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晓平 王红娟
摘 要:本文归纳分析了学者对“是……的”结构的研究成果,并从“是……的”结构的语用功能出发,用HNC理论来分析研究“是……的”结构的形式特点及在汉语教学中的运用。
关键词:HNC理论“是……的”结构语言教学
一、引言
“是”和“的”两字在汉语中的使用频率较高,“是……的”结构也是汉语中的一个典型句型。据不完全统计,“是……的”结构约占“是”字句的30%。(齐沪扬、张秋杭,2005)“是……的”结构在现代汉语中出现频繁,很早就引起了语法学家的注意和思考,但由于“是”“的”本身的复杂性以及此句式在运用中的种种差异,使得有关“是……的”结构的争论一直延续至今。
赵淑华(1979)将“是……的”结构分为以下三类:
A类:这台电脑是他的。
B类:我是七九年的十二月六号走的。
C类:画面是黑白的。
她认为A类中,“是”是主要动词,“是……的”是谓语。B类中“是”表强调,“的”表时态。C类中“是”“的”都为语气词。她还就B类的形式特点作了具体的分类分析。
吕必松(1982)就“是……的”结构在句中的作用、与“了”的区别、“的”字结构作宾语等问题进行了研究。还具体分析了“是……的”结构的内部形式,并提出了留学生在习得该结构时应注意的问题。
张宝林(1994)研究了“是……的”结构产生歧义的成因。“我是西单上的。”这个句子到底是说“我是西单上的(人)”还是指“我是西单上的(车)”。
倪兰(2002)将“是……的”结构的运用分为现实性和非现实性的,而现实性内又分为已然的和惯常的,还提出“是”标记焦点,“的”表达强调语气及标记实体。
石定栩(2003)从汉语教学的角度讨论了强调句型中的“是”“的”的句法地位,提出“是”不是系动词,“的”不是动词名物化标记的观点。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关于“是……的”结构的研究,主要基于以下几个方面:“是……的”结构的分类、“是”和“的”的词性分析、“是……的”结构的歧义分析、“是……的”句法功能及语用分析、“是……的”结构在强调句中的教学等方面。
“是……的”结构的分类存在二分法和三分法,争论的焦点在于是把赵淑华(1979)提出的A类归为“是”字句,还是纳入“是……的”结构句。A类以“的字短语”作宾语,表判断。B类、C类不以“的字短语”作宾语,表强调、描述、解释、说明等。本文仅研究B类和C类的“是……的”结构。本文采用二分法,在下文中仅论述B类和C类。
二、基于HNC理论的“是……的”结构分析
HNC理论将语句划分为“作用、过程、转移、效应、关系、状态和判断”七大句类。“是……的”结构属于判断句中的是否判断句类。HNC理论认为“是否判断句是万能的转换句类,也就是说,任何句类都可以向是否判断句转换。”(苗传江,2005:240)向是否判断句的转换有四种转换形式,其中有两种属于我们讨论的“是……的”结构。
第一类:(1)张先生对李小姐的能力是很欣赏的。
(2)中泰友好合作的前景是十分广阔的。
(3)江泽民是昨天上午抵达莫斯科的。
(4)李大钊是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的。
第二类:(5)这部电影是张艺谋导演的。
(6)这本书是他1998年写的。
从形式上看,第一类“是”之后可分为以下三种情况:第一,转换前句类的特征语义块或SC,如例(1)、(2);第二,辅块,如例(3);第三,广义对象语义块标识符l0,如例(4)。第二类“是”之后必定出现广义对象语义块,它是转换前句类的JK1,还可能加上辅块,然后是转换前的特征语义块,“是”之前一定是一个广义对象语义块,它是转换前句类的JK2或JK3,如例(5)、(6)。
我们认为,第一类与第二类形式上的区别便是“是”之后是否包含广义对象语义块JK1或者是否包含l0。如果“是”之后包含了广义对象语义块JK1且没有l0,那么这个句子属于第二类。
刘月华(2003)从语用角度将“是……的”结构分成两类:第一,“是……的”用于动作已在过去发生或已完成,而且这一动作是交际双方共知的信息。说话人要突出表达的重点即全句的焦点是与动作相关的某一方面,如时间、处所、方式、施事、受事等,而不是动作本身。第二,“是……的”表示说话人对主语的评议、叙述、描写,用于说明情况、阐述道理、想使听话人接受或信服的肯定语气。
在HNC理论中,是否判断句的句类表示式是:jDJ=DB+JD+DC。由“是……的”结构构成的是否判断句的句类表示式也是如此。如:谢云是从四川来的。DB=谢云、JD=是、DC=从四川来的。在有“是……的”构成的是否判断句中,DC一般都是块扩。为了更加清楚、明确地说明“是……的”结构的形式特点,在本篇论文中,我们将DC进一步细化,归纳“是……的”其形式特点。为此我们用JK1、JK2、E、fK来表示DC的构成,分别表示转换前的JK1、JK2、E、fK。
笔者以刘月华“是……的”结构语用分类为出发点,利用HNC理论来研究“是……的”结构的形式特点。
(一)要突出表达的重点(也就是全句的表达焦点)不是动作本身,而是与动作有关的某一方面,如时间、处所、方式、施事、受事等等。HNC理论将辅语义块(fK)的语义类型归纳为7类:手段、工具、途径、比照、条件、起因、目的。fK正是“是……的”结构所要强调的内容。其形式特点如下所示:
1.强调辅块:DB+是+fK+E+的
(7)谢云是这样看这个问题的。(手段)
(8)我原来是这样设计的。(手段)
(9)因为搞艺术的人就是这么生活的。(手段)
(10)车都是找各单位赞助来的。(手段)
(11)我们之间的交流几乎是用手势来完成的。(手段)
(12)75岁的郭催莲女士是坐着轮椅赶来的。(工具)
(13)白蚁是以木材为食物的。(工具)
(14)化学性消化是通过消化液的化学作用实现的。(途径)
(15)磁体之间的互相吸引是通过磁场发生的。(途径)
(16)我是清河毛纺厂退休的。(条件)
(17)谢云是四川来的。(条件)
(18)我是七九年的十二月六号走的。(条件)
(19)周恩来直接抓粮食工作,是从1959年开始的。(条件)
(20)我跟上海体委的第一份合同是1997年签的,第二份是2001夏季签的。(条件)
(21)他是到民族危亡、山河破碎而后来自觉参加革命的。(条件)
(22)夜鹰的这种休眠现象,是由于气候和食物条件的变化而产生的。(起因)
(23)西方国家的社会问题都是由于家庭关系薄弱引起的。(起因)
(24)这是为了研究相对论建造的。(目的)
(25)这些委员会也都是为了拉选票搞选举的。(目的)
在强调辅块的“是……的”结构中,强调条件(时空条件)的语料相对较多,强调比照的则相对较少。强调辅块时,DC中的E一般不省略。
2.强调受事:DB+是+E+JK2+的
(26)他是去见女朋友的。
(27)我知道他是冲着我来的。
(28)他本来是喝白酒的。
(29)他们也是报考电影学院的。
(30)我们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强调受事时,DC中的E一般不省略。
3.强调施事
DB+是+JK1+E+的。
DB+是+被+JK1+E+的。
(31)我接过电话,明白是阿咪打来的
(32)不巧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好像是厅长打来的。
(33)我的妹妹是父母收养的。
(34)体形是父母给的。
(35)这个问题是她们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36)故事是画家们自己编的。
(37)我弄不清是谁主动去这么做的。
(38)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39)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
(40)这枚手雷是被他遗弃的
(41)达乌德认为穆萨是被英军折磨致死的。
例(40)、(41)则含有广义对象语义块标识符l0。强调施事时,DC中的E一般不省略。
(二)用来表示说话人对主语的评议、叙述或描写,全句往往带有一种说明情况、阐述道理、想使听话人接受或信服的肯定语气。
1.表叙述,说明情况
1)DB+是+E+JK2+的
(42)这一带都是出租房子的。
(43)和我住一个院的,是做装置的。
(44)我也是搞艺术的。
(45)这个落魄文人也是“北漂”分子,是写诗的。
(46)他是付出了很大心血的。
(47)爱人是做小生意的。
(48)还是可以给我一点帮助的。
(49)做这份工作,是需要有一些“牺牲”精神的。
(50)他是没有机会发现我的。
一般来说,DC中的E一般不省略。
2)DB+(JK1)+是+E+的
(51)有些人你是见过的。
(52)对于发生过的事情我大部分是知道的。
(53)这是可以预料到的。
一般来说,DC中的E通常不省略,有时候JK1可以省略,如例(52)。
2.表评议、描写的:DB+是+u+的
(54)任何困难都是有益的。
(55)在中国做一名职业画家注定是苦难的。
(56)参加考前辅导班或许是必需的。
(57)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是神秘的。
(58)精神上的折磨和煎熬才是最大的!
(59)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60)身份等级在中国是非常重要的。
(61)说在这儿只有冲过去或是被淹死这两条路是有道理的。
(62)再请经纪人是行不通的。
(63)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64)是没有出头的机会的。
(65)京城的漂泊艺人之多是全国出了名的。
(66)那是海淀那边儿的呗。
(67)你中学是哪个学校的?
(68)你想象中的画家是什么样的。
(69)画面是黑白的。
(70)我觉得画家村的形成完全是偶然的。
(71)尽管体操服是低胸的。
例(54)~(71)转换前都是简明状态句,转换前形式均为SB+是+SC。DC大部分情况下是u概念。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是……的”的两类表述中,一般情况下,DC都是块扩,不可以省略E。在“是……的”的第二类评议描写中,一般情况下DC都是u概念。
三、“是……的”结构的教学研究
汉语学习者在习得“是……的”结构的是否判断句时,常常出现以下几种问题。
(一)回避使用“是……的”结构
在学过“是……的”这一语法结构以后,在对留学生语料进行考察时,我们发现“是……的”结构出现的频率并不是很高,而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大多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是……的”结构内在的语义语用规则,因此觉得可以用其它句型代替“是……的”结构。
(二)“是……的”结构中错误地省略了“是”
(72)a.*我们采访和记事都直接的。
(73)a.*他很唠叨,果然西方人非常热情的。
(74)a.*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更重要的。
(75)a.*一般很多人以为有双眼皮的人很漂亮的。
以上各句应改为:
(72)b.我们采访和记事都是直接的。
(73)b.他很唠叨,果然西方人是非常热情的。
(74)b.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是更重要的。
(75)b.一般很多人以为有双眼皮的人是很漂亮的。
(三)混淆了只包含“是”的是否判断句与包含“是……的”结构的判断句
留学生在使用含有“是……的”结构的是否判断句时,常常混淆它与只包含“是”的是否判断句。
1.该用“是”的用了“是……的”
(76)a.*学校的名字是首都师范大学的。
(77)a.*于老师每次邀请的时候,必不可少的阶段是喝酒的。
(78)a.*我们都以为这真是太委屈的。
以上各句应改为:
(76)b.学校的名字是首都师范大学。
(77)b.于老师每次邀请的时候,必不可少的阶段是喝酒。
(78)b.我们都以为这真是太委屈了。
2.该用“是……的”的用了“是”
(79)a.*钱包是黄色。
(80)a.*那是我也是不知道。
(81)a.*爱是什么?这个是没有回答。
以上各句应改为:
(79)b.钱包是黄色的。
(80)b.那是我也是不知道的。
(81)b.爱是什么?这个是没有回答(答案)的。
针对以上问题,我们提出了以下关于“是……的”结构的教学建议:
第一,汉语教师要明确“是……的”的语用条件。“是……的”结构主要用在要强调已然动作相关的某一方面,而非动作本身。据不完全统计,语料中强调时间条件辅块和空间条件辅块的“是……的”强调句最多。应将其作为教学的重点内容。此外,在表达肯定的语气时,特别是说话人对DB的评议、叙述或描写时,也需要用“是……的”结构的是否判断句。
第二,明确“是……的”结构中“是”省略的条件。在“是……的”结构中,特别当DC是u概念时,可以同时省略“是”“的”,但省略后,就失去了表示肯定的语气的作用。所以在表示肯定语气时,要同时使用“是”“的”。此外,学生在学习中,没有把“是……的”当成一个固定结构来学习,因而在比较长的句子里,丢掉了“的”或“是”。所以教师在教学过程中,一定要明确“是……的”结构的语法功能,把它当成一个固定的结构传授给学生。
第三,明确“是”与“是……的”结构的不同。二者的语用条件不同。前者表示事物等于什么或属于什么;表示事物的特征、质料、情况;表示事物的存在。它不带有表示强调或想使听话人接受或信服的肯定语气的功能。特别是当DB和DC都是不含句蜕的简单构成时,DB和DC的核心要素的概念类别一般是一致的。比如:“中国的首都是北京。”DB中国的首都和DC北京的概念是一致的。而“是……的”结构的是否判断句DB和DC之间的概念类别一般是不一致的。比如:“钱包是黄色的。”DB钱包和DC黄色之间属于两类不同的概念。此外,大部分情况下,“是……的”结构的DC都是块扩,如果不是块扩,那么DC表示的也是u概念。所以,在“是……的”结构中,DB和DC在概念上往往不具有一致性。
第四,教学操作方法。“是……的”结构的教学可以采用以下两种方法:
A:教师可以用完成句子的形式给出语境,把要强调的语义块用否定的形式引导出来:
他不是去学习汉语的,他是——
他不是冲着你来的,他是——
他本来不是喝啤酒的,他是——
我是报考电影学院的,他们也是——
我们的一切不是为自己的,都是——
B:教师还可以使用“提问—回答”的方式来操练此句型,即用疑问词代替所要强调的内容,学生在回答问题中使用“是……的”强调句。例如:
你是什么时候来中国的?——
你是怎么来中国的?——
作文是谁写的?——
可乐是被谁喝完的?——
HNC是为自然语言理解处理而建立的语言表述模式,用它的句类体系开展句子语义研究,可以使语言学的研究成果更符合自然语言理解处理的需要。事实证明,HNC理论也可以用于第二语言教学的分析和研究。这一理论的不断完善也必将带动第二语言教学理论的发展和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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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晓平 王红娟河北秦皇岛 燕山大学国际教育学院066004;韩国中央大学外国语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