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蓓
(乐山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四川乐山 614004)
认知语言学的基本命题之一是将意义等同于概念化,即意义涉及我们理解世界的认知活动(Langacker, 1987, 2000;Talmy, 2000)。 由于心智作为不可或缺的一环,语义不仅反映其所描述的外在情景,而且必然蕴含了“说话人为表达目的而构造其概念内容”的方式(文旭,1999:36)及为特定的表达目的而识解该情景的方式。因此,对意义的描述必须参照我们的心智能力及概念结构。认知与语言不可或缺的是我们的想象能力,虚拟性(f i ctivity)即是其一①。Langacker(2007)认为,未来认知语法的两大走向是阐释概念的动态性与虚拟性。动态性涉及概念化过程如何沿处理时间展开②。“时间序列性在语言中的影响无处不在,并且对某些语言成分的意义起着根本性作用……一个真正具有心理真实性的语言学模式不容忽略认知处理的固有时间性,因此必须对语言结构加以动态阐释。”关于虚拟性,Langacker(2007:450)写道:“即便在谈论真实个体及真实发生的情景时,我们在语言上直接指称的诸多概念本质上是虚拟的而非真实的……发掘不同类型、不同层面的虚拟性之于认知语义学的进一步发展意义重大。”Langacker(2005)曾以“动态性、虚拟性及扫描:逻辑及语言意义的想象性基础”为题专文论述这两个概念对认知语义学的重要性。
作为某一指称表征的心理模拟,正是对于虚拟性的关注催生出一种动态概念化的观点,即将意义视为一种认知活动,从而指向心智及主观性在自然语义学中的核心地位。因此,虚拟性就成为认知语义学研究的重中之重。认知研究表明,虚拟性在思维和语言中起着重要作用③。语言表达式通常仅仅间接与所指关联,语言使用者通常引入非现实情景,从而建立起通向真实情景的心理通道。某些情况下,尽管我们关注的是现实性,但唤起并直接描写的却可能是虚拟的实体,从而在关于现实情景的描述中起着中介作用。虚拟性与动态性对于视意义为概念化的语义学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反映了意义建构的概念化过程的本质特征。然而,当前认知语义学对虚拟性这一概念似乎有滥用之嫌,并对其本体观构成了挑战,因此有必要加以反思。
Langacker(1999: 91)认 为, 一 个 表 达式的显性内容仅仅构成意义的一部分,这些成分通常按某一隐性的观察布局(viewing arrangement)排列,由此构成的概念复合体又被置于一个默认的交际框架中。各层次的结构,如概念内容、观察布局以及交际互动,均可能涉及虚拟而非真实情景。语义学界对于虚拟性的挖掘首先沿观察布局层面展开,而后逐步引向交际层面及概念层面。透过虚拟性扩展的轨迹我们可以看到这一概念是如何一步步进驻语义学研究中心的。虚拟性的典型体现主要有虚拟运动、虚拟变化及虚拟互动,它们构成了这一概念向语言各个层面扩展的主阵地。
作为一种心理模拟现象,虚拟运动(fictive motion)在认知心理学和认知语言学中均获得了显性关注(Talmy,1996, 2000; Langacker,1999, 2005; Matlock,2001a, 2004a)。 尽管不同学者采用的名称各异(如虚拟运动、抽象运动、主观运动)④,但所关注的现象本质无异,即对一个静态场景的动态识解,即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静态的场景,但感知到的却是一个动态的事件。概念化主体的想象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亦可称之为想象性运动。这一运动的虚拟性体现在运动并不属于句子所指称的情景,而是属于Langacker(2001: 12)所称的心理可及的路径(the path of mental access)。例如 :
(1)a.An ugly scar extends from his elbow to his wrist.
b.An ugly scar extends from his wrist to his elbow.
在虚拟运动中,表征本身作为对某一事态的描述是命题性的,如伤疤的形状与尺寸,而建立起其概念化的过程却是虚拟的。这一虚拟性存在于Langacker所说的观察布局(即识解)层面上,属于非命题性意义,因而与句子的真值无关。(1)a与(1)b的意义差别仅在于虚拟运动方向的逆反性。
在虚拟运动中,运动的主体是“句子中未经言明的某一实体”(Matsumoto,1996a:138)。具体而言,虚拟运动的移动主体可以有三种:注意焦点,某一想象的实体或某一具体的人(如说话者或听话者)。例如:
(2)The fence goes from the plateau to the valley.
(3)There is a house every now and then in the valley.
(4)The path rose quickly as we climbed.
(2)中移动的并非篱笆,而是说话者的注意力。在注意力移动(即Langacker所谓的心理扫描)⑤中,概念化主体通过某一心理模拟过程,主观地沿某一路径移动。这对应于Talmy(2000: 137)所述的“通过在某一心智地图上移动注意力,造成单纯的概念移动”。(3)中地形本身是静止的,但描述却呈动态性,这是由于参照了一个假想的运动者(可能是说话者,亦可能是一个不确定的主体)。因此,该地形似乎可以呈现给任何时刻的任何移动观察者,体现出虚拟主体的虚拟运动。(4)中移动的主体是实际的经历者“我们”,该路径亦是“我们”身体移动所实际走过的路径,quickly显然指向“我们”的行进速度。三类虚拟表达的区分并非绝对,同一个句子既可以理解为包含主体的移动,又可以理解为仅仅包含注意力的移动。如 (3)既可解释为说话者视线的移动,又可解释为一个假想的移动者的运动,或是说话者的实时移动。
虚拟变化(fictive change)涉及将一个静态的实体或构造表征为发生了某种变化。我们看到静态的场景,但感知到动态的变化。大致而言,虚拟变化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虚拟变化与虚拟运动⑥本质相差无几,此时变化通常因虚拟运动引起,即某一假想的移动者或注意焦点沿某一实体移动,由此感知为该实体的变化。例如:
(5)The soil reddens toward the east.
伴随着观察者注意力沿空间的移动,一个实际静止的场景(颜色沿空间分布的差异)被重新识解为变化的(颜色持续不断的变化)。又如Talmy(2000: 134-135)所描述的“地点的到达”(site arrival):
(6)a.The palm trees clustered together around the oasis.
b.The children quickly clustered around the ice cream truck.
(6)a中树木本身是静止的,但却被表征为发生了运动变化,对照(6)b,孩子们的运动是客观场景的一部分,树木的运动则是说话者主观识解的结果。
第二类虚拟变化是对某一实体或构造常规的偏离。Matsumoto(1996b: 147)认为,“当一个处于非常态的物体被感知为相对于其常态发生变化时,即可视为一种虚拟变化或主观变化。”显然,预期或常规状态充当了这一偏离的隐性参照点。Langacker(1999: 85)明确指出,虚拟变化“用于将被凸显的构造与常规状态加以对照”。Matsumoto(1996b:129)以日语中的—ている构造来说明这种虚拟变化,认为其“只能用于描述一个非同寻常的物体”。例如:
(7)sono heya wa maruku natte iru.
那个 房子 Top 圆的 变得—ている.
识解:那个房子正处于变圆的状态。
命题:那个房子是圆的。
该构造表现的是一个非连续的变化过程,它发端于概念化主体的心智之中。常态下静止的圆形房屋似乎发生了变化,即“经历了某一变形”(Talmy, 2000: 136)。
第三种虚拟变化是所谓的角色解读(role interpretation)变 化(Sweetser,1996, 1997)。我们看到不同实体间的状态差异,但感知到的却是同一实体状态的变化。这类变化主要涉及某些非典型的变动谓词主语的角色解读。这类表达的意蕴不在于比较同一概念在不同情形下的状态,而是聚焦于这些状态本身。如Sweetser(1997)的经典例子:
(8)The general’s limousine keeps getting longer.
在角色解读中,名词短语充当“将军的豪华轿车”这一角色,代表的是可相互比较的个体填充者(类型的不同例示)⑦。如果说第二类虚拟变化涉及的是某一实体的常规例示与非常规例示的比较,角色解读涉及的则是同一角色的不同例示的比较。这些例示经心理扫描及对照,所观察到的质的差异被归结于单个名词短语角色的质变。
关于虚拟互动(fictive interaction),Pascual(2006)及 Brandt(2008)曾有详细论述。Pascual(2006: 245)将虚拟互动定义为“一个直接引语成分(通常不含字面上的引用意义)似乎填充了某一从句、短语或词项的语法空位”。例如:
(9)a.You need to go in with the attitude that yes, I can do this ...
b.You’ll learn the winning attitude of YES, I CAN DO IT!
c.Develop a ‘‘Yes, I can do it’’ attitude.
上述三个例子分别体现了从句、短语及词汇层面所存在的虚拟互动现象。虚拟互动成分的特点是,尽管其含有对话特征,但并不构成实时交际情景中的独立话语。如上述例子并非对某一交际情景中实际话语的引用或转述,而是本身构造了一个特定的交际情景,从而传达出某种特殊的态度。在结构上,此类表达类似于Lakoff(1974: 321)所称的“句法杂烩”(syntactic amalgams),“并不构成句子逻辑结构任何部分的材料”。
总之,这些所谓的虚拟现实的共性在于均发生于心理建构的世界之中,并参与了整个概念实体或关系的意义建构。虚拟性从心智世界一步步向现实世界侵袭,从而进驻语义研究的中心,由此导致了虚拟性的滥觞。
Langacker(2005:174)进一步将虚拟性概念推广至虚拟扫描层面,“一旦从实际运动过渡到心理扫描,我们就不再限于空间域”,虚拟运动“不过是虚拟性的冰山一角”(Langacker,2007:450),心理扫描的概念不止于虚拟运动领域,而是成为我们日常语言使用的显著特征之一。例如:
(10)a.From one restaurant to the next,prices vary greatly.
b.As body size increases, the average gestation period gets longer.
c.From the brightest student in the class to the dumbest, they all work very hard.
在Langacker看来,这些句子均是以动态的视角描述静态的整体场景。尽管不含运动动词,但却促使我们沿某一顺序对一系列成分加以扫描。这些扫描是由某些特殊成分促发的,如表达来源、路径、目标的介词(from X,through Y,to Z)、变 化 谓 词(improve,increase)及比较结构(get longer, worse than the last)。这些成分编码的不过是说话者的心智扫描,功能即在于充当概念化的建构,心理扫描应当成为概念语义不可或缺的特征之一⑧。以(10)c为例,图 1(Langacker,2005:175)是我们识解该句时所作的心理扫描,图中虚线表示心理接触的顺序。概念化主体将学生按照智商高低排序,并按此顺序加以扫描。在这一总体性扫描中,说话者指的是数量不定的一组学生,并不直接指向现实的学生个体。Langacker由此推论,这些学生是虚拟的,这一扫描过程发生于虚拟层面(virtual plane),而非现实层面(actual plane)。
图1
图2
在角色解读中,名词短语作为角色填充者,其虚拟性在于将不同填充者的差别感知为单个实体的变化,理据来自变动谓词的使用。然而,在下例中并不存在任何变动谓词引导我们解读某一变化,但在Langcaker看来同样具有虚拟性。
(11)A cat plays with a mouse it has caught.
例句是一个典型的类指句。作为名词短语,a cat所激活的例示是虚拟的,是从现实中抽象出来置于某一虚拟层面之上的(见图2)(Langacker,2005: 171)。尽管类指句是对现实的概括性表达,但其直接激活并描述的实体本质上是虚拟性的。Talmy (2000: 156)亦认为,人类认知中的类指概念只能位于抽象的感知层面。类指句所编码的事件是虚拟性的,如在“猫抓老鼠”这一概括性表达中,猫和老鼠均非实存概念,甚至无法直接映射到现实之上。由于类指表达经历了一个抽象化过程,与虚拟事件相照应的实际例示的数量是不确定的。这一虚拟事件所表达的类指性并未明确为语言所编码,而是“植根于现实性与该凸显事件所处层面的表征关系中”(Langcaker,2005: 170)。
3.1 封闭范畴的虚拟性
除了对虚拟运动加以详尽分类⑨之外,Talmy(2000)还提出了一般虚拟性(general fi ctivity)的概念,包括物体结构、路径结构、参照框架以及力量动态,并将其合称为结构性(structurality)。在他看来,结构性的表征通常比具体的被赋予该结构的实体更为虚拟,表征的并非虚拟运动,而是虚拟存在(fictive presence)。Talmy 继承了词汇与语法的二分法,将前者称为开放范畴或概念内容系统(concept content system),而将后者称为封闭范畴或概念组构系统(concept structuring system)。他认为,开放范畴倾向于代表内容性概念,而封闭范畴则倾向于代表结构性概念,因此更为抽象。从这个意义上说,语法范畴属于一般虚拟性的范畴。
因其图示性、抽象性及概括性,语法范畴因此比词汇范畴更为虚拟。Talmy(2000:155-156)认为,情态(如动力情态)、时态(如过去)、语态(如条件性)等均位于抽象的感知层面,因此具有较低的事实性。其他虚拟范畴⑩,如分别表达说话者及听话者知识状态的言据性及限定词范畴,表示说话者心理状态的意向性、能愿性、目的、欲望、遗憾等概念。语法中的关系范畴,如类属范畴(如a bird has feathers)、亲属及属有范畴(如John’s mother, John’s book),在 Talmy 看来均表达某种抽象的非现实概念。Langacker(2005)还补充了否定范畴,认为其所引出的概念是一个其存在被否定的实体,因此纯属虚构。概言之,整个语法系统构成的封闭范畴均不具有直接的现实性,代表了所谓虚拟的存在,即结构的虚拟存在。
3.2 非定位成分的虚拟性
Langacker(1991)认 为, 在名词 词 组的概念组织层级中,第一层级为类型具体化(type specif i cation),最后一层级为语境定位(grounding)。前者指向某一类型,后者则指向该类型的某一例示。单个的名词只能指称某种类型,而只有建立语境定位之后才能指称某一殊型(该类型的例示)。在Langacker看来,在语境定位发生之前,一切均是虚拟的。
单个名词(如cat)就其自身而言,仅仅指示一类事物而非该类型的某一例示。同样,单个动词(如love)仅仅指示某类事件或情景,即我所说的某一过程,而非任何特殊的关于该过程的某一例示。类型具体化所指示的实体(事物或过程)本质上具有虚拟性:它并不指向某一真实的个体或过程……某一类型是一个虚拟的实体而非真实的实体……它代表的是对现实的抽象,捕捉了一系列实际出现的例示中所固有的共性……因此,每一个名词或动词唤起的均是一个虚拟的实体,即其所指称的事物或过程类型。只有在更大的句法构造中,如一个包括语境定位的名词短语或限定小句中,才能实现对现实个体的指称。(Langacker,2005: 168-170)
由此,在Sarah is a cat-lover.这句话中,cat-lover的指称依然停留在类型层面,并不存在喜欢某一只实际的猫的情况,cat与love本质上均是虚拟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单独谈论某一语言成分时仅仅是虚指,只有进入交际过程中才能指向真实。
话语层面的虚拟性涉及Langacker所谈论的第三个层次,即交际互动层面的虚拟性,具体可以分为虚拟言语行为及虚拟语篇。
4.1 虚拟言语行为
与Pascual的虚拟互动类似的还有Langacker所谈论的虚拟言语行为(virtual speech act),即“位于言外之力层面上的虚拟性”(Langacker,1999: 90)。Langacker注意到,从具体的用法事件中抽象出的某一交互框架(ractive frame)可以内嵌于另一交互框架内。虚拟言语行为的典型体现有反讽、设问。例如:
(12)a.That was a brilliant move.(针对某一愚蠢之举的回应)
b.Who needs that car? (= Nobody needs that car.)
(12)a中的断言并不对应于说话者意图呈现的真实事态,说话者借用表扬言语行为旨在使听话者意识到其指称对象配不上赞扬。(12)b句貌似发问,但意在表明“无法明确给出满足该问题预设的答案”(Langacker,1990:90-91)。因此,尽管这些话语行为本身为真,但所引入的赞扬及询问言语行为却是虚拟的。
4.2 虚拟语篇
虚拟互动的概念还被扩展到了语篇层面。Pascual(2006)认为,文学文本中存在诸多虚拟性语言,如“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样的表达,从概念化主体(读者及作者)的角度来看,其内容是虚拟的。推而广之,虚拟性似可等同于仅仅发生于小说心理空间内的内容,如《哈姆雷特》中的某些台词可视为具有虚拟性。例如:
(13)Hamlet moves to center stage.He pulls out his dagger.He examines it.
Pascual(2006: 247)认为,这一舞台指令可以被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阅读,内容指向虚拟的读者而非实际的读者。Talmy(2000)亦持同样观点,认为尽管剧作家用于写这些台词的纸张是具体真实的,但内容针对的却是虚拟的读者。此处的虚拟读者显然指向读者大众。从这个意义上讲,任何未指向特定读者的书面作品(尤其是文学作品)均应被视为具有虚拟性。
5.1 时间副词的虚拟性
动态认知观强调概念化的时间维度,即概念化的发生需要时间。在Langacker看来,处理时间之于概念结构具有重要意义,心理扫描的时间性构成了意义的固有成分。从这个意义上讲,时间副词的虚拟性即在于它可能参与概念化过程中的时间建构。由于概念化需要时间,它们可以用来描述扫描过程的时间性。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英语中的已然及未然时间副词(already, still)(Langacker,2005;Michaelis,1991, 1996)。 在 某 些 情 况 下,already, still可以分别解释为在心理扫描过程中与某一实体的心理接触比预期早或晚。图3(Langacker,2005: 176)表明,still凸显的是某一心理扫描过程的时间先后性,所不同的是前者沿客观时间轴展开,因此是客观的;后者则沿某一量级展开,因而具有虚拟性。因此,still直接凸显了心理扫描的虚拟性。
(14)a.You won’t get very far with a contribution of $10,000, or even $25,000.And$50,000 is still not enough for a private interview with the president.
b.Forget about calculus—elementary algebra is already too diff i cult for him.
图3
图4
Langacker还将虚拟扫描扩展到其他时间副词的非时间用法(如usually, still, often,seldom)。对于此类时间副词而言,与虚拟扫描的关联在于与某一实体的属性相关的事件发生的频率对应于具有该属性的实体例示出现的频率。下列句子中的时间副词可以分别切换为数量词 usually—most, always—all, often—many, seldom—few if any。正是心理扫描提供了对主语实体加以量化的手段,从这个意义上说是理解此类表达所不可或缺的。
(15)a.A professional basketball player is usually tall.
b.A professor is always arrogant.
c.Theoretical linguists are(often/frequently/commonly)obtuse.
d.Politicians are (seldom/rarely/never)honest.
如图 4(Langacker,2005: 178)所示,在对这些表达式加以识解时进行的是顺序检测(sequential examination),即对类型的某一例示的检测,整个过程发生于虚拟层面。以(15)b为例,遇到某个子高的职业篮球运动员的频率对应于此类人群在我们周围出现的频率,遇到频率高即可理解为数量多。时间副词涉及的是我们如何描述概念化过程中的心理建构并对其进行动态扫描。
5.2 量词的虚拟性
虚拟扫描侵入了客观主义语义学的最后一块领地—逻辑,虚拟性概念弥散到了一切概括性表达上。含有全称量词甚至数量短语的句子皆被视为具有虚拟性。例如:
(16)a.Three times during the class,students asked intelligent questions.
b.Three times during the class, a student asked an intelligent question.
Langacker将其称为虚拟陈述(fictive statement)或现象陈述(phenomenal statement),即“基于相邻事件的局部概括”。尽管实际涉及的是三个学生及三个问题,小句部分却涉及单一主语与宾语,这表明“所指称的并非实际发生的事件序列,而是过程性类型a student asked an intelligent question,因此具有虚拟性”(ibid.: 170)。同理,each professor lit a candle并不直接指称任何一个实际的教授及蜡烛,甚至实际的点燃蜡烛这一事件,而是指称一个涉及虚拟参与者的虚拟事件,each则点明了所描述的事件类型是如何映射到现实之上的。量词,如all , most,Langacker认为,其所描述的概念均属虚拟。例如:
(17)Most cats are lazy.
图5
图6
尽管我们表达的是关于现实的概括,但直接唤起的实体本质上却是虚拟的,图5(Langacker, 2005: 184)表明,most cats所指对象并不实际存在,所描述的不过是一个心理建构,一个用于概括化表达的虚拟实体。关于全称量词之间的差异,Langacker同样借助虚拟扫描的概念加以解释。
(18)a.All cultures are worth preserving.
b.Every culture is worth preserving.
c.Each culture is worth preserving.
d.Any culture is worth preserving.
如图6(Langacker, 2005: 185)所示,Langacker(1991: 114-117)认为,这些量词的差异来自虚拟扫描层面。any激活的是任意选择(random selection),every唤起的是序列检索(sequential examination)的心智过程,each则涉及序列排序(sequential ordering)及主观运动。与说话者建立心理接触的分别是某一任意选择的例示、代表性的例示以及所有例示。全称量词所指概念内容相同,但识解(心理扫描)方式大相径庭。
Langacker似乎把一切概括化的表达均视为虚拟的,无疑陷入了指称论的窠臼,即凡无直接指称对应的均属虚拟表达。我们认为,这不过体现了人类最基本的概括能力。即便我们需要从认知视角对语言现象加以重释,也实无必要将虚拟性的概念无限放大。概括化、抽象化、图示化能力与虚拟性并属人类基本的认知能力,是运用语言对世界加以表征时所不可或缺的,没有必要将其归入虚拟范畴。
虚拟性已成为认知视角下众多概念的核心语义成分。而将这一想象能力融入语义分析是否足以使“关于语义及语法的诸多问题获得自然而有效的解释”(Langacker,2005: 87),对此我们存疑。将虚拟性泛化至语言的各个层面,所带来的问题似乎比其声称解决的更多。关于虚拟性的分析似乎指向一种本体论认识,即只有殊型为真,类型及概括性的表达必定为虚。这一认识分别在上述虚拟性范畴中有不同体现。
就角色解读而言,只有一个范畴的特殊例示才能被视为客观现实的一部分。某一类事物的质变被视为虚拟的,问题是我们所观察到的实体本身真实与否?我们谈论“将军的车变得越来越长”时,“将军的车”显然是由真实实体构成的范畴,将军当前的车比过去的更大这一事实亦非虚拟。而在Sweetser那里,类似于“将军的车”这样的概念构造并无现实对应物,客观现实仅仅存在于物理实现的个体之中,事物的类型并不属于客观现实的范畴。关于类指表达的虚拟性的推论与此如出一辙。只有确指的个体代表了现实,而非确指概念则代表非现实。这一观点在Langacker & Talmy那里体现得淋漓尽致。类指表达用一个类属性的个体代表指称复合体,即在我们的想象中唤起具体的一般情景。由于抽象概念是我们强加于现实之上的,因此具有虚拟性。像serpent seldom seem sincere这一类属表达指向的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概念。
就非定位成分而言,类型即意味着虚拟性。Langacker似乎表明,任何名词或动词在被语境定位之前指称的仅仅是类型,因此是虚拟的。在进行派生或复合构词时,我们处理的是未经语境定位的名词或动词,涉及的必然是虚拟的概念,我们似乎并未意识到该词的指称真实与否。难道所有的语言成分在进入交际之前都只能被看作是虚空的符号吗?此种高度概括的虚拟性概念很难适用于整个语言系统,更无助于语言分析。就语篇而言,只有确指的场景才是真实的,而角色(如人物或读者)则不然。由于在文学创作时,概念化主体(作者)心中并不存在任何特定的读者,只有虚拟读者存在。虚拟读者显然指向读者,而后者并非是虚拟的。对于量词,任何数量不定的实体似乎均应视为虚拟的,因为概念化主体心中并不存在具体的实体。只有指称确定实体的概念方可为真,非具体的复数指称则必然是虚拟的。由此,现实仅仅包括具有特定指称的实体,一切宽泛意义上存在的概念均被置于非现实的范畴。
对虚拟性的进一步扩展似乎表明,凡抽象概括的实体必为虚拟的,由此就产生了Talmy所谓整个语法范畴虚拟性的推论。Langacker还将虚拟性的概念进一步扩展到词汇范畴(即概念内容层面)。
当我们去搜寻语言中的虚拟性时,就会发现它几乎无处不在。边界通常是虚拟的,包括某些可数名词所凸显的有界实体,诸如region,place, area, location, center, middle, proximity等名词所划定的空间范围并非客观的存在。然而,我们通常给空间加上一个边界,创造出一个含有虚拟边界的实体。我们同样可以认为,任何一种标准、理想、期待均属虚拟实体,任何针对这些概念的偏离均构成了虚拟变化……至此,我不确定虚拟概念应扩展至什么范围,我们是否有理由说一切均是虚拟的呢?由于我们的整个概念世界在某种意义上均是一个虚拟构造,难道我们不应承认我们所难能企及的唯一现实便是虚拟现实吗?这个问题我留待哲学家作答。(Langacker, 1999: 100-101)
我们似乎看到,任何基于抽象概括能力的概念均被视为虚拟,基于心智的视角似乎迷失在了这种语言意义的认知语义分析中。虚拟性、任意性、抽象性、主观性、类属性、非现实性等概念似乎被等同视之。虚拟性概念被无限放大几乎无处不在,能被视为非虚拟的例子所剩无几。Langacker强调虚拟性普遍性的初衷无非意在表明心智活动的动态性及心智之于语义学的根本性地位。然而,这种把一切归结为虚拟建构的论调,如同形式主义把一切归结为客观现实同样有害。
7.1 判断虚拟/真实标准的缺失
Langacker似乎将整个概念及语言世界视为一个虚拟现实,而判断虚拟与真实的标准究竟何在?就通常意义而言,虚拟性即认知主体相信某一事态并非客观存在。而在认知语言学中,心智似乎成为区分真实与虚拟的标准。在Langacker和Talmy看来,真实即独立于心智,虚拟即依存于心智。虚拟性似乎适用于所有与独立于心智的现实不相一致的概念,因而被赋予整个依存于心智的人类现实。
如果说非现实是相对于不可捉摸的独立于心智的现实而定的,我们就容易陷入这样一种悖论,即自在世界本质上是不可知的,但却用于对现实性/虚拟性加以定位。如果我们的心智所企及的人类现实是虚拟的,由于宇宙本身无法为我们所认知,我们如何能够得出这样一个论断(即人类现实是虚拟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无法企及那个康德意义上的“自在之物”,从而判断我们所在的世界为虚拟。判断虚拟性因此失去了客观标准。
7.2 对表征问题的误解
由于认知语义学的立论基础是将认知主体视为语言学及哲学的起点,我们有理由期待概念化主体(心智)在关于语言现象的理据性描述中占据核心地位。然而,将一切依赖于心智的现象均视为虚拟,显然将虚拟性的概念发挥过了头,这本质上需要我们澄清表征的实质问题。关于知识表征的问题,我们应当区分表征内容与表征行为本身。当代语义理论强调对于表征过程的重视,Markman(1999: 8)指出:“谈论表征而不涉及表征过程是毫无意义的……只有当同时存在一个运用表征的过程时,表征系统才实际发挥作用,我们才能对其属性加以定性。”将意义视为概念化过程的认知语言学凸显的正是这一表征过程,这突出反映在识解这一概念上。识解过程对应于表征行为本身,是非命题式的;表征内容则代表所指称的事态,是命题式的。
然而,Talmy所忽视的似乎正是对于表征过程与表征内容的区分,从而误解了虚拟运动的作用层面。Talmy认为,在个体认知中存在着对同一实体的两种不一致的表征:事实性的静止及虚拟性的运动。虚拟运动涉及对同一事物的双重表征,即事实性表征涉及概念化主体关于指称对象真实本质的信念,虚拟性表征则是语言形式的字面指称(Talmy,2000:101-103)。Talmy的解释初看不无道理,但将句子视为具有双重表征的问题在于运动主体并非某一静态实体(如篱笆或山路),这一运动是“在建构静态表征中在概念化主体的心智中展开的”(Brandt, 2009: 583)。Talmy忽视了识解的非命题本质,从而将表征手段与实际的表征对象混为一谈。
7.3 唯名论与实证主义的遗迹
在Langacker和Talmy看来,类指表达均具有虚拟性,这暗含了殊型为真,而类型为非真的潜在假设。将此类概念通通感知为虚拟无异于将非虚拟的概念削减为单一的肯定。只有在真实世界中可确认的才是真实的,无直接对应的即是虚拟的。这一本体论立场似乎与奥卡姆的唯名论不无关联。唯名论主张个体等于实在,即只承认个别的感性事物才是真实的存在,否认共相或一般具有客观实在性,认为共相或一般只是词或名称,表示许多相似事物共同特征的自然符号,后于个别事物,在语言之外并没有真实的存在,这就是奥卡姆的名句:实体数目的增加不应超过需要(Robins,1967: 101)。“奥卡姆剃刀”(Occam Razor)的大致思想即共相的名称是无用之物,妨碍人们正确地认识事物,必须统统剔除和抛弃。
尽管语义识解论与实证主义在诸多方面背道而驰,我们还可从中看到实证主义的遗迹。逻辑实证主义完全将心智因素驱逐出语义学的领地,将句子意义限定于具有可证实性的经验内容,而认知语言学的最大功绩则在于奠定了心智之于语义学的核心地位。实证主义曾为Lakoff 与 Johnson(如 Lakoff & Johnson,1980,1987;Johnson,2007)重点批判的对象。认知语言学驳斥的正是这些所谓的客观主义传统,忽视体验性、语用因素及认知主体关于现实的视角。Langacker和Talmy关于虚拟性的推论反映的仍是客观主义的思维模式,而这似与认知语言学反客观主义的主流观点相抵牾,因此对其理论的自恰性构成了挑战。
7.4 对心智的狭隘认知
归根结底,造成虚拟性概念泛滥的原因来自对于心智的狭隘认知。语言可以从认知视角表明现象的现实性外在于语言,并取决于心智之外的物理现实。这也是传统经验主义哲学的基本立场。认知语言学以人类概念化主体作为描述语言现象的出发点,认为语言不独立于一般意义上的认知,语言中的一切概念不过是被我们的认知所过滤的现实。另一方面,认知语言学乃至认知科学似乎都将认知囿于个体意义上的认知,由此反射到语言认知中不复有现实的踪影。如果从人的角度来观照现实,由于心智不可避免的介入,我们还有必要从自在世界来决定何为真实,何为虚拟吗?我们无法企及一个可以客观证实我们心智建构的现实,唯一可以企及的是我们的心智世界及交际世界。从这个意义上讲,将概念通盘视为虚拟的实在无甚意义,心智自身不就是一个虚拟世界吗?
Langacker和Talmy似乎将一切依赖于心理的现象视为具有虚拟性。Langacker(1999:100)认为,虚拟的似乎可以等同于概念的,“整个概念世界在某种意义上不过是一个虚拟构造”。按照这一推论,存在于语言中的仅有虚拟现实,这使得虚拟性的概念形同虚设。要使虚拟性成为一个有用的概念,我们需要对其范围加以限定。
虚拟性本身并非意义的研究对象,而是概念化主体对事态的表征方式。虚拟性并不存在于Langacker所谈论的概念层面或交际层面,而是聚焦于观察布局上,是说话者主观识解的产物。从认知视角看,与语义分析相关的虚拟性仅在于从概念化主体的视角所体现出的虚拟性。因此,我们主张将虚拟性限定在概念化主体的表征之中,虚拟性仅仅产生于识解过程之中,是表征行为的产物而非表征内容本身。
将虚拟性定位至表征行为层面体现了概念化主体对表征过程的介入,因而具有主观性。我们认为,虚拟性是一种表征行为中的主观性,即主体激活与某一客体的虚拟过程。虚拟性的主观性表现在对场景的识解中将自身的想象投射到所感知的实体之上。语言表征中的主观性涉及“主体在表征行为中的现场”(Brandt 2009: 577),而凸显说话者的主观性也正是虚拟性的意蕴所在。
我们通过语言所描述的是认知化的现实,而非独立于人类认知的现实。休姆在《人类理解论》中已经阐明了做到这一点如何之难。自在世界一旦进入语言,即成为为我之物,即为人类的心智所统摄,我们只能透过人类心智的滤镜去感知世界。认知语言学从人类概念化主体来观照语言现象,其哲学起点应为现象学意义上的现实,即为人类心智所感知或摹写的现实,而非外在的客观现实。因此,我们的共享现实,即生活世界(胡塞尔,2001),理当成为判断现象虚拟性与真实性的基础。
从这个意义上讲,抽象的概念并非存在于人类的个体心智之中,而是构成了人类的心智共同体。Pascual(2009)认为,认知科学面临的挑战之一是对心智概念加以重塑,心智不应独属于个体,而应强调不同个体心智间的相互关联以及这一关联引发的社会及交际维度。当我们走出狭隘个体的心智,走向人类的心智共同体时,我们所经历的真实就不再止于自在世界的现实,而是包括生活世界中人类群体心智活动的产物。Langacker所提到的抽象概念与文化范畴,如政府形式、民主、理想等,均应归属于人类共享的现实。虚拟性显然不应侵入到此种现实范畴中来。
在认知语言学观照下,意义的过程维度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表现之一就是虚拟性。虚拟性体现了认知主体对于意义的介入,是人类主观性在意义表征行为中的体现。对虚拟性的发掘有望在意义研究中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当前认知语言学对于虚拟性的语言表现似有过度扩展之嫌,将虚拟性等同于类型、抽象性与概括性,甚至等同于概念本身,这使虚拟性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概念。我们应当反思,虚拟性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成为多少语言成分意义的核心?不仅仅是虚拟性,认知语言学的许多概念(如概念整合、构式、心理扫描)都似乎被过度扩展了。我们应当明确,一个概念在多大程度上以及在多大范围内有助于语言分析,并做到适可而止。
注释:
① 意义建构所涉及的主要想象能力有隐喻(Lakoff & Johnson,1980, 1999)、转喻(Panther & Radden,1999)、虚拟性(Matsumoto,1996a, 1996b;Talmy,1996;Langacker,1999)、心理空间构造(Fauconnier,1985)以及概念整合(Fauconnier,1997;Fauconnier & Turnner,2002)。
② Langacker区分了表征时间与处理时间,前者指作为概念化对象的时间,后者则指作为概念化媒介的时间。
③ 目前的心理学研究业已证明了关于运动的思维与关于运动的语言之间的关联(Matlock,2001a, 2001b, 2004a, 2004b)。
④ 许多研究者,如Langacker,Matsumoto等均将上述概念交替使用,为叙述之便,本文统一采用“虚拟运动”这一名称。
⑤ 注意移动的基本条件是心理扫描的对象必须具有延伸性。例如,The US chain of command runs from the president to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 to the regional CINCs.的主体由于不具有空间延伸性,因此无法指称具体的虚拟运动。
⑥ 关于虚拟运动与虚拟变化的区别,详见Matsumoto(1996b: 147),涉及变化的主体、变化的来源及过程的阶段方面的差异。
⑦ 关于角色与填充者的概念,与Fauconnier(1985)所论述的角色—值(role-value)的概念不无关系。值得一提的是,典型的变动谓词(如grow)并不涉及角色解读,尽管在Langacker看来同样涉及虚拟性,如The general’s limousine grows longer.仅涉及同一部车。
⑧ 关于心理扫描在认知语法的地位及区分存在的问题,黄蓓(2010)曾进行了深刻反思。
⑨ Talmy(2000)根据路径差异区分了不同的虚拟运动,如放射路径、模式路径、框架参照运动、可及路径、起始路径及共延路径。
⑩ Hummo(2005,2009)补充了体标记范畴,认为芬兰语中一类特殊的名词构造体现出虚拟动态性特征,并据此提出了名词体(nominative aspect)的概念。
⑪ König( 1977)与 Hummo(2001)分别对其德语、芬兰语对应词的虚拟性有过探讨,汉语中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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