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只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

刘惠琴

编者按：10月19日，央视《新闻联播》以“四兄弟：母亲，你在哪里？”为题，播出了他们的寻母故事，长达3分43秒的报道，观之令人动容；10月24日蔡国庆接受了《东方时空》的采访，坦然面对患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已经有10年之久的妈妈。两则新闻都反映了同一个道理：天下没有一位子女会嫌弃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父母。

10月23日，重阳节，记者来到南京首家老年痴呆康复中心。

一群身患阿尔茨海默病老人的生活情景映入眼帘：一头乌黑齐耳短配上灰色小西装，手拿黑色小拎包的张阿姨，旁若无人地在康复中心大厅内来回穿梭；一张长方形的桌子边，围坐着10多位老人，他们唱歌、跳舞、玩玩具……眼前这幅平静愉悦的画面与记者脑海中想象的画面有点的出入，记者记录了几位老人生活片段，发现老人们在这种舒适的生活外，似乎还有一个或许他们永远也无法完整表述的心愿。

镜头一：高大、英俊、潇洒等所有能用来形容一个男人帅气的词都可以用在南京国际关系学院陈教授的身上，精通三国语言，到过十六个国家，穿了五十年军装，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让他在人群中显得气宇非凡。70多岁，本该安享晚年的年纪，可他却住进了老年痴呆康复中心，外表依然整洁、俊朗，但表情已显得木讷，双目久久凝视着桌上的儿童玩具，对前来看望自己老伴有一种天生的好感，却只能艰难地从口中蹦出了“姐姐”两字， 对于外界的回应也只能勉强顺从，只有听到儿子的名字，他的脸上才能看见笑容。

康复中心护士长与陈教授对话

护士长：陈教授你在这里开心？

陈教授：开心

护士长：这里吃得好吗？

陈教授：好

护士长：你想不想老伴啊？

陈教授：想

护士长：想陈忠军吧？想儿子？

陈教授（微笑、激动）：对！对！

护士长：陈忠宁（小儿子）在哪里？

陈教授（伸手指向窗外）：在那边，在那边，就在那边。。。。。。

护士长：在加拿大？

陈教授（连连点点头、微笑）：是！是！是！

昔日的大学教授如今只能靠别人的提示才能交流，记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带着一丝不舍、一缕惋惜记者与陈教授告别。

记者：陈教授，我走了啊，以后再来看您啊

陈教授（抬头双目注视记者）：早点来啊

采访已经结束了好几天了，我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陈教授说“早点来啊”时的表情，这种表情我似曾相识，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女儿刚被送到幼儿时，临走时总会对我说：妈妈，早点来接我啊。那种视我为救世主的眼神是完全一样的，不同的是：一双是清澈见底的眼睛，另一双是饱经沧桑的眼睛。

镜头二：（配挽着老人背影照片）李奶奶现在一点认知都没有了，今年3月份失去了老伴，这件事情，李奶奶一直放不下，儿女再三交待，千万不要告诉妈妈，他们的爸爸已经去世了，但有一次护工不小心说漏嘴了，李奶奶像个三岁小孩，嚎嚎大哭，大家赶忙纠正说没有这回事，护工说错了，李奶奶就相信了，特别好哄，但现在只要见到老爷爷，李奶奶就觉得对方就是自己的老头子杨杰（老伴的名字），幸福地挽起“老伴”的手，慢慢地走向前方。

镜头三：康复中心大堂内，直径约100米，70岁刘阿姨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两小时了，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康复中心的张院长告诉记者，刚到这里的时候，陈奶奶每天都是匆匆小跑一遍又一遍地穿过大堂，脚底也跑出了厚厚的老茧，现在只能靠搽药泡脚才能缓解疼痛。护工将陈阿姨喊到休息区坐了下来，被问到为什么走个不停，因为工地上有一位工人贴了一块木板条在墙上，刘阿姨觉得不合适，可对方根本不理睬她，所以她只能不停地查看。护工告诉记刘阿姨原来是一名建筑设计师，刚退下来两年就到康复中心了。谈到自己一对女儿，刘阿姨笑得合不拢嘴，她记得自己有两个女儿，但不知道几位孙子，她说女儿长得都像她，但她忘记了女儿的年纪、毕业院校以及现在的工作。

小编感言：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我可能还无法走进这些老人的内心深处，疾病一点点地在吞噬老人的记忆，失忆的痛苦折磨着这些失智老人，想不起儿女的身影、孙子的笑脸甚至是老伴的模样，但只要有人在老人耳边提起子女的名字，老人都能发出会心的笑容。我更愿意相信，他们只是抹掉了记忆，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他们无法言表的心声就是希望子女常去看看，讲讲以前那些美好的事儿，给他们擦擦脸，做顿饭。因为多年以前，他们也曾用同样的方式来付出全部的爱。

新闻链接：阿尔茨海默病在我国现状

随着中国老龄化程度的逐步加深，阿尔茨海默症（老年痴呆症）逐渐成为困扰越来越多中国家庭的可怕疾病。按照联合国的标准，目前我国有11%的人口进入老龄。预计到21世纪中期会超过4亿人。保守估计全国老年痴呆患病人数高达800万以上，占世界总病例数的四分之一强，而且每年平均还有30万老年人加入这个行列。

然而，国内对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症）的认识和关注程度依然不够。一方面，很多老年人对阿尔茨海默氏症并不重视，总认为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是正常现象。另一方面，大部分患者家属对阿尔茨海默氏症缺乏认知，往往错过了患者人生中最后的理性阶段，错失了跟患者最后的情感交流的机会，使得大部分阿尔茨海默氏症患者最后的人生孤单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