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启动与迷信内隐联结水平对大学生迷信决策的影响*

2012-08-15 00:43刘颖娴赵云龙
外语与翻译 2012年4期
关键词:罐子控制组启动

危 悦,刘颖娴,赵云龙

(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北京100875)

一、研究背景

(一)迷信

迷信的思想和行为起源于上千年前,并仍然在各种文化背景下持续存在。迷信在西方一直是比较热门的研究课题,而国内心理学研究者对这方面的研究还比较少,没有给与足够的重视[1]一方面,在西方的许多研究中,有中国背景的个体被认为是世界范围内最迷信的[2-3];另一方面,许多研究表明,迷信信念对于决策有很大的影响[4]。当前,从心理学角度入手研究迷信,尤其是对受迷信影响的决策的探讨,引起了许多研究者的注意。

对于迷信的定义,中外各流派的观点不统一,有些关注与迷信思想,而另一些则关注与迷信行为[5]。虽然迷信的定义众说纷纭,但都体现出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强调了迷信中无法用人类正常逻辑思维或自然科学法则无法说明的部分,及迷信中非理性、无根据的那部分。故而本研究采用了心理学家早期的定义,即将独立、无关的事件与行为结果建立了联系。结合这一特点,以及研究对象的中国背景,本研究采用的迷信的材料是颜色,在许多文献、民俗研究中,中国文化中的颜色迷信被认为是一个非常突出的文化现象[6],其中红色常常与吉利、吉祥、喜庆相联系,黑色常常与不幸、不祥相联系[7]。所以本研究将从此入手,将这种联结作为我们研究的固有迷信信念。

(二)迷信的心理机制

对于迷信产生的心理机制,研究者有着不同的观点。精神分析学派弗洛伊德认为迷信是投射的结果;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认为迷信的产生是由于偶然强化的结果[8];持观察学习观点的研究者认为迷信的产生是通过观察榜样的行为而习得的[9];而持归因观点的研究者认为迷信观念的建立往往是由于人们在复杂的事物之间建立了错误的因果关系[10]。这些理论虽然能解释迷信的产生和保持,却无法解释一些行为表现。如实证观察表明有些迷信者即使明知道自己的观念或行为是荒谬的、与事实相违背的却仍然有迷信行为;有些人虽然否认自己有迷信想法,却在生活中会有迷信行为。

另一派持动机观的研究者认为这可能是因为迷信能满足迷信者的某种心理需求,所以即使他们并不相信,但却会去尝试。如有研究者认为,在不可控,无把握的情况下,迷信能够带来一种安慰感,让他们觉得这样做能让内心平静一些感到一丝安慰[11-12]。还有一些研究者指出,迷信和迷信行为能够提升人们的控制感。早在1969年,Jahoda就提出,迷信是在个体感到他们对自己的生活环境无法控制时产生的。研究者们认为这是因为在压力情境下,人们通过迷信来重新获得对不确定结果的控制感的一种表现[13]。如Case的研究表明,大学生在缺乏控制感的情境下使用迷信方法只是为了获得一种补偿性的控制感,他们并非想通过这种方法来试图改变事件的结果,因此他们使用迷信方法与他们是否相信迷信方法的有效性无关。

但研究者也发现,迷信的信念中有意识和无意识两种成分[16],在这些研究中,人们虽然在意识层面上并没有迷信信念,但是为什么他们会选择某种特定的迷信方法来提升控制感呢,为什么一些特定的行为而不是别的行为能带来安慰感和控制感呢?我们认为这正是无意识的成分所起的作用,由于人们在自己意识不到的层面,习得了将某些无关内容与结果好坏相连接的迷信信念;因此,这种无意识连接对行为的影响有待进一步的探究。

Devine曾指出的,迷信可以通过社会化学习无意识的习得[16],中国常见的颜色迷信很可能也是在社会化过程中做为文化的一部分习得而来的,成为一种无意识的将红色与好运、黑色与不幸联系起来的稳定联结。内隐联想测验(IAT)作为基于反应时范式的内隐社会认知研究方法,自1998年由Greenwald提出以来已得到了广泛的应用[17]。基于本研究所选定的对迷信的定义,我们认为颜色与幸运感的内隐联结——也就是IAT的测验结果——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这种颜色迷信的无意识成分。

(三)问题提出及研究设想

国外关于迷信行为中的无意识成分的提出最开始是Devine,他认为迷信可以通过社会化学习无意识的习得,但可以受到意识的控制[17]。随后 TH0MAS KRAMER[4]等人的研究证明了这一点:当给予被试阅读关于迷信的材料并进行评价(这被认为是对行为中迷信成分认识的启动)时,受迷信影响的产品满意度、商品风险决策行为会消失。但是生活中意识并不能绝对的控制人们的迷信行为,因此我们推测,意识启动的影响还会受到一些其它因素,如人们内隐迷信的高低的制约。

由于目前国内外大量研究中,对迷信信念的测量均是使用了Tobacyk的PBS量表[14],以及其他一些问卷。这些问卷中的问题大多是让被试自陈自己对迷信行为或看法的看法来测量迷信。测出来的结果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人们在意识层次上的迷信水平。但是根据前文的理论分析,单纯通过自陈量表来研究意识水平上的迷信信念是不够的。TH0MAS KRAMER等人也指出,这种意识启动对迷信行为的控制作用会受到被试个体差异的影响,对于那些相信运气是不可控,随机的人来说更有效[4]。所以在本研究中,我们将会通过内隐联想测验来反映人们这种无意识的联结,并探讨这种联结的强度是否会影响到意识启动对迷信决策的作用。此外由于TH0MAS KRAMER的这类研究中关于意识的启动的控制同时涵盖两个层面:告知被试该行为是迷信的;以及自我对行为的迷信/不科学成分的自我评价,本研究还分离了不同层次的意识启动方式,探讨意识启动方式的不同对于迷信决策是否会有不同的影响。

二、研究假设

根据理论模型假设以及先前的讨论,本研究的假设是:

1.意识启动会减少迷信倾向的风险性决策;

2.人们显著地倾向于将红色与幸运,黑色与不幸进行联结——即IAT效应显著;

3.意识启动与内隐迷信联结强度在迷信倾向的风险性决策(因变量)上有交互作用;

4.对迷信进行自我评价比单纯告知的意识启动方式更能减少迷信倾向的决策(行为)。

三、研究方法

(一)被试(participants)

60名在校大学生(男生人,女生人),视力或校正视力正常,均为右利手,随机分为告知迷信组、自我评价组和无迷信启动控制组,每组20人。

(二)实验流程

实验流程分为三部分,被试先完成文章阅读并回答问题,然后进行风险游戏,最后再完成IAT内隐联结测验。关于实验的流程的顺序安排设计的理由:因为内隐联结测验会明显的提到迷信内容,如果在实验前测,会显著影响到的启动变量的操纵,而内隐的迷信水平在这里是将其作为一个的稳定不受状态启动影响的自变量,所以放在最后测。事实上,在研究前的相关预实验数据(前测IAT,实验,后测IAT;被试十人,五男五女)结果表明,实验结果前后测差异不显著;说明内隐迷信水平确实是稳定不受实验启动影响的,所以实验操纵放在后测是可行的。

(三)实验变量的控制与测量

本研究为两因素被试间实验设计(意识启动水平、迷信内隐联结强度)

1.意识启动分为三个水平(控制组、告知组、自我评价组);

2.迷信内隐联结强度为被试变量,采用IAT测验来测量;

3.因变量为被试在风险游戏中选择的迷信倾向的选项的次数占总游戏次数的比例,以及决策时的反应时;

具体变量的控制如下:文章阅读进行的是意识启动的控制,采用的是TH0MAS KRAMER使用的启动范式,但进行了一定的改变。以区分告知与自我评价分析的成分;其中:

(1)告知组阅读与迷信有关的文章回答与主题无关的问题(如语义、字词方面);

(2)自我评价组阅读与告知组相同的文章,回答与主题相关的问题,并进行评价;(如你怎么看这个问题,你会怎么做)

(3)最后控制组阅读与迷信无关的材料,回答与自我评价组类似的问题(与主题相关的问题)。

风险性游戏测量的是因变量,即迷信倾向的决策;我们使用的是敲罐子,被试可能得到金币也可能会碰到炸弹,一旦遇到炸弹,金币就会清零,所以选择罐子是有风险的(自变量:罐子分为红色、黑色);最后以被试敲击的各类罐子数以及敲不同罐子的反应时为因变量;我们预期被试敲的红色的罐子将多于敲黑色的罐子。

迷信内隐联结测验(IAT范式),测量的是被试自身内隐迷信(无意识迷信信念的强度),由E-prime软件编写,通过反应时来测量被试对迷信(颜色)与幸运感的联结程度。其中正向联结与负向联结的反应时差异称为IAT效应,作为因变量进行记录。

四、研究结果

正式实验实际一共有61名被试参与,告知组21人,其它两组各20人;对被试的IAT数据进行初步分析后,剔除了正确率低于80%的被试、以及有10%以上的试次反应时超过3000ms的被试,最后保留分析的被试一共55名(36女,19男);整理后的实验结果如下。

(一)IAT效应结果

各组的 IAT效应均显著,正向联结的反应时(M=612.46,SD=109.28)显著低于负向联结的反应时(M=804.43,SD=169.03),IAT 效应(M=191.97,SD=119.93)。其中控制组正向联结平均RT为592.97ms,负向联结平均RT为775.27,t(17)=-7.891,p <0.001;告知组正向联结平均RT 为 620.27ms,负 向联 结 平 均 RT 为 816.60,t(18)=-5.954,p < 0.001;自我评价组正向联结平均 RT 为 623.71ms,负向联结平均 RT 为 820.74,t(17)=-7.049,p <0.001。

(二)风险性游戏结果

总体被试在做风险性选择时更多的选择红色的罐子(以红色为1,黑色为0计分),总体得分平均0.63,显著高于0.5的概率水平,t(54)=3.492,p=0.001。

其中告知组平均得分0.66,显著高于0.5的概率水平,t(18)=2.467,p=0.024;自我评价组平均得分 0.67,t(17)=2.608,p=0.018;控制组得分 0.57,与概率水平无显著差异,t(17)=1,p>0.05.由于告知组与自我评价组在各项数据上均无显著差异,故在后面的分析中,将这两组合并为启动组一同分析。而这部分结果从侧面说明,意识启动显著增加了被试决策的迷信倾向。

(三)IAT水平与决策

总体被试IAT水平与游戏得分相关边缘显著(r=-0.242,p=0.067)。其中 IAT 水平代表了 IAT 效应大小,其值等于负向联结减正向联结;而分开来看时,控制组IAT水平与敲罐子得分相关不显著(r=-0.051,p>0.05),但启动组(即告知组和自我评价组)合并后,其IAT水平与敲罐子得分相关显著(r=-0.36,p<0.05)。组间结果的差异显示,内隐联结强度很可能与意识启动的效应间存在交互作用。

(四)意识启动与决策

虽然方差分析显示,原实验中各组间敲罐子得分差异不显著。但由于原实验中分组游戏结果显示启动组有显著的迷信倾向而控制组没有。我们认为不显著很可能是由于一些实验因素的限制,如实验里的决策次数很少(一共只有三次),易由于其它无关因素(如练习效应,熟悉度效应等)而淹没了被试的选择倾向,得不出显著差异;于是我们进行了一个补充实验来排除该原因。补充实验增加了实验的决策数量(增加到20次),并提供被试8次练习局,此外为了排除一些学习策略,我们将黑色罐子有金币的概率定位0.45高于红色罐子0.35;(由于自我评价组与告知组几乎无差异)补充实验仅保留了自我评价组和控制组。补充实验一共有31名被试,控制组14人,自我评价组17人;实验结果差异显著,自我评价组(M=0.57,SD=0.1)在游戏中迷信倾向的行为多于控制组(M=0.48,SD=0.13),其得分显著高于控制组 t(29)=-2.108,p <0.05。

结合补充实验,本研究表明意识启动反而会增加被试的迷信行为,这一结果这与TH0MAS KRAMER等人的研究结果是不同的。

五、讨论与分析

IAT的结果表明,中国大学生确实存在将红色与幸运,黑色与不幸相联结的内隐迷信;风险性游戏的结果也说明,中国大学生在风险性决策时会有更多迷信倾向的选择(倾向于选择红色,避免黑色)。

(一)意识启动对决策的影响

原实验结果结合补充实验,说明意识启动对于迷信决策是有影响的,但实验结果表明意识启动反而增加了被试的迷信行为,这与TH0MAS KRAMER等前人研究的结果不相符。

研究结果带来了非常有意思的发现:由于本实验与前人所用的材料是不同的,被试在选择罐子时控制感较低,并且选择了红色罐子只是一种投机性的行为,并不是明显违背常理(而在一些前人研究中,被试只是因为数字吉利而用更多的钱买数量更少的东西,这是违背常识的);所以可能在这样的条件下(比如说当人们对于情况是非不太了解,而又要进行风险性的投资或行为时),即使意识到该行为是迷信的,这种泛泛的认识并不能减少迷信倾向的决策;让人们有意识的思考和批判相关的迷信行为,反而给了大家一个可以提高补偿性控制感的信息来源[13],启动了这一迷信行为,使得我们更倾向于选择红色的罐子——这与我们生活中的一些真实情况也相符合(比如说,人们虽然听说烧香祈福都是迷信,但知道了有人去烧香这个事,反而自己也去烧香的可能性还提高了)。这给迷信方面的教育者提了个醒,若盲目地教育学生或向其指出不应该做某些迷信行为,即使学生在意识层面上认可了这些说法,仍会无法减少这一行为,反而有可能会增加这些迷信行为的可能性,后续研究可以进一步探讨这个问题。

(二)IAT效应水平对意识启动效应的影响

从总体上来看,被试的IAT效应水平与迷信决策相关不显著;但分成控制组和启动组后,我们发现控制组相关仍不显著(可能是由于样本量太小,无关影响太多),然而启动组(有了双倍的样本量)出现了显著相关,即内隐迷信水平越高,其意识启动对迷信行为的影响越小;这说明迷信内隐联结强度确实与意识启动的效应的大小甚至方向有一定相关。在取中位数对内隐联结高和低者分组后,从趋势上来看,低内隐联结者的迷信表现受启动而大大增加,而高内隐联结者则受启动影响而稍微减少了其迷信表现。

这一结果也为前面的“意识启动反而增加了迷信行为”提供了进一步的解释,对于内隐迷信水平高者,其迷信行为一开始就较多,受意识启动影响有较小的减少;而对于内隐迷信水平低的人,意识启动使得其获得了可以提高补偿性控制感的信息来源[13],反而启动了迷信行为(或是对红色的偏好),表现出了更多的迷信行为——最后综合起来,意识启动在总体上增加了迷信行为。

(三)研究局限性

研究中存在许多问题,前面也讨论到了一些:首先,被试样本量偏少,无法再对被试按照IAT效应水平的高低进一步分组来讨论发现的现象;其次,风险性决策游戏的生态化效度不高,被试在游戏中虽然有金币的损失,但毕竟与真正的损失不同,被试的反应可能与真实生活有一定差异;最后,由于被试来源于本身迷信水平不高的群体(北师大学生),内隐联结强度差别也不大,可能导致了一些结果不显著,甚至模糊了各因素的主效应;如果针对那些迷信程度更高的群体,也许会有不同的实验结果,这也是值得进一步探讨和比较的;此外也正是由于被试的局限性,研究结果可能也将无法推广到一般群体(尤其是迷信行为较多的那些群体)。

六、结论

1.与迷信有关的意识启动有时会增加迷信行为;

2.迷信内隐联结强度与意识启动的效应的大小有一定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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