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华军
(西北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理论理性规定的古希腊大学学术职业
熊华军
(西北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古希腊哲学家以求知为本性,执着于探索真知,用渊博的知识和高尚的品质教化城邦。为此古希腊哲学家扮演着大学教师的社会角色。作为哲学家的古希腊大学教师不仅学识渊博,而且善于通过多种教学方法引导学生学习。为了更好地追求普遍知识和价值,他们在年轻时跟随一名或者多名著名的哲学家学习知识,并自发地建立了学园。由此,古希腊学术职业打上了理论理性的烙印。
哲学家;古希腊;学术职业;理论理性
理性一直是西方思想的主题。亚里士多德把理性分为理论理性、实践理性和创造理性。[1]26在古希腊,理论理性是最高的,它规定了实践理性和创造理性。[2]127理论理性是洞见,洞见一方面区分盲见,即视而不见,另一方面又排除意见,即自以为是。洞见就是看到事情的本质,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即实事求是。“要过一种理论、思辨的生活,就必须做到:作为人要去洞见人的思想;作为要死者还必须洞见死的本质;尽一切可能按内在于人类的理论理性去洞见人类一切生活的本质。”[3]3作为古希腊人生活的最高原则,理论理性规定了古希腊学术职业的方方面面。
古希腊也有大学。柏拉图创建的阿卡德米学园是西方历史上出现的第一所大学。[4]48博伊德和金也认为,阿卡德米学园是第一所永久性的高等教育机构。[5]47据弗罗斯特考证,属于儿童的普通教育由体育和军事教育构成,属于青年的高等教育由理智教育构成,且是最重要的教育。[6]54-55古希腊公民可以不接受普通教育,但一定要接受高等教育。古希腊人不会把孩子交由祭司教育,而是交由哲学家教育,因为他们认为只有哲学家才能教给孩子真理。可见,古希腊哲学家就是大学教师。例如,苏格拉底被称为“第一个作为公众教师的雅典人”、“著名教育 思想家的 先 驱”。[5]26-27柏 拉 图 被 誉为“教育的诗人”、“最好的教师”。[6]64亚里士多德则是“一千年来最重要的教师。”[7]42古希腊哲学家之所以是大学教师,有如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服务人的本性。求知是人类的本性。[8]1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求知有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惊异”,即人们对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所表现出来的困惑和惊奇,想知道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背后的原因。第二个条件是“闲暇”,真正的古希腊人不用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这样的劳动由奴隶承担。他们也不用为生计而奔波劳碌,因为他们衣食无忧。正因为如此,他们有时间和精力从事求知活动。第三个条件是“自由”,就像亚里士多德说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求知不受各种目的和利益的支配,而是为求知而求知。即求知是自足的,它不以别的什么目的而存在,纯粹是为了自身而存在,它要求自由地思考和发表意见。总之,古希腊人更崇尚沉思的生活,而不是追求物欲的生活。如何过沉思的生活,这需要哲学家的指引,因为哲学家是爱智慧的人,他能教导青年如何在闲暇时探究事物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如果一种高贵的本性同时辅以节制的训练,并进一步接受慷慨的指导,那么就很容易获得完善的德性。”[9]40
服务城邦。哲学家认为美德可教是哲学家成为大学教师的根本原因。“美德并非天生的或自然而然拥有的,而是通过学习和接受教育获得的。”[10]444同时,公民的美德与城邦的命运息息相关。古希腊城邦不是指一片领土,而指由公民组成的共同体,哲学家以为城邦效劳为荣。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教育来重塑人的灵魂,让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德,以此重建城邦的伦理道德体系。“教育是一个社会事件,它使社会凝聚在一种共同的心灵本质中。另一方面,城邦是一个教育机构,它高度集中了一切有利于人之教育的社会影响。”[11]34-35简而言之,个人美德依赖于城邦美德,而个人美德是城邦美德的根基,二者无法分开。只有拥有美德的人才是好公民,只有公民有美德了,一个城邦才有美德。城邦的状况与公民的美德息息相关。正因为如此,哲学家都把教育作为自己的使命,目的在于使人的灵魂转向,回忆起拥有的美德。
服务神。古希腊哲学家崇拜神,认为神掌控世界,哲学家的任务是接受神的召唤,然后按照神谕从事教书育人的活动。如苏格拉底说自己从事教育是“为神办此差”。[12]66耶格尔认为,苏格拉底“觉得他的职责和使命是教育,因而教育工作是为神效力。准确地说,这一职责和使命可以被描述为宗教职责,因为这是照顾人的灵魂的职责”。[13]39正因为知识是属于神的,所以神圣不能玷污,不能像商品那样用来出售。柏拉图讥讽智者 (Sophist)为批发或者零售灵魂粮食的商人,亚里士多德讥讽智者就是靠似是而非的知识赚钱的人。
更重要的是,古希腊城邦具有的自由本性为哲学家成为大学教师创造了良好的氛围。“在我们的土地上没有暴君,没有人凭个人私利实行统治和制定律法。自由属于我们的城邦,人民是这里的主宰。”[7]19不到敌人兵临城下的重大危机时刻,言论自由在雅典从不会受到限制。尽管古希腊人残忍地处死了苏格拉底,而他的学生柏拉图随后就以他的名义继续执教,不但从未受到任何威胁,而且其从者甚众,声誉日隆。
作为哲学家的古希腊大学教师虽从事不同的工作,但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求真,即让人认识事物的本质,让人认识到对城邦的义务,让人在神的指引下过诗意的生活。
在苏格拉底看来,知识即美德,美德即知识。要成为一个有美德的人,就要有美德的知识。相应地,为了教美德,作为哲学家的古希腊大学教师要有美德的知识,即关于节制、勇敢、智慧和正义的知识。
节制的知识。节制就是控制欲望。当一个人生活在欲望中,人过的是动物的生活。因此,对哲学家而言,首先要有节制的美德,不要过随心所欲的生活,要过温和的生活。“有节制的生活都是温和的。它所提供的快乐和痛苦都是不激烈的,它的欲望和情欲从来不会达到疯狂的地步,而是温和的。”[14]492-493这种温和的生活被亚里士多德发展为中道的生活,即节制就是合乎理性之道,不能过,也不能不及。由此,节制就是接受理性的规定,接受理性规定的节制就是节制的知识。
勇敢的知识。勇敢不仅指战场上的勇敢,还指日常生活的勇敢。战场上的勇敢指为国捐躯,日常生活的勇敢指坚定信念。真正的勇敢是在面对痛苦的情况下坚持“应该”的行为,而不是为“痛苦”所左右。所以,勇敢的实质是在应该的时候,应该的情况下,对应该的对象,按应该的方式坚持他所应该的目的。[15]36这就是勇敢的知识。
智慧的知识。赫拉克利特说,“人类的本性没有智慧,只有神的本性才有。”[16]502虽然人没有智慧,但人可以爱智慧。当一个人爱智慧的时候,他也分享了神的智慧,于是人也有智慧。在此,智慧告诉人不仅要与神相区分,还要与动物相区分,更要与人自身相区分。人与人自身相区分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当人与人自身相区分的时候,人才能与动物和神相区分。[2]157人与自身相区分就是苏格拉底说的“认识你自己”,即人受理性的规定,不被欲望所左右。因为人是理性的人,当人凭借理性行事时,不会做错事。做错事在于无知,贤者不会为恶。
正义的知识。正义不是平均,因为平均主义是不正义的。正义的实质就是各司其职、各得其所、各尽所能、各尽所长,不逾越自己的道德责任和法律义务。“正义就是只做自己的事而不兼做别人的事……正义就是有自己的东西,干自己的事情。”[17]154-155从个人来看,如果能用理性控制自己的欲望,并坚定自己的信仰,个人的灵魂才是和谐的。如果任凭欲望和激情所左右,个人的灵魂永远不会超离肉体之外。所以,正义是节制、勇敢和智慧三种美德的统一。
作为哲学家的大学教师不仅要掌握美德的知识,还要掌握如下的知识:
“七艺”。在柏拉图看来,七艺是知道存在和知道存在者如何存在的知识,是探究事物本源的一般性知识。七艺包括:文法、修辞、逻辑、数学、几何、天文和音乐。文法是探求事物本源最基本的知识。修辞指通过叙述、问题、转述等方法更进一步解释事物表象背后的本质知识。逻辑是“一切从根本出发的抽象推理,即对某些特殊事物的根据加以论证”的知识。[18]120数学是从感性世界到理性世界,从具体到抽象的知识。“几何学的对象乃是永恒的事物,而不是某种有时产生和灭亡的事物。……几何学能把灵魂引向真理。”[17]291于是,柏拉图在阿卡德米学园的门扉上写下“不懂几何者不得进入”的话语。天文学是灵魂转向的教化知识,因为天文学是立体几何,学习它是为了把天空用作帮助认识真理的说明图。音乐是寻求美和善的知识。
特殊事物的知识。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探索事物本质时,事物是以特殊具体的存在而存在的,所以教师必须了解和掌握特殊事物的知识。[19]52特殊事物的知识包括:植物学、动物学、心理学、气象学、化学、物理学、农业、工程与物体的运动相关的知识。这些知识意在专门探究事物普遍的本质。例如,植物学专门研究各种植物所具有的本质属性。
实践知识。在古希腊,没有职业的划分,每个人都为城邦而生活,因而要从事许多不同的工作。哲学家在他的一生中要扮演许多不同的角色。例如,苏格拉底当过木匠、打过仗、担任过议事会主席。古希腊没有与现实生活脱离的学者阶层,他们的诗歌、雕塑、哲学都是出自于战士、水手、政治家、日常事务处理者之手。伯里克利说,“总而言之,我觉得雅典可以说是希腊人的学校,每一个雅典人都具备适应许多种不同工作的能力,而且能够做到多才多艺、优美典雅。”[20]94
美德的知识是为了让人成为人自身,其他的知识是为了让人认识事物和生活的本质。这两种知识是古希腊大学教师必须具备的。
作为哲学家的古希腊大学教师拥有较强的专业能力——教学能力。
因材施教与因时施教。在柏拉图看来,每个人的天赋是不同的。有的人天生是铁做的,应当把他培养为工匠,教他节制的美德;有的人天生是银做的,应当把他培养为军人,教他勇敢的美德;有的人天生是金做的,应当把他培养为哲学王,教他智慧的美德。天生是铜人,尽管他出生高贵,也要把他培养为工匠;天生是金人,尽管他出身低微,也要把他培养为哲学王。同时,人在不同年龄阶段要接受不同的教育。由于人在青年以前,还没有形成理智,因此要接受音乐和体操的教育。到了17~18岁以后,需要接受两年的体育训练,这些属于工匠的教育。从20~30岁,那些证明能够胜任更高级学习的青年开始学习数学、几何、天文和音乐,这些属于军人的教育。在30岁时,从他们当中挑选出一批优异的人,再进行5年的辩证法教育,这属于哲学王的教育。
言传与身教相结合。古希腊大学教师往往通过艺术、音乐、诗歌与神话表达真理,这些充满真、善、美的表达往往令学生如沐春风。例如,在阿卡德米学园的日子里,柏拉图所讲的知识令亚里士多德着迷。亚里士多德从柏拉图所讲的神话、故事或诗性的表达中学会了思考真理。[7]78不过,古希腊大学教师对学生的影响更多通过身教这一方式。苏格拉底不计报酬传播真理、为正义慷慨献身的光辉形象对柏拉图影响深远。柏拉图砥节砺行的圣人般行为也极大地影响了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说,“此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要想领悟他,就必须与他长相厮守,他正如一个跳动的火种点燃了烈焰,忽然在灵魂中诞生。”[7]70
观察、沉思与讨论相结合。引导学生学会沉思是古希腊大学教师的首要任务,但古希腊大学教师也采用观察教学法。有一段对话是这样的:“柏拉图近来如何?他在研究什么?”“嗨,在那边的操场上有一群少年围着一条黄瓜低头沉思。有人说,黄瓜是一种圆形蔬菜,也有人说,它是一种草本植物,还有人说,它是一棵树。柏拉图神色和蔼,在一旁不断鼓励这些孩子反复进行这类习作。”[7]40可见,柏拉图杜绝任何照本宣科的教学,他要求学生凭借自己的观察力去发现事物的本质。运用观察教学法最多的是亚里士多德,他不仅带学生实地考察,而且还借助于地图、实物、图书等手段,让学生在观察中探究事物的本源。当然,讨论法也是古希腊大学教师常用的教学法。苏格拉底可以在任何场合同人讨论,柏拉图在阿卡德米学园同学生讨论,亚里士多德边散步边同学生讨论。每件事都可以公开讨论,允许任何人提出辩驳或反论,没有人自称可以代言真理,所有人都是探索者。
辩证法。这儿的辩证法不是黑格尔和马克思的辩证法,它首先指在多中求一的定义法,其次指问答法,即通过问答,把正题引向反题,从而揭露一些似是而非知识的错误之处。从对话者看,他自知自己无知;从对话目的看,是要引出真理;从对话方式看,是平等的、循循善诱的;从对话结果看,没有形成共识。引发对话者怀疑自己提出的前提,继而进一步追问,寻找某类实物的共同本质,就是著名的苏格拉底产婆术。所谓产婆术,“即帮助已经包藏于每一个人的意识中的思想出世——也正是具体的非反思意识中揭发出具体事物的普遍性,或从普遍认定的东西中揭发出其中包含的对立物”。[18]57总之,通过对话揭示对话的前提与结论的矛盾,通过苏格拉底式的讥讽,激发人们自身的理性能力和求知欲望,使人们从肯定的真理中寻求结论和答案。
古希腊大学教师教学能力也是理论理性的呈现,不同的教学方法有助于学生更好地洞见纷繁芜杂现象背后的本质。
在哲学家看来,智慧属于神,爱智慧属于人。人不能拥有神的智慧,但人可以无穷地追求智慧,从而过有洞见的生活。从洞见出发,作为哲学家的古希腊大学教师有如下专业精神。
追求本质的知识,即“洞见”的第一层涵义。人类由于对自然充满恐惧,那些能传递自然奥秘的人,如巫师,成为早期的大学教师。到了轴心时代,那些不再以神秘的方式而以科学的方式讲解自然奥秘的人,成为大学教师,即哲学家。“希腊哲学从最初开始就是一种理智的活动。它不仅仅是一个观察或相信的问题,还是思想的问题,哲学意味着抱着纯粹而自由探索的态度去思考那些基本的问题。”[4]7这些最基本的问题是每一个正常的人都会问的问题,事物和人是如何产生的,又是如何在不同的时间里变得不同的,他们又是如何消逝而被其他的事物和人取代的?古希腊哲学家对这些问题的解答有些幼稚,但正是这些解答,使人类不再桎梏于神秘的解说,转向冷静、客观的观察、分析、研究。对这些问题最早做出探讨的是泰勒斯,他认为水是万事万物的始基。“当古希腊的泰勒斯说‘水是万物的始基’的时候,却表达了真正的思想,因为思想不是从自然,而是从思想本身来把握自然,它要寻找自然的统一性和本源性,因此这个水已不再是自然的水,而是思想的水。”[2]157
追求普遍的价值,即“洞见”的第二层涵义。苏格拉底提出“知识即美德”即是证明。在此,知识不仅是事实知识,还是价值知识。知识虽然与人相关,但不是感觉的、感性的,而是理智的、理性的,放之四海而皆准,它以善为最高真理,为万物之本源。因此,“洞见”的第二层涵义凸显出来,即真理是关于人以善为目标的生活过程。柏拉图在此基础上提出可见世界和理智世界,可见世界是一个“黑暗的世界”,理智世界是一个“光明的世界”,是世界得以存在的根基,它以“善”为最高准则。在此,人分裂为肉体和精神的二元存在。精神是纯洁的,肉体是污秽的,人只有脱离肉体的桎梏才能回到精神自身。这就是“肉体是精神的牢狱”的由来。亚里士多德则认为,凭借理性发现的一切都是美的。“当我们因为热爱知识的缘故去寻找万物的起因并展示意义的存在的时候,自然的意图和深藏的规律就会在所有事物中显现出来,所有的作品都呈现出美的某种形态。”[20]28-29
追求普遍的知识和价值,是古希腊哲学家的生活方式,为此他们随时随地自由地思考。他们摒弃所有传统的解释,无视祭司的教条,不受任何外界权力的影响去追问世界的本原,探究限定万物的本性,反思一切存在者最后的统一性。例如,亚里士多德对自己老师柏拉图的“理念说”提出不同的见解。亚里士多德说:“‘理念说’是我们最敬爱的人提出来的,不过有一个更好的选择,特别是作为一个哲学家,为了维护真理一定得牺牲个人的东西;两者都是我们珍爱的,但人的责任却要我们更尊重真理。”[21]190-203正因 为这种敢于 批 判 的 理性精神,“真理冲破了雅典学园的围墙,两千年来一直深刻影响着西方世界的思想方式”。[20]65
第欧根尼·拉尔修曾勾勒出古希腊哲学家的师承关系图。第一个关系图从泰勒斯开始,经由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西米尼、阿那克萨戈拉、阿凯劳斯、苏格拉底。在此,这个关系图开始分叉:第一个分叉是从柏拉图开始,经由亚里士多德、塞奥弗拉斯特等人;第二个分叉也是从柏拉图开始,经由斯彪西波、塞诺克拉底、波勒谟、克冉托尔、克拉特斯、阿尔凯西劳、拉居得;第三个分叉从安提斯泰尼开始,经由犬儒主义者第欧根尼、芝诺、克律西波。第二个关系图从毕达哥拉斯开始,经由特劳格、塞诺芬尼、巴门尼德、留基波、德谟克利特、伊壁鸠鲁等人。[9]911也就是说,泰勒斯和毕达哥拉斯是古希腊哲学家的鼻祖。
由此可知,作为哲学家的大学教师专业成长的过程是他们跟随教师学习的过程。这也说明,作为哲学家的大学教师专业成长完全是个人的事情,没有纳入城邦的计划之中。古希腊的学校基本上都是个人开办起来的。“学校”一词源于希腊语“闲暇”。在古希腊人看来,一有闲暇的时间,人们就会很自然地去思考和探寻万物之源。“自由人能够支配的闲暇。”[20]90闲暇与求知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伊迪丝·汉密尔顿说,公元前4世纪是伟大教师的时代,教师成为时代的骄子,他们纷纷创办学园:柏拉图的阿卡德米学园,亚里士多德的吕克昂学园,伊索克拉底的修辞学校。柏拉图之后,他的徒子徒孙们又创立了很多学园。这些学园统称为雅典学园。以阿卡德米学园为代表的雅典学园具有如下的特征:
学园作为当时的大学教师专业组织,带有自发性的特点,都是由一位哲学家及其学生自发组成的。例如,吕克昂学园是由亚里士多德与其探讨哲学问题的人自发组成的组织。[9]269学园的学生是自发性的,没有任何强制规定,也不需要考试,谁来听课,讨论都是自发性的。史料曾记载柏拉图在教授哲学时,曾一度只有亚里士多德一人去听他讲课。[9]278
在学园中,师生拥有自主管理学院的权利。例如在吕克昂学园就有一项规定,师生有轮流担当园长的权利,并且每十天轮换一次。[9]271同时,园长的挑选一般基于学识考虑,超越种族、疆域以及阶层的界限。例如,塞奥弗拉斯特是一位漂洗工的儿子,因为他才智非凡,并且一生以追求真理为己任,深得亚里士多德喜爱。所以亚里士多德退隐后,塞奥弗拉斯特成为吕克昂学园的园长。
雅典学园没有考试,没有学位授予,没有教学大纲。例如,亚里士多德在教学过程中,没有特定的教学内容,学生也是自己挑选的。[3]10
与今天相比较,古希腊大学教师没有严格的职前和职后的培养,也没有保护大学教师利益的专业组织,但古希腊大学教师凭借天生对理论的爱好,孜孜不倦地学习,且自发地组成一个学术共同体,这是为学术而学术的理论理性的完美体现。
如黑格尔所说,一提到古希腊这个名字,有教养的欧洲人会产生一种家园感。[18]157作为西方文明的精神家园,古希腊文明指明了西方文明 (包括教育乃至高等教育)的发展方向。在博伊德和金看来,西方教育史最伟大的是古希腊时代。[5]25之所以如此,在于有像苏格拉底等一大批大学教师阐发了恢弘深邃的教育思想,从而指明了西方教育思想的演进之路。“希腊教育思想和实践,对于每个欧洲城邦的教育的形成,都有巨大影响……在那些决定着欧洲教育性质的各种力量表现出来之前,都必须转变为希腊的形式”。[5]2作为最早的西方文明保存、传递、创新、应用的古希腊大学教师,其精神气质同样深深地影响了后来的以学术为职业的大学教师。换句话说,学术职业的历史演变首先从古希腊大学教师开始。
在古希腊人看来,虽然人人都有美德,但美德并非与生俱来,人只具有美德的潜力,其开发还需要教育。教育即灵魂的转向,让人回到自身潜存的真和善。能够担当此大任的只有哲学家,所以古希腊哲学家就是大学教师。
古希腊哲学家的使命就是使人看到自己的无知,并且带领人透过表象看到永恒的真、善、美,然后人就会在真、善、美的指导下,过一种属于人的生活。所以,古希腊教学不是灌输,而是让人自知自己无知,继而在人的心中唤起对真、善、美的渴望。哲学家相信每个人都是好的,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人的真、善、美。哲学家从未把自己当作精神父母,他只是一个“产婆”——只是提出问题,只是对话。通过这种方法,人意识到他的知识只是自以为是的知识,根本不是真正的知识。当人孜孜不倦地追求知识时,他就是幸福的。为此,作为哲学家的古希腊大学教师不仅学识渊博,而且人格高尚,更重要的是,他们善于在实际生活中引导学生直观本质。
“有一种生活,远非人性的尺度可以衡量;人达到这种生活境界,靠的不是人性,而是他们心中一种神圣的力量。”[20]27作为哲学家的古希腊大学教师拥有这样的神圣的力量,即专业精神,让他们矢志不渝地追求普遍的知识和价值。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有些人竭力劝说我们作为人更应该考虑人的事情,要我们把眼光放在生死之上,我们不要去理睬他们。不,只要可能,我们就要尽量向高处看,去考虑那些不朽的东西,并尽力和我们身上最完美的东西保持一致。”[20]27
古希腊人最强调理论生活,认为理论生活是最高尚、最伟大的生活,成为哲学家是人所向往之。一个人只有真正洞见了自己、社会和世界,才会真正做到心安理得。正因为如此,很多人都愿意跟随哲学家学习,希望过一种沉思的生活。所以,古希腊是伟大教师的时代,他们纷纷创办学园,引导人们过一种求真、向善、致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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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cademic Profession in the Ancient Greek Directed by Theoretical Reason
XIONG Hua-jun
(School of Education,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Lanzhou,Gansu,730070,PRC)
Ancient Greek philosophers were of for the sake of knowledge,so they dedicated to seek truth,educate citizens by virtue of cyclopedia knowledge and noble qualities.For this reason,they played the roles of university teachers.As the philosophers,the ancient Greek faculties were not only well-learned,but also good at guiding the students to learn through a variety of teaching methods.In order to pursue common knowledge and value in a better way,they followed one or more philosophers to learn at very young ages,and established academies spontaneously.It is clear that the ancient Greeks academic profession was regulated by the theoretical reason.
Philosopher;Ancient Greek;Academic profession;Theoretical Reason
G 40-02
A
1674-5779(2012)04-0086-06
(责任编辑 陈育/校对 云月)
2012-06-13
熊华军 (1975-),男,湖北仙桃人,西北师范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教育学博士,主要从事比较高等教育、高等教育哲学、区域高等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