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晓庆,徐放鸣
(1.淮阴工学院宣传部,江苏 淮安 223003;2.江苏师范大学人文艺术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发绣取材于人本身,以头发代替绣线,头发作为生命的象征,体现了其关注人的生命的审美精神。美学的根本问题就是人的问题,美是人类生命追求的精神现实,而且美学在所有的人文学科中也是与人的生命自由最为密切相关的。因此,“美在于生命”。
生命美学的提出,显然意味着对人的生命存在的终极意义、终极价值的终极追问,意味着一种哲学精神、一种人文精神、一种超越精神的诞生。发绣艺术立足于生命体验,通过发绣艺人真实的生命体验活动,以及发绣艺术的自由表现形式来揭示发绣艺术的审美价值。发绣艺术肯定了生命价值作为发绣审美活动的最高准则,同时又把生命价值作为发绣审美的尺度与手段,使发绣艺术具有了鲜活的审美表现对象,其基本途径就是作为审美主体的人与发绣艺术相沟通的生命体验,注重人的个体生命存在在发绣艺术审美活动中的重要价值。发绣艺术的审美活动是真实生命的真实显现,它所呈现的生命美学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
发绣以发代线,头发作为人身体的一部分,与人的生命是联在一起的。正是在头发这一根基上,发绣艺术的生命意义才生发出来,展示了人的生命活力。以发代丝,利用人发的黑、白、灰、黄、棕等自然色彩,将发丝细柔、光滑等特性凸显到绣品中,也在努力展示人物内在精神生命的美,可见以发丝代替绣线的独特艺术手法是生命形式的艺术观照,是艺术创作主体生命力的自我确证。只有人类的头发才会始终生长,头上长有茂密的头发,人在进入中年以后,不仅头发会逐渐变白,而且由于毛乳头的萎缩,使得头发随之明显减少而渐渐秃发,这是人类的生命特征之一。“中西方都有认为头发是生命力的传送者,是人的精神与力量的源泉的习俗文化。在中国,头发更是生命的直接象征”。头发被视为人生命的一部分,一毫一发都是父母赐予的,要好好的呵护。人们戴上帽子保护自己的头发,免受外部自然对它的伤害。小孩成人的庄重仪式也用头发体现,男孩子束发插髻,女孩子则把头发盘起来。
在身体的外部结构中,头是最重要的部位。人类学家弗雷泽曾对亚洲太平洋地区有关民族头颅崇拜的现象进行过研究,他认为,“许多民族都把头部看得特别神圣,认为它有神灵,对于冒犯不敬的言行非常明察”,并列举暹罗人和马克萨斯人对头部的崇拜和禁忌习俗来加以说明。有的学者认为,由于头是人体中思维与感觉器官之所在,所以有充分理由认为原始人自然把头看作灵魂的居所。除了象征天穹和神灵以外,头还象征人的精神世界,并成为生命的符号代码。在古代某些地方的人们看来,战争中敌人被割下来的头是敌人精神、力量和生命力之所在。霍皮克认为,头发“可以根据它长在头部而认为它与灵魂密切相关,还可以根据它不断生长而断定它有内在的生命力”。由于头发从头顶上生长出来,与人的生命周期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因此在许多社会中,头发成了生命力的象征,头发生长即意味着生命的力量。“古希伯来拿撒勒的斗士参孙,他的长发是神授超凡能力和力量的来源;头发在满族中象征生命之本,发辫的长短象征生命的尺度,所以满族对发辫精心爱护”。在有的地方,头发被看作灵魂的栖身地。西里佰斯岛人和苏门答腊岛人让孩子们蓄发以免他们失去附身在头发上的灵魂;“卡罗·巴塔克人非常害怕把孩子的魂魄吓跑,因此孩子理发时总在头上留下一小块地方的头发不给剪掉,以便孩子的魂魄有退避之处”;在中国民间,新生儿的胎发,百日内或不满月是禁止剃去的,否则小儿就有夭折的危险。这些现象都反映出头发具有神圣的生命象征意义。
艺术是一种生命的形式,是内在生命本体通过一定载体的感性特征显现,而富有表现力的舞蹈、书法、绘画、刺绣、文学等诸种艺术形式都是生命之美的载体,是对人的生命活力的感性表现和生命表现。艺术又是审美的创造,是美的集中体现。艺术源于生命冲动又促进生命向更高品位发展,实现生命活力追求的审美超越。因而艺术不仅仅是生命的形式,艺术里面有最高的美。它在审美地观照生命、引导生命的同时来实现生命的超越与升华。生命是自然最美的发明,艺术是生命最美的发明。艺术中反映的生命现象,涵盖了生命的内质(精神生命)和外观(物质生命)。也就是说,艺术中对生命的表现,涵盖了人类求生存发展、追求生命力的原始意识层面上的生命力本能冲动,也涵盖了艺术家对生命力独特的感性体验、理解和美的创造。这一切都可以从发绣艺术中得以体现。
发绣题材来源于人们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它以画稿为蓝本,以发代线,在刻意追求画稿原貌的基础上,经过艺术的提练,不但保存着画稿原有的笔墨神韵,而且通过刺绣工艺,增添了物象的真实性和立体感。它不但让人欣赏到画稿的意境美,还让人欣赏到发绣的工艺美。并且尤为注重显示其渲泄情感和生命冲动的活力,使物象更具形式美感,更具生命活力。发绣作品深刻表现人的生命活动,以自由的生命活动作为创作的最高价值和审美理想,具有永恒的美的魅力。
人作为一个生命体,需要实现自身、发展自身以求种属生命不息,这是生命的自然趋向。而审美体验,也就是人类表现自身生命,从这种生命表现中获得享受的需要,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必然。发绣艺人通过对画稿创作与造型语言的个体主动性发挥,使发绣这种独特的艺术语言成为自身主体思想情感的载体,反映了发绣艺人感受和认知世界的方式。发绣艺术既是发绣艺人的躯壳,同时又包含了发绣艺人的灵魂。认识上的升华和理论上的思考,使发绣的表现对象与语言元素更加丰富而明确,与表现对象巧妙结合,应物施针,更为准确地表现发绣艺人的主体审美体验。以发绣作品《千手观音像》为例,它来源于南宋时期的绢本轴画,是佛画的代表作之一,现藏于日本永保寺。它用艺术手法描绘宗教所幻想的神,除了再现千手观音的可视形象,更为重要的是赋予形象以发绣艺人的审美情感,使形象具有温暖人心、和悦可亲的仪容与气质,这表达了发绣艺人自身对千手观音形象的审美体验。
发绣艺术的生命美学彰显了注重个体生命体验的艺术品格,它突出强调人的主体地位,提倡尊重人的主体价值,发挥人的主体力量。在发绣艺术审美活动中,以人为中心、为目的,这就开拓了发绣艺术的审美文化视野,使人们关注审美主体,即关注发绣艺人和发绣受众的审美需求。
生命美学所蕴含的独特的生命意识和生命视角,可以引入对发绣审美主体价值的研究中。生命美学认为,实现审美主体价值的基本途径是生命体验与实践。“审美主体是以个体性、精神性、超越性(对自由的追求)为鲜明特征的主体。”在发绣艺术的主体生命体验中,审美主体所期待的精神价值揭示了发绣审美的内在运动过程,把握发绣艺术精神世界的复杂和神秘,在生命的律动中体验发绣艺术的价值和意义,获取对发绣艺术的体悟、领会和理解并获得发绣精神内涵的本质。这无疑对于体现发绣审美活动主体的价值以及实现发绣审美主体精神、心灵的自由与超越具有积极意义。
发绣艺术立足于生命活动,通过生命活动、生命的自由表现来揭示发绣艺术的价值、发绣审美主体的价值,确证审美主体的本质力量,体现出对必然、对有限物象的超越,并借以寻求精神的慰藉和心灵的归宿,实现发绣审美主体为人的意义和为人的价值。对此,赵伯飞、韦统义认为:“生命美学肯定了生命作为文艺创作的最高准则的同时又把生命作为文艺创作的尺度和手段,使生命美学具有了鲜活的价值主体。其基本途径就是文艺创作主体与创作对象相沟通的生命体验,因为生命体验作为创作主体的一种精神性活动是主体人的一种体验,它消融了主客体的对立与距离,是主客体高度融合、物我同一,真正使生命价值主体在体验中自由、在体验中超越,从根本上揭示了文艺创作活动是生命的自由表现,是对文艺创作主体这一价值主体人的回归。”发绣艺术的审美主体比较深刻地抓住了发绣艺术审美活动的本质,突出了在发绣审美活动中主体的能动性、个体性。发绣艺术由此彰显出“审美活动是以实践活动为基础,同时又超越于实践活动的超越性的生命活动”的生命美学价值内涵。
在生命美学看来,人类的生命活动中,只有审美活动与自由的实现最为密切相关,使人的感性和理性圆融为一体,实现人性的完满。应该说,生命美学理论主张在超越中实现审美自由,这对于实现人对现实的实际功利目的的超越,调解人与自然、主体与对象、自由与必然之间的矛盾,重建生命的意义世界无疑有着重要作用。对发绣艺术的审美文化观照是建立在实践活动基础之上又超越于实践活动的超越性审美活动,是发绣审美主体自由本性的真正显现,意味着发绣艺术审美价值的提升。发绣艺术审美活动在审美主体自由表现中为主体自身所带来的自由愉悦,是发绣艺术审美活动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也是发绣审美主体的根本需要。生命美学理论从美学的特质入手对审美自由进行强调和重新界定,对于美学理论研究避免对于审美的现实性的过分强调以加强对主体价值的关注是有积极意义的。发绣艺术对个体生命体验的肯定,在当今张扬个性、解放思想的时代有一定的意义,它的产生具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它体现了对当代发绣发展的一种思索,并启迪发绣艺人不断对生活进行探索。
发绣艺术立足于审美主体的生命运动,真正走进了人的生存世界,走进了人的生命世界、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拓宽了发绣审美的空间。在肯定人的自由审美体验的需要得到满足的同时,关注人的精神自由,还心灵于自我的空间,使人真正体验到了精神自由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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