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常青
(中央民族大学 教育学院,北京 100081)
双语教育的多维背景探究
欧阳常青
(中央民族大学 教育学院,北京 100081)
双语教育命题有其生成背景。对这些生成背景的分析与探索,有助于更准确地把握这一命题,从而更好地推进双语教育理论研究与实践研究的进展。
双语教育;研究;背景
双语教育是一个充满困惑的命题:似乎谁都拥有双语教育的话语权,都可以发表一番自认为“合理”的论述,但几乎每一位言语者在言说之后可能都会觉得已有论述似乎言犹未尽。我们认为,需要透过并审视双语教育背后内隐的生成背景,才能获得较为适切的理解与解答,从而逼近双语教育内在的本质与规定性。因为,“对于孤立的信息和资料的认识是不够的,必须把信息和资料放置在它们的背景中才能使它们获得意义。”[1]25毕竟,“认识的进化并不朝向建立愈益抽象的认识,而是正相反,朝向把它们放置到背景中 (克劳德·巴斯蒂安)。”[1]25那么,双语教育内隐的生成背景是什么,这正是本文关注并试图给予理性回答的命题。
“全球纪元把任何事情都定位于全球背景的复杂性之中。”[1]24当今世界是一个由不同民族组成的多姿多彩的民族共同体。而经济的全球化趋势日益将这些不同的民族拉拢集聚在一起。例如人口的流动加剧,不同群体生活方式的相互交融等等。正是在这种多元“身份”的交错、交互、交融的关系之中,双语教育日益成为全球关注的世界性命题:无论是西方发达的国家,抑或欠发达的其他国家,都非常重视和关注双语教育问题。但是,即便如美国之类的发达国家,至今也未能提出解决自身双语教育问题的有效路径,更不用说形成具有普适价值的标杆理论。可以推论,无论是在发达国家中,还是在众多的发展中国家中,双语教育问题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都必将是一个长期的、动态的过程,甚至也必然是一个地方性知识构建的地方性过程。中国作为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社会主义国家,一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现代化进程中,必须坚持并在不断实践中修筑一条符合国情、反应时代特征的双语教育之路。否则,言双语教育必称“班克斯”,则极有可能导致国内的双语教育走向死胡同。
“就个人来说,每个人都是他时代的产儿。哲学也是如此,它是被把握在思想上的它的时代。妄想一种哲学可以超出它那个时代,这与妄想个人可以跳出他的时代,跳出罗陀斯岛,是同样愚蠢的。”[2]12黑格尔的这番话无疑也适用于双语教育。当下中国已进入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和深化改革开放、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攻坚时期。这赋予了双语教育更多的时代性期待、使命和挑战。如 《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就提出“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的重大命题。显然,在“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这一使命中,双语教育承载着不可懈怠的责任。除此之外,双语教育本身面临的问题,如随着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如城镇化进程加快)、文化教育 (如多元文化交流频繁、义务教育普及、基础教育快速发展)的发展与变化,少数民族理解、掌握并熟练运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和民族语言文字,日益与个人切身利益直接相关。对于少数民族来说,不是“要不要”掌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问题,而是如何有效掌握并熟练运用的问题。以提高少数民族熟练运用国家通用语言和民族语言为己任的双语教育,对上述问题严谨而理性的回答,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重要而急切。
“人类存在同时是物理的、生物的、心理的、文化的、社会的、历史的。”[1]7复杂性是当前社会的一个特点。当前国内的双语教育面临着复杂的环境:一是各少数民族的语言及其发展特点各有不同;二是国家通用语言在各民族地区的普及程度各有差异;三是不同民族地区以及各少数民族对双语教育内容、功能以及价值等的认识不尽相同;四是不同民族地区民族学校的双语师资以及其他双语教育资源也各有质量优劣或数量多寡之别。复杂的内外部环境使得双语教育日益成为一个复杂性命题,进而使得有关双语教育的研究与实践,既不能主观武断率性的“一刀切”,也不能大手一挥写意的“切一刀”,甚至也不能模式化的“概而言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而没有研究,就不能形成正确的结论,而没有正确的结论,就难以获得准确的预测和对未来的把握。面对复杂的双语教育环境,双语教育的解决之道,必须且只能通过老老实实的进入“田野”,扎扎实实的开展实践调查并进行理智的条分缕析,才有可能真正逼近双语教育的本质性理解和把握,也才有可能真正获得有针对性和实效性的答案和对策。双语教育绝不是一个“吹糠即可见米”的简单命题。在一个惟一能确定的不确定的世界里,我们需要改变,改变以往那种线性、单向的双语教育研究与实践的思维定势,以一种非线性、双向甚至是多向的循环和超循环思维方式来思考双语教育。当然,这种改变无疑有其难度。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费德里科·马约尔在为埃德加·莫兰的著作 《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所作序言中所说:“我们要接受的一个最困难的挑战是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使之能够面对形成我们世界的特点的日益增长的复杂性、变化的迅速性和不可预见性”。[3]1
郝时远先生2011年12年28日在参加中央民族大学2011年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课题评审时曾经这样说到:当前对双语教育的研究还是比较多的,而且成果也比较丰富,但是,这些研究成果在多大程度上为国家有关部门制定和出台双语教育政策提供了参考和咨询,这是一个容易被遗忘因而需要关注的问题。郝时远先生的这番话,对国内双语教育的研究无疑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就目前而言,国家对民族地区的双语教育问题非常重视,已建立诸多与双语教育直接或间接相关的教育政策体系,如重视民族语文教学、双语教学,加强少数民族文字教材建设;加强少数民族师资队伍建设;在经费上对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给予特别照顾等。概言之,对于双语教育,国家既出台了许多积极的政策文件,也配套实施了许多保障措施,更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但总体看,民族地区的双语教育问题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双语教育的应有功能也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造成这种现象原因是什么,是政策的适应性不强,抑或保障措施不得力?“问因于民”和“问计于民”式的田野工作,仍是解决这一政策性命题的关键。一言以蔽之,社会时代的发展变化以及双语教育本身的特殊功能和特殊性质,决定了双语教育成为民族问题特别是民族教育问题的焦点,同时也将双语教育的政策研究置于中心位置。无疑,从研究成果到成为决策咨询再到成为政策是一个艰辛的过程。正如罗伯特·海涅曼等人的研究所述:“尽管复杂调查分析方法不断发展,(但即便是专业的)政策分析也仍然没有对政策制定者产生重大的实质性影响。政策分析人员仍然远离决策的权力中心。”[4]24但即便充满困苦,对双语教育的政策视角的研究与探索仍是必要的。因为,理解教育政策抉择的前因后果可以增进我们对民族、对社会的认识,可帮助我们顺利运用社会科学的知识,解决双语教育的实际问题,可以帮助国家制定和实施正确的双语教育政策,以实现政策的目标。
尽管“过去的一千年不能预示未来一千年的样子;过去的一百年也难以说明未来一百年将怎样行车……但是,仅仅出于尊重,历史在我们面前也是十分庄严的,何况也常有‘历史是如此惊人的相似’的那种感觉也会使我们不能不对历史十分恭敬。”[5]41基于此,可以认为,言及双语教育问题,不能回避更不能抛弃历史。中国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文化的多民族国家,各民族在生生不息的繁衍和发展中,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这些文化既是双语教育的背景,更是双语教育的内容。因此,对双语教育的理解、研究和探索,不能将之从民族文化历史的绵延中人为地割裂开来,并人为搬迁至当下进行研究。古树移植时需要原来的土壤 (带着泥土移植),如此才能在与历史的联系中更好的保证古树重新焕发出无限的生命力。对于双语教育特别是民族地区的双语教育问题的研究,必须要考虑当地当时的民族历史文化的传统和特征。当前所谓双语教育的一类模式、二类模式和三类模式等,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某些地区某类民族的双语教育发展历史,但仅仅是这两三种模式,显然不足以覆盖国内这么多民族这么多地区。其他民族地区的双语教育还必须根据当地的文化历史传统开展双语教育的理论与实践研究,使之与当地的历史文化传统相适应。简言之,前车之辙,后车之鉴。双语教育不能回避历史,忘记历史和淡漠历史有可能会将双语教育置于危险之境。
“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与他们的利益有关。”[6]82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认为:“追求利益是人类最一般、最基础的心理特征和行为规律,也是一切创造性活动的源泉。”[7]229就国内民族地区的双语教育实践看,双语教育其实也是一个博弈性命题。参与这博弈的主体,一是国家,二是民族,三是民族群众个体。现实地看,博弈的三方在利益获得的程度、性质以及获取的时间先后等方面,都是存在差异的。一方面,国家开展双语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国家长久安全与稳定的政治利益考虑,偏重的是双语教育的政治功能,这是一种长远利益;另一方面,少数民族或民族群体多是基于民族文化的传承与保护来看待双语教育,他们倾向于选择双语教育的文化功能,这也是一种长远利益考虑。至于双语教育的利益相关者学生及其家庭,则更多的倾向于考虑双语教育能否给自己未来的生活与职业提供支持和帮助,他们看重双语教育的经济功能。相对于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取向而言,他们是一种眼前利益的考虑。双语教育的实践其实就是围绕这三者之间的博弈而展开。博弈无疑是存在风险的。但是,国家、民族、少数民族个人三者就双语教育问题而存在着的博弈行为,并不意味着此三者是对立的。对“囚徒困境”的求解表明,只要共同发展的基础或信念存在,即便是博弈也能实现彼此价值的最大化。事实上,就双语教育所涉及的利益者而言,他们之间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基础,即谋求发展,无论是政治发展,文化发展抑或经济发展,都是属于发展的范畴,都是“为了一个可行的未来而教育”。正是基于发展这一共同的追求,双语教育的实践才有可能得到有效进行。问题的关键可能在于:如何找到三者之间的平衡点,以实现三者间彼此利益追求的最大化,即所谓尊重群众意愿、体现民族选择、维护国家意志,以实现“人人皆美”的局面。当然,在博弈过程中,如果其中某一方完全不顾其他一方的感受或价值追求,而片面强调自己的利益,那么,混乱的出现自是不可避免。
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两张皮相互分离而不是相互联系,一直是为人们所诟病的话题。双语教育需要理论研究,但不能就理论而理论式的停留在理论研究层面。必须着眼于双语教育的实践以及实际效果的获得而开展研究。例如,当前一些研究者非常喜欢将双语教育与民族文化的传承与保护联系起来开展研究,对双语教育在民族文化传承中的作用、意义与价值等理论层面做了许多的探索。但是,对于课堂中的双语教育究竟如何开展、如何评价,即如何上好一堂双语教育课等,研究得非常少,即便有一些研究,也多是从其他学科教育中直接移植,没有充分考虑双语教育本身的特点、要求和规律。双语教育的研究需要在现有研究基础之上改变思维方式。正如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所长郝时远先生所言:当前中国的双语教育问题最需要解决的可能不是构建宏大叙事的双语教育理论或理论体系,而是要切切实实地通过实地调查,了解当前中国双语教育的实际现状与问题。①
相对于其他类型的教育,双语教育具有明显的特殊性。其特殊性在于:双语教育面对的对象主要是不同民族地区的不同少数民族。而不同的民族地区和少数民族,在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程度以及经济文化类型,都可能存在差异。这些差异导致双语教育的实践必然有着自己的不同。另外,相对于非民族地区的非少数民族而言,双语教育的目的除了一般意义的教育目的的规定外,双语教育还肩负着帮助少数民族融入主流民族社会生活的目的。凡此种种,使得不同民族地区不同少数民族的双语教育在模式选择、时机选择、内容选择以及教学策略选择等,都必须符合“当事人”的特殊性要求。在很大程度上,关注双语教育的特殊性,是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实践双语教育的表现。毕竟“双语教育不仅仅遵循不同地区的社会语言环境、语言学习规律,而且要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进程来逐步推进。”[8]284
“未来的教育需要面对这个普遍的问题 (即复杂性问题),因为一方面我们的知识是分离的、被肢解的、箱格化的,而另一方面现实或问题愈益成为多学科性的、横向延伸的、多维度的、跨国界的、总体的、全球化的,这两者之间的不适应变得日益宽广、深刻和严重。”[1]24而双语教育如此复杂的多维背景,决定了国内双语教育无论是理论研究,还是实践研究,都必须用一种整体的眼光、一种系统的思维关照双语教育。或许,借鉴世界银行在1999年就教育发展领域主题提出的“综合发展框架”②思路,可能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思维。[9]180
[注 释]
① 此为郝时远先生2011年12月28日参加中央民族大学2011年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课题评审时所说。
② 世界银行认为:“综合发展框架采取一种整体的发展方针,它通过强调社会的、组织结构的、人类的、管理的、环境的、经济的、财政等要素发展之间的相互依赖,试图寻求在决策时达到更好的平衡。”
[1] 埃德加·莫兰.复杂性理论与教育 [M].陈一壮,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2] 黑格尔.法哲学原理 [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3] 埃德加·莫兰.复杂性理论与教育 [M].陈一壮,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4] 罗伯特·海涅曼,威廉·布卢姆,史蒂文·彼得森,爱得华·卡尼.政策分析师的世界:理性、价值观念和政治 (第三版)[M].李玲玲,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5] 张楚延.高等教育哲学通论 [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7] 张文显.法哲学范畴研究 [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1.
[8] 郝时远.中国共产党怎样解决民族问题 [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
[9] 王晓辉.全球教育治理——国际教育改革文献汇编[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
A Multidimentional Exploration of the Background of Bilingual Education
OUYANG Chang-qing
(School of Education,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100081,PRC)
The proposition of bilingual education has its generative background.Making analysis of and probing into the background can facilitate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proposition,and further promote the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studies on the bilingual education.
bilingual education;research;background
G 40-052;G 75
A
1674-5779(2012)04-0023-04
(责任编辑 张永祥/校对 一心)
2012-05-18
2011年度新增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重大项目“民族地区的双语教育问题研究”(MUC2011ZDKT13)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欧阳常青 (1974—),男,广西兴安人,中央民族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生,广西民族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研究员,主要从事民族教育、理论心理学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