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信仰危机到马克思主义——生成论视角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2012-08-15 00:43李颖姣
关键词:现代性市场经济信仰

李颖姣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从信仰危机到马克思主义
——生成论视角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李颖姣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当今时代,信仰危机逐步凸显。中国人信仰体系的构建到底该何去何从?究竟应该继续坚持和完善马克思主义信仰体系,还是该寄望于传统信仰体系,成为当下国民最为直接的两种选择。在地域性视角和时代性视角的比照中,现代信仰危机产生的深层原因逐步呈现。自由的市场经济制度下,资本自我增值的本性肆意发展,最终消解了人们对信仰的追逐。与此不同,共产主义信仰下的社会主义制度可以实现对市场经济模式的自觉驾驭,遏制资本逻辑的恣意蔓延,摆脱信仰危机。

信仰危机;马克思主义;传统信仰

一、信仰危机的出现

十月革命之后,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人民现实可及的一种信仰选择。经历了百余年社会动荡和精神危机之后,中国人民强烈的革命需求同马克思主义主张一拍即合。从一部分先进知识分子到先进工人阶级,到红色根据地的人民群众,再到全社会的广大人民群众,马克思主义终于完全扎根于华夏民族的土地之中,实现着它的中国化历程。而这整个过程中没有出现武力的强迫灌输,更没有宗教信仰的玄妙蛊惑。人们自觉选择了这种信仰模式,并积极促进它同中华民族情感结构及民族特色的融合。几十年的艰辛努力之后,马克思主义信仰实现了它在中国社会实践中的完美演绎,中国化的印记促使它拥有了更大的实践指南意义和更为丰富的理论内涵。而随后的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创立愈发证明了这一点。显然,马克思主义以它独有的信仰魅力主导了中华民族前行的方向。

然而,至二十世纪后期以来,伴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经济全球化的效应日益呈现。一方面,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中国经济迅速腾飞,社会生产力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突飞猛进;另一方面,中西方文明交流中,各种危机逐步凸显,尤其是所谓的“信仰危机”。个性化的彰显、多元化的增强、务实化的倾向,让许多人相信马克思主义信仰的至尊地位已经被逐步边缘化,中国人民遭遇到了终极关怀、终极意义的空场。马克思主义的坚守变得异常艰难。在现实与理想的抗衡中,更多人选择了现实性。功利化、世俗化的倾向拖垮了信仰的终极地位。信仰被认为是精神在彼岸世界奢侈的徜徉,既耗费精力,又无实际效应。拜金主义、功利主义由此愈发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困惑、迷茫乃至失落,成为很多人的共同情感体验。

克服信仰危机,巩固马克思主义信仰的权威地位,已成为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当务之急。解决这个问题通常有两种思路可循。第一种观点认为,应当着力于对马克思主义自身内涵的挖掘和拓展,以此改变信仰危机状况。如重视马克思主义对人情感需求的满足,而不是一味关注其对物质、精神、文化等外在发展的指导。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应该将信仰区分为政治层面的信仰和终极的精神层面信仰。在这里,马克思主义被归为政治层面的信仰,也即外来嫁接信仰。至于终极的精神层面信仰的确立则是求助于中国传统文化。当下,复兴传统文化,寻找终极意义,解决信仰危机,似乎已经成为很多学者的共识,同时也在社会上得到了许多国民的响应。马克思主义信仰是否真的无力解决当代中国社会信仰中遇到的种种问题?中国传统文化是否已成为解决信仰危机问题的唯一良方?

二、中国传统信仰的乏力

中国传统文化中,内容丰富、根深蒂固、影响深远的思想信仰体系,当数儒家学说。在封建的农业生产方式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中,儒家信仰受到历代统治阶级的推崇,始终占据国家正统意识形态的主流地位。然而,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出现,儒家信仰连同它所依赖的农业文明一并受到巨大打击。正如马克思所说:“大工业通过普遍的竞争迫使所有个人的全部精力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它尽可能地消灭意识形态、宗教、道德等等,而在它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地方,它就把它们变成赤裸裸的谎言。它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1]115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中国人的自信和文化优越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儒家信仰的核心地位受到质疑。五四运动将这种质疑推向高潮,儒家思想被当做吃人的封建礼教加以否定和批判,针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颠覆运动全面展开。而其后的文化大革命运动除了伤害马克思主义信仰权威性之外,也将斩断传统信仰的工作实行到极致。至此,传统文化被迫边缘化,儒家信仰的核心位置全线瓦解。

然而,进入90年代之后,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长期以来的反孔、批儒、避“儒”唯恐不及的状况得以改变,复兴儒学的呼声日渐高涨。思想空虚、功利主义盛行的社会状况下,很多人把修复信仰体系的期望投向传统文化,继而大力倡导复兴儒家信仰。儒家的“仁”、“天人合一”“君子”等核心词汇被重新提出。尤其当“构建和谐社会”的建设目标提出之后,连带对“和谐”的传统意义解读,儒学信仰再一次得到广泛关注,并且激发出人们从先辈们那里寻找精神家园的渴望。虽然儒学信仰被割断已久,人们对它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儒学,可这并不代表存在于骨子里的亲近感的消失。这种状况下,一旦有人提及祖先的文明、祖先的信仰,“回家”的冲动自然愈发强烈。传统文化、儒学信仰靠着这样的情感冲动,一跃成为人们解决信仰危机、安放漂泊灵魂的最好去处。

而事实是否果真如此?

从学理上分析复归传统文化的观点,会发现两个理论前提,即连续性的思维方式和地域性考察视角。连续性思维方式主张,历史的变革是连续性的,而非断裂式的。信仰的发展也自然如此。新旧社会的更替并不意味着旧的信仰体系的彻底瓦解。回归民族文化传统是每个民族最基本的价值归属。而对于中国来说,只有独具中国特色的信仰体系才可能构建起人们共同的精神家园。即,用儒家思想中优美的、人性的、具有人文主义精神的核心理念,结合西方现代文明的成果,克服当代社会中的种种弊端,拯救信仰危机。从地域性视角出发,则会得出一个更加极端的结论:中国的信仰问题具有独特的复杂性和地域性特征,因此必须被视为一种独特的“中国”问题加以思考和解答。如此框架下,解决信仰危机的出路只能寄望于独具中国特色的传统信仰体系,最多再加上一些已经中国化了的西方价值因素作为补充。儒家信仰必然成为中国人构筑精神家园的不二选择。在此前提下提出复归传统、复兴儒学,实不为过。

毋庸置疑,连续性的思维方式在现实生活过程中早已确证了自己的合法性,因此必须坚守。然而,地域性考察视角则必须在与时代性考察视角的比照下,方可实现其合法性。信仰体系的时代性特质,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视角。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1]72当不同地域的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被演绎为同样的生产方式时,那么他们所架构起来的信仰体系也必然具有惊人的一致性,即使在这些信仰体系中会呈现出不同风格的地域性表现形式。当我们不局限于地域性特质思考问题的时候,中国的信仰问题就会被置放在一个更为普遍的历史框架下加以讨论,从而获得一个更为广阔的理论视角。

因此,在解决中国信仰体系建构的问提上,必须以连续性的思维方式为前提,坚持地域性视角与时代性视角相结合。从这个角度来看,若单一地从传统文化出发,寻找终极意义,解决信仰危机,是否现实?是否可行?答案是否定的。在地域性视角和时代性视角的关系中,时代性定然是首要的。只有在宏观视域下,中国信仰的地域性风格的判别才具有合法性。

三、信仰危机的时代特质

如上所说,若按照时代性视角考量信仰危机问题,势必会引发关于当代中国所处时代背景的思考。时下我们正一同遭遇着怎样的生存状态?

如吉登斯所说,“现代性正内在地经历着全球化的过程”[2],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现代性蔓延的时代,是一个得力于现代性,且又由此陷入现代性困境的时代。无论是现代性,还是所谓的后现代,亦或中国特色的现代性,其主要核心都是关于现代性的反思或建构。褒也好,贬也罢,总之都是围绕现代性这个中心思考和生活。现代性的视域中,人们开始了对主体性的关注,从而为“独立个人”的形成提供了学习和锻炼的必要条件,人的发展从“对人的依赖”转向“对物的依赖”,马克思所说的“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慢慢形成。

然而,建立在物的依赖性基础之上的独立、自由,同时也可能被体验为情感中的孤独与疏离。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一书中写道:“他(一个人)自由了,但这也意味着:他是孤独的,他被隔离了,他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威胁,他没有文艺复兴时代资本家所拥有的财富和权力,也已失去了与人及宇宙的统一感,于是他被一种个人无药可救、一无所有的感觉所笼罩。天堂永远地失去了,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孤零零面对这个世界,就像一个陌生人被抛入漫无边际和危险的世界一样。新的自由不可避免地带来了深深的不安全、无力量、怀疑、孤独和忧虑感。”[3]这正是对沉浸于现代性之中的人们无家可归、精神空虚和惶恐境况的表达。席卷全球的现代性在塑造“独立个人”的同时,如何竟然扭曲了人的自我发展?如何竟带来了价值虚无主义,产生了信仰危机?

回答这个问题的方式是多样的。总体思路大致有以下两条。其一,从思想层面探寻源头,最终将解决危机的方法寄托在口头说教上。其二,从各国家具体的社会变革中思索答案,得出信仰危机必然出现的结论。至于解决方法大致也是集中于教育方面。而按照马克思主义的思路对此进行分析的话,视角最终则会落在物质生产方式上,继而锁定“资本逻辑”。作为一种价值观念和文化精神的现代性,其得以成立并延续下去的基础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最根本的运作方式就是资本逻辑的演绎。马克思认为,“只有当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占有者在市场上找到出卖自己劳动力的自由工人的时候,资本才产生;而单是这一历史条件就包含着一部世界史。因此,资本一出现,就标志着社会生产过程的一个新时代。”[4]这里所指的新时代就是市场经济下现代性蔓延的时代。

因为资本逻辑的现实演绎,资本最大化的无止境求索,市场经济下的人们,一方面挣脱了人与人相互依赖的镣铐,实现了个人的独立性。而另一方面,又不得不被强大的资本扩张力量吸入了资本运作的轨道,进而消解了对崇高的向往,忘记了对信仰的追逐。就是说,在自发状态下,市场经济势必会助长资本自我增值的本性,为资本运行提供极大的自由度。首先,在地域上,资本迅速实现了自己的全球化扩张。如马克思所说,“资本的必然趋势是在一切地点使生产方式从属于自己,使它们受资本统治。在一定的民族社会内部,从资本把所有劳动都变为雇佣劳动这一点上已经可以看到,这种情况是必然的……在国外市场方面,资本通过国际竞争来强行传播自己的生产方式。”[5]其次,在社会总体结构中,资本以压倒之势构成了自己锐不可摧的主导地位,社会的政治、文化生活一并臣服于这个逻辑之下,信仰危机的源头由此出现。进而,因为资本发展的全球化趋势,“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1]276,信仰危机也随之一并成为时代性课题。

四、马克思主义对症信仰危机

如果上面的分析成立,那么解决信仰危机的方法只能是抵制资本逻辑的肆虐,恢复现实的人的尊严,追寻崇高,重拾信仰。可究竟如何破解资本逻辑?

康德用他对物自体的无力,表达了放任资本逻辑的态度。黑格尔用他的思辨哲学将这个问题的处理变得先验而神秘。马克思则是用他所独有的“生活决定意识”的思维方式,指明了瓦解资本逻辑的现实道路。他将视线从思辨中走出,用现实的考察方法关注世俗生活世界,对资本逻辑进行深入研究,从而得出结论:“资本的限制就在于:这一切发展都是对立地进行的,生产力,一般财富等等,知识等等的创造,表现为从事劳动的个人本身的异化;他不是把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当作他自己的财富条件,而是当作他人财富和自己贫困的条件。但是这种对立的形式本身是暂时的,它产生出消灭它自身的现实条件”[6]。显然,在马克思看来,破解资本逻辑的利器不是某种睿智的思想,更不是什么神秘力量,而恰恰就是它本身。资本逻辑的内在矛盾促使它必然走向自我否定、自我消解。

资本逻辑如何自我消解?《资本论》中马克思这样描述:“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工人仅仅为增值资本而活着”[1]287,然而“资产阶级的关系已经太狭隘了,再容纳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财富。”“用来推翻封建制度的武器,现在却对准资产阶级自己了。”“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还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1]278至此,资本逻辑的自我消解过程已然明了。当资本肆虐到无法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地步,无产阶级的生存难以为继的时候,资本逻辑的自我消解程序将由它自己造就出来的“全世界的无产者”启动,从而废除资本主义私有制,确立共产主义公有制。整个过程中,伴随着共产主义在资本主义“母体”中的慢慢成熟。这是一个不断蜕变的过程。即“共产主义对我们说来不是应该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1]87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直指资本逻辑,从现实的人出发,探寻现实路径,瓦解资本逻辑对人的束缚,从而求得多维度的、全面自由发展的人的形象,找寻现实的崇高,诊治信仰危机。

现在将视线转向国内,考察一下马克思主义化解信仰危机的当代思路。现实社会状况表明,当代中国既需要通过市场经济模式促进国民独立人格的形成,同时又渴望消除市场经济对灵魂家园的侵蚀,确立崇高的信仰体系。如此一来,市场经济状况下,是否能够抵制资本逻辑的肆虐?

中国社会主义制度模式的建立本身就是对资本逻辑宣战的结果。而在现实地处理社会上出现的具体问题过程中,市场经济成为了一种可行的经济制度选择。市场经济模式在中国的确立具有强烈的自觉性和主动性,市场经济作为一种工具,不仅为社会发展储备大量的物质基础,而且为独立人格的确立提供了极好的条件。既是说,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市场经济是一种自觉的为人所用的制度选择,它摆脱资本逻辑的可能性空间较比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市场经济要大得多。因此,中国的市场经济模式可以被称之为自觉的市场经济,它是中国人民驾驭资本逻辑的一次现实尝试,是资本逻辑自我否定的过程性呈现。而如何能够将这种自觉性在广大群众中体现出来,是解决信仰危机问题的关键所在。这个目标的实现,首先,需要公有制居主体的制度保证,进而从根本上实现对私有制的驾驭,对资本逻辑的有力控制。其次,需要深入细致的宣传教育,提示出切实的生命感悟。时下人们表现出来的对拜金主义、灵魂空洞的反思一方面体现出同马克思主义的一致性,另一方面也为深入理解马克思主义信仰提供了良好契机。当资本逻辑疯狂地在周遭蔓延时,马克思主义的真知灼见将引领人们更加真实、理性的审视同资本的关系问题。

如萨特所说,“它(马克思主义)是不可超越的,因为产生它的情势还没有被超越。”[7]当今中国社会,只有在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大前提下,借鉴和继承传统信仰体系的话语模式,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信仰体系为内核,方可有效抵制市场经济制度下可能带来的诸多负面影响,走出现代性困局,摆脱信仰危机。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56.

[3]弗洛姆.逃避自由[M].陈学明,译.北京:工人出版社,1987:87.

[4]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198.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128.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六卷)(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36.

[7]萨特.辩证理性批判(上)[M].林骧华,徐和瑾,陈伟丰,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28.

From Crisis of Belief to Marxism:Marxism Domesticated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Preformation Theory

LI Ying-jiao
(School of Humanities,Hangzhou Dianzi University,Hangzhou Zhejiang 310018,China)

In modern times,Crisis of belief becomes more and more serious.How Chinese construct their belief system?Marxism or the traditional culture?By contrasting the regional perspective and the time perspective,the writer believes that the deep reasons of crisis of belief is the logic of capital and socialist system.Therefore,we must uphold and make Marxism domesticated in China.

crisis of belief;Marxism;traditional belief

B82

B

1001-9146(2012)02-0040-05

2012-01-16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0YJC710030)

李颖姣(1979-),女,吉林白山人,讲师,历史唯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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