案、发展计划和一些必要的具体措施。毛主席、周总理和聂荣臻元帅都很尊重钱学森的意见，这使他可以放开手脚，大胆施展自己的才华。他和国防部第五研究院的全体科技人员一道，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今天我们说起这些往事似乎很轻松，但当年开创这个事业却是十分艰辛和困难的。上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的中国，经济实力有限，工业基础落后，又缺少高科技人才，在这样的基础上要自力更生搞尖端武器，所遇到的困难是现代人根本无法想像的。钱老说，我们开始造火箭发动机，是在一分院(即现在的火箭研究院)的一个大工棚里用最落后的工艺铸造发动机部件，然后用车、铣、刨等机床加工。由于我们的机床落后，根本达不到火箭发动机的精度要求。怎么办？钱老说我们中国共产党有办法，从全国调来一批最高级别(八级钳工)的师傅，就是靠这些工人师傅的手艺，用手工一点一点加工，最后硬是达到了精度要求的。为了尽快把导弹送上天，在试验基地，在基本试验设施刚刚建成、生活设施完全不配套的条件下，便开始了导弹试验任务。钱学森虽是著名科学家，但他也和大家一样同甘共苦。据钱老的夫人蒋英说，钱学森在美国时，生活上是很讲究的，总是西装革履，衬衫洁白平整。他一回到祖国就脱下西服，换上中山装，头戴解放帽，生活上全不讲究了。在基地执行任务时，冬天，穿着老羊皮大衣还冻得鼻涕直流；夏天，背后的衣服上总是一圈一圈汗渍。晚上困了，就在试验指挥大厅把两个长板凳一拼，躺下稍事睡眠。有时他还要亲自去那些散布在戈壁深处的观测点视察工作。那时，只要点站建成就立即投入工作，连公路都来不及修。他去那些观测点，吉普车在戈壁滩上颠簸，年轻人都感到骨头要散架了，钱老居然还能和大家谈笑风生。一位大科学家来到一个观测小点，往往引起一些小战士的好奇。有的战士在吃午饭时站在窗口，要看看这位著名科学家吃的是什么。结果他看见钱学森和他们吃的一样，一碗米饭，一碗白菜煮豆腐。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白菜豆腐里多了一点荤腥，因为从试验中心区出发时，基地首长考虑到基层小点伙食太差，为了给钱学森补充营养，让陪同的参谋带了两筒猪肉罐头。钱老知道后指示，把罐头肉倒进大锅里，让大家共同分享。

钱学森在美国有很好的工作生活条件，他为什么一定要经历那么大曲折，坚持回到祖国吃苦受累？我想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理想，或者叫梦想，即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以钱学森为代表的老一辈科学家们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奉献了他们毕生的精力和智慧。

四、只作奉献，不求回报

(一)对金钱的态度

钱学森一生对金钱看得十分淡泊。他回国以后，把他所得到的大笔稿酬和科学奖金统统捐了出去，这里只说两件事：

1958年，他在美国所著《工程控制论》翻译成中文出版，稿费是11500元，这一万多元在当时可是一个天文数字，他捐给了中国科技大学力学系，给学生购买教学设备。

1994年钱学森获何梁何利基金优秀奖100万港元。2001年他又获香港霍英东基金会颁发的“霍英东杰出奖”，奖金也是100万港元。钱老把这两笔钱捐给了“促进沙产业发展基金”。即使在平时，他和别人联合署名发表文章，也总是把稿费让给对方，说：“我的工资比你多，此稿费就请你一人收下吧！”诸如此类的事情没有必要一一列举。如果说，这种事在过去，钱学森显得比较突出的话，今天获得高额奖金的科学家已不在少数，不少老科学家也把奖金或全部，或部分捐了出去。所以，我今天所讲的钱老的事迹，其实是代表着那一代老科学家的风范。

(二)对地位的态度

钱学森一生曾任中科院力学所所长，国防部第五研究院院长、副院长，第七机械工业部副部长，国防科委副主任，国防科工委科技委副主任，直到中国科协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要职，但钱学森本人却说，要不是工作需要，他什么官也不愿当。

钱学森在国防部五院，先任院长，后任副院长，因为担任院长有许多行政事务要处理，而这并非他的所长，于是，他向领导提出，辞去院长职务。周恩来、聂荣臻接到钱学森的辞职报告后，果断决定，配备强有力的行政领导，把钱学森从这些繁杂事务中解脱出来，让他集中精力思考和解决重大技术问题。从此，钱学森只任副职，他对这种安排十分满意。他考虑的是国家的事业，而不是自己因此会失去什么权力，降低什么待遇。这种精神贯穿在他的一生之中。

钱学森曾担任第三届中国科协主席。大家不知道的是，他出任科协主席可谓经历曲折。原因是大家一致推举他为主席，但钱学森本人坚决不同意。后经中央领导同志反复做工作，他才勉强担任了一届主席。

即使像全国政协副主席这种享受党和国家领导人待遇的职务，他多次主动请求才辞去的。

与地位相关的是待遇问题，比如配车、住房等问题。钱老担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以后，组织上曾多次提出给他换房或盖新房，均被他谢绝。理由是：“我的住房条件与和我同船归国的人相比已经好多了，我不能脱离一般科技人员太远”。所以，一直到去逝，钱老住的仍是60年代的老房子。

(三)对荣誉的态度

钱学森一生获得过许多荣誉，也严词谢绝过一些很高的国内外荣誉。这里只说他被授予“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荣誉称号的事。1991年，钱老满80岁，正好这一年第三届中国科协要换届，从此，钱学森将要退出所有一线科技工作。为了表彰他这一生对我国科学技术事业的贡献，中央酝酿授予他荣誉称号。但钱学森对整个酝酿过程一无所知，授奖仪式10月16日在人大会堂举行。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有关人员才在10月10日这一天向他报告。对于这么高的荣誉，钱学森本人的态度十分淡定，他在授奖仪式上甚至说自己并不激动。授奖仪式之后，新闻媒体上出现了宣传钱学森、学习钱学森的高潮，一些著名科学家，比如钱三强、王大珩、张维等接受记者采访，谈学习钱学森的体会，航天部、科协、科工委等单位也作出向他学习的决议。在这几天，我也为此忙得不亦乐乎。一天上午，钱老看我还在忙着接电话，答复媒体的问题，于是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第一句就是：“你怎么还在忙啊？我们办任何事，都应该有个度。这件事(指对他的宣传报道)也要适可而止。这几天报纸上天天说我的好话，我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就没有不同意见，不同声音？”我立即回答说：“钱老，既然您说到这里，我如实向您报告：我也听到一些不同意见。有人说，怎么党的知识分子政策都落实到钱学森一个人身上了？。”钱老听后并不认为这是怪话，他说：“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说明这件事涉及到党的知识分子政策问题。如果它完全是我钱学森个人的问题，那我没什么可顾虑的，他们爱怎么宣传都行。问题是在今天，钱学森这个名字已经不完全属于我自己，所以我得十分谨慎。在今天的科技界，有比我年长的，有和我同辈的，更多的，则是比我年轻的，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国家的科技事业作贡献。不要因为宣传钱学森过了头，影响到别人的积极性，那就不是我钱学森个人的问题了，那就涉及到全面贯彻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问题。所以，我对你说要适可而止，我看现在应该画个句号了，到此为止吧。我这么说并不是故作谦虚，而是要下决心煞住。请你立即给那些报纸杂志打电话，叫他们从明天起，把宣传钱学森的稿子统统撤下来”。于是我回到办公室，立即照办。《光明日报》、《科技日报》等报刊都表示尊重钱老本人意见，明天不再见报了。有一个杂志，他们也表示尊重钱老意见，但下期的稿子已下厂排版，有两篇回忆与钱老交往中受到教益的文章无法撤下来了。打了一圈电话，我到钱老办公室向他反馈这一信息。他听了之后说：“像这样的回忆性文章都是在一个人死了以后才发表的，我还没死，他们急什么？”我听了这话，扭头就走，赶紧打电话告诉杂志的主编：“钱老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天大的困难你们去想办法克服，但稿子一定得撤”。就这样，这篇稿子直到2009年钱老去世以后才发表。

钱学森之所以能够淡泊名利，不计物质待遇和个人得失，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源于他的国家至上的情怀。在他看来，与国家强盛、民族振兴相比，个人的荣誉、地位、待遇都是微不足道的。只要有利于科学事业的发展，只要有利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个人付出再多的努力，作出再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并且毫无怨言。

今天，钱学森已经离开了我们，但他这一生所展现的老一辈科学家的精神风范将永存。我们要从老一辈革命家、科学家手中，接过历史的接力棒，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继续奋勇前进。

(本文系作者在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为“2013年第二期两院院士和中央联系专家国情研修班”学员所作的演讲稿。)

(责任编辑：胡硕兵)

2013-10-24

涂元季(1939—)，男，湖北武汉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装备部高级工程师，文职一级，技术二级。1983年至2009年，担任钱学森同志的秘书和学术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