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丽
(金华职业技术学院,浙江 金华 321017)
近年来,新生代农民工群体越来越受到党和政府以及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09年,全国农民工总量为2.3亿人,农民工数量为1.5亿人,其中16—30岁的占61.6%。[1]据此推算,我国现阶段新生代农民工总数在1亿人以上。高涨的权利意识,是新生代农民工作为“新人”的鲜明特征,他们不仅要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而且还有主动参与政治表达和社会管理的强烈要求,社会应该用平等的眼光去理解他们,创设更多的条件建构与选择新生代农民工的话语权,使他们的声音能被社会各阶层所听到,并用积极的行动来促使他们早日融入城市社会。从理论上说,赋予新生代农民工与其他社会阶层相等的话语权并非是“该不该”的价值判断问题,而是“该怎么做”的实践操作问题。
所谓话语权,从字面上来理解,是指人以某种方式表达自己思想的权利 (即说话的权利)。从法律层面来理解,首先意味着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意志的自由;其次,应该有制度来保证该项自由能得到实现,而不是空谈,否则权利就形同虚设,就成为用以蒙蔽民众的工具罢了;更进一步地说,光有权利和保障权利行使的制度是不够的,还必须有机制来保证权利行使的效果,否则也谈不上权利的实现。按照法国思想家米歇尔·福柯所言:“话语意味着一个社会团体依据某些成规将其意义传播于社会之中,以此确立其社会地位,并为其他团体所认识。”[2]话语权是行动者极其重要的权利,是其他权利的基础,同时也是其他权利追求的终极目标之一。话语权不仅潜在地影响到社会行动者参与社会的行动模式、范畴、规范与行为准则,更直接决定行动者在社会行动中所获得或所追求的经济政治利益。
中国农民工问题是我国城镇化、工业化和城乡二元经济社会结构下,政治、经济、社会体制等多种因素的综合性产物。农民工作为一个社会阶层丧失话语权,在城市社会中长期处于失语者地位,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主要表现在:其一,城市社会很难倾听到农民工的声音,替农民工说话的也很少,对农民工阶层的意见、困难和疾苦不关心,有时甚至将其视为生存与发展资源的争夺者和麻烦制造者。其二,农民工阶层缺乏对其生存利益相关的话语权,没有合法的、制度化的利益表达渠道与利益诉求渠道。
新生代农民工问题是传统农民工问题在新阶段的延续、体现和发展。全国总工会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定义为:“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以后,年龄在16岁以上,在异地以非农就业为主的农业户籍人口。”[3]当前我国新生代农民工占外出农民工的6成以上,成为劳动力市场的主力军。他们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以后,近8成未婚;他们大多在制造业与服务业就业,受教育程度、权利意识等都有了明显的提高;他们在城市生活中形成了较高心理需求,主体意识更加强烈,有强烈的城市化倾向;他们不会再满足于社会地位低下而且报酬极低的体力劳动,迫切要求逾越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制度之墙,要求和城市居民享有平等权利,要求得到一样的尊重与认可。调查显示,新生代农民工比上一代农民工更注重精神需求与政治权利的实现,对于融入城市更加渴求。新生代农民工对于参与权、表达权、选举权的诉求远高于老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之“新”,不仅“新”在年龄上,而且“新”在群体生态和生活质量上。新生代农民工不只是代际划分和年龄概念,更是一个权利进步的符号!实现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是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的基础。
首先,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的实现缺少代言人。与其他社会群体相比,他们沉默无言、缺乏自己的代言人,因而在社会利益结构中缺乏表达渠道,更容易被边缘化。我国有工会、妇联、共青团等代表相关群体利益的组织机构,但惟独没有代表农民利益的全国性农会组织,“正是由于农民们缺少自己有组织、有力量、掷地有声的代言人,才造成在公共政策中缺乏发言权,在分配与再分配活动中缺乏主体性。”[4]湖南省民意调查中心曾对新生代农民工作过一份调查:在2008年有23%的农民工在换届选举时回户籍所在地进行投票,到了2010年,这一数字仅有14.3%。[5]浙江省义乌市率先对农民工参选人大代表进行了探索,但我们在调研中深刻感受到要真正实现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之难度。
其次,新生代农民工的话语权实现缺乏参与制度的保障。由于受贫穷、无闲暇、文化素质不高、个体的分散化等多方面的限制,其参与意愿容易被某些强势集团所操纵或利用,其结果是导致他们“对制度性参与的有效性缺乏信心,而是更多地转向依靠非制度化的、非常规的参与来表达其利益要求”[6],如上访、暴力攻击执法人员等。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的实现主要体现在政治参与上,而目前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关注程度虽然较上一辈强烈,但政治参与行为仍不乐观,他们的政治参与现状深深烙上了中国城乡二元体制印迹。中国农村村民自治与村委会选举是新生代农民工参政的主要渠道,但是新生代农民工远离家乡,参与当地村民自治和村委会选举的主动性、积极性并不高;他们所居住的城市尽管和新生代农民工利益上有着直接关联,但由于制度原因无法参与住所地城市的公共事务管理,无法表达自身利益诉求。在二元结构下,他们的政治权利实际上处于一种“悬空”状态。政府部门在制定政策时很少考虑他们,缺乏为其提供相关公共服务的意愿和职能。
再次,新生代农民工的话语权实现缺乏媒介与法律上的支持。由于新生代农民工处于弱势地位,所以特别需要媒介的支持,媒介是他们表达话语的最有效通道。在现实中,农民工群体往往被排在媒介话语权之外,“在媒介话语中,他们总是处于被动,其主体地位在无形中被剥夺了,其话语空间在无形中被侵占了……他们的话语被限制、被扭曲、被推向社会的边缘。”[7]此外,法律的不完善和农民工自身法律意识的缺乏,使他们难以有效地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的话语权,其结果是许多侵害新生代农民工权益的行为最后都不了了之。
最后,一些歧视性制度的存在,也使得他们的话语权受到限制。如户口制度的存在就使得城市和农村出现“一国两策”,新生代农民工被看作边缘群体,即使进城务工也被看作是“另类公民”,在住房、保险、子女上学等方面难以享受到平等的权利,甚至通过辛勤劳动所得的工资也经常被拖欠,从“民工潮”到“民工荒”,从“法律热线”到“总理帮忙讨薪”,都折射出了市场经济下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的缺失状况。
无法参加农村政治生活又不能融入城市政治生活,使新生代农民工成为事实上的“政治边缘人”。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性贫困”主要缘于目前的体制,许多政府部门在制定政策时很少考虑他们,缺乏为其提供相关公共服务的意愿与职能,这导致了农民工群体对政治的疏离感,加剧了城市社会对他们的排斥,阻碍了他们话语权的表达。缺乏组织依托是阻碍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实现的最大障碍。从湖南省社科院针对湘、粤两地农民工的专项调查结果表明:“只有21.5%的农民工所在单位成立了党、团组织;农民工所在单位或社区成立工会的比例只有16.2%,专门代表农民工权益的组织几乎没有;75.6%的农民工没有参加任何打工地组织,参加过所在单位民主管理活动的农民工也仅占12.9%。在仅有的少数能代表农民工权益的组织中,能发挥作用的很少”。据全国总工会对珠三角地区新生代农民工的调查,大部分农民工认为工会在维护劳动权利方面“没有发挥作用”或“作用不大”。新生代农民工在工作的城市没有选举权,同时又缺乏相应的权益组织和利益代言人,其真实声音很难发出来。而一些媒体反映的新生代农民工形象有时会被扭曲,致使很多人把他们看成“盲流”,甚至是社会治安恶化的根源,他们的各种利益主张和需求也因此受到严重挤压。
近年来,新生代农民工因权益遭受侵害而采取极端方式抗争或群体性堵路、堵门等事件频有发生。与上一代农民工不同,新生代农民工在自身权益受到侵害时很少选择沉默,更容易选择极端、群体性甚至是报复性的抗争方式。现在的中国正处于社会矛盾凸显的社会转型期,有些事情处理稍有不慎,极易形成“蝴蝶效应”,深圳富士康的连续“跳楼事件”便是血的证明。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新生代农民工的抗争主要限于经济权益,但必须看到他们与上一辈相比,更迫切需要在城市实现自我价值,对参与城市公共事务的渴望也在不断增强。要防范新生代农民工极端或群体性抗争方式等事件的发生,就必须正视他们在政治权利上的诉求,重视他们在社会中的话语权,选择和建构他们的话语权地位,拓宽他们在城市的政治参与途径。
实现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最重要的首先应该是扫清制度障碍。二元结构是目前造成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缺失的主要原因,通过制度和措施来保障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如按农民工在所在城市居住时间的长短享受所在城市的社会福利 (享受低保、大病医疗保险、子女免收借读费等)和社会权益 (参加社区选举等),并由相应的社区居委会负责落实。同时,在农民工比较集中的社区建立农民工的自治组织,并充分发挥其应有作用。这有利于农民工权益的表达和保护,又方便政府对农民工的管理。其次,纠正社会偏见,消除歧视,促进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互动良性发展,让农民工获得政治信任感和认同感。因此,要提高农民工自身素质和组织化程度,提供农民工可接受的有效的政治参与形式,用制度保障新生代农民工的“话语权”。
科技发展的日新月异,传播手段的层出不穷,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之间的融合互通,特别是3G技术以及“博客”、“微博”等的推出,更为“草根”声音的表达提供了各种平台,崭新的“全媒体时代”已经到来。中国的网民总数已经突破3亿,仅新浪微博一年的用户就达到6000万,网民们交换信息、发表意见,形成了最直接和最有力的公共舆论。苏州大学以江苏省苏州和淮安两地为例,针对农民工精神文化生活进行了一次专项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在20~29岁的受访农民工中,有74.7%会在闲暇时间上网,19岁以下年龄段的上网比例达到了85.5%。以此推算,按目前新生代农民工总人数1个亿计,可以得出会上网的新生代农民工人数将在7000万—8000万之间。调查同时显示,相当数量的新生代农民工月支出主要是手机、上网等消费,网络是其参与社会活动和交往最主要的渠道,是实现其话语权表达的重要媒介。随着新生代农民工网络参与的广泛和深入,分散在各个地域的个体会因为某一事件而在网络上集聚,从而引发“群体性事件”,对社会稳定产生影响。对此,我们要立足现状,畅通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的表达渠道。具体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入手:一是加强分类引导。根据新生代农民工产业分布和地域分布的特点,依托重点企业、重点社区、特色街区等开展基层民主实践。二是畅通网络渠道。要充分利用网络手段建立他们自主组织之间的互联互通关系。三是搭建对话平台。搭建一个政府、市民与新生代农民工三方互动平台。
社会的发展,“单位人”正向“社会人”转型,传统的身份社会已开始瓦解,而新的“身份壁垒”又已开始出现,如现流行的所谓“贫二代”、“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等称呼。在身份社会,人的发展状况和人格状态受到身份的限制,决定命运的因素主要来自于外部而非自身。当个人力量无法突破壁垒或者底层民众中人力资源品质较高者无法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时,整个社会便孕育了越来越多不稳定因素。对此,除了修改规则,加强对权力、资本等的监督、约束与引导外,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让组织有机化建设成为政府有效控制和提升民众民主参与的一种选择。
国情的特殊性决定了非政府组织在中国的发展将面临诸多问题,尤其是农民工非政府组织类的组织,其发展阻力将会更大。应建立合理的机制,加强政府部门与这些组织的接触联系和引导,农民工群体的非政府组织非但不会成为社会稳定的隐患,更能起到政府和农民工群体之间的桥梁纽带作用。改变非直接博弈、非合作博弈的现状,转而成为群体诉求表达、群体问题预报的主要渠道,从而保障社会的有序发展。通过QQ群、博客、手机短信、邮件等形式保证组织日常的沟通联系,做好政策解读和在线服务等工作,并通过线下活动的开展,扩大组织的影响力,增加成员的归属感。在这种组织有机化建设模式的基础上,结合新生代农民工的群体特点,设计合理的组织形式,培育有机有序的新生代农民工组织体系,使其想法和利益能够得到表达,享有充分的话语权,从而推动政府的公共决策部门在制定政策时涉及到他们的利益时,能最大限度地享受到均等化的公共服务。
政府对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的实现起着“支撑点”的作用。一是政府要搭建农民工话语权的实现平台:在实体阵地上通过让新生代农民工参与政治表达建立健全话语权服务平台;在虚拟阵地上,建立健全“网站--手机--QQ群”信息平台;各职能部门和群团组织联动,实现与新生代农民工的无缝对接。二是要丰富话语权实现渠道。要根据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中出现的新问题,在原有的医保、社保、子女入学等基础上不断丰富和完善话语权畅通渠道,比如创业咨询、心理疏导等。
全社会都要关注和关心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的实现问题,为其融入城市创造良好的“外环境”。一是改变刻板印象。媒体要发挥舆论导向作用,注重对新生代农民工优秀典型的报道,树立公平理念,使用同一标准客观公正地评价市民和农民工,消除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偏见。二是倡导社会关怀。依托各类公益性社团组织,利用网络等渠道,为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的实现提供更多的平台。三是强化企业责任。作为第一受益者的企业要通过职工代表大会、工会等为新生代农民工实现话语权提供各类平台,疏通各种渠道。
提升新生代农民工自身素质,使之适应城市经济社会的发展,这是解决其实现话语权的“源动力”。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融入过程中,应当注意道德素质和法律素质的再提升,学会遵守城市规章法纪,学会和城市市民友好相处,改变自身的生活陋习,增强城市生活适应能力。出于社会公正的基本要求,政府应多提供一些易于为广大农民工接受的有效的政治参与形式,如城市社区选举、农民工民意通道、农民工工会等。
社区是新生代农民工参与社会事务的主要渠道,也是促进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权实现的“落脚点”。让新生代农民工获得政治信任感和认同感,是实现农民工话语权的“突破口”。农民工之所以是弱势群体,关键在于其组织化程度低。农民工群体数量庞大,劳资纠纷日益增加,仅靠政府有限的行政资源来维护农民工的权益很不现实。必须尽快将农民工纳入社区管理范围,积极发展农民工自身组织,改变“弱劳工强资本”的状况,使他们能与资方进行平等沟通和谈判。注重对意见领袖的培育和引导,并借鉴“异乡选举”以及“非选民”人大代表等经验模式,突破身份限制,以“意见表达”为主要目的,将新生代农民工纳入“制度参与”的范畴,以抵消“非制度参与”带来的不稳定因素。
新生代农民工是一个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庞大群体。他们是宝贵的人力资本,更是推动中国改革前进的新生力量。他们的出现和冲击,是中国城市化的产物,同时提醒着城市化的缺陷和空白。善待一亿新生代农民工,更多地重视他们的话语权,将使未来“城市化中国”更显海纳百川的气度,更见以人为本的情怀。
[1]全国总工会新生代农民工问题课题组.关于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的研究报告〔N〕.工人日报,2010-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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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全国总工会新生代农民工问题课题组.关于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的研究报告〔N〕.工人日报,2010-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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