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范还是隐喻?
——国外知识论学界关于信念的目标问题的争论

2012-08-15 00:47王建志
河北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知识论学界规范性

王建志

(厦门大学 人文学院,福建 厦门361005)

规范还是隐喻?
——国外知识论学界关于信念的目标问题的争论

王建志

(厦门大学 人文学院,福建 厦门361005)

近年来,国外知识论学界对“信念的目标”这一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讨论,可以说“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是当今国外知识论学界的一个重要问题,特别是2009年奥斯陆哲学会议把这个问题定为此次会议的讨论主题,更加体现了这个 问题的前沿性,而国内学界一直缺乏这方面的研究。奥斯陆哲学会议的讨论主题就是“信念的目标”,有的学者从规范主义的角度对信念的目标作出解释,有的学者则从隐喻的角度进行理解。对这个问题的探讨一方面反映了当今知识论界的理论发展,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知识论的局限性。

信念的目标;真;规范性

一、国外学界对信念的目标问题的研究状况以及讨论的主要问题

从1970年“信念的目标”问题的提出到2009年的奥斯陆哲学会议的召开,国外学者对“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关注的热度在不断的上升,讨论的深度也在不断的深入。1970年,英国剑桥大学Bernard Williams教授在《决定相信》一文中首次谈论了“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他说我们之所以相信P是因为我们相信P是真的,所以他认为信念的目标是真,他的这个观点在当时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虽然“信念的目标是真”这个观点在一定程度上和传统的关于知识的三元定义之间的关系具有一致性,但是,这里面存在诸多的问题,比如:信念到底有没有目标;我们是如何得出信念的目标是真这个观点的;信念的目标仅仅是真吗?这些问题还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

近些年,随着知识论的不断发展,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同时也引起了很多专家的重视。牛津大学的逻辑知识论的首席专家Timothy Williams在2002年发表的《知识及其界限》一文中认为,我们必须重新讨论“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并且在这篇文章中阐述了他对这个问题的一些观点,他认为信念的目标首先应该是知识,而不是真。按照Timothy的观点,我们之所以相信一种可能性的信念是因为我们相信它们是知识,而不是因为相信它是真的,所以说信念的目标是知识,而不是真。这个观点很快在知识论界引起了很大反响,Owens在其文章《信念有目标吗?》中对这个问题作出了回应,Wedgwood也对这个问题提出了自己很多的看法。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2009年的6月11日至13日,在挪威的奥斯陆大学召开了一次以“信念的目标”为主题的世界性会议,来自世界各地著名的知识论专家包括Timothy、Pascal Engel、Paul Horwich、Jason Dcruz、Ralph Wedgwood等在这次会议上围绕着“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提出了很多新的观点和思想,这次会议的召开标志着“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成为知识论中的一个前沿问题。

近几年,国外知识论学界对“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的讨论集中在两个方面,并且奥斯陆会议明确提出了这两个方面的问题。

一个方面是关于我们是如何获得“信念的目标是真”这样一种观点的。尽管很多人都会同意“信念的目标是真”这样一种观点,但是这样一种观点是如何获得的呢?一些学者从克里普克和维特根斯坦的争论出发,认为这个观点告诉我们在理解信念的内容的时候带有一种不可或缺的规范性;而一些哲学自然主义者则从因果条件方面出发给出了一种目的论的解释。

另外一个方面是:“信念的目标是真”是信念的本性的导出的必然结果,还是真只是信念的一种目标,信念还具有其他的目标。

二、Pascal Engel对于信念的目标问题的规范主义的解释

瑞士日内瓦大学的Pascal Engel在信念的目标问题上坚持规范主义的观点,他在奥斯陆会议上的演讲主题是《坚持规范主义的信念目标》。早在2007年,Engel就发表了一篇题名《信念与规范性》的文章,他在这篇文章中已经谈到了信念和规范性的问题,而这次报告则对信念的规范性进行了更为详细的分析。Engel的报告主题鲜明而且具有针对性,他在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上坚持规范主义的观点。Engel对会议上提出的两个方面的问题都作出了回应。

他在报告中指出:传统上认为“信念以真为目标”就是说信念是受真约束的。有的学者认为信念是受真约束的这样一种规范性的解释带有模糊性,另外一些学者认为关于信念是受真约束的目的论的解释更具有合理性。恩格尔对这两种观点进行了分析,认为规范性的解释更具有合理性。

(一)信念的规范性与心灵态度相关

Engel提到很多学者承认信念和真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但是他们反对这种联系是规范性的,他们认为信念以真为目标是在相信P是因为相信P是真的,或者是因为对于信念来说具有与世界相适应的特征,但是这仅仅是表达了信念的一种心灵态度,这样理解是为了避免把“规范”这种陈词滥调变成一种华丽的谎言,而对于相信行为来说没有规范性可言。恩格尔认为恰恰相反,信念具有规范性并且与真有着内在的联系,这对于心灵哲学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信念具有规范性这个特征可以把信念和其他的心灵态度相区分,同时也表达出信念不是随意的相信。对于知识论来讲,它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信念在知识分析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在规范性哲学当中,它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很多难题,比如在心灵态度的内容方面,它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是否存在规范性层面以及是哪一个层面的问题。Engel说:“很多人承认道德规范、社会规范、美的规范,但是却质疑心灵态度内容上的信念的规范性,这是不合理的”[1]75-79。

Engel说我们必须区分心灵态度与心灵态度的内容,他认为规范性与我们的心灵态度相关,“信念的目标是真”就体现了这种规范性,“信念的目标是真”首先体现了一种规范性的心灵态度。其他的信念的目标都是由“信念的目标是真”派生出来的。他认为:对于信念来说只有一个主要的目标,那就是真,而其他的一些目标都是从“真”这个目标延伸出来的。

(二)Engel对目的论解释和透明理论的回应

很多学者质疑:如果对一个正确的信念用真标准来描述,那么在实际的过程中,它如何指导我们的相信行为。也就是说,“信念的目标是真”这种观点是如何在实际的过程中起到它的合法性的作用的。针对这个问题,有的学者提出一种目的论的观点,有的学者认为透明度理论可以对此作出解释。目的论认为“信念的目标是真”的含义是:相信P就是有意识目标的把P当做是真的,并且当且仅当P是真的。Engel认为这种观点是根据意识是具有明确的目标性的行为得出的结论,但是这种目的论的解释只能解释有目标性的信念,而不能解释一些不能直接导向真的无意识的信念。再者,像很多别的因素,例如适合、期望、非理性可能都不会以真为目标,目的论在解释“信念的目标是真”这个问题上显得很片面。

另外一种理论解释是透明度理论,这个理论主张当我们问我们相信或者不相信P时,是因为我们遇到了困惑,这个集中点恰恰就是“P是不是真的”,也就是说在透明度理论看来我们没法确定P是不是真的,我们才会遇到困惑,才会出现我们相信P或者不相信P的选择,如果我们搞清楚了信念的真与假,我们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困惑。Engel认为:“透明理论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信念的目标是真’所具有的规范性,即相信P是因为P是正确的当且仅当P是真的。”[2]Engel在很大程度上肯定了透明度理论,但是Engel认为透明理论仍然面临很多问题,其问题在于相信P当且仅当P是真的,必须具备这样一个条件:相信者在心中对这个命题感到确信(或者满意),这样才能去除困惑,但是这个条件具有很强的随意性,影响因素也很多。

Engel最后认为,信念是一种心灵态度,“信念的目标是真”体现出了我们心灵态度上的一种规范性,从规范性的角度去理解“信念的目标是真”会更加具有合理性。

三、Wedgewood对信念的目标问题的隐喻解释

牛津大学的Wedgewood教授在当今知识论学界颇有影响力,在奥斯陆会议上,他的报告题目是《真如何指导信念》,这份报告的主要目的在于发展“真是信念的目标”的本质的规范性解释的观点。首先,报告解释了“信念的目标是真”作为规范性解释的涵义,同时对很多学者对“真是任何一种信念的规范的批评”意见作出回应。

Wedgewood认为“信念的目标是真”这种规范性解释的核心指的是用比喻的方式指出:在某个层面上来说,必须要有一定的合理性的标准来调节我们的信念;这些适用于信念的合理性标准必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朝向真。Wedgewood的报告尤其是在第二方面上,他给出了关于这个隐喻(信念的目标是真)更多的详细的提议。

(一)“信念的目标是真”是一种规范性的隐喻

Wedgewood声称:“信念的目标不是像丘比特之箭一样:我们不能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信念的目标是真’,事实上,我们应该把它当做是一个隐喻去理解。”[3]42它的涵义不是指像字面上的那样是指向任何东西。他提议把“信念的目标是真”当作一个隐喻去理解:信念是正确的,当且仅当被相信的命题是真的。Wedgewood分析了“正确”这个概念,他认为关于正确性的规范是知识论上最基本的规范性概念,与其他的概念相区别开来。他首先区分了信念的观念和命题的观念,前者是一种心灵态度,后者是一个语言单元。对于一个信念的正确性,他认为说信念的正确性就是说拥有这种心灵状态,某人获得了合适的东西,某人的心灵状态是恰当的。其次,他认为信念和其他的心灵态度(选择、决定)一样也是可错的。所以“是正确的”并是仅仅是“相信一个真命题”,所以说,Wedgewood认为“是正确的”是一个规范性的概念。Wedgewood认为一些概念是具有规范性的是因为这些概念在我们的实际活动之中具有重要的作用,“正确性”也是一个规范性概念,我们需要一定的标准或者规范来调节我们的信念。

(二)Wedgewood对“信念的目标是合理性”观点的分析

Wedgewood还讨论了一些观点,比如信念的目标不是真,而是知识;信念的目标是合理性,因为信念是与我们的实际活动相关的。在Wedgewood看来,这些并不是矛盾的,这些在一定意义上都是信念的合理性标准,但是这些标准是以“信念的目标是真”这个隐喻解释为基础的,并通过“信念的目标是真”获得理解。它们在某种意义上是面向真。Wedgewood分析了John Heil的观点,John Heil曾经举过一个例子:“莎莉和贝尔特已经有15年的美满的感情生活。但是有一天,莎莉突然发现丈夫的大衣里面有一撮金色的长头发,后来又发现了类似的迹象,这些显然表明丈夫已经有了外遇。莎莉的心理由此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方面,她不能不面对这个事实,但是另一方面,她又珍惜现在的婚姻。在这种冲突的情况下,为了维持这段婚姻,她宁可相信丈夫没有外遇。”[4]John Heil认为,从这个例子来说,信念会受到实际生活中的各种利益的影响,信念的目标不应该是真,而应该是行为上的合理性。Wedgewood认为这种理解是不全面的,他说莎莉虽然从实际的利益出发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她仍然是相信这个丈夫是有外遇这个事实的,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事实,只不过莎莉隐藏了这个事实。Wedgewood的认为信念的合理性的目标通过信念的目标是真获得了解释。

(三)Wedgewood对“信念的目标是知识”观点的分析

Wedgewood认为“信念的目标是真”同样能解释“信念的目标是知识”这种观点。在这个问题上,Wedgewood认为“信念的目标是真”和“信念的目标是知识”并不是描述了两种不同的观点,恰恰相反,这两种观点其实是描述了同一个目标,Wedgewood的理由是这样的:“一个理性的思想者追求真理但是不会去寻求相信真的目标,除非是能成功的获得知识。”[5]193

四、结语

知识论学界对“信念的目标”这一问题的关注,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知识论哲学的不断发展,反映了学界讨论的问题更加具体和深刻。Engel规范主义的观点和Wedgewood的隐喻理论都在很大程度上对“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作出了解释。

当然,还有很多学者对这一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例如美国纽约大学的Paul Horwich教授认为错误的信念具有坏的性质,而真的信念具有好的性质。所以在一定意义上,认为“信念的目标是真”是对的。

伦敦国王学院的David Papineau教授则认为信念的规范性并不是一种特殊的规范性,而是类似于道德的规范性。他认为从信念的内容出发并不具有一种特殊的规范,他也不承认在信念的态度上具有规范性。

通过学界对这个问题的探讨,我们不难发现对这一问题探讨表现出具有明显的层次性和集中性。这次会议讨论的内容具有明显的层次性:第一是信念的目标是真还是有其他的目标;第二是“信念的目标是真”有无规范性;第三是“信念的目标是真”的规范性应该从哪个层面去理解。对于这个问题的探讨不仅具有理论层次,而且有谈论的主要针对点,我觉得从这次会议报告的主要内容来看,这个问题的最集中的一个点就是关于“信念的目标是真”的规范性。Engel教授从心灵哲学的角度去探讨这个问题,而Wedgewood则强调信念的隐喻性和真在实际过程中对信念的调节的角度上来理解这个问题。总体来看,我们不难发现当今知识论对这个问题的讨论的深度,这也反映了当今知识论学界对这个问题的关注程度。

同时,关于“信念的目标”问题的探讨也引起了我们自己的一些思考:在Wedgewood的理论中,我们明显地感觉出对信念的要求涉及到信念与实际生活过程的关系,从信念的价值角度去看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知识求真是合乎理性的,信念以真为目标也有其理由,但是知识仅仅满足于真吗?知识在推动社会前进、满足个人的精神需求等各方面都显示出知识所具有的价值。如何看待知识的真与其价值这两个方面的关系仍然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在Wedgewood的理论中,我们看到对信念的要求已经逐渐地涉及到信念与实际生活过程的关系,从信念的价值角度去看信念的目标这个问题。但是,这两者的关系是如何的?是一种先后关系?还是一种奠基性和被奠基性的关系?我个人觉得这个问题的追问会深入到我们的知识何来?虽然有人认为这个问题是伪命题,但是这个问题的确有其存在价值。像海德格尔已经从生存论、存在论的角度对认知这种方式作出了源始性的解释:此在的存在结构就是在世界之中存在,此在与世界打交道中才会有认识世界的问题,认识只是此在与世界打交道的一种方式,其根基却是理解和解释世界。当代知识论如此的微观又如此的杂乱,不仅仅是理论方法的问题,更是理论视野的问题,更反映了当代哲学的一种困境:当代的哲学渐渐失去了其应该具有的精神性价值的问题,虽然关于信念的目标的探讨已经具有了关于精神性的诉求,但是仍然摆脱不了其致命的局限性,因此,英美哲学与大陆哲学之间的对话已经是一种不可回避的紧迫。

[1] Engel.Truth and the aim of Belief[M].D·Gillies.ed.Laws and Models in Science,London:King’s College Publications,2005.

[2] Engel.Belidf and Normativity[J].philosophical perspectives,2007,(2).

[3] 陈嘉明.知识与确证[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4] Wedgwood,The Aim of Belief[J].Philosophical Perspectives,2002,(6).

[5] Wedgwood,The Nature of Normativity[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

编辑:王 巧

2012-05-15

王建志,男,厦门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代外国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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