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特拉克作品的世俗性

张春杰

(大连民族学院 外国语言文化学院，辽宁 大连 116605)

彼特拉克作为“西欧近代第一人”，抛弃了中世纪基督教神学文化中的阴暗和忧郁，开始以欣喜和愉快的目光来看待大自然和周围的一切。他通过对大自然美景和尘世生活的探求，证明了人是世俗性的社会存在和人具有积极追求爱情和幸福的能力，进而阐述了人性的高贵与尘世生活的美好。

一、对大自然景色的赞美

彼特拉克通过对大自然美景的描写，主要从两个方面展示人性的高贵与人类道德的尊严。一方面，他以生动的笔调，描写了大自然的美和由这些美景产生的人们发自内心的欣赏与赞叹之情。他的另一些旅行是探索历史古迹与文化的精神之旅。他有时是应邀而去的，有时纯粹是为了欣赏大自然美景而进行的行程：1341年，彼特拉克赴那不勒斯和罗马是为了被加冕为“桂冠诗人”。1350年，他于每50年一次的贺典时到达罗马。这些旅行使他有机会结识地方的文人雅士、绅士和权贵，目睹意大利当地丰富的历史文化和古代的遗迹，同时他能够广泛地涉猎各类图书与典籍，这都使他对人生的感悟也有了进一步加深。这就是他经常提及这些经历等隐喻人类“道德旅程的延续”[1]63的原因。

在这些追寻历史遗迹与文化之旅的过程中，彼特拉克经常把对人生哲理的领悟引向道德的范畴。其中的寓意很明显：世俗生活使彼特拉克三心二意，而他的弟弟却义无反顾，不畏艰险，努力攀登，并最先到达了山顶。在彼特拉克四十几岁的时候，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三件事上：重建教廷的圣洁、恢复西欧的社会秩序以及恢复古罗马帝国的辉煌等，其中既有为他的赞助人作的有辩论性的结论，也有对大自然的赞美。他也因此被认为是西欧近代“文学与哲学的领军人物”[2]408，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意大利文化能对整个欧洲统治近两个世纪之久，并成为产生无数哲学天才的肥沃土壤”的原因。

在彼特拉克旅行的过程中，彼特拉克创作了大量的诗文来纪念这些活动。而驱使进行文学创作的动力来则自于他对当时流行的关于“哲学观念的演变”与“人的内心与外在的真理”的渴望。他在《论隐居》和《抒情诗》等作品中，写出了对尘世幸福与内心宁静的渴求，其中既有对结束吉伯林党与圭尔弗党冲突的渴望，又有对自己内心苦闷的倾诉：

赐给我平静吧，噢，残酷的思想！

爱神、命运女神和死神在我还未能

识别出心中其他敌手的时候，

就已围困了我心房的大门。

难道你嫌这样做得不够吗？

（《抒情诗歌集》，274）

彼特拉克的绝大部分意大利文诗歌都是写于1326－1336年间，即他写作《胜利》的首卷和构思《阿非利加》的这个阶段，在解说人性的过程中，彼特拉克还经常将“文学、精神与赞誉等经历”等融入他的诗歌创作之中，以表明他对人性与尘世生活的理解。现存彼特拉克的第一首抒情诗歌就是为了悼念他的母亲而作的拉丁文诗歌《韵文体信札》。到了14世纪50年代，彼特拉克才放弃了《阿非利加》的写作，但同时将他从前写作的田园诗从一首扩展到十二首，而将这些诗编辑成《田园歌集》，又过了大约10年。

二、对尘世生活的期待

在描写大自然美景的过程中，彼特拉克不仅以朴实的笔调描绘了大自然的一草一木等真实而美丽的景色，还经常将他关大自然之美与对古典文化的理解等融入到文学创之中，以说明“我们生命的目的，以及我们走向哪里等至关重要的问题”。其中既有奥维德和克劳狄乌斯等人的痕迹，也有现实生活中的真善美。在《田园诗歌》（II）中，彼特拉克就描写了他对国王罗伯特驾崩的哀伤和对人生忽逝的感悟，其中第五集表达的是他对罗马帝国现状的担忧和对科拉崛起的感触，该诗也因此被后人看作是“代表新时代的近代内容。”彼特拉克的另外一些诗歌和信件表达的则是从他简朴生活中获得的的乐趣、大自然美景、个人奇幻意境的游历、身居异国的艰辛、不可避免的死亡和转瞬即逝的时光等带有明显的世俗性内容[3]72：

天啊！我还要忍受什么样的苦难啊？

为什么无情的命运又将我降至人间？

我看见时光在世界衰落中匆匆前去，

我看见周围众多的青年、老人一命归天，

世上似乎没有安全的福地，

也没有避风的安全的港湾，

我向往的解救众生之道更是难以寻觅。

（《韵文体信札》I，14）

在这些信件中，彼特拉克还多次谈到人生真理与“道德哲学”[4]291，其中就涉及当时意大利公共事务的信件与他和朋友往来的札记，而其中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对祖国意大利的歌颂：“万岁！这片蒙上帝垂爱的土地，万岁！这片最神圣、最安全的福地”（见《韵文体信札》III，24）。彼特拉克根据宗教文学的创作传统，将该篇信札的收件人写为意大利，其中既有对意大利现状的感叹，也有对当时的统治者的警示与劝告。这说明，彼特拉克的诗歌在很多方面已经“超越了古代诗人”[5]96。

从文学鉴赏的角度来看，虽然彼特拉克的作品中仍然具有浓厚的中世纪基督教神学特征的描写，但是其中已经具有了明显的近代意识。他将当时市民中活跃的精神世界与沉闷的西欧社会现实作了十分深刻的对比，其中体现的是教会对尘世生活的控制与人们躁动不安的内心活动的对立。因为在布特拉克看来，高贵的人性与高尚的人类道德是人类获得精神自由与道德升华的唯一保障，也是人能否获得天堂幸福与上帝救赎的关键，其中体现的是中世纪基督教神学观念向人的精神自由与思想解放的近代人文主义观念过渡的过程中，人的精神世界与道德观念等领域发生的巨大变化。

三、对尘世之爱的追求

彼特拉克不仅在思想意识上摆脱了中世纪基督教神学观念的束缚，还通过对大自然的赞美，隐喻了对大自然美景的喜爱表达的就是人的内心的美好。其中，《抒情诗集》就记载了1327年，他与劳拉之间美丽的邂逅，这次见面也开启了他对劳拉的爱情。而劳拉在他们相遇21年后的那天去世也成为了他理解人间爱情的特殊方式。为了更清楚地表达这一点，他曾在维吉尔著作手抄本的扉页上写道：“劳拉自身的美德使她的形象光彩照人，我在诗歌中永久地为之歌颂，1327年4月6日，在克莱尔教堂作早祷时，我第一次见到了她，那时我还年轻。1348年，也是在4月6日这一天，在同一个时辰、同一城市，她的光彩被从这个世界上劫去了，……。”查尔斯·群克斯（Charles E.Trinkaus）认为：“彼特拉克的诗歌与文艺复兴时代出现爱的哲学意识有特殊的关系，并对此贡献极大。”[6]2

此外，彼特拉克作品中的世俗性还表现在，他打开了近代诗歌的大门，其中写作风格的创新表达得尤为明显。例如，在叙述风格方面，他不仅以统一的诗歌创作模式进行创作，同时也采取了多种韵律来展现人的内心和情感的波动。在《抒情诗集》里，他时而讴歌大自然，时而寻求内心的片刻平静，以表现当时人的内心的彷徨和羞怯、躲闪和面对矛盾时的不安心理。垂珀（J.P.Trapp）认为，其中充满了“维吉尔的形象。”[7]5在彼特拉克的作品中，读者经常能够看到这样的主题：随着岁月的流逝，所有的生命都变得不堪一击；人生的乐趣与志趣背后是赤裸裸的人性的弱点和世俗的虚荣；为寻找一个平静的港湾而奔波不息的人生和那些为逃离庸俗的尘世生活而消极遁世的灵魂，这些都成为了典型的彼特拉克式风格。

在《我的意大利，说你美丽又有何用？》这首诗中，彼特拉克就以明快欢乐的俗语，描写了现实生活的乐趣和喜悦心情，进而表达了他对祖国意大利的无比热爱。这首歌不仅代表了彼特拉克关于人与社会认识的加深，更代表了西欧近代文学的出现。彼特拉克另外的诗歌主要阐述的是他关于声望、美德、对他的赞助人的亡逝和他对人类平和的内心与乡间隐居生活的沉思与理解。在《抒情诗集》中，彼特拉克就展示了他关于文学写作与心理的斗争：他写不下去，但是却不得不写下去，因为在他看来，文学创作已经成为了他治疗心理创伤的主要方法，但同时写作又会给他他带来相思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只能通过写作来消除。

彼特拉克的诗歌中经常谈到的另一个主题就是“命运”与“爱情”。在他的大部分诗歌中，命运被隐喻为唯一能够代表上帝的光辉与爱情的道德符号，这些符号具有消除人们内心折磨的神奇功效。在《致友人》、《晚年书简》和《田园诗集》中，彼特拉克认为他已经具有了理解人类内心世界的能力，不仅能够与古人和心上人交谈，而且他已经找到了“谈疗”心理不安的方法。按照当时流行的观念，文学写作具有无法巨大的精神与道德作用，文字可以使作者获得荣誉，甚至在人类历史和文化中保留一席之地。虽然彼特拉克观察的内容与目标没有多大变化，但是他开始从人的角度出发来看待一切。这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人们的观察视野的变化与思想观念的更新；另一方面，彼特拉克的思想观念中虽然仍然还有浓厚的旧时代的痕迹，但这些已经不是问题的主要方面。因为无论是从思想的内容还是论证方法来看，彼特拉克的观点都已经近代化了，这些论述和观点从不同的方面证明了彼特拉克在人类历史和文化中的崇高地位。

现在看来，彼特拉克的作品是他表达思想的一个新的举措，即“中世纪与近代互相交错融合，并表现出一个有趣和典型特征的时期。”这对理解中世纪晚期的西欧社会与文化的变化是不可缺少的，因为它代表了中世纪的基督教神学观念与近代人文主义观念的过渡，并最终导致了人的形象的确立与对世俗生活的关注。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彼特拉克的诗歌表达的是西欧社会发展历程中由神性向人性的过渡与社会文化发展的继承和连续。

[1]John Freccero.The Eternal Image of the Father In The Poetry of Allusion[M].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63.

[2]Pasquale Villari.The Two First Centuries of Florentine History[M].T.Fisher Unwin:1908:408.

[3]Nicholas Mann:Petrarch,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4:72.

[4]Denys Hay,John Law.Italy in the Age of the Renaissance 1380-1530[M].London:Longman,1989:291.

[5]Angelo Mazzocco.Linguistic Theories in Dante and the Humanists[M].E.J.Brill,1993:96.

[6]Charles E.Trinkaus.The Poet as Philosopher[M].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79:2.

[7]J.P.Trapp(ed).“Vigil and Monuments”,Proceedings of the Virgil Society[C].London,198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