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利群吴洪亮
我国民族职业教育发展的理性分析
□罗利群吴洪亮
当代国外社会发展理论逐步从“以物为中心”转向“以人为中心”,民族职业教育应顺应当前社会发展的趋势,不仅关注民族职业教育的“工具理性”层面,同时应突出其“价值理性”层面,民族职业教育应担负起双重使命,既要“为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同时还要“促进民族地区人的可持续发展”,并且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最终是为人的可续性发展服务的。
民族职业教育;教育“工具理性”;教育“价值理性”
民族职业教育是职业教育和民族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民族职业教育同时具有“职业性”和“民族性”双重属性,加快发展民族职业教育是提高劳动者素质、振兴民族经济和促进民族地区发展的必由之路,党和政府对此高度重视。2000年国家民委、教育部颁布了《关于加快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意见》(简称“意见”),该“意见”指出“加快民族地区的发展,必须坚定不移地实施科教兴国战略。要优先发展教育事业,全面推进发展。”“发展职业教育是少数民族地区实现两个根本性转变、提高劳动者素质的必要而有效的手段。”2006年国家民委、教育部又联合印发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民族工作加快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决定》(中发[2005] 10号)和《国务院关于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决定》》(国发[2005]35号),对大力发展民族地区职业教育提出了相关意见。另外,《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明确指出“大力发展民族地区职业教育,加大对民族地区中等职业教育的支持力度”。近期温家宝总理在2012年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明确提出“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可见国家对发展民族职业教育的重视。
职业教育是现代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现代化的重要支柱。随着时代的发展,民族地区现代化是不可逆转的趋势,发展民族职业教育是符合时代要求的必然选择。
人类发展史表明,每个时代都有其发展经济的基础资源。农业经济时代以土地资源为基础,工业经济时代以能源、原材料为基础,知识经济时代以人才资源为基础。人类进入21世纪正经历着知识经济时代的洗礼,人才资源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我国民族地区物质资源极其丰富,但人力资源却极其短缺,西方经济学中人力资本论认为,人力资源和物质资源的合理配置才有利于经济发展,并且未来社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主要靠人力资本的提升。因此,我国民族地区急需加大人力资源的培养。而民族职业教育恰恰具有为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培养所需职业人才的功能,这就为民族职业教育的发展提供了可能性。
当今社会正处于转型期,少数民族地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城乡二元对立格局被打破,城镇化进程加快,第一产业人员迅速向第二、三产业转移,产业结构发生巨变,传统经济结构正向现代经济结构转型,一方面农民工进城、工人失业等现象突出;另一方面,社会对人力和知识的要求逐步提高。因此,在民族地区发展职业教育不仅有利于缓解就业压力,而且有利于增加受教育机会,提高民族地区人员素质。
少数民族地区经济文化类型主要有农耕型、畜牧型、采集渔猎型和商业型,随着现代化进程不断推进,民族地区传统经济文化类型也正发生着变化,“经济文化类型的发展和转型不仅带来教育的需求,为教育的发展提供物质基础,而且为教育提供更广阔的市场”[1]。例如壮、侗、白、傣等民族的经济文化类型属于典型的农耕型,其传统生计方式主要是从事灌溉农业,但现在已开始对选育、栽培、亚热带资源开发、深加工技术、乡镇企业等作出调整,正逐步改变长期以来形成的小农经济意识和单一的产业结构。随着民族地区经济文化类型的变迁,地区发展对从业人员提出了新的技术和观念的要求,从而为民族职业教育提供了发展空间。
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MaxWeber)将人的理性划分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教育就其“工具理性”层面而论,主要是关注教育某一或单方面的功能,注重教育的工具性,实质上是强调教育能做什么,能制造什么,以及教育做了什么,制造了什么,强调的是教育的外显功能;教育就其“价值理性”层面而言,主要是在人的总体发展框架中关注教育发展人性的全部,从人的整体性、系统性出发,关注教育本身,以及教育背后要发展的人性是什么。[2]教育的“工具理性”层面和“价值理性”层面的区别(参见表1.)可归结为:第一,在关注面上,前者关注面比较单一、具体,后者关注面具有整体性、系统性。第二,在教育的功能方面,前者表现为教育的外在功能,后者表现为教育本身(人的发展)。第三,在教育的效益方面,前者注重即时短期效益,后者注重人发展的长远性。例如“政治教育”“军事教育”“法制教育”等属于“工具理性”层面的教育,上述教育在关注面上具体到社会中政治、军事、法制等单一方面,在教育功能方面关注的是教育的外在功能(教育对人的发展是教育的内在功能),因此从教育效益上看是即时、短期的;而“价值理性”层面的教育关注的是“人”发展的整体性、系统性,凡是涉及到人性发展的教育都属于“价值层面”的教育,因此,在教育效益上是以人性的长远发展为目标的。教育的“工具理性”层面在教育实践中往往是功利的、实用的,而教育的“价值理性”层面在教育实践中是以人的全面、可持续发展为目标的。由于教育的对象是人,应该说,教育的“价值理性”层面是教育的本质所在,而在现实生活中教育的“工具理性”层面也是必不可少的,并且“工具理性”层面的教育最终是为“价值理性”层面的教育服务的。因此,全面的教育应是二者的有机整合。
1.加强民族职业教育“工具理性”层面的研究。国家民委、教育部颁布的《关于大力发展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职业教育的意见》中对于大力发展民族职业教育的意义表述为,“是解决民族地区‘三农’问题、促进就业再就业的重大举措,对振兴民族地区经济,推动民族地区社会进步,统筹城乡、区域协调发展,维护社会安定团结和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都具有积极作用……以服务为宗旨,以就业为导向”,“要始终坚持为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服务的办学宗旨”。从国家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意义来看,其重点在于民族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即表现为民族职业教育的“工具价值”层面。
表1 教育“工具理性”层面和“价值理性”层面的区别
我们以中国知网(CNKI)中的“中国学术期刊网络出版总库”收录的文献为分析本源,以“篇名”为检索项,以“民族职业教育”和“民族地区职业教育”为关键词进行搜索,最终搜索到相关论文71篇作为样本进行分析。通过分析我们发现以往对于民族职业教育的研究,大多都侧重于其“工具价值”层面的研究,即如何发展民族职业教育以促进民族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学者们对于民族职业教育“工具理性”层面研究的主要观点可归结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加强民族职业教育的宣传,转变传统观念,增强对民族职业教育的认识。例如北京大学钱民辉教授《少数民族职业教育的问题构成与对策分析》的研究(载《民族教育研究》2010年第6期);第二,解决师资问题,提高教师地位和待遇,稳定师资队伍,广开师资培训渠道和师资来源,提高职教质量。例如天津大学卓玛穷达的硕士论文《西藏中等职业教育师资队伍建设的研究》(天津大学职业技术教育学院,2007年1月);第三,加大职教投入,搞好基地建设。例如周裘绒《解决民族地区职业教育经费之我见》(载《中国职业技术教育》1997第12期);第四,组织实施有关民族职业教育的专项规划,加大政府对民族地区的政策倾斜和扶持。例如王巧铃《湖南民族职业教育发展对策研究》(载《民族论坛》2006年第4期);第五,完善职业教育体制,主要从管理体制、办学体制、评估体制方面改革;完善民族职业教育结构,主要包括层次结构、类型结构、专业结构、布局结构等。例如中央民族大学常永才教授《试析中国民族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举措》(载《民族教育研究》1999年第3期);第六,专业设置必须符合职业教育的特点,即实践性、职业性、地方性、适应性,突出地方特色。例如韩珍《迎接知识经济时代,加快民族职业教育发展》(载《青海民族研究》2001年第1期);第七,教学和课程改革,课程的设置要参考民族经济类型,坚持职业课程与普通课程并重,开展多样化教学。例如云南民族大学马丽娟教授《云南民族地区中等职业教育的改革》(载《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第八,突出民族特色,加强民族职业教育传承民族文化的使命。例如四川师范大学卢德生博士《论民族职业教育的民族文化传承使命》(载《当代职业教育》2010年第5期);第九,整合社会力量办学,加大对民族地区职业教育的对口支持,加强社会性合作、服务和开发。例如徐敏《西部职业教育论》(载《贵州民族研究》2001年第2期)。
2.突出民族职业教育的“价值理性”层面。我们经常听到民族职业教育要“为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和教育“以人为本”的口号,对于民族职业教育来说前者是教育“工具理性”层面的表现,后者是教育“价值理性”层面的表现,民族职业教育不仅要促进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同时也应关注人的发展,并且经济社会的发展最终要为人的发展服务。事实上,民族职业教育的办学定位只侧重了“为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而忽视了教育“以人为本”。只重视“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的教育,事实上已经把人“工具化”,民族职业教育院校教授给学生的是知识、技能,是一种“生存教育”,而很少从人性的角度出发,帮助学生理解人作为人存在的意义,即进行“存在教育”①。因此,真正的“以人为本”的教育不能只考虑作为“工具的人”,也应考虑到作为独立存在意义上的“人”。[3]“存在教育”能从人存在的意义入手,关注人性的发展,这与教育的“价值理性”层面不谋而合。因此,突出民族职业教育的“价值理性”层面,就应该在民族职业教育中开展“存在教育”。具体措施如下:
(1)改变传统的教育对象观。石中英教授认为教育对象观包含两层意思:一是教育的对象是什么,一是如何认识教育的对象。[4]对于民族职业教育院校来说,教育的对象很明显是民族职教生,但对于如何认识民族职教生就需要从人学的视野去考察。民族职教生不仅是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动力,即表现为“工具价值”,同时民族职教生也是独立存在意义的人,即表现为“存在价值”。民族职业教育院校不能仅重视其“工具价值”而忽视其“存在价值”。民族职业教育院校的教师应率先改变教育对象观,看到民族职教生的“存在价值”,对其思想态度、价值观等进行积极引导。
(2)应注重民族职教人员“自我存在意识”的培养。所谓“自我存在意识”,是指自我如何看待自我。随着现代化进程的不断推进,社会分工越来越细,更多的职教人员把自己看成是“专业人士”,虽然这是历史的进步,但实际上职教人员已把自己“功能化”,将自己看成是肩负某种社会功能的人,忽视了自己也作为“人”而存在,民族职业教育要注重人的存在问题和民族职教人员“自我存在意识”的培养,还原其丰富的人性气息。
(3)必须重构民族职业教育师生关系。现代师生关系基本上一种“功能性的关系”,即为了满足某种外在的个体或社会的功能性目的而建立起来的社会关系。师生之间不是以完整的人的存在方式出现,而是以各自扮演的“教师”“学生”的角色出现,教师和学生真实的自我深深埋藏在角色背后,[5]事实上师生之间是带着面具在交往,这样势必造成交往的隔膜。因此,只有建立在人性基础之上的“存在性的师生关系”②才能有效促进民族职业教育院校的“存在教育”,也只有在“存在教育”中师生之间才能各自以“人”的存在方式真诚、平等积极的对话。
当代国外社会发展理论经历了从经济增长发展理论(发展=经济增长=工业化)到社会综合发展理论(发展=整个社会的变革=现代化)到人的发展理论(发展=人的发展=学习化)这样一个不断演进和深化的过程,逐步从片面走向全面,从以物为中心到以人为中心,从只关注发展的进步性到关注发展的代价,最终认识到发展是一个通过付出代价和扬弃以寻求人的持续发展的过程。[6]因此,民族职业教育应顺应当前社会发展的趋势,不仅关注民族职业教育的“工具理性”层面,同时应突出其“价值理性”层面,民族职业教育应担负起双重使命,既要“为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同时还要“促进民族地区人的可持续发展”,并且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最终是为人的可续性发展服务的。
注释:
①石中英教授阐释了人作为人而存在的“绝对性”、“意向性”、“文化性”、“时间性”、“语言性”与“独特性”,分析了由此产生的人作为人而存在的基本问题:“死亡”、“奴役”、“有限”、“孤独”、“自我认同”,在此基础上提出“存在教育”的概念,并将其区分于一般意义上的“生存教育”。
②石中英教授将“存在性的师生关系”定义为:师生关系首要的不是“教师”和“学生”的关系,而是“作为教师的人”与“作为学生的人”之间的关系。同样作为存在的人,都会面临人作为人存在的共同问题,因此在这种“存在性的师生关系”中师生之间有问题的交集,可以有效地对话。
[1]哈经雄,滕星.民族教育学通论[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113-117.
[2]张诗亚.回归位育[J].社会科学家,2009(9).
[3]石中英.教育哲学[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67.
[4][5]石中英.人作为人的存在及其教育[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3(2).
[6]石中英,张夏青.当代国外发展理论述评[J].学术界,2008(3).
责任编辑 刘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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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利群(1966-),女,四川宜宾人,云南民族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教育学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民族教育学、教育学原理。吴洪亮(1987-),男,山东滕州人,云南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教育人类学、教育学原理。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民族地区和谐人际关系构建的教育人类学研究”(项目编号:10YJA880094)的阶段性成果,主持人:罗利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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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7518(2012)16-008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