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东升
五年前的一篇专栏里,我曾经用“巨人的脑瘤”来形容美国政治经济体系中的犹太游说势力。这一观点来源于美国国际政治研究界的两位重量级人物,一位是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时任院长斯蒂芬·沃尔特教授,另一位是“进攻性现实主义理论”的代表人物米尔斯·海默教授。两位大牌教授在公开媒体上批判了犹太游说势力,说它们扭曲了美国对外政策,结果被改变的不是美国的中东政策,而是两位教授自己的命运:哈佛院长被罢了官,米氏也被边缘化。一晃五年了,但犹太势力对他们的打压和封杀却至今仍不遗余力。近期某单位邀请米氏来华讲学并授予荣誉教授称号,犹太人赶紧跑出来沟通:只要你们取消米氏的北京之行,我们帮助安排五位犹太裔大牌教授来讲课,费用还全包了!
上周米氏来京,演讲时大谈犹太人如何绑架了美国对外政策的轻重缓急次序,并将这一现象归因于美国政治竞选和筹款制度。正是由于存在制度漏洞,所以在美国除了犹太势力外,还有很多五花八门的游说势力和压力集团,各自成功地绑架了美国在许多方面的政策。
晚宴时我问米氏,中国有没有可能向犹太人学习,在美国社会和政治体制中找到缝隙,深入其中,发展出一种中国特色的对美游说渠道?他笑着说几乎不可能,不为别的,就为“你们是中国人”。同事告诉我,上世纪90年代国内相关机构曾经比较系统地研究、探讨过这种可能性,当时的结论是否定的。
即便如此,我仍然坚持认为在美国发展游说,不仅必要,而且可能。
首先,过去20年两国关系的和平与稳定,离不开在华有直接利益的美国跨国资本所发挥的作用。这一点,细读退休领导人的回忆录就不难明白。问题在于:为了他们的这种政治作用,我们实际支付了多大代价?让渡了多大利益?难道真的还有必要为了借助个别企业在华盛顿的政治联系,不得不容忍其在华大肆传销,骗得无数年轻人和家庭妇女倾家荡产地囤积其高价产品?假如我们自己发展出一套对美游说体系,而不是把外交工作高价外包给美国企业,不但直接和间接的成本大大降低,而且可以操之在我,使得中美关系更有弹性、更加稳定、更为平衡。考虑到我们目前事实上所承担的对美“维稳”成本,花再多代价、投入再多精力,都是很划算的。
其次,我们在美国的侨民这些年增加了很多,既有许多在美国发展的留学生和投资移民者,又有从世界其他地区移民到美国的海外华裔。重要的是,华裔在美国政治和社会生活中的地位也在不断地上升,其政治参与的积极性和组织性都有所提高,赵晓兰和骆家辉等人在政坛的崭露头角便是例子。一个稳定、友好、和平、繁荣的中美关系是他们所乐见的。即便在政治理念上其中有一部分人与中国政府存在差异甚至矛盾,但在中美和平友好的必要性上,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异议。道理很简单:一旦中美关系陷入严重恶化甚至冷战,那么他们必然遭受池鱼之灾,因为他们是华人。
再者,最近在孔子学院教师的签证问题上,美国国务院闹了个乌龙,先是板起脸说要清场,然后赶紧主动澄清,明确承认是自己搞错了。啥时候见过美国政府认错?伊拉克攻下了却找不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次贷危机扩散全球闹得全人类买单,这么大的事他们都没有认过错,如今却为了几百个中国教师的签证问题自扇耳光,说明啥?此事不仅说明中国对美国的重要性,而且还说明美国本土的那些承办孔子学院的大学以及正在受益于双边文化交流的方方面面,对于美国政府政策的影响非常可观。一个海外孔子学院才给多少补贴?汉办全年的预算才花多少钱?仅文化交流就已经如此有力,那么我们的力度和范围再大一点,对美公共外交将出现何种局面?我主张,与其让中国的外汇储备烂在美元国债中,不如多拿些利息的零头出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对美游说的核心主题应该没有多少争议,那就是要在美国社会塑造如下共识:中国很重要,中美友好很重要,两国的持久和平和共同繁荣不但是必须的,而且是可能的。有争议的是,怎么办?谁来办?我认为,千万不能由现在的外交、中联、外宣、统战、商务等部委及其人员承担这一使命,他们不熟悉西方社会的玩法。必须得长期浸泡在美国文化和主流社会中的人士才能操作此事。而这也恰恰是我担心的地方:今天我们连海外学成归国的留学生都不放心录用进公务员队伍,如何期望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能够不拘一格用人才呢?