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耶稣会士传教取得成功的原因——以利玛窦的传教为例

2012-08-15 00:46邓羽钦
黑龙江史志 2012年11期
关键词:耶稣会传教利玛窦

杨 菲 邓羽钦

(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 广西 桂林 541001)

16世纪,为了传播上帝的“福音”,耶稣会士在异国他乡开始了艰苦的传教活动,但在拥有悠久传统文化且自成体系的中国却受到了极大的阻力。为了不使中国人感觉耶稣会士有侵略中国的野心,他们凭借自身的科学文化优势,确立了“学术传教”的方针,即介绍西方的科学、艺术和哲学及学习中国的文化、熟悉中国的风俗习惯。面对东西文化的巨大差异和意识形态领域的排斥性,耶稣会士传教活动取得成功的原因值得探讨。

一、耶稣会士实行以儒释耶,以耶注儒的“合儒路线”

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当一种外来文化传入另一个国家或地区时,必然遭到原有文化的排斥,并与原有文化发生碰撞和交流。要想使外来文化在所传入的国家或地区能够比较容易地被当地民族所接受,就必须对原有文化有所认同,与原有文化融合。中国是一个具有悠久文明的泱泱大国,在不断地发展中逐渐形成了以儒家文化为核心,以释、道两教为补充的中华传统文明。由于地理环境的相对封闭性,中华文化在历史的长河中始终未遭遇到严峻的挑战。因此,当世界上很多古老文明或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或逐渐融入其它文明中时,唯有中华文明,自古至今,绵延数千年而不绝。中华文化的古老性、继承性和稳定性,形成了完备的伦理体系和强有力的凝聚力。任何一种外来文化与其发生碰撞时,或被其排斥,或被其融合,绝不可能取而代之。

利玛窦等耶稣会士的传教活动就涉及到中外交流史上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即如何调整两种不同背景的文化。明清帝国的实力使利玛窦等传教士意识到,在当时,中国的传教活动不可能像此前西班牙在菲律宾采取的那种武力征服、强迫皈依的办法,而只能采取和平的途径,即总体上对儒家文化的肯定并用其来解释天主教的教义。1554年,他自称儒生,行秀才礼,同时还努力钻研儒家经典。他说:“儒家的普遍看法和最终目的是使国家和平安定,家庭和睦相处,人民聪明贤惠。儒家经典一定能够使他们实现这一目标,它与理性之光——基督教的信仰是一致的。儒家强调五种不同的关系,这是人与人之间的所有关系,即父子、夫妻、主仆、兄弟、同志之间的关系。……他们对古代博学的信条‘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作了详尽的解释,它实际就是教儿子如何以顺从孝敬父母,仆人如何以忠诚报效主人,晚辈如何以诚心敬重前辈。他们完全可以说,儒家思想除个别特殊之外,与基督教并没有多大差异。”[1]为了说明两者的相通,利玛窦在他所著的《天实主义》中,尽量用儒家经典注释基督教义,说明基督教的“天主”就是六经中所说的“上帝”。利玛窦这样论述:“吾国天主即华言上帝,与道家所塑玄帝玉皇之像不同,彼不过一人修居于武当山,俱也人类耳。人恶得为天皇耶?吾天主乃古经书所称上帝也。《中庸》引孔子曰,‘郊社之礼,以事上帝也’。”[2]在利玛窦以后的大量著述中,也经常引用儒家经典来注释天主教义,以达到以儒释耶,以儒补耶之功效。利玛窦的这种策略大大增加了士大夫对他所宣讲的教义的认同感,中国很多士大夫都愿意和他交流,这自然促进了利玛窦的传教活动。如很多士大夫乐于为传教士的著作撰写序跋。近人陈垣指出,仅见于《天学初函》这套丛书中的名家序跋就不下十篇,“若并其他各书序跋,汇而辑之,可以作天主教之《弘明集》。[3]

二、耶稣会士在礼仪制度方面进行了调整和变通

耶稣会士在刚进入中国后,曾大力谴责中国很多旧有的宗教习俗,但面对中国人普遍持行的祭祖和祀孔礼仪,耶稣会士深感为难。因为祀孔礼仪只有士人才有资格参与,一种是获得秀才功名的人在文庙举行,一种是士人在初一、十五举行。这些祭祀活动在天主徒眼里都具有了宗教祭祀的所有外表,利玛窦起初也断定祀孔礼仪属于偶像崇拜行为,中国人若要皈依天主教,首先要放弃这些行为。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发现,祭祖祀孔在中国是根深蒂固的,如果禁止天主教徒参加祀孔祭祖礼仪,他们的传教活动将寸步难行。面对传教活动中的困境,利玛窦认真阅读了中国经典中有关礼仪的叙述和咨询了他接触过的各个阶层的人们,从而确信在知识阶层中对这些礼仪无论是规定还是实践都没有宗教意味,而只是政治性的世俗性的活动。所以利玛窦对祭祖祀孔活动形成了有自己鲜明特色的认识。

关于祭祖问题,利玛窦这样写道:“从平民到皇帝,儒教是最隆重的事,是在每年的某些季节,给逝去的祖先献供……他们认为这是尽孝道,所谓‘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中庸》)”。[4]所以利玛窦认为从基督教的立场来看,祭祖不是所谓的偶像崇拜,不是非排斥不可的异教仪式。

至于祀孔,利玛窦也有这样一段记述:“然而,根据一条古老的法则,在文人荟萃的各大城市中,都建有一座庄严的孔庙以供他的塑像,写着他的姓名和尊号;在每次朔望以及一年四次,文人都要向他奉献一次祭祀,点燃香烛并供奉一只已宰杀的牲畜,尽管他们不承认他有任何神性,也丝毫无求于他。所以,这些礼节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祭祀。”[5]利玛窦还认为,中国士大夫到孔庙行礼“是为了感谢他在书中传下来的崇高的学说,使他们得到功名和官职。他们并不念什么祈祷文,也不向孔子求什么,就像祭祖一样”。

基于上述看法,利玛窦允许中国天主教徒在其祖宗牌位前点香行礼,也可以孔庙祭典。这种尊重士大夫和平民祭祀风俗的做法,使得中国人尤其是士大夫阶层中皈依天主教者在参加“祭祖”和“祭孔”仪式时,不会遭到宗教的麻烦和困难。应该说利玛窦适应中国国情的举措,对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播大有益处,连康熙大帝都亲切的称之为“利玛窦规则”。

三、耶稣会士注重传教策略,来减轻传教的阻力

利玛窦等耶稣会士在传教过程中以学术为媒介,借助西方先进的科学、艺术、哲学等引起中国士大夫和皇帝的注意和敬重来传播天主教。耶稣会士利玛窦等进入中国后,发现对中国士大夫吸引力最大的不是上帝的“福音书”,而是他所带来的西洋科学仪器和知识。利玛窦曾这样总结他在中国士大夫中间引起重视的原因:首要的是他作为外国人学会了汉语讲、读和写;其次是他惊人的记忆力和熟读《四书》;第三是他的数学和其他科学知识;第四是他带来的诸如三棱镜、地球仪、世界地图等仪器和物品;第五是据说他具有炼丹术的技能;最后才是他传播的教理,而“为此而来(指基督教理)的人数量最少。”[6]利玛窦带来的有标注的世界地图,不仅引起了中国知识界的关注也引起了明朝政府的震动。肇庆知府亲自督印了这幅地图的第一个中文版,名为《山海舆地全图》。为了迎合中国人以自我为尊的心理,他特意把中国放在世界地图的中央,同时以注释的形式,将不同民族的宗教仪式,特别是天主教的教义、教规混迹其中,从而使《山海舆地全图》不仅传播了西方的地理知识,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宣传了天主教义。《山海舆地全图》的刊印,使利玛窦声名远扬,对提高他在中国知识界的知名度起了很大的作用,也有利于传教活动的进行。

利玛窦等耶稣会士推广学术的目的是传教。传播科学只是被当作一种辅助手段加以利用,是用来打开中国大门的敲门砖。但是,恰好是这敲门砖,不仅激起了部分士大夫对西方科学知识的兴趣,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一些士大夫甚至是皇帝的需要。正是这种相互需要的关系,才使得传教活动顺利进行,甚至许多士大夫在阅读了他们的著作后投入“天主”的怀抱。总之,在明末清初,中国有一批士大夫以超越中国传统的夷夏观念的积极心态对待西方的宗教、科学和艺术等,并企图将他们中国化来解决中国的现实问题,应付严峻的危机,这自然极大的减少了耶稣会士传教活动的阻力并给他们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注释:

[1]利玛窦,金巴阁.利玛窦中国札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3,670.

[2]何大进.明末清初来粤的传教士与西学东渐[J],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

[3]陈垣.陈垣学术论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0,210.

[4]李喜所.五千年中外文化交流史第二卷[M],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32.

[5]利玛窦,金巴阁.利玛窦中国札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3,659.

[6]李喜所..五千年中外文化交流史第二卷[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34.

[7]严文明..中华文化史第四卷[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6,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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