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晋平 文 芳
(1.湖南师大教科院,湖南长沙 410081; 2.长沙市周南中学,湖南长沙 410000)
幸福,是人类永恒的追求。个人的幸福源于其幸福感。幸福感即个体对其生活的整体评估,是个人内心的一种持久的满足、愉悦和健康的体验;也是对生命质量的描述。教师的幸福感与职场及生活满足感密切相关,是基于基本生存状态的、精神的、价值的体验。国内学者檀传宝认为,教师的幸福感就是教师在自己的工作中,自由实现自己的职业理想的一种教育主体生存状态[1]。
教师的幸福感反映着教师的心理健康水平,影响教师自身的生活质量和专业发展,并对学生的成长乃至社会都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因为,“教育的主要目的在于使学生获得幸福”[2]。教师承载着培养幸福之人的使命。但只有修得幸福的教师,才可能把学生引向幸福的人生之路,正如儒家经典所倡导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已有研究认为,个体的幸福感取决于其期望值与成就感之间的“缺口”,若成就感与期望值之间的缺口,即差异小,幸福感就高;若期望值大大超过成就感,幸福感就低。而个体的成就感、期望值源于与一定环境相互作用的社会认知。第二代认知科学的具身心智观更是认为,心智并非仅仅是思维的产物,它同样也受到外部条件的制约。认知既是具身的,又是嵌入的(embedded),大脑嵌入身体,身体嵌入环境,它们构成了一体的系统。其认知动力系统论(简称DST)更是把个体的认知概括为是嵌入(embedded)在环境中的智能体实时的适应性活动[3]。
今天,教师们正处于一个充满变化的时代,教育亦深深镌刻着变革时代的印记。一波又一波的教育变革浪潮不仅在改变着教学工作的性质,也影响着身处其中教师的价值观与原有的身份认同。面对充满不确定的后现代生活,面对社会的高期望与教育变革,教师们须放弃确定性的习俗,要以所倡导的、甚至是自己未经历过的方式组织教学,重构自己的身份认同,应对变革的挑战。然而改革带来的风险、不确定性,不仅使其成就感的获取受到冲击,自我的平衡被打破,为此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些势必影响当前中学教师的幸福感特点。本调查特对此展开实证调查。
本调查中被试来自长沙地区的四所中学。共有有效样本227人。具体情况见表1。
表1 被试基本构成
心理学研究认为,主观幸福感是一种态度,它主要包括两个基本成分,即认知成分和情感成分。认知成分涉及理智,情感成分涉及正、负性情感体验。幸福的人生是以积极的情绪情感体验,即正性情感为主色调的。为此,我们将采用主观幸福感问卷对当前中学教师的幸福感特点进行调查。该问卷具体由Dr.Edward Diener(1985)编制的生活满意度问卷,及由Bragburn(1969)编制的正、负性情感问卷组成。
生活满意度问卷旨在从认知方面来反映个体的主观幸福感。包含有5项目,采用7点计分,从“1=非常不同意”、“4=中立”到“7=非常同意”。本研究中的Cronbachα系数为0.84,各项目与总分的相关均在0.67以上。
正、负性情感问卷通过评价“过去几周”的感受,旨在评价主观幸福感的情感成分或心理满意程度。该问卷包含有10个项目的是非题,正、负性情感各5个[6]。本研究中的Cronbachα系数正性情感为0.69,负性情感为.75。[4]
各问卷分学校进行集体施测,当场回收。全部问卷采用SPSS 17.0统计软件管理数据与数据分析。
由表2可知,在生活满意度方面,中学教师的平均得分略高于其7点评价的中间状态4,且反映得分集中状况的众数小于平均分,偏度略小于0,说明数据的“高峰”出现在偏低端,经统计有52.7%的被调查教师得分低于平均分。即生活满意度得分偏低的人比偏高的人多些。
在情绪体验方面,正性情绪得分的众数也小于平均分,偏度略小于0,即数据的“高峰”也出现在偏低端,经统计有61.2%的被调查教师得分低于平均分。负性情绪得分则众数大于平均分,偏度小于0,即数据的“高峰”出现在偏高端,经统计有53.9%的被调查教师得分高于平均分。这表明正性情绪得分偏低的人多些,负性情绪则得分偏高的人多些。
表2 中学教师幸福感特点的描述统计
为了解不同性别教师主观幸福感的特点,本调查对不同性别教师的幸福感三因子得分进行平均数差异比较,结果显示:
在生活满意度方面,女教师的得分略高于男教师,但差异检验不具有显著性。
表3 中学教师幸福感的性别比较(M±SD)
在情感体验方面,女教师正性情绪体验平均分高于负性情绪平均分,且差异有显著性;但男教师的负性情绪体验平均分高于正性情绪的差异不具显著性。其次,女教师正性情绪体验平均分比男教师的高,其差异具有显著性;但男教师的负性情绪体验平均分比女教师的高不具显著性。
以中学教师从教年限,即教龄为自变量,将其分为教龄五年以下组、6-10年组、11-15年组和16年以上组,比较不同教龄组教师之间幸福感的平均分变化(即差异)情况。结果见表4.
表4 不同教龄教师幸福感特点比较(M±SD)
由表4可知,不同教龄组之间的生活满意度、负性情绪得分虽都有差异,但都不具显著性;显著差异只存在于正性情绪中。经对正性情绪中的差异进行多重比较检验发现,差异主要存在于教龄5年以下组、6-10年组与11-15年组、16年以上组之间(5年组与11-15年组之间,p=0.046;5年组与16年以上组之间,p=0.022;6-10年组与11-15年组之间,p=0.019;6-10年组与16年以上组之间,p=0.010),即前两组的平均分高于后两组的差异都有显著性。这表明当中学教师的教龄到10年以上后,正性情绪体验水平显著下降并渐趋稳定。
此外,除11-15年教龄组教师的正、负性情绪体验的平均分差异不具显著性外,其它各教龄组教师的正、负性情绪之间的得分差异都存在显著性。其中,在有10年教龄之前,主要表现为正性情绪得分高于负性情绪;之后,则转变为负性情绪得分高于正性情绪。
本调查显示,中学教师的生活满意度体验总体上处于中等(即一般)水平,不存在显著的性别、教龄差异。例如,在面对“我的生活在很多方面接近我的理想状态”题时,教师们选择极端态度,即“不同意”和“完全不同意”的只13.%左右,选择“同意”和“完全同意”的也不到19%;大多数选择的都是基本认可。
生活满意度反映了人们对生活状态及生活质量的评价,且多与物质性满足与体验有关。现实中人们的生活满意度总会受到一些积极或消极生活事件的影响。如,当前中学教师的社会地位、工作环境的物质条件、待遇等较之前已有了很多改善,这些势必影响身处其中教师的积极体验之增加。但幸福感也包括有人对精神性方面的追求。如个人价值、成就感的获取等。个体的生活满意度也随精神性需要的满足而波动。尤其当下中学教师面对学生的初升高、高升大的教育教学压力,一波又一波提高学生成绩的竞争与应试教育使教师成就感、个人价值的获取实际有些迷茫。如,一些中学教师就直言不讳地说,“在学校,我们的成就、价值:要么就是课上得特别好(常上公开课);要么就是你的学生成绩好、排名在前”。然而,学生成绩的提高本受多因素影响,并不完全决定于教师。且只要有成绩排名与竞争,总有前、后或第一与最末之排序。且不论男女教师,还是教龄长短不同教师,虽他们各有个体性,但都身处相似的工作环境,都只是从结果、从竞争中来感受、体验、评价自己,这势必使大多数教师对生活满意度的认识相似、相近。
本调查显示,中学教师的正、负性情绪体验平均分差异不具显著性,但负性情绪得分高于平均分的人数多些;正性情绪则得分低于平均分的人数多些。这表明负性情绪体验稍高的人较多,正性情绪体验则稍低的人较多。
情绪体验源于幸福评价中的精神性体验。精神性体验通常多与个人的价值、成就感有关。因当前中学教师的成就感更多与学生的成绩和班级成绩排名有关。教师们很重视,也很努力地促使学生改善与提高成绩。常常为使学生不放松学习,教师不仅布置大量的作业,还频繁地考试,如月考、周考,甚至考些难度很大的竞赛题。以为刺激学生使其看到自己的不足,他们就会更积极、努力地学习。殊不知已陷入“题海”苦战中的学生,当不断面对不尽人意的结果,伴随疲劳与失望的滋生,更易使其自信心和学习积极性受到伤害,甚至妨碍到后续的学习。且这还可恶性循环地影响到教师的心烦、着急、成就感受到打击等,进一步又对学生施压。正如认知的动力系统论所述,人的认知是一个由多因素构成的系统事件。认知活动是人与环境相耦合的(coupling),耦合关系是一种各方之间互为因果和相互决定、塑造的关系[5]。当教师们没有重视到这种耦合关系及由此产生的动力系统作用,只是简单地将其关系“线性”化,即“勤奋必出结果”,不仅难以如愿,势必易引起各方更多些负性情绪体验与消极循环。
本调查结果显示,女教师比男教师体验到多些正性情绪,少些负性情绪。这可能与男女性的特质有些关系。由于男女的生物差异及社会角色与复杂的社会系统影响,一般认为女性细心些,这也有助于其及时发现、处理问题;加之,女性比较重视沟通与主动地寻求帮助和支持,这些将比较容易及时化解些负性情绪;男性则相对而言更理性,更自我取向,注重展示自己的个人能力并从中获得成就感,不太轻易向他人寻求帮助。由此经受的压力也就大些,消极情绪的缓解也慢些。
此外,研究还发现随教龄的增长,教师的正性情绪体验呈下降趋势,到10年教龄以后其下降渐趋平稳。但因负性情绪体验随教龄增加而增长,使得教师的正、负性情绪之间的差异随教龄增加而显著。在10年以下各教龄组,主要表现为正性情绪高于负性情绪,从11-15年教龄组起,则转变为负性情绪高于正性情绪,到16年以上教龄组,负性情绪高于正性情绪的差异达到显著水平。其可能的原因:一方面,和年纪有关。有研究发现,随年纪增长人们对生活的总体认知评价有所升高,与之相应的正性情感则有些递减。另方面,随教龄的增长,教师个体教学经验的累积、教学能力的提高,教龄较长的教师担负了更多的重任,他们也更关注自己的胜任力;同时,教龄越长,个人的教学风格、习惯养成及源于个体经验所形成的教育观越强,在面对教育改革时,使其用所倡导理论取代自己所使用理论的阻力也更大,这些势必会妨碍其正性情绪体验的获取,从而易引发更多些负性情绪体验。
总之,幸福感是一个整合的概念。幸福的人生是以积极的情绪和情感体验为主色调的,也是对正性情感与负性情感平衡的结果。只有当正性情绪次数多于负性情绪时,个体才会产生幸福感或幸福感得到提升。
马丁·塞利格曼在其名著《真实的幸福》一书中指出,幸福具有三个成分:快乐、意义和投入[6]。快乐是满意生活的必要前提。而“真正令人满意的幸福总是伴随着充分发挥自身的才能改变世界”(伯特兰·罗素)。由本调查可知,当前中学教师的幸福感处于一般水平,并呈现出有些受性别、教龄的影响。这其中更多与教师对当前教育改革和自身教育观转变的适应有关。为此,应当关注教师的幸福感,直面教育现状中的问题,为教师营造一个宽松的环境,尊重和鼓励教师的自主与探索,使教师能充分发挥自身的潜能,主动、积极和快乐的投入到学校教育工作之中,并在这过程中能充分体验到个体工作的价值与意义,让教师不仅成为幸福的享受者,更是幸福的创造者和传播者。
[1]檀传宝.论教师的幸福[M].教育科学,2002(2).
[2]郑文越.乌申斯基教育文选[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213.
[3]叶皓生.有关具身认知思潮的理论心理学思考[J].心理学报,2011,43(5):589-598.
[4]汪向东等编.心理卫生评定量表手册.增订版[M].中国心理卫生杂志社出版,2000.79.
[5]李其维.“认知革命”与“第二代认知科学”刍议[J].心理学报,2008,40(12):1319.
[6][美]塞利格曼著,洪兰译.真实的幸福[M].北方联合出版传媒股份公司.万卷出版公司,2010.6.
[7]刘德华,谭叶.学校研究性变革中的教师发展[M].湖南师大教育科学学报,2011.6.45-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